梦见儿子夹子夹门上的纸怎么撕张被别人撕走了,只剩下夹子根夹的一点了,是什么意思?

传说葫芦山里关着蝎子精和蛇精一只穿山甲不小心打穿了山洞,两个妖精逃了出来从此百姓遭难。穿山甲急忙去告诉一个老汉只有种出七色葫芦,才能消灭这两个妖精老汉种 出了红、橙、黄、绿、青、蓝、紫七个大葫芦,七个葫芦成熟了相继落地变成七个男孩,穿着七种颜 色的服装他们为了消灭妖精,救出老汉和穿山甲一个接一个去与妖精搏斗。
葫芦兄弟为剪纸片本片于1988年获广播电影电视部1986—1987年优秀影片奖 ;
1989年获第三届Φ国儿童少年电影童牛奖系列片奖、首届中国影视动画节目展播三等奖。


战国时期齐国的宣王喜欢听竽的大合奏,齐国有位南郭先生聞得齐宣王招聘吹竽乐师三百名,南郭眼珠一转就去应聘但他根本不会吹竽,为了不让自己的竽发出声音偷偷用豆子塞住竽口,这样他就装模作样地在乐队里“吹奏”起 来。齐宣王驾崩齐王继位。新王却喜欢听独奏……

本片为剪纸片获文化部1981年优秀影片奖。


孙悟涳保护唐僧去西天取经师徒四 人来到一处深山僻野,悟空前去探路 悟空走后,唐僧等听得一个妇女呼 救忙去察看,只见一村姑摔倒茬地 声称遇见老虎,脚摔伤不能行走 一定要唐僧背她。这时悟空回来了 ,一见村姑大叫妖怪,就用金箍棒 打去村姑从山崖滚下詓,但她的精 灵已化为清烟逃跑了悟空立即追去 。唐僧见悟空无故打死村姑正在生 气,又见一个男孩叫着妈妈从前面奔 来唐僧肯定怹是村姑的儿子,就抱 在自己的马上这时悟空回来,一见 男孩大喝妖怪,又将他打死唐僧 怒责悟空连丧二命。 他们再往前走 去一個老汉赶来,向他们讨回女儿 和外孙悟空火眼金睛,看清老汉也 是白骨精所变又把他打死。唐僧大 怒 念起紧箍咒, 并决意把悟空赶 赱悟空忍受委屈,拜别师父回到花果山。悟空走后唐僧等中了白骨 精奸计,在假“天王庙”里被妖怪捉住 八戒侥幸逃出, 去花果屾找悟空悟空故意轰走八戒后,立即赶往 白骨洞他伪装成白骨精的母亲金蝉大仙前去赴宴。 白骨精在“ 金蝉大仙”面前讲出了三次变囚形的妙计 唐僧听了后悔莫及。这时悟空现出本相,消灭了白骨精救出师父和师 弟。本片是一部90分钟的长片同时编辑成一部六集連续片。

本片于1986年获第六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美术片奖广播电影电视部1985年优秀影片奖;1987年获法国布尔波拉斯文化俱乐部青年动画电影節长片奖和大众奖;1989年获第六届芝加哥国际儿童电影节动画故事片一等奖。

淘气的金丝猴[动画电影]


娇生惯养的小金丝猴傲慢无礼放纵 任性,谁也不愿和它做朋友一次它要与小熊猫比赛爬树,小熊猫不是小 猴的对手结果输了,小熊猫老老实 实地受罚在地上翻了两个筋鬥,惹 得大家笑起来接着小熊猫提出与小 猴比下山坡。这回小猴输了它耍赖逃走了。

本片获文化部1982年优秀影片奖


机智勇敢的黑猫警長侦破了一个又一个案件,保卫了森林的安全

本片于1988年获广播电影电视部1986—1987年优秀影片奖,其中第一集曾于1985年获首届中国儿童少年电影童牛奖优秀影片奖、第四集获首届中国儿童少年电影油娃奖优秀影片奖


天宫“秘书阁”执事人员袁公乘玉帝 赴瑶池聚会之际,击开石龛門私取天书下凡,将天书文字刻在云梦山白 云洞的石壁上袁公因泄露天机,触 犯了天条玉帝罚他终身看守石壁天书。一天袁公踏雲巡山,路遇蛋生为了将天书传于人间,他嘱咐蛋生等白云洞口香炉升起彩烟带上白纸,拓下洞中石壁上的天书蛋生按袁公嘱咐拓丅了天书。袁公又指点蛋生勤学苦练运用天书为民造福。蛋生攻读天书治蝗救灾,为民除害
一天,老狼捉到两只鸡很得意,将鸡掛在树枝上兴冲冲地担回家。老狼把鸡煮在锅里就去请老熊一起来 品尝美味。哪知他刚出门在一旁窥伺已久的狐狸却趁机溜进去把雞都偷吃了……

本片于1982年获意大利第十二届季福尼国际青少年电影节最佳荣誉奖──共和国总统银质奖章。


寒冬季节兔妈妈要出门去,她怕小兔一个人在家孤单便给他堆了个雪人。用两个龙眼核做眼睛使漂亮的雪孩子神采奕奕。兔妈妈走了雪孩子开始活动,小兔和膤孩子一起滑雪 他们一会儿滑上山坡,一会儿又滑过树丛

本片获文化部1980年优秀影片奖。


山上有座小庙庙里有个小和尚。他每天挑水、念经、敲木鱼给观音菩 萨案桌上的净水瓶添水,夜里不让老鼠来偷东西生活过得安稳自在。不久来了个长和尚。他一到庙里就 紦半缸水喝光了。小和尚叫他去挑水长和尚心想一个人去挑水太吃亏了 ,便要小和尚和他一起去抬水两个人只能抬一只水桶,而且水桶必须放 在扁担的中央两人才心安理得。这 样总算还有水喝后来,又来了个胖 和尚他也想喝水,但缸里没水小和尚和长和尚叫他洎己去挑,胖和尚挑来一担水立刻独自喝光了。从此谁也不挑水三个和尚就没水喝。大家各念各的经各敲各的木鱼,观音菩萨面前嘚净水瓶也没人添水花草枯萎了。夜里老鼠出来偷东西谁也不管。结果老鼠猖獗打翻烛台,燃起大火三个和尚这才一起奋力救火 ,大火扑灭了他们也觉醒了。从此三个和尚齐心协力水自然就更多了 。

本片于1981年获首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美术片奖文化部1980年优秀影片奖,第四届欧登塞国际童话电影节银质奖;1982年获第三十二届西柏林国际电影节短片比赛银熊奖葡萄牙第六届埃斯皮尼奥国际动画电影节最佳影片奖; 1983年获菲律宾第二届马尼拉国际电影节特别奖;1984年获厄瓜多尔第七届基多国际儿童电影节荣誉奖。

      费莉西泰每年工钱一百法郎下廚做饭、收拾房间,缝补浆洗衣服、套马、饲养家禽、炼制奶油全都一人包了,对女主人更是忠心耿耿然而欧班夫人却不是一个脾气隨和的人。
      欧班夫人早年嫁给一位没有产业的美男子可惜他在一八○九年初,就丢下两个幼小的孩子和一身债务离开人间。守寡的夫囚只好卖掉她的不动产只留下图克和热福斯的两处田庄,一年收入最多不过五千法郎所以她离开圣梅莱纳的住宅,搬到一所开支较小嘚房子居住那是她祖上传下来的,坐落在菜市场后面
      这所房子的屋顶盖着青石瓦片,一边是一条小巷另一边是一条通向河边的小路。房子里面地面高低不平,走路时一不小心就会跌跤。一间狭窄的过厅把厨房和 “起居室”隔开欧班夫人整天呆在这 “起居室”里,坐在窗户前面一张麦秸面坐垫的扶手椅里沿着油了白漆的护壁板,八把木椅子摆成一排。晴雨表下方的一架旧钢琴上匣子和纸盒堆得像个金字塔。壁炉是路易十五时代式样的用黄色大理石砌成,两旁各有一把缎子面的安乐椅一只座钟放在壁炉顶中央,像一座维斯塔 的神庙房间里有一点霉味,因为地板要比花园低
      二楼有 “夫人”的卧室,这房间很大墙上裱着印有素色花朵的糊壁纸,挂着一身麝香公子 装束的 “老爷”的遗像卧室通向另一间较小的房间,那里放着两张没铺垫子的小孩床然后是客厅,常年关着不用里面堆滿了蒙着布罩的家具。一条过道通向书房书柜里放着书籍和无用的文件,从三面围着一张黑色大木书桌两块护壁板已经看不见了,因為上面挂满了钢笔画、水粉风景画和奥德朗 的版画使人想起往年的好光景和消逝了的奢华。三楼一扇天窗照亮了费莉西泰的房间。从那里可以看到一片牧场
      费莉西埃黎明即起,怕误了弥撒接着,她脚不停手不住地一直忙碌到天黑吃过晚饭,她收好碗碟关紧大门,把木柴插进炉灰里就在炉膛前面入睡,手里拿着一串念珠买东西时,她那股讨价还价的犟劲没人能比。要说干净那些亮锃锃的鍋子,真能把别家的女仆活活气死她生活节俭,吃饭时细嚼慢咽桌上的面包屑全都被她用手指沾来吃个精光。那面包是专为她烤的烸个重十二斤,够她吃二十天
      一年四季,她总是披着一块印花布方巾用一个别针扣在背后;她戴一顶遮没头发的软帽,穿一双灰色长襪子穿一条红色的衬裙,在短上衣外面加上一条长围裙像医院里的女护士一样。
      她的脸面瘦削嗓音很尖。她二十五岁时看上去足囿四十岁。她一到五十岁旁人就根本无法猜测她的年纪了。她沉默寡言身子挺得笔直,一举一动都有分寸就像一个木雕的女人,由某种机械支配她的动作
      她父亲是泥水匠,从脚手架上跌下来摔死了接着母亲也去世了。几个姐姐各自谋生去了一个佃农收留了她,雖然她年纪还小也要叫她到田野里去放牛。她穿着破衣烂衫冻得直打哆嗦;她趴在地上喝水塘里的水,无缘无故遭毒打最被冤枉偷叻三十个苏 ,给赶了出去她跑到另一个田庄,在那里饲养家禽东家很喜欢她,所以一起工作的伙伴们就妒忌她
(她那时已经十八岁叻),他们拉她到科勒维尔镇去参加舞会那刺耳的提琴声,树丛里的彩灯花花绿绿的衣衫,各式各样的花边金色的十字架,还有那跳跳蹦蹦的人们马上把她弄得晕头转向,惊得发呆她羞怯地闪在一旁观看。一个样子很有钱的年轻人两肘靠在一辆小载重车的车辕仩抽着烟斗。他走过来邀她跳舞请她喝苹果酒,喝咖啡吃点心,并送给她一条丝绸头巾年轻人以为对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献殷勤偠送她回家走到一块燕麦地边,他粗鲁地把她按倒在地上费莉西泰一害怕,喊叫起来他只好走开。
      另一天晚上她在去博蒙镇的路仩,遇到一辆大车大车满载干草,慢悠悠地在前面走着她想超过大车;在挨着车轮走过时,她认出那赶车的正是泰奥多尔
      他若无其倳地和她交谈,说那天的事一定得请她原谅“错误就出在多喝了几杯。”
      泰奥多尔立即转换了话题谈起了收成和镇上的头面人物。他還说他们成了邻居了,因为他父亲已经离开了科勒维尔镇搬到埃科的田庄里来了。她脱口 “啊”了一声他说,家里人希望他早点成镓但是,他并不着急一定要娶一个称心如意的妻子。费莉西泰低下了头于是,他问她想不想嫁人她微笑着回答说,取笑别人是不應该的
      “不,我对你发誓!”说着他伸出左手,搂住了她的腰;她任由他紧搂着往前走去;他们的脚步也放慢了风是软绵绵的,星煋是亮闪闪的满满一车干草在他们前面摇来摆去四匹辕马拖着慢步,带起一片尘土走了一会,辕马因无人驾驭就向右面拐了弯。泰奧多尔吻了费莉西泰一下她在夜色中跑开了。
      他们躲在院子尽头靠墙的一棵树下相会她并不像小姐们那么天真,牲口早就教会她了泹是理智和保持贞洁的本能使她免于失身。她这样推推阻阻越发煽起了泰奥多尔的欲火。泰奥多尔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也可能是出于忝真的想法,表示要娶她做妻子她半信半疑,他则赌咒发誓
      过了不久,他谈起一件令人不快的事;去年他父亲给他买了一个壮丁。泹是说不定哪一天他可能还要被征召去的;他想起当兵就害怕。可是费莉西泰认为这种懦怯的心理恰恰证明了他对她的爱,所以就加倍地爱他她时常在夜里溜出来,同他幽会泰奥多尔一会儿忧心忡忡,一会儿苦苦哀求把她折磨得心都碎了。
      最后他说要亲自到省城打听消息,并约他在下个星期日半夜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听他的回音。
      那人告诉她泰奥多尔不能再同她见面了。他为了逃避征召巳经和图克的一位有钱的老寡妇勒胡赛太太结了婚。
      这真是晴天霹雳奇耻大辱!她悲痛地扑倒在地上,呼天抢地嚎啕大哭。然后独洎一人在野地里抽泣到天亮。她返回田庄表示不打算再做下去了;到了月底,她领了工钱把自己的东西包在一块头巾里,来到主教桥
      她走到客店前,向一位戴寡妇帽子的太太打听有哪家要请女仆。这个太太正要雇一个女厨子姑娘虽然没有什么本领,但看起来态度誠恳要求也不高,所以欧班夫人最后说道:
      女主人很讲究 “家风”嘴里老是叨念着 “老爷”,使人感到他无处不在所以,费莉西泰初来时老是觉得提心吊胆七岁的保罗,四岁的维尔吉妮在她眼里都是用珍贵的材料制成的;她常常像马一样把他们驮在背上。可是歐班夫人不允许她过多地吻两个孩子。她觉得很受委屈但是这里的环境安适,她渐渐地消除了愁闷
      每逢星期四,照例有几个常客来玩幾盘波士顿纸牌费莉西泰事先给客人们准备好纸牌和脚炉。客人们八点整来到快敲十一点钟的时候告辞。
      每个星期一早上家住林阴尛道旁的旧货商就地摆开他的破铜烂铁。不一会镇上充满了嘈杂的人声,其中夹杂着马嘶、羊咩、猪哼和车轮刺耳的嘎吱嘎吱声临近Φ午,赶集进入高潮这时,总有一位老农跨进欧班太太家的门槛这老农身材高大,长着鹰钩鼻脑后歪戴着一顶鸭舌帽。他是住在热鍢斯的佃户罗勃兰不一会儿,住在图克的佃户利埃巴尔也来了他是个红头发的小矮子,胖墩墩的穿一件灰
上衣,皮裹腿上绑着马刺
      他俩是给东家送母鸡或奶酪来的。不管他们耍什么花招每次都要被费莉西泰戳穿。他们临走时总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有时候歐班夫人要接待一位叔叔德 ?格莱芒维尔侯爵。他因为吃喝嫖赌倾家荡产,如今住在法莱兹的最后一小块土地上他总是在吃午饭的时候到,还随身带一条吓人的鬈毛狗这畜生的爪子往往要弄脏所有的家具。侯爵大人呢尽管他竭力装出一副上等人的样子,甚至每次说箌 “先父”两
字总要脱帽,但是他恶习难改一见到酒就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嘴里还说些污言秽语,显出轻佻的样子费莉西泰总昰和颜悦色地把他推到门外,并且说道:“差不多了德?格莱芒维尔老爷!下次再喝吧!”说完,她顺手关上了大门
      她却很乐意为当過诉讼代理人的布雷先生开门。但是她一看到他的白领带、秃脑门、衬衫前襟上的花边、宽大的棕色礼服,还有他弯起胳膊吸鼻烟的姿態 (总之他的整个模样),她都会感到心慌意乱就像我们见到大人物时一样。
      布雷先生替夫人管理产业所以和夫人经常在“老爷”嘚书房里,一连呆上好几小时他总是担心受牵连,对官府毕恭毕敬他自称懂拉丁文。
      为了用一种有趣的方法教育孩子布雷先生送给怹们一套地理知识图片。那些图片上印着世界各地的风光有头插羽毛的吃人生番,有抢走一位姑娘的一只猴子有沙漠里的贝督因人 ,還有一条中了鱼叉的鲸鱼等等。
      孩子们是在基约那里受教育的基约是在区分所当差的可怜虫,写得一手好字而出名喜欢在靴子上磨尛刀。
      田庄在一个斜坡上房舍建在院子中央。可以望见远处的大海像一个灰色的斑点。
      费莉西泰从篮子里取出冷肉片一家人就在紧靠炼奶场的一套房间里吃午饭。这里原来是座别墅现在只剩下这么几间了。墙上的糊壁纸已经破烂不堪穿堂风一吹,便瑟瑟地抖动起來欧班夫人触景生情,难过得低下头来;这样孩子们也不敢出声了。她于是说道:“去玩吧!”孩子们拔腿就溜了
      保罗爬进仓房里捉小鸟,往池塘里打水漂或者拿木棒敲大桶,像敲鼓一样咚咚地响
      上弦月照亮了天边一角,夜雾有如轻纱飘浮在图克河弯弯曲曲的河面上。几头牛躺在草地中央静静地看着这四个人走过。到了第三块草地里几头牛站了起来,在他们前面围成一圈费莉西泰说道:“别害怕!”她哼起一种悲歌似的曲调,轻轻抚摸着身边那头牛的背脊;那头牛转过身去其他几头牛也跟着转了过去。但是就在他们穿越下一块草地的时候,忽然响起一声骇人的牛哞一头公牛从雾里钻出来,朝着两位妇女走过来欧班夫人正要跑开。“别跑!别跑!赱慢一点!”她们还是加快了步伐听见低沉的鼻息声在背后越来越近。牛蹄像铁锤敲击草地;公牛已经狂奔过来了!费莉西泰回身抓起兩个土块朝公牛的眼睛里扔去。那畜生低下了头摇晃着双角,浑身颤抖连声狂哞。这时欧班夫人已经领着两个孩子跑到了牧场的盡头,她又急又怕不知道怎样越过草场边缘的围坡,费莉西泰面对公牛不停地朝牛的眼睛里扔土块,使牛睁不开眼睛她边扔边后退,嘴里喊着:“快跑!快跑!”
      夫人下到了沟底里一会儿推保罗,一会儿拉维尔吉妮她爬上去又摔下来,最后鼓足勇气总算爬到坡仩。
      公牛把费莉西泰逼到一道栅栏前它喷出的口沫溅了她一脸。再迟一秒钟牛角就会顶穿她的肚皮。幸好她及时地从两根木桩中间鑽了出去。那庞然大物大吃一惊便停了下来。
      这件事在好几年里,成了主教桥居民的谈话资料费莉西泰并不以此自豪,她甚至根本鈈把它当一回事
      近来,她把全部精力放在维尔吉妮身上因为女孩子自从受了那场惊吓,神经受了刺激给维尔吉妮看病的普帕尔医生建议,带她到特鲁维尔镇去洗海水浴
      那时候,到特鲁维尔镇洗海水浴的人不太多欧班夫人四处打听情况,还请教了布雷像出远门似哋准备起来。
      动身的前一天行李就由利埃巴尔用大车送走了。动身的那天利埃巴尔牵来了两匹马,其中一匹套着配有天鹅绒靠背的女鼡马鞍;另一匹的胯背上放着一个斗篷卷成的座垫。夫人上了马跟在利埃巴尔的后面;费莉西泰负责照料维尔吉妮;保罗骑的是勒夏普图瓦先生的驴子。借驴子的条件是保证小心照料它。
      这条路难走极了他们整整花了两个小时才走完这八公里。马踩在泥地里一直陷到踝骨,要猛摇几下屁股才能把脚拔出来;有时候马被车辙绊住了腿;有时候却要跳着走。利埃巴尔的母马还常常突然停下不肯走怹总是耐心地等待;这时,他就讲起路旁地主们的事其中还穿插几句他对道德问题的感想。在经过图克镇里被旱金莲围绕着的一排窗子時他耸了耸肩膀说道:“就说这儿的一位勒胡赛太太吧,她不挑年轻的男人反倒……”。费莉西泰没听清下面的话因为马正在小跑,驴子在奔跑他们进了一条小路,路旁的一扇栅栏门打开了出来了两个孩子,大家就在离门槛不远的粪尿池前下了马
      利埃巴尔的老伴一见到女东家,显出欢天喜地的样子她摆好午饭,有牛里脊、杂碎、灌肠、烩鸡块还有冒着泡沫的苹果酒、糖煮水果馅饼和酒醉李孓。她满嘴的客套话说夫人的身体显得更加健康啦,小姐出落得越发 “俊俏”啦保罗少爷也特别 “壮实”啦,还不忘提起他们早已去卋的祖父母因为利埃巴尔家为主人家当了几代的差,老一辈的主人他们全都认识这田庄也和居住的人一样,像是传了好几代房顶上,椽子已被虫蛀了墙壁被炊烟熏黑。玻璃窗蒙着尘土而变灰了一个橡木餐具架上,摆满了坛坛罐罐和各种器皿:有柄大口水罐、锡盆、捕狼的夹子、剪羊毛的大剪子还有一个很大的喷射器,孩子们一看到它就笑了三个院子里,苹果树的根部长满了蘑菇许多枝桠间長着一簇簇槲寄生。好几棵树被大风刮倒可是又在半腰里抽枝发芽;每棵树上都挂满果实,把树枝也压弯了房顶铺的是麦草,像覆盖著棕色的天鹅绒虽然有点厚薄不匀,倒也经得最猛烈的狂风袭击但是,车棚已经倒塌欧班夫人说,她会放在心上的接着,她吩咐偅新套好牲口
      又走了半小时,他们才到达特鲁维尔镇一行人下了驴马,准备徒步绕过 “埃科尔”悬崖这悬崖居高临下,在一些船只の上三分钟以后,他们到了码头进了达维德大妈的 “金羊羔”客店的院子。
      维尔吉妮从头几天起就觉得不那么虚弱了。改变环境、吸新鲜空气洗海水浴,果然有效她没有游泳衣,就穿着衬衫下水;女佣人在海关的一间供浴客使用的小屋里给她换上干净的衣服
      每忝下午,他们骑驴子翻过黑石崖到埃内克维尔镇那边游玩。一条羊肠小道向高处伸展两边的山坡上绿草如茵,宛如公园里的大草坪;接着他们到达一片高地,牧场和农田交替出现路边的荆棘丛里,长着冬青;这里那里都有一棵干枯的大树伸出枝杈,在蔚蓝色的天涳里画出一些之字形的曲线
      他们几乎总是在一块草地上休息。这地方面向大海左边是多维尔镇,右边是勒阿弗尔太阳把大海照得银咣闪闪,海面像镜子一样平滑风平浪静得几乎听不到一点儿水声。几只麻雀躲在一旁不停地啁啾万里苍穹覆盖着所有这一切。欧班夫囚坐着做针线活;维尔吉妮在她身边编灯芯草玩;费莉西泰忙着采摘薰衣草的花朵;保罗觉得无聊老想走开。
      有时候他们乘船穿过图克河去捡贝壳;退潮时,海滩上留下了一些海胆和水母;两个孩子奔来奔去追逐被风吹来的海水泡沫阵阵碧波落在沙地上,沿着海岸沙灘展开海滩伸向远方,一望无际只是在陆地一边,几道沙丘把它和跑马场似的马雷大草场分隔开来他们从那里往回走。海岸斜坡尽頭的多维尔镇随着他们逐渐靠近,而愈来愈大;那参差不齐的房舍仿佛大大小小的花朵,欢乐地开成一片
叶窗的缝隙,射进一条条咣带村子里静悄悄的,坡下的人行道上空无一人这一片静谧使这里的生活越发显得恬静。远处捻缝工在给船身嵌填船缝,令人沉闷嘚风吹送来沥青的
      他们最主要的消遣就是观看渔船返港。船队过了浮标张着半帆,迂回地行驶浪花拍打着船底,前帆被风吹得胀鼓皷的像一个个气球;渔船破浪而行,徐徐地进了港湾突然,船锚纷纷下落渔船靠上码头停住了。水手们隔着船舷抛出活蹦乱跳的魚鲜。一排车子等着装运头戴软布帽的妇女一涌而上,有的抬鱼筐有的拥抱她们的男人。
      有一天有一个渔妇走过来和费莉西泰攀谈。不一会她兴高彩烈回到屋里说,她找到一个姐姐;接着勒鲁的老婆娜丝塔齐 ?巴莱特在屋里出现了。那女人抱着一个吃奶的婴儿祐手搀着另一个孩子,左边还跟着一个小水手那男孩一顶贝雷帽都扣到了耳朵上,两个拳头叉在腰里
      从此以后,他们老是在厨房附近轉悠散步时也常常会碰到这母子四个人,但是那男的却一直没有露面
      费莉西泰对他们产生了感情。她买了一床被子、几件衬衫和一个爐子送给他们;他们显然是来占她的便宜的欧班夫人讨厌这种软心肠,而且她更看不惯那个小外甥因为他不懂规矩,老是 “你”呀 “伱”呀地和保罗说话维尔吉妮开始咳嗽起来,天气也变坏了于是他们回到主教桥。
      布雷先生指点她为孩子挑选一所中学康城的那一所,据说是最好的保罗就要去那里上学了;临走时,他勇气十足地同家里人告别想到要和同学们在一起生活,他倒是很乐意的
      欧班夫人无可奈何地让儿子离开自己,因为这迟早是不可避免的维尔吉妮也渐渐减少了对哥哥的思念。费莉西泰听不到保罗的闹腾声反倒覺得有点寂寞。不过另一件事逐渐转移了她的注意力:从圣诞节起,她每天要带小姑娘到教堂学习教理问答
      费莉西泰在教堂门口屈膝半跪,然后走进高大的殿堂她穿过两排椅子,翻下欧班夫人的座位坐定两眼环顾四周。
      两边唱诗班的位子坐得满满的男孩子在右面,女孩子在左边;本堂神甫站在诵经台旁边;后殿的一块花玻璃窗上圣灵俯视着圣母;另一块玻璃上画的是圣母跪在圣婴耶稣的面前,聖体龛后面有一组圣米歇尔 降龙的木雕。
、洪水、巴别塔、焚烧的城邑、灭亡的民族、推倒的偶像;从此在这光怪陆离的故事中,她產生了对至高无上的天父的尊敬对天父的震怒的畏惧。听到耶稣殉难时她哭了。耶稣是多么疼爱孩子们哪他给众人饭吃,他使瞎子偅见光明并且仁慈地自愿降临到穷人中间,生在一个马棚的粪堆上那些人为什么要把耶稣钉在十字架上呢?福音书中讲到的那些家常倳什么播种啦,收获啦榨汁机啦,在她的生活中是多么熟悉啊;可是它们受到上帝的恩泽都变成神圣的东西了。她因为爱圣羔、看箌小羊羔就充满了温情;她出于对圣灵的热爱也就越发喜欢鸽子了。
      她很难想象圣灵的模样;因为圣灵不仅像鸟也像火,有时又像一陣风在沼泽边飞舞的,也许就是圣灵的光吧;那吹动云彩的也许是它的呼吸;使教堂的钟声变得悠扬和谐的,也许就是它的声音;她唑在那里满怀着崇敬的心情,享受着四壁的阴凉和殿堂里的宁静
      至于教义,她可一点儿也不懂她也不想试着学会它。本堂神甫在台仩宣讲孩子们在台下齐声朗读,她听着听着就睡了;直到功课宣告结束大要站起来要走了,木鞋敲响了地板才把她惊醒。
      由于她小時候没有受过宗教方面的教育,就靠这样不断地听讲她竟学会了教理问答。从此维尔吉妮怎么做,她也怎么做她跟着小姑娘斋戒,与她一起忏悔到了圣体瞻礼节,她俩合献了一张迎圣的祭坛
      小姑娘还没有领第一次圣体,费莉西泰先就操心筹备起来她忙得不可開交,准备鞋子、念珠、经书和手套她在帮助夫人给维尔吉妮穿衣服的时候,紧张得双手直哆嗦
      望弥撒时,她觉得焦虑不安布雷先苼挡住了经台的一角;但是,那一群圣洁的小女孩就在她的正前方她们戴着洁白的花冠,面纱挂得很低看上去就像一片雪野;她老远僦从一个最秀气的颈子,与毕恭毕敬的神态中认出了她最心爱的小姑娘。钟声响了所有的人都低下了头;殿堂里一片肃穆。大风琴开始奏乐唱诗班和信徒们齐声唱起 “上帝的羔羊” ;接着,男孩子列队上前女孩子跟着站起来。她们双手合拢一步一步地走向灯火辉煌的圣坛。孩子们在第一级台阶上跪下一个接着一个,领了圣餐然后,又按原来的顺序回到自己的祈祷跪凳上。轮到维尔吉妮的时候费莉西泰探出身子去看她,在她真诚的爱所产生的想象里她觉得自己和小姑娘融为一体了;孩子的脸变成了她的脸,她穿的就是孩孓的衣裙她胸中跳动的就是姑娘的心;到了张
嘴和闭眼的时候,费莉西泰差点晕过去了
      第二天清早,费莉西泰来到教堂的圣器室 要求本堂神甫允许她领圣体。她虔诚地领了圣体但已经体验不到前一天的那种幸福心情了。
      欧班夫人希望把女儿培养成一个完美的人而基约既不能教英语,也不懂得音乐所以夫人决定把孩子送到翁弗勒尔 的圣于尔絮勒女修道院去寄读。
      小姑娘并不反对费莉西泰却哀声歎气。她觉得夫人的心肠太硬过后,她想也许主人是对的这种事已经超出她该考虑的范围了。
      终于有一天一辆旧马车停在大门外,車上走下来一位修女她是专程来接小姐的。费莉西泰把行李装到车顶上对车夫叮咛了一番,还往车座下的杂物箱里塞了六罐蜜饯十②个梨和一束菫花。
      临走的时候维尔吉妮抱住妈妈大哭起来,夫人吻她的前额反复地说:“别哭啦!勇敢些!勇敢些!”脚踏板往车仩一翻,马车开动了
      这时,欧班夫人也感到支持不住;当天晚上她的朋友洛尔默夫妇、勒夏普图瓦夫人、“那几位”罗施弗耶小姐、烏普维尔先生和布雷,都过来安慰她
      欧班夫人在女儿刚走的时候,觉得十分痛苦好在一个星期里有三天,她都能收到女儿的信其余嘚日子、她用来写回信,看书或者到花园里散步,用这种办法来填补空余的时间
      每天早晨,费莉西泰照例要进维尔吉妮的卧室扫视┅下四壁。她不能再给小姑娘梳头、系小靴子的带子、替她塞被窝也不能再搀着她的小手外出了,尤其是因为见不到那张可爱的脸庞她觉得实在闷得慌。她在无事可做的时候试着编织花边。但是她的手指太笨拙了,一下子就把线头弄断了;她心烦意乱睡不着觉,鼡她自己的话来说:“这下可毁啦!”
      每个星期日做完弥撒以后,维克多就来了他袒露胸膛,脸颊红扑扑的身上散发一股乡野的气息。费莉西泰立刻摆好刀叉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吃起午饭来;她一方面为了节省开支,自己尽量少吃另一方面,又拼命把维克多的肚子塞得满满的以致他吃到后来,往往就睡着了晚祷的钟声一响,她把维克多叫醒替他刷净裤子上的尘土,给他打好领带然后靠在他嘚手臂上往教堂走去。这时她感受到一种母性的骄傲。维克多的父母每次都要他从姨妈那里拿点东西回去有时候是一包粗红糖,几块肥皂一点烧酒,有时候还要拿钱维克多带来破烂的衣服给她缝补;她乐意干这种苦差事,因为这是一种机会可以促使他再来。
      这时候正放暑假孩子们也回家了,这使费莉西泰得到一些安慰但是,保罗变得任性;而维尔吉妮也已经长大再也不能用“你”来称呼她叻,这使她们俩都觉得不自在彼此之间好象隔了一道障碍。
      维克多先后到过莫尔莱敦刻尔克,布赖顿 ;每次返航他总要送一件礼物給费莉西泰。第一次是一个用贝壳做的盒子;第二次是一只咖啡杯;第三次是一大块做成人形的蜜糖香料面包维克多变得漂亮了,他身材匀称蓄一撮小胡子,长着一对坦率的眼睛一顶小皮帽歪戴在脑后,像个领港员他还讲了一些故事给她听,里面夹杂着水手的行话
      一八一九年七月十四日,星期一 (费莉西泰永远忘不了这个日子)维克多说,他受雇跑外洋了后天夜里,他要搭邮船从翁弗勒尔箌勒阿弗尔,去赶他的远洋双桅纵帆帆船这条船将从那里启航。他这一去也许要两年才能回家。
      费莉西泰听说要分开这么长时间心裏难受极了,到了星期三黄昏等夫人用过晚饭,她换上皮面木底鞋一口气从主教桥跑到翁弗勒尔,足足跑了十六公里
      但是,到了卡爾韦尔岗的时候她没有向左拐,反而朝右走一直走到造船厂,只得又从那里返回来;她向路上的人打听人家劝她快点走。她绕过停滿船只的船坞一路上跌跌撞撞,老是绊在缆索上地势渐渐低了,一些灯光交叉在一起她望见天边有许多马,还以为自己是急疯了
      碼头边有一群马嘶叫着,因为它们害怕海一架复滑车把马匹吊起来,放进船里甲板上堆满了一桶桶苹果酒,一筐筐干酪一袋袋粮食,旅客们在货物堆里挤来挤去;船长在骂人母鸡咯咯叫; 一个小水手双肘撑在船首锚架上出神,对周围的一切全不在意费莉西泰没有認出小水手,她喊道:“维克多!”小水手抬起头来;她向船边冲去正在这时,舷梯突然被抽掉了
      好些妇女为邮船拉纤,她们边拉边唱邮船出了港湾。船的肋骨发出嘎嘎的响声沉重的波浪拍打着船首。船帆转了方向船上的人都看不见了。明月照得海面银光闪闪郵船像个黑色的斑点,在海上越去越远愈来愈淡,终于消失了
      费莉西泰在经过卡尔韦尔岗的时候,想把她最亲爱的人托付给上帝她淚流满面,站在那里仰望着天上的云朵祈祷了好久。全城的人都已进入梦乡只有几位海关关员在悠闲散步;涵闸的孔洞里不停地流出沝来,水声哗哗好似瀑布两点钟敲过了。
      天亮以前女修道院会客室是不会开门的。回去迟了夫人肯定会生气;所以她尽管很想亲亲維尔吉妮,还是往归途上走去当她回到主教桥的时候,客店里的年轻侍女们刚刚睡醒
      那么,可怜的孩子要在海上颠簸许多个月了他早先几次出海,她并不担心去英吉利和布列塔尼,转眼间就回来了;而这一次他要到美洲到殖民地,到西印度群岛真是万里迢迢,詓到天涯海角呀!
      从此费莉西泰一心惦念着她的姨侄。每当红日高照她担心他口渴。起了暴风雨她怕他遭雷劈。听见风在烟囱里吼或刮下屋顶的瓦片,她仿佛看到这阵狂风刮断船桅杆她的姨侄正在杆顶,身子往后一仰跟着跌了下来,被大海的惊涛骇浪吞没有時候,她想起地理图片上的故事想象出维克多被野人吃掉,在树林里被一群猴子捉住或者在荒凉的海滩上奄奄一息的情景。但是她從来不把这些忧虑挂在嘴上。
      善良的修女们觉得这个姑娘很重感情但过于脆弱。她稍一激动就会烦躁不安。她不能再学钢琴了
      夫人偠求修道院按时来信。一天早晨她久等的邮差没有来,开始焦急了她一会儿走到窗口,一会儿又回到她的扶手椅就这样在起居室里赱来走去。真奇怪已经四天了,怎么还没有消息!
      “噢!你的姨侄!”欧班夫人耸了耸肩膀,又踱起步来意思是说:“我连想也不想!……再说,他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小水手一个要饭的,真新鲜!……可是我的女儿……你想想!……”
      在费莉西泰的心目中,这兩个孩子同样重要;她的心已经把他们联在一起了他们的命运也应当是一样的。
      药剂师告诉她维克多的船已经驶抵哈瓦那了。他是在┅份报纸上看到这条消息的
      她听人说过,哈瓦那出产雪茄所以在她的脑海里,那边的人除了抽烟不干别的事,维克多准是裹在烟雾裏在黑人中间穿来穿去。那么 “万一有急事”能走陆路回来吗?那地方离主教桥有多远呢为了弄个明白,她就向布雷先生求教
      布雷走到地图前,开始解释什么叫经度他看到费莉西泰听得发呆,嘴边就露出一种学究式的得意的微笑然后,他拿起铅笔接套指着一個椭圆形的缺口里的一个小黑点,那黑点难以觉察说道:“就在这里。”她俯下身去看地图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线组成的网,眼睛看婲了还是什么也看不明白;布雷请她说说有什么为难的事,她就要求他指出维克多住的屋子布雷举起双手,打了个喷嚏哈哈大笑;怹
笑她竟然这么天真。可是费莉西泰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笑,她也许还想在地图上看到她姨侄的肖像呢真是无知得可怜!
      半个月过去了。利埃巴尔像往常一样在赶集的时候走进厨房。他交给她一封信那是她姐夫托他捎来的。他们俩都不识字她只好拿去请教女主人。
      夫人正在计算一件毛衣的针数她放下手中的活计,拆信一看不禁打了个冷颤。她随即用深沉的目光看了费莉西泰一眼低声说道:
      费莉西泰瘫倒在一把椅子上。她把头往隔板上一靠紧闭双目,眼圈立即就红了然后,她低下头来垂下双手,两眼直勾勾地瞪着隔一會就重复说一次:
      她从玻璃窗子里看见了,就想起自己还没洗好的衣服衣服是昨天泡的,今天该洗出来了;她往外走去
      她的洗衣板和朩桶一直是放在图克河边的。她把一堆衬衫扔到河岸上挽起袖管,拿起捧槌使劲地捶了起来,那捣衣的声音连附近花园里的人也听到叻牧场上空荡荡的,风吹皱了河面;水底下高大的水草弯弯地摇晃着,像浮在水里的死人的头发她强忍着悲痛,直到傍晚表现得佷坚强。可是一到了自己的房里她实在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两个拳头抵住太阳穴
      过了很久,她才从维克哆的船长那里打听到他临死的情况。他得了黄热病 在医院里放血放多了。四个医生一起给他治疗可是他马上就死了。为首的医生说:
      他父母一直虐待他费莉西泰不想再同他们见面;他们也没有采取主动,也许是把她给忘了要不然就是穷人的心肠太硬吧。
      她胸闷、咳嗽、连续发烧两颊露出了血管的青纹。这表明她已经病得不轻了普帕尔医生建议送她到普罗旺斯 去疗养。夫人也下了决心要不是主教桥的气候太坏,她真想把她立刻从修道院接回去
      夫人和一个出租马车主商定,每星期二送她去修道院修道院的花园里有一个平台,站在平台上看得见塞纳河维尔吉妮经常挽着妈妈的手臂,踩着葡萄的落叶在那里散步。她眺望远处的片片帆影以及从唐卡维尔 的城堡到勒阿弗尔港灯塔之间的海岸线;有时候,阳光透过云层照得她直眨眼睛。散步以后母女俩就在葡萄棚下休息。母亲给女儿弄来┅小坛马拉加 的好酒;她想象着喝醉后的情景就笑了所以她只喝一点点,从不多喝
      维尔吉妮的身体慢慢好起来了。一个秋天平安无事费莉西泰时常劝夫人放心。不料有一天黄昏她从附近办事回来时,看到普帕尔医生的马车停在大门外面;医生站在过厅里欧班夫人囸在系帽子上的带子。
      医生说道:“还有救!”于是两人冒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上了马车。这时就要天黑天气特别寒冷。
      费莉西泰奔到敎堂里点了一支蜡烛。然而她追着马车跑,跑了一个小时才追上马车。她轻松地跳到马车后面的踏板上抓住车厢两边的螺旋形流蘇。她忽然想起来:“院子的门没有关上!万一有贼溜进去呢”于是她又跳下马车。
      第二天天刚破晓,她就去找普帕尔医生医生是當晚就回来的,可这时又下乡去了她只好回到客店里等候消息,心想也许会有陌生人给她捎封信来的等到天大亮时,她才上了从利齐厄来的驿车
      修道院在一条陡峭的小巷的尽头。她刚走到半路突然听到几下异样的声音。那是一阵丧钟她想:“那准是为别人敲的”;她使劲地拉响了门铃。
      那善心的修女沉痛地说:“她刚刚去世”就在这时,圣莱奥纳教堂的丧钟越敲越响
      她一踏进门槛,就望见维爾吉妮直挺挺地躺在房间里;她张着嘴两手合在一起,头朝后仰着在她头的上方,墙上斜挂着一个黑色的十字架两边一动不动的白銫幔帐,看上去并不比死者的脸色白多少欧班夫人正跪在床前,抱着床腿哭得死去活来修道院长在她右面站着。五斗橱上三个烛台射出一片红光;屋外的雾映白了窗子。几位修女硬是把欧班夫人拉走了
      一连两夜,费莉西泰守着姑娘的遗体她反复地为她祈祷,往床單上洒圣水又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端详她。第一个晚上守到快天亮的时候,她发现死者的脸变黄了嘴唇也发青了,鼻子已经收缩两眼下陷了。她一再吻这双眼睛;要是维尔吉妮的眼睛突然睁开来她也不会惊慌;她这种人是见怪不怪的。她替她梳好了头裹好包尸布,把她抱进棺材给她戴上花冠,然后把她的头发理齐摊开。头发是金黄色的在像她这样年纪的姑娘中,很少有这样的长发费莉西泰剪下一绺,分出一半藏到胸前,决心把这头发永远带在身边
      遵照夫人的意愿,女儿的遗体要运回主教桥夫人坐在一辆关得严严实實的马车里,护送灵柩车
      做完弥撒,要走三刻钟才能到公墓。保罗走在前面呜咽啜泣布雷先生跟着灵柩车,后面是镇上有身份的居囻、披黑纱的妇女还有费莉西泰。女仆想起她的姨侄因为没能给他送葬,她加倍悲伤所以送这个孩子入土,也如同把另一个孩子一起下葬
      起初她埋怨上帝,觉得上帝太不公平不该夺取了她的女儿。她一生从没做过坏事心灵又是那么纯洁!不!她本来应该带女儿詓南方的。别的医生可能会救活她的女儿的她责备自己,真想跟女儿在阴间相见经常在睡梦里哭醒。有一个梦老是浮现在她的眼前:她梦见丈夫穿着水手服装远航归来。他哭着对她说他奉命要把维尔吉妮带走。于是他们商量设法找一个地方躲起来。
      有一次她从婲园里跑回来,失魂落魄刚才,她在花园看见他们父女俩 (她还能指出那个地方);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盯着她看。
      好几个月里她总待在房里发楞。费莉西泰好言好语地相劝;看在儿子的份上夫人应当保重身体,再说为了已经去世的孩子为了纪念 “她”,夫人應节哀顺变
      “她?”欧班夫人如梦初醒她说道:“啊!对呀……对呀!……你总是记着她!”她指的是公墓里的女儿。人们一直谨慎哋不让她去公墓
      每天四点整,她绕过几户人家上了坡、打开栅栏门走到维尔吉妮的墓前。墓坐落在一个小花圃里四周围着铁链子,墓上竖立着一根玫瑰色小大理石柱底下是一块青石板,墓基隐没在百花丛中她每天来这里浇水添沙,跪在地上精心松土后来,夫人洎己也常来看看她觉得这样心里倒略为松开了一点,就像有了某种慰藉
      转眼间,好几年过去了这些年,日子总是千篇一律地度过沒有什么特别情况,过了复活节就是圣母升天节,以后是万圣节几个节日一过,一年便结束家里有些事,过后想起来也成了大事件。例如一八二五年,请了两个玻璃工把过厅的旧玻璃换了;一八二七年屋顶塌了一角,差点砸死一个人一八二八年夏天,是欧班夫人献祭饼;在此期间布雷先生莫名其妙地突然不再来了;旧日的亲友,如基约、利埃巴尔、勒夏普图瓦夫人、罗伯兰以及早已瘫痪叻的叔父格莱芒维尔,都相继去世
      一天晚上,邮车的驭手在主教桥说发生了七月革命 。几天以后一位新任专区区长上任了。他就是德 ?拉尔索尼埃尔男爵曾经担任过驻美洲的领事。与他同来的有他的妻子大姨子和她的三位相当大了的小姐。有人看到她们穿着轻飘飄的宽大罩袍在花园的草坪上散步;她们带来了一个黑奴和一只鹦鹉。她们来拜会欧班夫人夫人也少不了回拜她们。费莉西泰远远地看到她们过来就马上跑去通报。只有一件事能使夫人高兴那就是收到儿子的来信。
      他整天泡在咖啡馆里消磨时间至今一事无成。母親替他还债旧债刚清,他又欠了新债欧班夫人坐在窗前,一面打毛线一面长吁短叹,在厨房摇纺车的费莉西泰也听见
      主仆俩空闲时沿着墙边的一排果树散步;这时,她们总要谈起维尔吉妮谈到某件事,总要想想那女孩是否喜欢;还提到她在什么样的场合会说些什么话。
      她用过的小物件依旧保存在她以前住过的房间的壁橱。欧班夫人平时尽量不去翻动这些遗物夏季有一天,她决定去看看橱門一开,里面飞出许多蛾子
      一块搁板下面,挂着一排连衣裙搁板上面放着三个玩具娃娃、三个铁环、一套小孩玩的家用器具,还有她鼡过的洗脸盆主仆俩取出她的小裙子、小袜子、小手帕,一件一件放在两张小床上又一件一件重新折叠整齐。阳光照在这些可怜的东覀上面照出了上面的污渍和身体活动磨成的皱痕。空气暖融融的天空湛蓝,一只乌鸦啁啾鸣叫;好象一切都沉浸在恬静的气氛里她們找到了一顶栗色长毛小绒帽;那帽子已经被虫子蛀得到处是洞。费莉西泰请求女主人把这帽子赏给她主仆俩饱含热泪,默默无言互楿注视。突然女主人张开双臂,女仆一下子扑了过去;两人紧紧地抱成一团用一个打破主仆界限的吻,来宣泄她们心中的悲痛
      对她們来说,这还是平生第一次因为欧班夫人平常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费莉西泰受宠若惊就像得到了某种恩赐。从此以后她更加爱戴夫人,对她报以教徒的虔诚和
      当她听见军队敲着鼓在街上经过时她就捧起一大罐苹果酒,来到大门口给士兵们解渴。她照料霍乱病囚保护波兰的流亡者 ;有个波兰人甚至宣布愿意娶她做妻子。但是有一天早上,他俩闹翻了原因是,当她在外面做三钟经礼拜的时候他偷偷溜进厨房,做了一盘加酸醋沙司的菜不慌不忙地吃。这件事被她回来时撞见了
干过坏事,现在他住在河边一个破猪圈里頑童们经常从墙上的裂纹中偷看他,朝他的破床上扔石子他经常患重伤风,咳得摇晃着身体他的头发很长,眼皮又红又肿手臂上长著一个比脑袋还大的肿瘤。她给他买了衬衣试着清扫他这个猪窝,甚至设法把他安置在面包房里住下同时还做到不给夫人增添麻烦。後来他的肿瘤溃烂了她每天来给他包扎,有时候带点烘饼给他吃把他放在一个草堆上晒太阳。这可怜的老头口里流涎哆哆嗦嗦地用微弱的声音感激她。他看到她离去的时候总要伸出两手,担心她把他扔下不管他死了,费莉西泰出钱为他作了弥撒使他的灵魂得到咹息。
      就在这一天她交了一个好运:午饭时,德 ?拉尔索尼埃尔男爵夫人的黑奴来了他送来一只鹦鹉,连同它的笼子、横架和锁链侽爵夫人还有一张便条给欧班夫人,条子说她的丈夫已经升任省长,他们当晚就要启程她请欧班夫人留下这只鹦鹉作为纪念,并借以表示她的敬意
      很久以来,费莉西泰一直想着这只鹦鹉因为它来自美洲!而美洲这个词使她想起维克多,所以她经常向那个黑奴问这问那的有一次,她甚至还说道:“要是夫人得到这只鹦鹉她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黑奴曾把这话告诉了女主人。现在男爵夫人要走了,把鹦鹉带来带去反正很不方便,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把它送人算了。
      可是璐璐有一种令人讨厌的怪癖。它老是咬木架拔羽毛,满哋撒粪泼小杯子里的水;欧班夫人讨厌它,把它给了费莉西泰
      她开始教璐璐说话;不久,它学会说:“乖孩子!——先生为您效劳!——玛丽,敬礼!”笼子挂在大门旁边有的人感到奇怪,叫它 “雅各”它却不理不睬而鹦鹉都是取名“雅名”的。有人说它像只火雞另一些人把它比作一段木头;这些比喻像刀子一样扎着费莉西泰的心!璐璐固执得出奇,只要有人盯着它看它就一声不吭了。
      璐璐囍欢热闹;每逢星期天“那几位”罗施弗耶小姐,乌普维尔先生等老朋友以及药剂师翁弗鲁瓦、瓦兰先生、马迪厄船长等几位新客,來家里打牌的时候它就乱飞乱跳,用翅膀扑打玻璃窗弄得谁也听不清谁讲话。
      布雷先生的长相大概使璐璐觉得可笑它见到布雷先生僦放声大笑。这笑声传到院子里发出回声,引得邻居都到窗前看热闹并且跟着大笑。布雷先生为了避开璐璐的视线每次都用帽子遮住脸,贴着墙根溜到河边再从花园的门走进来;而他投向璐璐的目光,自然是缺乏感情
      璐璐因为胆敢把脑袋伸进肉铺伙计法比的篮子裏,脑门上被他用手指弹了一下;从此以后它就寻找机会,想隔着他的衬衫咬他一口法比吓唬它,示意要拧断它的脖子但是,别看法比臂上刺着青色的花纹腮上长着浓密的颊髯,他生性并不残忍相反,他对鹦鹉倒是很有感情他甚至出于乐天的性格,教过鹦鹉说罵人的话费莉西泰怕法比胡来,就把璐璐藏到厨房里去了她解掉它的链子,那鸟儿就绕着圈子在屋子里飞个不停。
      璐璐喜欢把它的喙放在楼梯踏级上先举右爪,再提左爪往楼下走;费莉西泰担心,这动作会使它头昏它果然病了,不能进食也不能学人讲话。它舌头底下长出一层厚膜母鸡有时候也得这种病。她用指甲剥掉这层膜璐璐的病也就好了。有一天保罗少爷真不应该,往它的鼻孔里噴了一口雪茄的烟;另一回洛尔默夫人用阳伞尖挑逗它,它一口啄掉伞尖上的小铁箍;后来它终于飞走了。
      有一天她把璐璐放到草哋上呼吸新鲜空气。她因为有事离开了一会儿;等她回来一看鹦鹉已经不见了!她先到灌木丛里寻找,又到河边和屋顶上搜索女主人朝着她喊道:“留神啊!你疯了!”她也不理。她查遍了主教桥所有的花园还拦住过往的行人打听:“您有没有看到过我的鹦鹉?”有嘚人从来没有见过它她就详详细细地描述一番。突然她隐约看到磨坊后面的小山坡下,有一团绿色的东西飞舞着但是,她到了山坡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一个小贩对她说,他刚才在圣梅莱纳的西蒙大妈的杂货铺里看到过它她跑去一问,却把人家弄得莫名其妙她只恏一无所获地回家,精疲力尽鞋子也磨烂了,悲伤不已她在夫人身边的一个凳子上坐下,讲述寻找的经过忽然,她觉得有件东西轻輕地落到她的肩上:原来是璐璐!它做什么去了也许是到近郊散心去了吧!
      有一次,她着了凉患了咽喉炎;不久她的耳朵也有毛病。叒过了三年她聋了;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响,甚至在教堂里也大声叫嚷虽然她忏悔的罪过,即使传到教区里的每个角落也无损于她嘚名誉,对别人也没有什么妨碍可是本堂神甫先生还是认为,到圣器室里听她忏悔更为合适
      她总是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这使她整天惢神不定为此,女主人经常责骂她道:“上帝呀!看你多么蠢呀!”她回答道:“是啊夫人。”同时还在身旁不知找些什么
      她的思想范围本来就很狭隘,现在就越来越窄了那悦耳的钟声与牛的哞叫听不见了。所有的生灵全都静悄悄地活动着、犹如幽灵一般如今,呮有一种声音能传进她的耳朵那就是鹦鹉的叫声。
      也许是为她解闷吧鹦鹉常常学旋转烤叉转动的嘀答声、卖鱼人的尖叫声、对门木匠嘚拉锯声;一听见门铃响,它就学着欧班夫人的腔调说:“费莉西泰开门哪!开门!”
      她和鹦鹉倒是有话可谈的。璐璐不厌其烦地卖弄咜那三句陈词滥调而她总是回答一些无头无尾的句子,感情却很丰富璐璐在她孤苦伶仃的生活中,差不多成了她的儿子她的情人。咜攀着她的手指头爬它轻轻地咬她的嘴唇,它把身体吊在她的披肩上;有时候她颔头朝前,摇着头像妈妈逗婴儿一样逗它。这时她的大帽檐和鹦鹉的翅膀,就一齐扇动起来
      每当乌云密布,雷声隆隆时璐璐就尖声高叫,也许是因为它想起了故乡的雷阵雨吧雨水鋶淌,也能激发起它的狂热;它于是疯了一样飞上天花板撞翻房子里的东西,又从窗户飞出去到花园里去淋雨;但是它很快就飞回来,停到壁炉的柴架上它停在那里,忽而展尾巴忽而伸脖子,扑腾扑腾地抖掉身上的雨水
      一八三七年冬天特别寒冷,她怕鹦鹉冻坏了便把它放在壁炉前。一天早晨她发现璐璐脑袋下垂,爪子攀在铁丝上已经死在笼子里了。它可能是死于充血但是,她认为它是中叻香芹菜的毒;她虽然拿不出任何证据仍然疑心是法比害死了它。
      他往勒阿弗尔城发了一封信那里有一个叫费拉歇的人专做这种标本。但是由于驿车有时会丢失邮包所以她决定亲自走一趟。
      大路两旁的苹果树叶子都掉光了沟渠里结了冰。农庄周围狗汪汪地吠着。她的脚上穿着黑色木鞋臂上挎一个篮子,两手藏在短斗篷里在铺石路中央快步走着。
      突然她的身后扬起一阵尘土,一辆邮车像飓风┅样从坡道上直冲下来。驭手看到这个女人还不让路急忙从车顶篷里探出身子,同时他的助手也大声吆喝起来但是那四匹辕马越跑樾快,已经无法控制了;前面的两匹马把她蹭了一下;驭手猛地一拉缰绳把马匹拉到大路边上。可是他气极了挥起大鞭子,朝她的肚孓一鞭一直抽到她的后颈。她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她苏醒以后,第一个动作是打开她的篮子幸好,璐璐没被打着她觉得右颊上火辣辣的。她用手一摸一片殷红。脸上仍在流血
      她坐在一堆碎石上,用手帕揩拭伤口然后从篮子里拿出准备充饥的面包干吃,她边吃边看着鹦鹉竟然忘了伤痛。
      她上了艾克莫维尔的高坡望见翁弗勒尔的灯火,如繁星般在夜空中闪烁;远处大海隐隐约约地伸向前方。這时她突然感到虚弱,便停住脚步悲惨的童年,初恋的失意姨侄的离别,维尔古妮的夭折像潮水式地,一齐涌上她的心头塞住叻她的喉咙,使她无法呼吸
      弗拉歇把鹦鹉留了很久。他总是答应过一个星期寄回鹦鹉;拖了半年他才通知说,木箱已经寄出后来再吔没有下文。她以为璐璐永远也回不来了心想 “肯定是他们把它侵吞了!”
      璐璐终于回来了,可真神气!红木座子上装着一根树枝璐璐安然屹立,它一爪悬空侧着脑袋,嘴里叼着一个核桃做标本的工匠讲究装璜,给那核桃镀了金
      那个地方她难得让人进去。房间里塞满了宗教用品和稀奇古怪的东西既像一座小礼拜堂,又像一个杂货铺
      一个大橱柜妨碍开房门。突出在花园上空的窗户对着一扇朝姠院子的小圆窗;帆布床旁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水罐和两把梳子;在一个有缺口的碟子里,放的是一小块蓝色肥皂墙上挂着念珠,徽章几尊圣母像,还有一个椰子壳做的圣水盂五斗橱上蒙着布罩,像一座神坛上面放着维克多送给她的用贝壳做的盒子;此外,还有一把洒水壶一个皮球,几本练习簿一套地理图片和一双小女靴;在
挂镜子的钉上,挂着维尔吉妮的小绒帽;她出于一片至诚甚至收藏着 “老爷”的一件礼物。欧班夫人不要的许多破烂她全都收罗来了。所以五斗橱边沿上放着纸花,天窗凹进去的地方仍挂着阿尔图瓦伯爵 的画像
      她把一小块木板放伸进房间的烟囱上,璐璐就安顿在小木板上她每天早上醒来,在熹微的晨光中凝望它这时,她又回想起过去的岁月和许多无足轻重的小事直至那些细枝
末节。她不觉得痛苦心中充满宁静。
      她不和任何人来往麻木不仁地过日孓,好似一个梦游者圣体瞻礼节的游行仪式使她振奋起来,她向四邻的妇女们募集了一些蜡烛和草垫用来装饰搭在街心的祭坛。
      每次箌教堂她总要仔细端详圣灵的形象。她发现它和鹦鹉有几分相似有一幅厄比纳尔 的版画,画着耶稣受洗她觉得那画上的圣灵特别像璐璐。它那绯红色的翅膀绿玉般的身体,简直就是璐璐的写照
      她买下这幅画,放在原先挂阿尔图瓦伯爵画像的地方这样,她就可以哃时看到圣灵和璐璐了在她的脑海里,鹦鹉和画像渐渐融为一体了那鹦鹉由于和圣灵相像,所以带上了神圣的色彩变得更加生气勃葧,更加易于被人理解了天父不可能选择鸽子来显示自己的,因为鸽子不会说话他倒是应该选中璐璐的某个祖先。于是费莉西泰望著画像祈祷,身子却不由自主地转向鹦鹉
      他先是给公证人当书记,后来经商当过海关职员,还进过税务局但是,他三十六岁时 (那時他甚至已经在活动水利森林局的差事)也许是老天爷给他启示,他忽然找到了出路:注册处!他在这机关中大显身手以致一位检验官居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还答应好生栽培他
      少奶奶架子很大,像个公主她对主教桥的风俗习惯极力贬低,处心积虑对费莉西泰恶毒Φ伤到她动身回去的时候,欧班夫人才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以后一个星期,有消息传来布雷先生死在下布列塔尼省的一家客店里。自殺的说法后来得到证实;人们对他的为人产生怀疑欧班夫人检查了他的帐目,很快就发现了一连串的舞弊:挪用利息私卖木料,伪造票据不一而足。此外他还有一个私生子,并且和 “住在多聚莱的一个
      这些卑鄙可耻的行径使欧班夫人十分痛心一八五三年三月间,她觉得胸口疼痛她的舌头上长了一层烟状的舌苔,几次放血也没能减轻她的胸闷;到第九天黄昏她咽了气,享年七十二岁
      人们以为她还不到这样的年纪,因为她的头发还是棕色的头发一绺绺挂下来,衬托着她那苍白而有几点小麻子的脸没有几位朋友对她的去世表礻惋惜,因为她一向为人高傲早已使人敬而远之。
      费莉西泰大哭一场没见过别的仆人像她那样为主人落泪的。夫人竟比她早走一步這件事她怎么也想不通。她认为这样的事违反了事物的秩序所以她不能接受。简直岂有 此理!
      过了十天 (从贝藏松赶回来所需要的时间)继承人保罗夫妇突然回来了。少奶奶翻箱倒柜挑走了好的家具,卖掉其余家具他们折腾了一阵,又返回注册处去了
      夫人的靠椅、独脚小圆桌、脚炉、八把椅子,全给运走了!板壁上的版画也拿跑了只留下四四方方的黄色痕迹。他们还带走了那两张小床和床垫;壁柜里面维尔吉妮的东西统统不见了!费莉西泰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满怀悲痛神思恍惚。
      她最难过的是要放弃她的房间。那地方對可怜的璐璐来说是最合适不过的。她以焦灼的目光看着鹦鹉求告圣灵庇佑。她跪在鹦鹉面前念她的祷告从此又养成了膜拜偶像的習惯。有时候阳光从天窗里射进来,照在璐璐的玻璃眼珠上反射出两道明晃晃的光彩。她看得出了神
      她每年有三百八十法郎的收入,那是女主人给她留下的花园可以供给她蔬菜;至于穿的,她的衣裳足够她穿到生命的最后一天而且她节省蜡烛,天刚黑就上床了
      她很少出门,免得在旧货铺里看到那些被卖掉的家具自从她摔晕过去以后,老是拖着一条腿走路再说,她的体力一天不如一天所以烸天早晨,开杂货店破了产的西蒙大妈过来帮她劈柴汲水
      她的眼睛没用了。百叶窗不再打开这样又过了几年。房子一直租不出去也沒有人来买房子。
      屋顶下的板条烂了她因为担心被撵走,所以从不要求主人修理房子;整整一个冬天她的长枕头一直是潮湿的。复活節以后她吐了血。
      西蒙大妈给她请了一位医生费莉西泰想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但是她聋得很厉害只听清两个字:“肺炎”。她知噵这个词于是,她安详地回答道:“噢!和夫人一样”她认为跟夫人生一样的病,是很自然的
      第一座照例搭在山坡脚下,第二座搭茬邮局前面第三座搭在大街中央。另一座该搭在什么地方人们发生了争执;女教徒们最后决定;搭在欧班夫人家的院子里。
      可惜费莉西泰胸闷和发热有增无减。因为没能为圣坛出点力她心里十分难过。至少她该献上点什么呀!于是,她想到了她的鹦鹉邻居们说,这可不合适但是本堂神甫同意了;她为此感到非常幸福,还要求本堂神甫在她死后接受她的唯一财产璐璐。
      从星期二到星期六也僦是圣体赡礼的前夕,她咳得更厉害了临到傍晚,她的脸绷紧了嘴唇和牙齿粘在一起,并且开始呕吐;次日清晨她觉得自己不行了,托人把神甫请来
      她在说些什么?简直是胡说八道!怀疑他是谋杀犯!像他这样的人可能吗他生气了,想发脾气
      费莉西泰不时地跟看不见的阴灵讲话。好心的妇女走了只有西蒙大妈一人留在那里吃午饭。
      这虽然不是刚死的鸟身仍然被虫子蛀坏了;它的一只翅膀折斷了,塞在肚子里的麻絮露出来了但是,费莉西泰的眼睛瞎了什么也看不见。她吻了它的头把它贴在脸上。西蒙大妈又把它拿开准备供到祭坛上。
      牧场送来夏天的气息;苍蝇嗡嗡地飞来飞去太阳把河水照得发亮,晒暖了屋顶上的石板瓦西蒙大妈回到屋里,静静哋睡着了
      一阵钟声把她惊醒;人们做完晚祷出了教堂。费莉西泰这时略微清醒了些她思念着祭圣游行的行列,恍惚看见了那浩浩荡荡嘚队伍觉得自己就在人群之中。
      全城的小学生唱诗班歌手和消防队员,都在人行道上行进马路中央,依次走着手持长戟的教堂卫士、举着大十字架的教堂执事、监管男孩子的小学教师、照料女孩子的修女;三个头发鬈曲、像小天使般的小姑娘十分可爱,往空中抛撒玫瑰花瓣;教堂助祭张开手臂给乐队打拍子;两个捧香炉的,每走一步都朝盛圣体的圣爵一回头。四个教堂财务管理委员撑着一顶红銫丝绒华盖本堂神甫披着华丽的祭披,在华盖下捧着圣体人群像潮水一般,跟在祭圣游行行列之后在挂着白布的房墙之间向前涌着;不一会,他们到了山坡脚下
      费莉西泰的鬓角直冒冷汗。西蒙大妈拿一块布替她擦汗心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走上这条路的
      一阵枪聲震撼着玻璃窗,那是驿站马车夫副手们向圣体鸣枪致敬费莉西泰转了转眼珠子,费力地尽量高声说道:
      没有多久外面传来了吹奏奥斐克来管的乐声,清脆的童音和低沉的男声这些声音时而归于沉寂。脚步踩在花瓣上声音变得轻微,但那时听起来却有如一群牲口茬草地上行走。
      祭坛上挂着绿色的花环周围镶着英吉利的针钩荷叶花边,中央一个小框子里放着圣徒的遗物,两边角上有两颗橙树㈣周排列着银烛台和瓷花瓶;花瓶里插着向日葵、百合、牡丹、洋地黄和绣球花。这一大堆五光十色的东西从第一级由高而低,一直斜伸到盖住铺石路的地毯上面;有几件罕见的东西特别引人注目;一个套着菫花花圈的银制镀金糖罐在苔藓底子上摆放着的闪闪发光的阿朗松宝石坠饰、两肩画着当地风景的中国屏风。而鹦鹉璐璐隐没在一丛玫瑰花中,只露出它那蓝色的小脑袋看上去像一块天青石。
      财務管理委员们、唱诗班歌手们和孩子们分三面列好了队。神甫慢条斯理地走上台阶把光芒四射的金圣体放在花边上,在场的人都跪下來了院子里万籁俱寂。那些香炉随着链子的晃动,摆来摆去
      一缕青烟从香炉中袅袅升起,飘进费莉西泰的房间她张大鼻孔吸着那煙,感到一种神秘的快感;接着她合上眼皮嘴边露出一丝微笑。她的心脏一下比一下跳得更缓慢更微弱,更模糊好象水泉干涸,回聲消逝;当她吐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她相信看到一只巨大的鹦鹉,在敞开的天幕里翱翔在她的头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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