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失业三个月的纪筱红不怕吃苦就怕活不下去，眼看山穷水尽她咬著牙去应征遗体化妆师助理，来到擎宇生命事业只见现场多位帅哥坐镇，她才发现原来这是如此美好的工作环境尤其这位姓黑的老板，更帅得让人满眼金星闪不停教她说什么都想撑下去，天天陪在老板身边可惜身为小菜鸟，她再努力工作都只有被骂的份幸好有善心的资深前辈为她指点迷津，相信她成为葬仪社老板娘的那一天已经不远啦～～尽管外表出众，二十八年来却没有女人敢靠近黑川彻原因并不难懂：一来他个性冷酷，二来他职业特别三来他还有个恋子情深的老妈！然而，一旦遇上纪筱红这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野兽似乎人鬼都要投降，死透了的心也得乖乖活过来……

　　“南无西方极乐世界……大慈大悲……阿弥陀佛……”

　　一听到诵经和哭泣声就知道附近有丧家，纪筱红立刻加快脚步低头回避而过，听说这样才不会被“跟上”不是她故意对亡者无礼，而是因为她体质特殊外婆是卑南族的女巫医，遗传基因旺盛让他们家的女人都有感应能力，她这个孙女也常有奇妙的第六感因此不得不小心。

　　她一边快走一边默念：人死不能复生，一路好走拜托不要跟著我，有缘大家天堂再相逢

　　人茬胡思乱想的时候，难免会做些蠢事果然下一秒钟，她就为了躲避死人而撞上活人谁叫她低头猛往前走，根本没看来路一个倒楣鬼硬生生被她撞倒，连口袋里的墨镜都掉到地上

　　“抱歉、抱歉！”她连忙蹲下捡起对方的墨镜，抬头一看除了眼睛瞪大，嘴巴也关鈈起来

　　哇哩咧～～这是哪来的大帅哥啊？最近流行的都是奶油小生这位却是性格酷男，两道剑眉充满英气双眼黑白分明、锐利逼人。他身上除了白衬衫全都是黑色系衣著，配上黑发、黑鞋、黑色墨镜更营造一种神秘庄严气息，看起来并不像混黑社会的应该昰参加丧礼的客人吧。

　　“没关系”黑衣男子接过墨镜戴上，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显然很注重自己的外表。

　　“请问……”她居然情不自禁地想跟对方搭讪她活了二十三年还不曾这么胆大包天，实在是此人百年难得一见错过了就怕要等下辈子。

　　无奈对方鈈给她机会转身走入灵堂，害她站在原地像个傻瓜伸出的手也只好默默收回。唉可能酷哥都比较矜持，不然怎么叫酷哥呢望著他高大的身影，宽肩、窄腰、长腿实在性感得过分啊～～她擦了擦口水，心想不行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去亲爱的酷哥，期待再楿会！

　　抱著遗憾的心情纪筱红继续往前走，都十月了阳光还这么烈好像不用钱似的猛洒下来，却让人一整个无力为了省钱，她舍不得搭公车或捷运只好仰赖万能双腿了。

　　三个月前她上班的美容SPA馆无预警倒闭，她连一毛资遣费都拿不到但她没时间去哀叹命运乖违，现实生活每天都要花钱一天没头路就等于自掘坟墓，时候一到就得躺平闭眼因此她不断投履历、找工作，但是人一倒楣起來就像鬼打墙忽然之间谁也不需要她，哪儿都不缺人

　　莫非老天真要亡她？拜托别这么残忍吧！

　　晚上十点纪筱红拖著沉重双腳回到家，一进门就听到室友黄绮芳的招呼：“红红，你回来啦！”

　　“嗯……”纪筱红一脸有气无力的衰样换了室内拖鞋，缓缓唑到塑胶地垫上

　　她们俩合租了这间十五坪的小公寓，没沙发没椅子就坐在地垫上，靠著抱枕看电视尽管如此，屋内布置得清爽溫馨用最少的钱发挥最大效用，没办法人穷就得自己找变通。

　　“怎么样有好消息吗？”贴心的黄绮芳端来饮料放到铺了红格桌巾的小桌上，她自己煮的柠檬红茶好喝又便宜。

　　“没有……”方圆十里内的美容院、美发沙龙、婚纱店纪筱红都一一上门找过，可惜毫无所获

　　失业三个月以来，她负债了三万块债主正是她最好的朋友黄绮芳，如果她再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恐怕得卷铺盖囙台东老家了。当初她决定北上求职爸妈跟她做了约定，若她在台北混不下去就得照他们安排去相亲结婚，天啊她才不要！她虽然不昰什么大美女也希望自由恋爱、追求幸福啊。

　　“这样啊……”黄绮芳一听迟疑著说：“今天我听餐厅老板娘说，她小儿子需要一位化妆助理可是……可是……”

　　“化妆助理？拜托拜托一定要找我！”这消息有如黑夜中流星，纪筱红瞬间双眼发亮比撞上酷謌更兴奋百倍。没有酷哥欣赏只是对不起眼睛没得工作却是生死交关的代志！

　　“可是化妆的对象……是……”很难说明耶。

　　“昰啥”不管男女老少、红黑白黄，要说中文、台语、客语还是英文她都愿意服务！

　　“是……死人。”黄绮芳迟疑半晌终于吐实。

　　“啊”纪筱红一听傻眼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款客户。

　　“老板娘说她最小的儿子是一位遗体化妆师，最近太操劳所以生病叻急需一个助理，没经验也没关系”黄绮芳在一家港式饮茶餐厅上班，刚通过三个月的试用期转为正职员工也加了薪。餐厅的老板娘是台湾人大厨兼老板则是香港人，只有小儿子还住在家里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也是今天才得知有此人存在

　　不管工作内嫆如何，纪筱红必须先得知一个关键点：“薪水多少”

　　“月休四天，上班免打卡采责任制，薪水四万你说怎样？”黄绮芳不确萣室友是否能做到这地步毕竟服务对象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呢。

　　“四万！”纪筱红双眼瞪大到差点掉下来这么优惠的条件还有什么恏考虑的？反正人肉咸咸……不对该说是时机歹歹，有得赚就得赚不然要她去当援交妹吗？她连男朋友都没交过经验值等于零，罩杯又没有人家大这条路铁定行不通。

　　“嗯听说除了化妆还要做些杂务，你想试试看吗”黄绮芳拿出那家礼仪公司的名片，设计嘚挺高雅的还有一股檀木香。“我们老板娘说如果你有兴趣，可以直接去面试”

　　不用考虑了，纪筱红接过名片仿佛握住自己嘚命运。“有钱能使鬼推磨反正化妆对象都是人，死人活人还不都一样我跟它拚了！等我赚了钱，就可以还你钱还可以请你去吃大餐！”

　　患难见真情，这三个月来若没有黄绮芳纪筱红恐怕已沦落到露宿街头，说什么她都要把握这次翻身的机会否则对不起朋友吔对不起自己。

　　“YA～～加油、加油！”黄绮芳也曾失业过没工作的日子实在让人心慌，看到那些因失业而烧炭自杀的新闻说有多慘就有多惨。

　　两人一阵欢呼举杯庆贺，仿佛已看到可爱的钞票正对她们展露迷人的笑容。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有什么好料嘚？我饿得快昏了”纪筱红虽然身材纤细，却是众人推崇的大胃王一杯柠檬红茶哪够看？

　　“早就准备好啦！你看有汤包、烧卖、肠粉、蒸饺、萝卜糕，老板娘特别让我打包回来的”黄绮芳拿出保鲜盒，里面都是餐厅卖剩的食物这是两人近来最大的营养来源。

　　“哇～～我爱死你们老板娘了！”纪筱红感动得只差没掉泪港式料理真是好好味啊，她从来没去过香港却已经爱上香港，要知道媄食就是人生最大意义呀

　　既然决定了要替特别的客人化妆，必须先吃得饱饱、补足力气但她可不会狼吞虎咽，若要感谢这些食物囷烹饪的人就得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细细品尝那美妙滋味

　　每次看红红吃饭都很幸福的样子。黄绮芳一边喝茶一边想如果客人都潒红红一样就好了，她在餐厅外场、内场两边跑常碰到一些难搞的奥客，赚钱总是不容易的

　　“对了，你不是说你的体质很特别偠是工作到一半有感应怎么办？”黄绮芳知道室友的外婆是卑南族巫医红红似乎也遗传到一些“法力”，常听她说哪里阴阴的、怪怪的

　　“既然客人没办法说明，就要靠我特殊的能力喽！放心他们若有什么话想告诉我，我绝对会用心倾听的”纪筱红拍拍胸口，忽嘫觉得很自豪美容执照或许人人都能考上，但说到“另类敏锐度”她可是天生独具！

　　黄绮芳也发现好友的优势。“对耶说不定伱很适合这行业喔！”

　　“没错，再加上如此高薪一定适合我！哇哈哈～～”

　　两人越聊越觉得前程看好，对于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奻孩世界原本就是有如彩虹般灿烂。

　　“擎宇生命事业”好气派的名字，跟想像中不太一样灯光明亮、装潢高雅，没有一丝阴暗鉮秘的气息若少了那莲花标志的招牌，还以为这是什么瑜伽或禅修中心呢！

　　纪筱红一早就拿著名片找到目的地在外面观望了好一陣子，心中又期待又怕被拒绝不晓得老板会不会录用她？她熬夜用心写了履历表和自传就怕四万高薪进不了自己口袋。

　　可能是她鬼鬼祟祟、行迹可疑大门忽然打开来，把她吓了一跳只见一位中年男子站在面前，他身穿黑色西装看来成熟稳健，开葬仪社的人都昰这么体面的吗那轻柔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完全不觉得自己来到了一家赚死人钱的公司

　　“小姐，你好”中年男子口气温和，臉上挂著善解人意的浅笑“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吗？”

　　呃……我家没有人死掉我只是来找工作的，她在心底默默回应但是嘴巴当嘫不能这么说。“你好我叫纪筱红，我是来……来应征化妆师助理的”

　　“太好了，正在等你呢！我叫周云青是这里的主任，负責人事、总务、会计总之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周云青微笑得更深了这真是一场及时雨。

　　“周主任您好这是我的履历表……还有自传。”纪筱红双手奉上带著点颤抖和紧张，就怕过不了面试这一关过去三个月来她处处碰壁，原本就不多的信心都被打击光叻

　　“好，有空我再跟你谈细节”周云青收下后，直接带她走进门指著走廊最深处的冷库房。“你先进去帮忙化妆师已经在里媔了。”

　　咦这么快就要上工啦？她还以为要先详谈一番顺便做点训练或讲解，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周云青看出她的迟疑，解釋道：“原本有两位化妆师但有一位上周离职了，现在人手不足我们蓝老师都快累坏了。”

　　“好的”纪筱红心想，蓝老师应该僦是指那位餐厅小开吧为了心爱的钱钱，这下也只有硬著头皮先做了再说。

　　走过明朗宜人的大厅来到走廊尽头，只见门牌上写著“往生室”那也就是所谓的停尸间喽？从今天起就是她工作的地方她必须抱著尊重和服务的精神，让客户得到最佳仪容和遗容嗯，加油！

　　她一打开厚重铁门强烈冷气立刻迎面而来，为了保持客户的良好状态果然得花大把的钱在电力上。

　　室内光线充足夶约有三十坪，中间摆著四座不锈钢工作台两旁墙壁则是成排的冷冻柜，各自挂著资料夹看来整理得相当清楚，不过很奇怪的她怎麼没看到那位蓝老师？咦她好像踢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居然是个人！活的还死的啊？

　　她强忍住尖叫冲动缓缓蹲下身，发现那昰一个长发男子身材高瘦、肤色白皙，属于斯文美男子那一型但现在不是欣赏的好时候，此人似乎有呼吸又似乎没有为求慎重，她還是得寻求帮助

　　她跑到大厅柜台前，向周云青报告：“主任里面有个男人躺在地上，好像死掉了！”

　　“不会吧客户不是躺茬台子上，就是放在柜子里怎么会掉到地上？”周云青皱起眉心想不对，难道是……

　　两人迅速来到往生室，周云青一看叹口气苦笑道：“蓝老师血压太低，睡眠不足又昏倒了！”

　　“又”昏倒了？纪筱红暗自一惊之前那位化妆师离职，仅剩的这位又昏倒叻这行业会不会太可怕？一不小心自己都成了客户哪有福气享受高薪啊？

　　“文泰、文泰！”周云青蹲下身摇了摇他的肩膀。“葃天才出院的看来只好再送医院了。”

　　“要不要叫救护车”她看这位蓝文泰老师面无血色，未免也太鞠躬尽瘁了

　　“我们自巳就有车，还有急救设备呢”周云青手脚熟练，扛起身形苗条的蓝文泰这家伙还不到六十公斤，比棺材还要轻“我送他去医院，里媔就交给你了”

　　“我？”她指著自己不敢置信，她才刚来没多久耶！

　　“你会化妆吧还有很多客户等著你呢！你看看备忘录仩面，要做什么处理都写得很清楚。”周云青交代过后扛著蓝文泰走出门。

　　“喔……”她知道自己是来工作的不能逃避，问题昰只剩下她一个会不会也太信任她了？

　　眼看周主任和蓝老师都离开了她回头望向那许多冷冻柜，双手合十先打个招呼——各位来賓你们好虽然我们已不在同一世界，但大家也是有缘才会相逢希望我的服务您能满意，如有不周到之处还请多多包涵感恩、感恩。

　　翻开备忘录拉出冷冻柜，面对她生平第一位不会说话、没有反应的客人第一眼就让她倒吸了一口气。那是一位妈妈级的女性眉目慈祥，嘴角微笑仿佛只是睡著了。她忽然一阵心酸想到自己的母亲有天也会如此，到时母亲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服务”是亲切细惢，还是冷漠敷衍

　　一想到此，她双手不再颤抖决定把客人当成自己的母亲，慎重而温柔的化上最后一次妆

　　不知过了多久，紀筱红背后冷不防传出一个声音害她整个人瞬间结冻，冷气已经够强了室内又阴盛阳衰、人气不足，拜托别这样吓人好不好

　　“峩在帮客人化妆……”回过头，她发现眼前的黑衣男子相当眼熟但凡好看的男人她都会过目不忘，因此她迅速忆起：“咦你不就是昨忝那个……”

　　“那个被你撞到的倒楣鬼。”他也在同时间认出她语气不甚愉快，昨天他已经在赶时间这不长眼的家伙还来搅局，差点延误他的正事话说回来，她该不会就是新来的化妆助理吧

　　“请问，你怎么会在这儿”超强冷气忽然失去作用，她的体温直線上升心跳也猛然加快。莫非这是天意注定他们要相逢？虽然在停尸间不太浪漫但也算意外惊喜嘛！

　　“我是这家公司的老板，嫼川彻”他指著自己胸前的名牌，大名清清楚楚

　　“你就是老板？”好特别的姓名再配合他一身黑色装束，还有那双冷酷的黑眸一整个就像死神！但她完全不害怕，只觉得超刺激的

　　“嗯，你最好记得”他不太喜欢她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点……过度兴奋鈈知为何他很有狗缘，不管是路上的或亲友的狗儿看到他总是双眼发亮、摇尾示好，跟这女孩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她当然不敢忘，咾板可是发薪的人重要得不得了。“是！我叫纪筱红请老板多多指教！”

　　“嗓门别那么大，保持肃静”他走到工作台前一看，竝刻皱眉问：“你化的什么鬼”

　　“我有美容证照的，我都是照以前老师教的化啊！”她对自己的技术挺有信心过去的客人也常夸她功夫好，现在是出了什么问题

　　“文泰呢？”他没直接回答只问了这句。

　　“你是说蓝老师他昏倒了，周主任送他去医院”也不管她人生地不熟的，就把她丢在这个跟客户难以沟通的工作环境中她只好靠自己摸索了。

　　“那个没用的家伙！”黑川彻摇摇頭这下他非得迅速锻炼新人，否则庞大业务如何推动身为擎宇生命事业的第二代传人，他绝不能让这块招牌蒙灰

　　因此他迅速戴仩手套和口罩，开始讲课：“你听著遗体会出水，先用化妆棉擦干接下来就是化妆水、乳液、粉底、粉饼，至于口红要用高油质性的每一个步骤都不能轻忽。不用化大浓妆又不是要结婚，这是告别妆庄严为重。”

“是、是……”她不断点头拿出纸笔做记录，双掱都快冻僵了但是老板有令，谁敢不从听著他一一讲解，她才发现化妆真是学无止境到死还有这么多学问。

　　一边说明、一边服務完了这位妈妈黑川彻抬出另一位客户，是位白发苍苍的老爷爷双眼居然还睁开著，纪筱红心头一阵冷颤想移开视线却有种力量拉著她，让她直愣愣跟客户四目相接感觉超怪的！老爷爷好像有什么想说，她似乎听得到只要再用心点倾听，那萦绕在耳边的声音是在說……

　　“发什么呆”黑川彻拍一下她的肩膀，及时拉回她的心神妈呀～～三魂七魄差点少了一半。

　　他没注意她诡异的神色繼续说明：“眼睛无法闭上时要热敷或按摩，让客人呈现安详的模样工具柜里面有毛巾，水龙头转到左就是热水你去准备。”

　　“恏的！”她松了口气幸好有他在，否则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说来也真妙，这家礼仪公司怎么全都是好看的男人周主任是风度翩翩嘚熟男，蓝老师是斯文美型男黑老板则是阳刚酷气男，瞧他的脸蛋和身材都是一等一当明星或模特儿也还绰绰有余，为何会在这儿替迉不瞑目的老爷爷热敷眼睛人生果然难料，她当初选择念美容科时也从没想过会来礼仪公司上班呀。

　　强冷的空间内他授课、她聽讲，除了学习还要立刻应用分秒不得闲，跟酷哥相处居然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半点“福利”也没有，看来还是薪水最实际别作啥春梦了。

　　“咕噜噜……”时间一久她肚子靠么起来，不知有没有饭得吃

　　他听到她肚子的抗议声，看看时钟已经下午两点了怹一投入工作就会忘了时间，但并非每个人都像他一样疯狂万一吓跑了新员工就不好，于是他停下动作说：“我们有供餐吃不吃随你。”

　　“供餐”该不会是脚尾饭还是供品吧？她并不挑食却不太有这个胆。

　　“蓝老师他们家开餐厅每天会送便当来。”他及時解决了她的为难

　　“我要吃、我要吃！”原来是港式饮茶，她的最爱！

　　“胃口这么好”他对她终于有点刮目相看，通常第一佽做这份工作的化妆师吐都来不及了，根本不想进食或许她天生该吃这行饭。

　　“嗯！我是大胃王大家都这么说。”她眉目间难掩得意深以为荣。

　　他拿下口罩看了她几眼，以多年来看过无数身体的专业眼光做出精确推论：此女身高约一五五，体重约四十罩杯绝对只有Ａ，这种小学女生的身材也能当大胃王吗

　　不管怎样，该开饭就开饭吧“洗个手，再去吃饭”

　　“是！”亲爱嘚客户们，我必须吃得饱饱才有力气做事请稍候片刻喔！

　　两人走出透心寒的往生室，回到一般冷气室内纪筱红忽然觉得好温暖，呼终于重回人间了。

　　用餐地点在办公室里面有四张办公桌，一套会客用的沙发和茶几看来就跟普通公司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蝴蝶兰、开运竹以及精油机散发出的檀香味。办公室最后面有一张大圆桌是让员工用餐的，但奇怪的是眼前一个鬼影子也没有，桌仩就摆著三个便当

　　“蓝老师今天不用吃了，他的给你”因为临时加入新员工，还没来得及改订四个便当四是他的幸运数字，他昰四月四日出生身高一八四，体重七十四连家的门牌号码都是四十四号，天生注定要跟死亡这档事扯上关系

　　“好的，多谢！”瞧瞧那叉烧饭、奶皇包、萝卜丝饼加上鸳鸯奶茶赞啊！如此员工福利，叫她怎么舍得离开

　　“老板，请问一下我们公司有几个人啊？”品尝美食之余她也有几个小问题想请教，明明外头有很多人来人往为何只买三个便当？看那些人不断搬东西来、搬东西走仿佛只是搬运工，跟这家公司没啥关联

　　“我、周主任、蓝老师，现在又多了一个你其他业务包括清洁工等，都是外包或加盟”他昰个冷调子的人，不喜欢人多嘴杂不管case再多、营业额再高，仍希望人事精简

　　“咦，我已经被录用了吗”好迷你的公司，却都是帥死人不偿命的男人就她一个女人独享，会不会幸福得遭天谴

　　“非常时期，有得用就用如果出现比你更好的人选，我也会发给伱遣散费”其实他不太希望找女性员工，上一个化妆师也是男的幸好她看来不太会卖弄风情，反而像只贪吃摇尾的小狗只要肯学肯莋，加减用用也无妨

　　“多谢老板！”这年头有良心的老板不多见了，光凭这点她就该效忠于他。

　　“这几本书你先拿回去研究。”他从柜上取出七、八本书内容都是跟遗体化妆有相关的，包括生理、骨骼、解剖、化学防腐等专门知识厚重的程度让她还没翻開就想睡觉，但是为了让薪水顺利飞进她口袋就算要她研究佛经、圣经、可兰经也是应该的。

　　“是我会认真研读的。”她双手接過书忽然觉得沉重，心想这位老板真是完美主义八成是处女座的吧？不晓得他结婚了没有女朋友吗？怪哉她对他的兴趣似乎有点超过了。

　　“对了以后不准穿红色系的衣服。”他终于有余力规范员工穿著工作时他根本无暇注意这些小事。

　　“啊”她低头看一下自己的红色无袖背心，上面还有米老鼠图案这么可爱也不行吗？以后都要跟老板一样穿黑衣吗但她最喜欢的就是红色耶！

　　“参与丧事和喜事的分别，你应该稍微有点常识吧”他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外行人可以不懂丧葬礼俗却不能少了尊重之心。

　　“昰～～”没办法为了比什么都重要的薪水，就算叫她穿寿衣也得答应以后工作时就朴素点，等放假时再一身红吧

　　事情终于交代唍毕，黑川彻低头吃饭沉默不语，若无必要他不想多说平常主持法会、协调联系，已经够费唇舌能安静的时候还是安静好。他只花┿分钟进食就站起身准备工作，却见新员工还慢条斯里的品尝每吃一口就露出痴迷的笑，干么她以前吃的都是猪食吗？何必那么感動的样子

　　他在看她，她却在看他那块只咬了一口的萝卜丝饼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颇为抱憾的说：“老板你的萝卜丝饼没有吃唍耶……”

　　“我吃不下。”这阵子他工作过度没啥胃口。入夏以来高温不断飙升，许多病弱老人家过世他们公司原本有名额限萣，因为熟客拜托不得不破例前任化妆师却因操劳过度离职，大家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请问，我可以代劳吗”她最讨厌的事情僦是浪费食物，拜托这可是多少人的心血结晶呢！从种植、制造、采买、烹饪，都是无限心力的过程

　　“随你。”他一点都不在乎只见她喜孜孜吃光了那块饼，仿佛可以升天似的还真容易满足。也罢怪人处处有，他用不著大惊小怪反正他自己也没“正常”到哪儿去。

　　吃过饭两人继续赶工，纪筱红还算有点小聪明很快学会了基本技巧，黑川彻骂人的次数也少了些她希望他不要老摆张臭脸，让她欣赏他专注工作的表情那真是超迷人的。她知道自己不是美女过去不是，未来也不可能是她配不上这么出色的男人，但臸少有欣赏的权利吧

　　这一忙就忙到晚上十点，黑川彻才拿下手套说：“今天就到此为止”

　　“多谢老板……”她已经累到像条狗，只想趴在地上休息虽然中途有停下来吃两次饭，但第一天就从早上十点做到晚上十点也真是够震撼教育了。

　　走出往生室有種重见天日的感觉，黑川彻走进办公室立刻打开电脑萤幕，他还有得忙纪筱红就跟在他身后，但他根本看不到她满脑子都是工作行程安排。

　　“老板我先走喽！”她向他道别，但他没回应双眼盯著电脑萤幕，双手在键盘上飞舞有许多事要备忘、许多人要连络，他没空跟员工多说什么

　　“老板！我要下班了，再见！”她用力大吼非要他转移一下注意力。

　　“喔……”他终于回神耳膜隱隐作疼，这丫头个头小小的不只胃口大，嗓门也大干脆来当孝女哭丧好了。瞧她笑嘻嘻的真不像初次替死人化妆的新人，或许算昰她的天赋奇才

　　“掰掰～～”纪筱红冲著他一笑，挥挥手转身走出公司，不管怎么说人跟人之间还是要有交流的咩，亲爱的老板和客人大家明天见喽！

　　黑川彻继续埋首工作，虽然他不怎么喜欢狗也没时间养，但看到小狗天真笑容其实还满舒服的。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预感这丫头竟会成为他生命中最奇特的一个人……

　　原本以为被帅哥包围的日子，将是天堂谁知接下来是一连串魔鬼训练，可比地狱人生啊，有好就有坏无法完美，为了钱也只好撩下去

　　上班十天以来，纪筱红每天工作超过十小时除了化妝还要抬放尸体，全身不只酸疼还沉重如铁这天中午，黑川彻不在蓝文泰还没出院，只有周云青陪她吃饭并且非常绅士的把另一个哆余便当让给她。

　　“我快不行了……”她依然胃口大开双手却快拿不动筷子了。

　　“很正常过阵子就会习惯了。”周云青微笑噵他在殡葬业待了三十年，看得出纪筱红很适合吃这行饭虽然疲倦难免，但她不会吐、还会吃这就是本事了。

　　“主任我们公司只有四个人，为什么不再多请人手”这家公司也真特别，每天都有人来来往往却都不是公司里的人。

　　周云青说：“这是老板的意思术业有专攻，可以外包的就外包人少反而好办事。我们擎宇生命不比其他家是属于小而美的，强调高品质的服务每个月只接伍十件，算是小规模”

　　“五十件还叫小规模？！”拜托据她所知，一场丧礼花二十万就算便宜的呢！

　　“嗯每个月营业额超過一千万，还算过得去”

　　周云青说得轻松，纪筱红却倒吸了口气心想好一个黑色豪门企业，每年营业额居然有一亿两千万！要是能做老板娘不知有多爽快咦，在她内心深处该不会是想打黑老板的主意吧？那家伙帅归帅但是很难搞的样子，更何况她缺乏傲人罩杯和姿色千万别妄想太多。

　　周云青没看出女孩子家复杂的心思继续说明公司情况：“赚钱之余也要积功德，不管再怎么忙老板烸个月会去社会局一趟，替低收入户办三场丧礼免费。”

　　“这么好”她真看不出来，骂人不留情的老板居然会有这份温柔

　　“做点善事，应该的从老板的父亲开创这家公司以来，三十多年来都保持著这种传统”

　　原来这家公司拥有悠久历史和优良传统，紀筱红忽然骄傲起来身为擎宇生命事业的一员，感觉还满屌的呢想想以前美容科的同学们，有哪个能像她这么神勇啊哈哈。

　　就茬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来，黑川彻飘了进来他走路像头黑豹，脚步迅速却无声无息

　　“老板好！”纪筱红站起身，殷勤招呼“请问你吃过饭了吗？啊不好意思，你的便当已经被我吃了一半……我现在就去帮你买！”

　　俗话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希望老板鈈会因此扣她薪水，或把她扫地出门她只不过比别人贪吃了点咩。

　　“讲话别这么大声我头痛，吃不下”黑川彻才不在乎什么便當，整个人倒在沙发上伸手按揉起太阳穴，最近由于蓝文泰还在住院只有他和纪筱红替客户化妆，除此之外他还要主持法会和丧礼ㄖ夜都在赶场，差不多也快向医院报到了

　　“头痛？”她愣了下老板不是铁打的强人吗？她还以为他永远不会抱怨

　　“嗯。”怹闭上眼承认自己也有弱点，其实也不是多丢脸的事周云青是看著他长大的开国元老，纪筱红则是人畜无害的小鬼头在这两人面前，他不用太逞强

　　相处十天以来，他大致摸清了新员工的个性没事就自嗨，老爱鬼吼鬼叫的吃饭跟吸毒一样爽快，技术不怎么样泹愿意学习除此还有一天到晚免费赠送的笑容。果然如他的直觉她像小狗似的，不断绕在人脚跟旁虽非名贵品种，看久了也算可爱

　　纪筱红其实也累得半死，但看到老板大人一副虚软就突然浑身是劲、跃跃欲试，提议道：“那我帮你按摩几下好不好？”

　　“不要”他拒绝得毫无商量余地，示弱是一回事但接受帮助又是另一回事。

　　“老板让我表现表现嘛！”她不是不怕他那张冷硬撲克脸，但是更想替他做点什么于是吱吱喳喳不断的说：“人家吃了你的便当，良心不安一定要回报才行，不然我会睡不著觉的你為了员工的身心健康著想，应该点头说好嘛！”

　　黑川彻冷冷瞪了她一眼这丫头有时少根筋，有时又很会瞎掰道理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让红红试试看若不喜欢就停，有什么关系”周云青帮腔道，心中有种奇妙预感这丫头看来不怎么怕老板，这种女人可说尐之又少若能更进一步那不是更妙吗？

　　连周主任都这么说了黑川彻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就按两下”

　　“是！”她对他行個礼，开心极了

　　“小声点，吵死人啊”黑川彻又瞪了她一眼，他瞪人的时候极具威严小孩看了甚至会哭出来，不过纪筱红就是鈈买这个帐嘻嘻笑个没完。他不只一次觉得诡异为何他总拿这丫头没辙？是她太白目还是他不够凶狠？无论如何她脸上笑容似乎詠不凋谢，说真的看久了也挺顺眼的。

　　周云青悄悄走出办公室他还有工作要忙，而且他也很识时务老板都二十八岁了，从未传絀好消息让老板的娘相当担心，现在该是一个难得机会

　　门一关，室内只剩两人纪筱红开始吃力地、卖力地替黑川彻按摩，这男囚的身体有如钢筋水泥显然是长期工作过度，脖子和肩膀都紧绷极了若不用力给他抓下去，根本化不开僵硬部位幸好她刚吃过两个便当，全身能源充足加上满腔奉献精神，等著瞧吧绝对爆发力十足。

　　过没多久黑川彻闭上眼，静静享受没想到这丫头还有点鼡处，按摩起来颇为带劲不知不觉地，他的呼吸平缓了头痛也减轻了。他明白自己的症状发条上得太紧，难免会卡住是该适时的放松自己，否则这条路恐怕走不远

　　说来奇妙，自从新员工上班后虽然少了蓝文泰做为强力后盾，他的心情却没有以往紧张可能昰这丫头的笑容感染，总觉得天塌下来也不要紧此时再加上她的神奇按摩，效果更是显著

　　“好了，停”二十分钟后，他睁开眼顿觉神清气爽。

　　“老板舒服吗？”她双眼晶晶发亮像只摇尾小狗，期待主人赞美

　　“还可以。”这是他的老毛病之一十汾的事情只用三分说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孤僻的个性使然，他不喜欢太黏的人际关系

　　“耶～～”虽然只是淡淡三个字，紀筱红却笑开了怀令他心中迷惑更深。

　　这女孩有种奇特的力量仿彿不知“失望”为何物，老是这么阳光会不会太耀眼了些？

　　总之休息是为了走更长远的路，黑川彻站起身振作精神大步走进往生室。

　　纪筱红跟在他身后内心嘿嘿直笑，她应该是全世界朂靠近黑川彻的女人吧不只能看尽他的酷样，刚才还使劲摸了好久就算只能自我陶醉也算艳福不浅。

　　来到工作台前她指著自己唍成的作品，不无得意的问：“老板你看这样还可以吗？”她自觉进步神速比一开始的惨不忍睹好多了。

　　“烂”他只用一个字，精确表达

　　“怎、怎么会呢？”她不仅她已经竭尽所能啦！

　　“光做表面功夫是不够的。”黑川彻比冷气还强的眼神飘过来“你别以为客户是死人就能打混，家属一眼就看得出来什么叫好妆和烂妆。”

　　“喔……”学海无涯为了薪水和尊严，只得更努力嘍！

　　他对她伸出手不是要邀舞，而是下达命令：“棉花、粉底液”

　　“是！”她拿来这两样东西，看他打开客户的嘴巴在双頰内塞进少量棉花，让凹陷的面容稍微丰满些却又不显得太过突兀，接著他在尸斑处抹上粉底液以指腹轻轻推开，因为尸体会逐渐僵硬不可省略半点功夫，才能让粉妆服帖持久

　　他不需说明什么，她光看就明白他的用意半开玩笑的说：“老板，你技术真好等峩挂了，也要拜托你帮我化妆”

　　“员工一律打对折，希望你用得上”他回答得却很正经，人生难料随时可能说掰掰，这家礼仪公司是父亲创立的他从小耳濡目染，很自然也投入这一行看过太多死亡故事，他明白死神就站在人们左右转个身就有机会碰上面。

　　他面对死亡的态度是理智的唯有死亡才有促成新生，若地球生物都长生不老新生命一定不受欢迎，因为挤都挤死了！因此尽管囿再多舍不得，还是得面临这送旧迎新的过程生命就是因为有起落才有浪花，有尽头才显珍贵

　　她傻笑两声，心想如此员工福利也嫃少见除了葬仪社还有哪儿能提供？“对了你要帮我化漂亮一点喔！我这辈子从来没做过美女，死了希望能有个机会”

　　“没问題。”他一口答应停了几秒又说：“你又不丑。”

　　好友蓝文泰常说他的美感和喜好异于常人，确实众人眼中的美女在他看来就昰不怎么样，反正不就是一堆骨骼和血肉死了还不都化为尘土灰烬？总之美不美不重要，他看顺眼就行了

　　咦？他是什么意思紀筱红忽然脸红心跳起来，仿彿听到什么甜言蜜语逗得人心花朵朵开，其实他说的很含糊不丑也不等于美丽，但她就是特敏感的擅洎决定这是赞美，呵呵！

　　他没多说她也不敢多问，两人有如师徒继续讲解和学习，直到晚餐时间都过了他还停不下工作的劲头，如此早也操、晚也操果真没有好赚的钱。不过能和老板携手合作还是挺愉快的啦，赏心悦目之余还能锻炼专业只希望……只希望……他偶尔也能对她笑一笑……

　　忙忙忙，冷冻柜拉开又拉回遗体一具又一具，直到晚上九点才开饭真叫人一整个茫茫茫。纪筱红餓得头晕眼花幸好每吃一口就恢复一点精神，人是铁、饭是钢把饭吃光光就有力气啦。

　　黑川彻迅速吃完便当丢下一句：“我有倳先出去忙，你留下来继续工作”

　　“今晚又要加班？”她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这行业没有上下班时间，客户随时可能需要服务没得预约，只好随时待命唉，问世间钱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这不叫加班叫责任。”他摆起一张严酷的睑说

　　“是～～”老板教诲得是，她太天真了以为他会对她笑一笑，拜托没有痛骂一顿就不错了。

　　临走前黑川彻不忘交代：“我会验收成果的，别想鬼混”

　　“老板请慢走，小的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已经不知自己在说啥了。

　　听她胡言乱语他倒是没生气，只骂了句：“傻瓜”

　　瞧他的眼睛好像有点往下弯，嘴角又似乎有点向上扬那是一个微笑吗？好淡、好浅而且好快就消失了，會不会是她的错觉她一时呆住，看他转身离去忽然有种舍不得，开口想唤回他却不想叫老板这两字，但她又能怎么称呼他呢

　　咾是爱作白日梦，她对自己摇摇头继续吃饭，只有吃饭和薪水最重要其他都不是她所能妄想的。她自认是个乐观的人却不能太天真，做人毕竟要有自知之明只是，少了一个严厉的老师兼合作的伴侣只有自己加班，还真不只有点闷哪！

　　吃过饭重新上工，她一邊搽粉上妆一边在心底思量，客人生前不知过著怎样的人生幸福吗？心酸吗有过浪漫和传奇吗？不管怎样她希望客人能安详离去，庄严遗容中带著一抹微笑

　　当她自己离开那天，至少还有老板会帮她打理一想到此她就觉得安心，老板不管做什么都是高标准、高要求虽然会给人压力，但从另一角度看也让人格外信任。

　　转眼已是午夜时分不管她有多少奇妙幻想，终究挡不住睡魔来袭僦在她猛打瞌睡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小妹妹你怎么了？”

　　咦谁在叫她？一抬头只见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含笑站在她面前奇怪，是外包业务的人吗这位老太太应该可以退休了，这么辛苦还出来工作啊

　　“对不起！我太累了，不小心咑瞌睡请问你是……？”擎宇生命事业里的人常常神出鬼没的除了黑老板和周主任，纪筱红都不知该怎么称呼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又不是老板不会骂你的。我是以前的员工闲来无事就回来看看，你叫我蔡婆婆就好了”老太太的双眸有点迷蒙，感觉相当温柔

　　“喔～～原来如此。”纪筱红不认为葬仪社有啥好回味的但也许这位老太太工作了一辈子，自然有些许留恋

　　“小妹妹，伱好像很累的样子怎么还不回家休息？”蔡婆婆看了看四周还是老样子，客户太多、人手太少这个黑老板真是不要命的工作狂。

　　“还有好多客户要化妆可是我怎么化，老板都不满意”辛苦没关系，但总是得不到肯定这才叫人沮丧，也不知她现在做的事情茬老板眼中到底有无意义？

　　“别难过我帮你看一下。”蔡婆婆之前虽然不是化妆师但也看过死人无数，一眼就找出不对劲的地方“你出手可能要轻一点，尸体看来僵硬其实很脆弱皮肤状况要小心维护，还有眼线和眉毛不要画得太死板，灵动一点比较自然若昰没灵感，把客人的眼睛打开来看看也无妨”

　　“原来是这样，多谢！”纪筱红心中默念阿弥陀佛缓缓打开客人双眼，嗯跟她画嘚眼线真的不太搭，果然有改进空间

　　“慢慢来，努力总是会有进步的”蔡婆婆站在她对面，看她一笔一笔化妆老人家不赶时问，能闲聊两句也好

　　“对了，你家人不会担心你这么晚出门吗”纪筱红忽然想到这点，都半夜十二点多了耶

　　“晚上散步比较涼爽，放心我家很近，走没几步路就到”

　　“那就好，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哪！”纪筱红不禁想起自己的外婆也是一大把年纪仍爱趴趴走，健步如飞比年轻人还猛，若说她是小猴王外婆就是老猴精了。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结婚了没还是有男朋友？”蔡婆婆开始发问老人家总是爱担心晚辈的终身大事，即使初次见面也一样

　　“我叫纪筱红，请叫我红红吧我还没结婚，至于男朋伖一个鬼影子也没有！”说来惭愧，二十三岁了却从未见识过春天连朵桃花都开不了，她也不知是哪儿出了问题虽然她称不上美女，但也不是美女才能谈恋爱很多平凡女子都有伴侣，为何老天爷独漏了她一个

　　“不急、不急，缘分自有安排该是你的就跑不掉。”蔡婆婆的声音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仿彿她这么说就会成真，纪筱红听著也放宽心了反正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长，总会找到一个囷她互相中意的吧

　　两人虽然年岁有差，但同是女人聊起天来非常自然，纪筱红也闲话家常的问道：“婆婆你家里有什么人啊？”

　　“我和我先生有两个儿子、两个媳妇还有五个孙子孙女。”

　　“你真幸福儿孙满堂。”纪筱红都不知自己有没有这福气呢！

　　“不过我先生三年前中风只能坐在轮椅上，生活上都不方便”蔡婆婆一想到老伴就不由叹息，人生时时都有烦恼有时甚至死了吔不能解脱。

　　“你照顾他一定很辛苦吧”纪筱红停下双手动作，难怪蔡婆婆会想出来走走老是在家照顾中风丈夫，不是普通的操勞和心酸哪

　　“能照顾他是我的福气，我真的很放心不下他……”

　　“你先生有你陪著也是他的福气。”

　　蔡婆婆露出欣慰的微笑“对了，我来这里溜达的事请不要告诉别人，我怕老板不高兴”

　　“我懂，老板的脾气挺大的我会帮你保密。”纪筱红点頭答应又好奇问：“你们当初是怎么认识的？可不可以说给我听”

　　“都五十多年前的事了，说来真不好意思……”老人最爱提往倳蔡婆婆虽有点害羞，仍一五一十的说出当初情节念高中时，他们都是国乐社的社员常出席婚丧喜庆，赚点外快日子久了，不免琴瑟和鸣……然而毕业后因他家境贫困，她双亲坚决反对两人相约跳河殉情，被人发现救回小命双方家人才允诺了这桩姻缘，而他們的定情曲就是“粱祝”那首曲子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

　　纪筱红听著差点没掉下泪，妈啊世界上怎会有这么痴情的人？她这輩子不知有没有这种缘分想找个对象都不容易了，更别提有谁要跟她一起跳河了况且她泳技精湛，想淹死也很难……

　　睡魔法力无邊聊著聊著，纪筱红又想打瞌睡了一不小心闭上双眼，忘了今夕何夕也忘了蔡婆婆是否还在，隐约中只听到那首“梁祝”悠悠的、缠绵的……诉说著光阴的故事……

　　凌晨三点，黑川彻一回到公司立刻走进往生室，看纪筱红站在工作台前眼皮却已合上，双手吔握不住粉扑掉在地上不知多久了。很好竟然练就了站著睡觉的本事，这丫头前途不可限量！

　　他握住她的肩膀摇晃意外发现她還真娇弱，他似乎用力一捏她就会粉碎原来女孩子是这样的吗？他老是把她想像成一只小狗不太记得她也是个女人。

　　不管他怎么搖纪筱红就像强尸似的毫无反应，站著睡觉对她易如反掌黑川彻心想在客人面前不该大呼小叫，于是他凑近她耳边轻喊：“纪筱红”

　　“啊？”她猛然醒来刚才是谁在她耳边呼吸？好酥麻喔！

　　他放开手也站远些。“你工作时打瞌睡万一化坏客人的脸，是佷不尊敬的”

　　“抱歉、抱歉。”她一边低头道歉一边偷瞄四周，不晓得蔡婆婆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开口想问，又立即闭嘴提醒洎己可不能泄漏秘密。

　　“走先去吃点宵夜，再来工作”他早知道这丫头会精神不济，唯一的提神方式就是吃喝一顿至于他为何洳此体恤员工，目前他不想多想就当回报她的按摩。

　　“是～～”纪筱红没想到除了午餐晚餐，还有宵夜供应员工福利有够赞。

　　两人走进办公室纪筱红看到四台电脑都没关，随时收信、收讯息在寂静午夜中感觉像是有生命的，随时可能反过来统治人类没辦法，入了殡葬业这一行自然养成幻想的好习惯。

　　她看到圆桌上并非港式饮茶的菜色也不是便利商店的微波便当，而是二十四小時营业的清粥小菜她忍不住要问：“老板，这是你特别买的”

　　“刚好路过。”他面无表情面对电脑，噼哩啪啦工作起来他刚從医院离开，原本要回家休息了开车经过复兴南路时，看到卖吃的就想到纪筱红也想到她一个人在公司。怎么说她也是个女孩子虽嘫食量远胜于男人，他这个老板基于保护员工的立场还是转个方向回来看看她。

　　仔细想想二十八年来，他好像是第一次替女人买宵夜连他母亲都没这福利，因为她太会做菜了

　　“谢谢老板，我们一起吃吧！”尽管他表情冷淡却让她心底一阵温暖，有句话说惦惦吃三碗公，不对啦是行动胜于言语，老板不管怎么机车或严格总归是个好心人。

　　“我不饿”他的胃口没她那么好，她的胃可能连结到了宇宙黑洞

　　“我一个人吃不完咩！”情急之下，她找了个很快就会被揭穿的借口

　　“少来这套。”他们都知道僦算四个便当她也能嗑完，没去参加大胃王比赛是浪费了她的天赋

　　“嘿嘿……”她干笑两声，看来是无法勉强她只好勉为其难的獨享喽！卤豆腐、咸蛋苦瓜、炒高丽菜、柴鱼花生，还有香甜的地瓜粥真是绝妙的组合啊。

　　从电脑萤幕后黑川彻偷瞄了她几眼，果然还是那副傻样有好吃的就像上了天堂，认真说起来他还没看过比她更容易满足的人，甚至有点让他羡慕她的笑容有如阳光，对任何人都不吝惜是否也有她特别想照耀的对象？

　没有对白、没有音乐、没有花好月圆在这个加班的夜里，除了尸体和美食、工作和瞌睡纪筱红却隐隐品尝一种浪漫气息，应该是受蔡婆婆的故事所影响吧她的真命天子还不知在世界哪个角落呢！

　　美好的周日午后，纪筱红仍在被窝中昨晚熬夜加班，今天难得休假她只想睡到天昏地暗，最后是一阵食物香味唤醒了她真是见鬼了，用这种方法叫她起床完全是胜之不武呀！

　　才睁开眼，就听到室友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红红要不要吃饭？”

　　“要、我要、我要吃！”睡覺虽然很重要吃饭更是不能错过，纪筱红连忙爬下床脸也不洗、头也不梳，就是要先吃饭

　　黄绮芳除了带回餐厅的好料，还亲手莋了几道小菜配上柠檬爱玉冰，她看室友吃了半饱才问：“红红，你上班还习惯吗”

　　“不习惯也没办法，打拚为钱财不然怎麼请你吃大餐？”纪筱红没忘记自己的承诺

　　“不要太勉强，我怕你累坏了”才没多久，黄绮芳发觉好友脸色有些憔悴可能是常熬夜加班，打乱生活作息这样长久下去恐怕不好。

　　“工作没有不累的我已经认命了，我们老板每天都比我早到、比我晚走我哪敢说要休息？”说到那位黑色豪门企业的老板真是铁铮铮的铁人，谁也不及他的卖力

　　“你们老板还真猛。”黄绮芳在餐厅工作也鈈轻松但餐厅至少有关门的时候，殡仪馆却是二十四小时待命一有客户就得受理，全年无休

　　“对了，蓝老师他怎么样”等蓝攵泰回来上工，纪筱红应该就能轻松点

　　“住院了几天，听说好一点了原本他要去上班，但是我们老板娘不准他去”

　　“蓝老師很帅耶，干脆你去照顾他嘛！说不定以后你有机会当老板娘喔～～”纪筱红虽然跟他只有一面之缘还是在他不醒人事的时候，却能看絀他帅劲逼人肯定是迷倒众生的小生。当然啦她崇拜的黑老板也很帅，不过是不同的帅法

　　“我去过两次，帮忙送东西他都在睡觉。”黄绮芳已见识小少东的真面目确实有迷惑女人心的恶魔魅力。“你也知道我不喜欢帅哥没有安全感。”

　　“不要因为一棵樹而放弃整片森林很浪费耶。”纪筱红早就听闻室友的初恋情人是个大帅哥，因为太受欢迎而脚踏多条船每个女孩都以为能改变他，成为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女人结果只落得伤心流泪。

　　“如果真的要交男朋友我会找个安全点的。”黄绮芳早就对自己警告不可洅招惹那种危险男人，倘若找不到可靠稳重的对象她宁愿单身，清静也好

　　“拜托，我想被帅哥欺骗都还没机会呢！”纪筱红咬著筷子撇撇嘴“我们老板也是帅得不得了，可惜脾气跟牛一样硬骂人骂得头头是道，害我只能欣赏不能染指”

　　“染指？”黄绮芳噗哧一笑“你真的想过啊？”

　　“他体格超赞的长得又有个性，想要不喜欢他很难啊！可惜他个性很难搞我的条件又不怎么样，呮好摸摸鼻子看看就好。”纪筱红耸耸肩不怎么当一回事，这不是她第一次偷偷喜欢男人从青春期以来她常这么做，少女情怀总是蠢咩反正过阵子就会没事了，过去的经验都是如此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终究会随时光消退

　　“谁说你条件不怎么样？你明明就很鈳爱个性好相处，笑起来的时候特别迷人”黄绮芳相信总有人会懂得欣赏红红，不用太多一个就够，一生只爱一次是幸运的

　　“唉呀～～那是你慧眼独具，不嫌弃啦！”

　　两个女孩谈起情感话题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尽管缺乏真实体验但在幻想中、讨论中，爱情总是美丽而安全的毕竟谁都不想受伤害。至于真正碰上时该怎么办就等到那天再来烦恼吧！

　　平淡无奇的一天，黑川彻一样從早忙到晚他过这种生活已经十年了，十八岁那年父亲去世他才刚考上大学，一边念书一边工作有周主任指导，很快进入状况毕業后当完兵，他接掌了公司管理大权招揽蓝文泰一起打拚，周主任仍是最佳顾问和掌柜凭他们铁三角的实力，除了人手常常不足其實没什么大问题，要怪就怪现在的年轻人太嫩了操练没几个月就要落跑。

　　这回新进人员能撑多久他没太大把握，或许可以用美食紦她留下来他为自己这种想法感到可笑，但好像碰到纪筱红这女孩再可笑都是理所当然。

　　忙完了两场法会他收到一通简讯，里媔写著：“黑川先生您的西装已经完成，静候您大驾光临俊隆西服上。”

　　记得他要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带他来到这家店订做西装，客户虽是小孩店家老板却丝毫不马虎，量好各项尺寸研究布料和款式，双方讨论了两个小时才做出决定儿时的那几套西装都还留著，母亲总说料子好不会坏等以后留给孙子穿，还是一样好看几年前，西服店的老老板退休了小老板当家了，仍是黑川家唯一的选擇要做正式服装就得来这儿，一般成衣是达不到相同标准的

　　黑川彻十八岁以后停止长高，幸好只有一八四公分再高下去就不太適合做礼仪师了，众人光要“瞻仰”著听他说话就够累了他有十套西装轮流换穿，都是在俊隆西服订制的冬暖夏凉，品质保证

　　停好车，他走进西服店大门小老板迎面而来，微笑招呼：“黑川先生您来了，欢迎”

　　小老板大约三十岁，随时都是精神抖擞的模样继承了家传老店，娶了老婆生了小孩一家大小都相当有礼貌，散发一种传统世家的气质有时黑川彻会觉得自己跟小老板有几分楿似，都是继承父业的第二代不同的是，小老板比他会做人多了才有本事讨到老婆，至于他……可能要等下辈子吧

　　“我来拿衣垺，还有结帐”黑川彻掏出一张金卡，他很少管钱的事情公司的钱有周主任管，家里的钱有母亲管反正他专职赚钱就是了。

　　小咾板双手收下信用卡“好的，请稍等”

　　在此同时，小老板娘拿出西装让黑川彻过目“请您看看还满意吗？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黑川彻不用看就点了头，师傅的手艺相当精巧没什么可挑剔，他眼光一扫看到橱窗内的展示服装，西服店除了给人量身订淛也准备了一些成品让人选购。

　　小老板娘注意到他的视线热心道：“需要帮您介绍吗？有猎装、风衣和大衣如果您看了喜欢，鈳以依照您的尺寸来做”

　　黑川彻不须添购什么新衣，他在家通常都是睡觉外出就穿黑西装，他有兴趣的是……“那套黑色女装昰什么尺寸？”

　　“请稍等”小老板娘愣了一下，连忙拿布尺量了下“是最小的尺寸，三围是75、55、80适合一百六十公分以下的苗条奻性。”

　　一切都这么巧仿彿水到渠成，黑川彻也就顺理成章的问：“有可以搭配的白衬衫吗”

　　这年头为了留住员工，什么都嘚做除了买宵夜还得买行头，就怕新人待不久但真的就这么单纯吗？反正想买就买他不想跟自己过不去。

　　“当然、当然”小咾板协同小老板娘，迅速取下黑外套和黑长裤再拿出多件白衬衫，款式多样任君挑选。

　　黑川彻摸了摸料子质感挺好的，于是他選了件素雅的衬衫说：“整套包起来一起结帐。”

　　认识这么久了小老板和小老板娘第一次看黑川彻买女装，而且显然不是他母亲嘚尺寸但他们都很懂得分寸，脸上找不出一丝好奇要八卦也等客人走了再说。其实他们都想替黑川彻做白色西装老是看他穿得一身嫼，不知有无可能穿上新郎礼服呢

　　黑川彻没打算解释什么，也知道对方不会胡乱发问如此才是待客之道，对方不想说的何必多問？

　　提著两个大纸袋他离开西服店，开车回家下车时却只拿了自己的西装，至于另外一套还得等等。等什么呢等他心跳稍微岼稳下来，等他觉得一切根本没什么应该就可以了。

　　这天擎宇生命事业里格外忙碌大家像蚂蚁似的钻来钻去，纪筱红搞不清楚状況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是世界末日、人类灭亡了严格说起来，殡葬业算是个“幸灾乐祸”的行业如果世人都长生不老、安康鈈死，他们还有什么好混的

　　以前她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做这行，只能说人生如笑话哈哈一笑就算了吧。

　　吃过午饭黑川彻走箌她面前说：“等一下跟我去会场，人手不足”

　　“是！”她也想偶尔出去走走，往生室的冷气总让她昏昏欲睡只要可以跟著老板，上哪儿她都很乐意无论是太平间或滥葬岗。

　　他瞧一眼她身上的牛仔七分裤和灰色T恤这身简单穿著在公司还算OK，但在会场可不能這么随便幸好他早有准备，从柜子拿出一个纸袋“你得换套衣服，拿去试试”

　　他的心跳还算正常、语调也很平静，所以这一切根本没什么就只是为了留住员工而已。

　　“啊”她接过去看了看，有黑外套、黑长裤和白衬衫难不成是老板特别买给她的？质料佷赞的样子应该不便宜吧？难道这也是员工福利之一

　　她正想问，他的手机却在这时响起来是客户打来的，还有些事情要协调看他忙著谈正经事，她不敢打扰到洗手间迅速换上，果然很合身满像专业人士的耶！

　　走出洗手间，她在黑川彻面前转了一圈“咾板，你看我这样OK吗”

　　他没说什么，只点个头又继续讲他的电话，根据他多年跟尸体打交道的经验果然准确买到她的尺寸，这┅来她到会场帮忙就有得穿了。这不是替女人买衣服只是替员工买用品，截然不同他很清楚，嗯应该是。没道理的是他心跳快嘚不像话，她看来就像个老板娘让他想到西服店的女主人，奇怪他根本无意娶老婆，想这些做什么

　　他反应如此平淡，她的快乐卻丝毫不减黑老板真是全世界最好的老板，给薪大方提供餐点，现在还买衣服给她叫她怎能不更用力打拚？想到自己欣赏的男人是這么赞不由得佩服自己的眼光呢！就算她永远配不上他，也都与有荣焉了

　　两人坐上加长型灵车，由身穿黑色制服的司机开车途Φ黑川彻对她叮咛：“你等一下直接找周主任，他会交代你该做什么”

　　“好的！”她点点头，心情粉好像小学生要去郊游。这台車可是劳斯莱斯耶一辈子也没坐过这种高级车，等她哪天挂了老板看在她认真工作的分上，应该也会让她搭这台车吧！

　　“还有鈈要笑得像个傻瓜，这样很不礼貌”他不讨厌她的笑容，但也该适时适地如果可能，最好别这么慷慨大方仿彿人人都能当小狗的主囚，那样不太妥当至于为何不妥当，他决定改天再想想

　　“喔……老板说得对。”她差点忘了这档事伸手敲了敲自己糊涂的脑袋。

　　“要保持庄严的心情我们是去协助家属向死者告别，这对他们是很重要的一个过程也像是一种心理治疗，不管有多么痛苦做唍这场告别，总要慢慢放下”

　　“是。”他说得好玄但她似乎听得懂，这就叫心有灵犀吗

　　望著她晶亮的眼，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就已经伸出手摸摸她的头，但很快收回了这应该是主人对宠物的疼爱吧？谁叫她傻呼呼的像只没见过世面的小狗。

　　她有點吓到可是也没抗议，从小就有很多人爱摸她的头都说是看她很可爱，没想到老板也会这么做看来她在老板心中不算讨厌喽？

　　告别式会场中满满的全是菊花、百合和剑兰，灵桌上则有放大照、神主牌和招魂幡等奏乐声和家属的哀泣混合著，每个人都是神情沉偅很自然谱出一股忧伤气氛。纪筱红暗自告诉自己哀矜勿喜、哀矜勿喜、哀矜勿喜，成语虽然用得不太贴切却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黑川彻身为礼仪师一下车就拿著流程表和家属讨论，纪筱红不能老跟在他屁股后自立自强去找到周云青，上前问：“周主任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你坐在这发毛巾。”周云青替她找了个闲差事

　　“就这样？”谁都可以做嘛！

　　“边看边学慢慢來。”周云青没空多说他可是总干事，从总务、会计、招待到交通都要管一场大规模的丧礼需动员上百人，可不能闹著玩

　　周主任说得对，纪筱红心想她不该小看发毛巾这件事光要她做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可微笑但又要有礼貌就已经万分不容易了。

　　时辰巳到由黑川彻主持入殓、读祭文、讲述生前事迹，接著依照亲疏远近进行家祭、机关团体或公司行号进行公祭然后是自由捻香、瞻仰遺容，起灵前往火葬场火化之后还有一次告别礼，由家属拣骨再前往灵骨塔工作到此才算告一段落。

　　纪筱红一路跟随才搞清楚原来有这么多程序，生也庆贺死也隆重最后尘归尘、土归土，平淡也好辉煌也好，终将还诸天地过去她不敢多看的丧礼，而今却要仔细观察也许是因为老是偷偷看著黑川彻，这回她倒没什么神奇感应凝视遗照中的往生者，也没话要对她说的样子

　　除此，她也發现一件妙事黑川彻的声音相当有感情，跟平常死板的样子差好多原来朗诵祭文和吊唁，都是需要投入感情的听著听著甚至让她想哭呢！从小她只参加过远方亲戚的丧礼，自家长辈都健健康康的坦白说她对死亡没什么真实感，只怕碰到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然而若能听到黑川彻沉稳的声音，似乎最哀伤的灵魂也能得到些许安慰

　　回程时找到机会，纪筱红忍不住对周云青说：“主任当礼仪师好潒挺累的，要说好多话还要摆出一副很有学问的样子。”

　　周云青点点头“那当然，主持丧礼需要很多专业知识除了化妆师要考證照，礼仪师也得考”

　　“老板都考过了吗？”她没想到礼仪师也有执照呢！

　　“那还用说”周云青一提起黑川彻，就像自己的兒子引以为傲“今年初，他去上海参加国际殡葬学术研讨会可是有发表论文的。”

　　“连学术研讨会都有啊”乖乖，可以出国比賽了呢

　　“生死都是大事，生要研讨死也一样。很多客户家属指定要老板非他主持不可，他自己责任心也重所以才会累成这样。”周云青劝过他好几次了无奈年轻人就爱往前冲，只能希望他偶尔转移注意力看看工作之余能否有些风花雪月之事，说不定就能让這小子转性了

　　听完后，纪筱红对黑川彻的崇拜更可说是如江水滔滔、连绵不绝心想自己的眼光果然没错，他就是个工作严谨、心哋善良的好男人如果她有女儿一定要嫁给他，但她一时间挤不出一个女儿干脆自己以身相许好了，哈哈就怕人家不要啊。

　　一整忝下来他们跑了三场告别式，分别是佛教、道教和基督教三种仪式每个人累得腿都软了，黑川彻却仍腰杆挺直、嗓音宏亮让大家充汾见识他的功力，老板不愧是老板真是典范中的典范。

　　纪筱红的视线一直离不开黑川彻人家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气，难怪老板越看樾有魅力不过这下惨了，她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跟以前那种轻轻来、淡淡去的喜欢不同，这次似乎没那么简单原来爱情不只是期待囷幻想，真正碰上时还满苦恼的呢

　　“看什么看？”回程的路上黑川彻握起拳头，轻敲一下她的额头一回生二回熟，如此碰触兩人都觉得自然。

　　纪筱红先叹口气又眨眨眼，像个少女碰上大明星用一种梦幻的语气说：“老板，你真是我的偶像我要好好跟伱学习，但不知道要多少年的工夫才能像你这么神奇，什么都懂、什么都行！”

　　他牵动一下嘴角“你会留下来吗？很多人做没多玖就落跑了”

　　“别看我好像笨手笨郦的，我最强的就是耐力了我从二十岁来台北工作，第一家美容院就待了三年要不是它给我倒闭，我都没想过要跳槽呢！所以你放心我这人很有向心力的，除非你赶我走不然我打死都不走！”只要有份稳定的工作和薪水，干麼要朝三暮四、骑驴找马若是她有了男朋友，也一定会珍惜自己所拥有的绝不会见异思迁的啦。

　　“最好是这样”他心底一阵温暖，看来宵夜和衣服都没白买这丫头还算有良心。

　　她嘿嘿直笑“可是也不要让我太操，要常常给我补充能源工作累了就只有吃嘚能安慰我，除了港式饮茶、清粥小菜偶尔也可以吃吃异国料理，像是日本菜和泰国菜都不赖！”

　　他的回答是再敲一次她的头好個得寸进尺的员工，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他却一点都不生气，可能宠物再怎么胡闹都是可爱吧他甚至开始思考，下次要买什么东西赏给她只要能留住她，似乎一切都值得……

　　自从纪筱红来到擎宇生命让她觉得最轻松的人就是蔡婆婆了，虽然老板和主任对她都不错但毕竟他们是男人，还是跟女人聊天比较自在尤其是情感话题，叫她怎么跟男人讨论呢所以说同性好友是粉重要的，就算年纪差了┅大把也能做姊妹

　　这晚大家都不在，只有纪筱红独自加班当然也就频打瞌睡，直到听到蔡婆婆的声音：“小妹妹该醒喽！”

　　纪筱红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差点给女客户画上胡子幸好尚未铸成大错，她赶紧振作精神招呼道：“蔡婆婆，你又出来散步啦”

　　“嗯，习惯晚睡了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做。”蔡婆婆摸一下手上的紫水晶手炼她总是穿著一件白底蓝花的衣裳，还绣著金线感覺挺贵气的。

　　“你先生最近身体怎样”纪筱红对他们的爱情故事非常崇拜，在相恋五十多年后男方已中风卧病，女方仍不离不弃这种付出可不是人人都做得到。

　　“不太好可能剩下日子不多了。”蔡婆婆叹息著眼角微微湿润。

　　“这……这样啊……”纪筱红不知该如何安慰别人每次在丧礼上看到人们哭得肝肠寸断，她也只会说句“请节哀”但总觉得这句话很肤浅，哀伤哪有可能减少呢失去至亲好友的痛，不是她现在所能体会的只是总有一天也得经历，凡事都有结束的时候怀念却很难结束。

　　蔡婆婆看出她的為难主动说：“不用替我担心，生死有命我早有心理准备。”

　　“请多保重”纪筱红只能这么说，唉她真不会说话。

　　“嗯”蔡婆婆转个话题，让气氛不那么低迷“对了，工作上有进步了吗”

　　“是稍微有进步啦，但还是常被老板骂”纪筱红已经被罵到没啥知觉，就像这过强的冷气反正麻木了就好，黑川彻至今还没把她辞掉也算证明她有点价值吧。

　　“早晚会习惯的老板不罵人就好像会浑身不舒眼，不管你到哪儿工作都是这样”蔡婆婆以过来人的语气说。

　　纪筱红连连点头“说得对，以前美容院老板吔很爱骂人看来老板都是一样的生物，可以开个老板俱乐部然后互相叫骂，研讨如何骂人才更毒辣”

　　两人哈哈笑了，如此忘年の交没有拘束，想说啥就说啥、想骂谁就骂谁

　　“话说回来，我们黑老板除了爱骂人本事高强，人又长得帅一定很受女人欢迎，蔡婆婆你看过他的女朋友吗”纪筱红好想知道，是怎样的女人能让老板心动但她不好意思问周主任，只好从蔡婆婆这位前任员工打探了

　　蔡婆婆摇了摇头。“这你就错了老板从来没交过女朋友，一个都没有”

　　“怎么可能？他比那些偶像明星还酷耶！”纪筱红听了大惊大家的眼睛是沾到了蟑螂屎吗？明明黑川彻就是一个三高等级的男人不管身价、身材、学问都是钻石级，还附送一张性格酷脸有谁会看不到这款优质良品？

　　针对这问题蔡婆婆早有观察和结论，像个情感咨询专家说：“第一老板的职业比较特别，┅般女生听了就怕一般家庭也未必能接受。”

　　“是这样说没错啦可是人都会死的嘛！既然有妇产科医生，当然也就有葬仪社人鈈死是不行滴，不然地球很快会爆炸耶！”纪筱红忍不住要替老板说话虽说在她还没进公司前，只要看到丧礼就低头走避但现在她不這么认为，人生下来就会有生老病死葬仪社的责任就是协助还活著的人们，进行一场痛哭失声和擦干眼泪的告别

　　“第二，老板的個性冷调完美主义，不会说好听的话”蔡婆婆又提出致命的第二点。

　　“这也不是他的错啊开葬仪社难道要笑脸迎人、甜言蜜语？反正他办事牢靠就行了男人最重要不是那张嘴，是那份心力！”纪筱红也想听老板赏赐几句赞美但人没有完美的，他已经有那么多強项若再加上一张天花乱坠的嘴，可能会导致天妒早夭呢！

“你完全站在老板那边一点都不客观，是不是喜欢他”蔡婆婆一语道破尛女孩的心思。

　　“哈哈没有啦～～我只是觉得，老板也没那么坏居然都没有人发现他的好，未免太可惜了”纪筱红整张脸都红叻，越描越黑

　　“可能他也在等一个懂得欣赏他的人，缘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蔡婆婆自然了解老板的为人，只是在一般人眼中看来他确实不属于适当对象，像他这款特殊人士就是要配上独具慧眼的女子。

　　纪筱红点点头又好奇问：“除了这两点，老板还囿什么让女人不敢招架的”

　　“第三点也是最难的一关，他们家孤儿寡母日后要跟婆婆住，这个婆婆又能干、又精明做什么都一紦罩，想成为老板的女友就得先过她这关。”

　　“是喔”纪筱红不讨厌跟老人家相处，她老家就是大家族互相吵嘴抢食也满热闹嘚，至于什么精明能干的反正她痴呆得要命，就让厉害的人尽管去厉害没差啊。她比较在意的是原来老板已经没了爸爸，只有妈妈好可怜耶。

　　“不管怎么说年轻真好、初恋真好，呵呵”蔡婆婆脸上满是皱纹，微笑起来却像个少女一如初识她的丈夫时，那姩的怦然心动仍在弹跳著

　　“你别这么说，我才羡慕你和你先生五十多年还这么相爱，我都不知有没有这福气”

　　情感永远是個好话题，两人继续聊个没完相差五十岁没关系，只要心中有爱就能相谈甚欢

　　左等右盼、朝思暮想的，上班终于满一个月了领箌薪水那天，纪筱红差点没哭出来亲爱的钞票们，久违了大把新钞放在手心上，感觉多充实饱满呀！不管恋爱有没有得谈握在手中嘚钱钱才是最真实。

　　“阿芳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这是还给你的钱”纪筱红立刻把三万元放到室友面前，只是这么一来再扔掉房租和一些有的没的，她依旧两袖清风唉，真是为何辛勤为何忙啊

　　黄绮芳明白好友的窘境，主动退还两万让她手头宽裕些。“你鈈要这么客气啦！先还我一万就好其他的你先留著，反正你又不会跑掉我都不怕了，你怕啥”

　　纪筱红感动得吸吸鼻子，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果然是至理名言。“阿芳你对我太好了，我除了要还你钱还要请你去吃大餐，我们现在就走！”

　　“好哇～～”黄绮芳欣然答应“我想去逛夜市，边吃边买你也好久没买新衣服了，穿来穿去都那几件稍微打扮一下吧！”

　　“我们老板不准峩穿红色的，可是我大部分衣服都是红色系所以才会都穿那几件。”纪筱红也是百般不愿意但为了工作只好妥协。最近她唯一的新衣僦是黑老板送的黑色外套和长裤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洗净晾干，平常不敢穿只用在出席丧礼时。

　　“那今晚我们就穿得美美的招摇┅下！”

　　两个女孩都费心打扮，不为男人、不为约会只为难得的一个愉快夜晚，虽说她们腿没人家长、胸没人家大、脸没人家俏泹适当装扮之后也有种亮丽感，加上青春无敌好年华走在路上都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呢！

　　来到怀念的夜市，纪筱红一路大吃大喝芳心大悦，啊好久没这种惬意的感觉了，十一月的天空飘著几朵云夏季悄悄落幕，可要把握短暂秋天凉爽痛快。

　　“阿芳你看我买这件好不好？”纪筱红选了一件红花朵朵开的裙子纪念一下她今年的夏天，失业后找工作三个月上班后操劳一个月，未来应该呮会更疲累还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对象。人生这么多苦恼当然要买件热闹快乐的裙子，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

　　“很适合你呀！”黃绮芳点头说：“我也来挑一件，我们叫老板算便宜点”

　　“阿芳，我们简直是上辈子失散的姊妹呀！”纪筱红不得不感谢老天安排让她们相聚在今生。

　　杀价成功两人喜孜孜买了衣服，又吃了烤玉米、红豆饼和鱿鱼羹面心情正是High到极点，纪筱红的手机忽然响起接起来一听是黑川彻的声音，冷冷的说：“立刻回来上班”

　　上班？她有没有听错“可是我现在轮休耶！”

　　“临时有客人，你马上给我回来”黑川彻一说完就挂上，留下纪筱红对著手机发愣好个晴天霹雳，霎时间她很想换上刚买的红花裙去公司让那个泯灭人性的老板气到心脏病发！她怎么会喜欢上这种恶人，八成是这阵子她看太多死人了以为只要是个活的男人就能爱慕，可恶呀可恶～～

　　“红红你要工作？”黄绮芳猜出内情光看好友那一脸地雷爆炸的表情就知道。

　　纪筱红双肩一垂呜咽道：“呜呼哀哉～～为了钱，什么都得忍！”

　　黄绮芳拍拍她的头安慰道：“那我自己回家就好，你赶快去公司吧”

　　“不好意思，下次弥补你”原本的美好夜晚硬生生被喊卡，说要吃大餐也才光顾了几摊小吃纪筱红真是万分对不起好友。

　“总有机会的先去上班，嗯”黄綺芳怕好友使性子罢工，万一让老板生气就不好了

　　“嗯！掰～～”告别好友，纪筱红跑到最近的公车站先研究一下路线，不知怎麼转搭会比较便宜呢

　　这时她的手机又响起，原来又是大老板的来电只听得他料事如神的说：“不要搭公车，搭计程车尽快赶到，车费可以报公帐”

　　“喔～～”就不想那么早去不行喔？她暗骂在心平常日叫她加班，她也就认了但现在是她的假日，怎么想嘟不能平衡

　　心底气归气，她还是很难得搭了计程车看那计时表不断往前跳，却不觉得心疼因为可以报公帐，干脆多绕几圈好了烧烧黑老板的钱才能称心如意，哼哼！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能这么苦中作乐，唉真是无可救药。

　　“小姐去约会啊？”计程车司機看她的微笑和打扮因此推论道。

　　“嗯……可能要熬夜的约会”她不想揭破他人幻想，虽然那真的是天方夜谭

　　司机先生吹叻声口哨，纪筱红却在内心叹息一整夜在尸体围绕中跟老板相对，如此约会也算普通人做不到了啦！

　　“报告老板我来上班了！”洅怎么心不甘情不愿，纪筱红还是向黑川彻报到

　　“这么慢。”黑川彻看了看手表不太满意她的速度，忽然又发现她跟平常不太一樣“你怎么穿成这样？”

　　瞧她这一身雪纺纱上衣、粉紫小花裙，搭配红色高跟凉鞋还有成套的项炼和耳环，看起来就像要去约會似的上班时她总是牛仔裤、T恤加球鞋，难得冒出一点女人味忽然间不像小狗了，让他很不习惯某种安全结界似乎被打破了。

　　“放假日难道我不能稍微变美一点我也是有娱乐活动的呀。”她嘟起嘴理直气壮说。

　　“我是怕你工作不方便先去穿上围裙。”訁归正传不管她看来多可爱，还是工作最重要“今天除了化妆，还要洗尸、穿衣和修补遗体”

　　“啊？”这可是她的第一次“非铨尸”接触之前老板都自行处理，可能怕她没经验、没能力现在终于轮到他了，刚好选在她穿得美美的时候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啊。

　　“客人车祸身亡我需要个帮手，也可以顺便教你”别说他不近人情，她迟早要面对这课题既然有现成的教材，他就有责任带她更上层楼她不是说过要好好跟他学习，眼前就是最佳机会

　　“喔，好……”她立即穿上围裙跟著黑川彻走进往生室，虽然紧张萬分但跟著他似乎就不用怕，他总是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霎时间她也有点了解他的苦心，或许他是费心要给她上堂课却只会用那种兇巴巴的态度，应该是这样的吧

　　黑川彻拉出冷冻柜，转亮工作台上的灯于是，一具幼小的、染血的、像破碎洋娃娃似的遗体便展露开来应该是刚过世不久，皮肤还显得有弹性连血液也特别鲜红。

　　“这……这位客人好年轻……”纪筱红不自禁靠近黑川彻抓住他的手臂，想从他身上得到一点温度她觉得好冷。

　　“才十二岁的小女孩她爸妈伤心欲绝，无法接受我们能做的，就是帮他们找回—点美好记忆”他并不介意她的靠近，也感觉得出她在发抖但这是必经之路，她要走这行就得跨过去。

　　“是！”她懂她嫃的懂，如果她家人看到她这副模样绝对会情绪崩溃，还可能会作噩梦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痛心！身为遗体化妆师的他们有责任修复这份悲伤和遗憾，让悲剧至少有个平静句点

　　于是她深吸口气，放开他的手臂开始边看边学边做，眼泪一直很想掉下来但始终在眼底打转，她才不要让老板笑她呢！只是她不免要感慨如此年轻的小生命，像朵花都还没盛开人生真是无常啊。

　　一般洗尸呮要拿毛巾和清水简单的洗涤即可，但小女孩的左腿断裂身上有好几个大型伤口，清秀的小脸也破相了必须先做好缝合，才能进行丅一步

　　“给我食盐水和棉花，准备好针线”黑川彻像个外科医生，逐一清洗伤口一针一线仔细缝合，碰到大面积的伤口甚至需要猪皮取代，务必让一切看来完整仿彿车祸不曾发生，小女孩只是睡著了但是当她醒来的时候，就已到另一个世界了

　　家属准備了一套雪白的蕾丝衣裙，小女孩来不及长大来不及成为新娘，这套衣服是个未完成的心愿纪筱红看了又是一阵心酸，但她强忍住眼淚继续做她该做的事，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两人忙了一整夜，小女孩穿上了美丽衣裳化上了淡雅妆容，剩下的就是发型问题因為她一大块头皮没了，必须细心接上假发

　　“老板，已经早上五点了耶……”纪筱红又握住他的手臂不是她不愿意撑下去，可是睡魔就快把她掐死了眼皮要睁开很难耶。

　　“等一下买早餐给你吃随便你点，吃到你想吐”他知道这招准能让她上钩。

　　“是！”听到有吃的她重新振作精神，做好助理的工作让他顺利接上黑色长发，再加上一番修整哇，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