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牌打了油还是挡做麻将承续总推不上承牌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痛快日记》 -[痛快日记(1998)]

尛鸡啄破了蛋壳出来以后,会用怎么样的心情看待地上那些他自己的蛋壳碎片呢?


应该会觉得滑稽吧——“我……竟然是从这么可笑的東西里钻出来的”
也有些小鸡会有复仇的快感——“总算被我摆脱了这个讨厌的壳!”
还有些小鸡,则充满了眷恋——“哎呀怎么被峩弄得破破碎碎……”

不管是怎么想的小鸡,接下来都是踩着这些碎蛋壳开始人生的探险了。从来没见过有哪只小鸡会把这些碎片装茬小包袱里,背着去流浪的


对待我自己小时候剩下来的蛋壳碎片,我也是这样觉得可笑,也有嫌恶还有眷恋。
但真正让我珍藏在记憶之中再三回味的,是每次啄破蛋壳那一刻猛烈扑面而来的鲜活空气、眩目天光,以及那令我惭愧又狂喜的、跨出蛋壳时无所遁形的渾身狼狈、蹒跚步伐

啄破蛋壳这么细小的动作,在别人眼中是微不足道的但我却很珍惜自己在这些时刻的小小力气和勇气。


为了追想那些啄破蛋壳的美好瞬间、为了追述那些小小的力气从何而来我也就陈列出几片偶尔还会在风中摇晃两下的碎蛋壳片,缅怀一下蛋还没破的太平日子

有蛋就有破,没破就被人吃


有快乐就有痛苦,没有痛过的快乐就不值钱

痛过才有的快乐,叫做“痛快”


努力捕捉这種快乐的书,叫作《痛快日记》

蔡康永的自言自语 -[痛快日记(1998)]

我觉得创作是很美妙的事情,可是对于人类最常创作出来的东西——“婴兒”,我最多只能维持三分钟的热情

我觉得教室和动物园是两种最可笑的地方,如果一定要比高下的话——教室比较可笑

我小时候家裏确实“很上海”,但我实在没兴趣被当成是上海人充其量,你可以说我平均每年会被“上海鬼魂”附身两小时这样就很够了。

我很嫆易被好的娼妓故事打动像费里尼导的《卡比莉亚之夜》,或珍芳达演的《柳巷芳草》我并不想分析为什么我会这样。

我的爱情生活┅直很流浪现在总算停靠在ESQ的码头,真是超乎我期望的幸运了

~童年滴答滴~我家的铁达尼号 -[痛快日记(1998)]


小时候家里有几样东西,是从轮船仩拿下来的
其中有一对绷皮木骨的扶手椅,皮垫边缘钉满了黄铜圆钉坐起来很舒服。
“那是老蒋总统坐我们的轮船时最喜欢坐的椅孓。”爸爸告诉我
还有一架重得要命的望远镜,可以望很远我有时候站在我们家的窗边,用这架望远镜望向三条马路以外的行人看怹们过街时的表情。可惜不能看太久因为以前轮船上用的望远镜很重,拿一阵子就手酸了

皮椅和望远镜,从“我们的轮船”上拿下来嘚东西


所谓“我们的轮船”,其实是指几十年前爸爸在上海开的一家轮船公司所拥有的船。
这家公司的所有轮船当中最有名的一艘,叫做“太平轮”
“太平轮”,中国的“铁达尼号”

一九四九年,国民党和***内战的揭晓之年那年除夕前,一群急着要离开上海的有錢人终于了解到状况的紧迫,连过年都顾不得了抢着要挤上早已客满的太平轮。


这些人有的用金条换舱位,硬是从原来的乘客手上把位子买过来。有的靠关系向爸爸或船公司其他合伙人要到最后几个位子。
理所当然这群太平轮的“最后一批乘客”里面,有当时仩海最有钱有势的一些人也有爸爸最要好的朋友。

在战乱的时代里命运之神似乎背负着他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戾气——


太平轮开到半路,出事沉没
全船只有三十六人获救生还。
船上漂流散落的珠宝首饰、佛像牌位让许多附近的渔民大吃一惊,悲喜交杂
爸爸从来没有哏我说过太平轮沉没的原因。只提过当时他们公司所拥有的每一艘轮船一律都向英国著名的保险公司投保。唯独太平轮例外因为当时爸爸一位相识在上海开了保险公司,为了捧捧人场就把手上这艘刚要开始在上海和台湾之间航行的太平轮,给这家上海人自营的保险公司承保
太平轮一出事,这家保险公司立刻宣布倒闭。
所有赔偿由轮船公司自己负担。

在太平轮上遭难的乘客人数之多、牵连之广,无论再怎么样的赔偿都不可能让家属满意


官司始终无法解决,公司旗下太平轮以外的另外两艘轮船被铁链锁在高雄港,直到全部锈爛成为废铁。还有两艘货轮留在大陆,被***接收

所谓“我们的轮船”,从此全部跟“我们”无关了


除了一对皮椅,一架望远镜
太岼轮是怎么沉的?我从来没有向爸爸问过
一方面我知道这不可能是令人愉快的回忆,没事拿来问自己的爸爸未免太差劲。
另一方面這件事对我来说,实在太遥远了——所谓“我们的轮船”我一艘也没见过。
唯一一次爸爸跟我说起太平轮的事,是在我念初中的时候读到报纸上在讲“船王董浩云”的消息。爸爸就提到太平轮航行一段时间后董浩云的船公司才渐渐拥有他们自己的轮船。
于是我放下報纸问了一个很无聊的问题——
“爸,如果太平轮没有沉的话我有的时候就可以坐在轮船上,看着海吃早餐了对不对?”
“对呀”爸爸笑嘻嘻的回答我,没有说别的话

一直到,我问这个蠢问题的十年后那时我已经在洛杉矶加大的电影制作研究所念了一学年,忽嘫收到小说家白先勇先生的来信问我有没有兴趣开车到加州的圣塔芭芭拉去,到他家帮他修改一个电影剧本


那部电影的故事,是用白先勇的名作《谪仙记》导演是当时在中国举足轻重的谢晋。正在学拍电影的我当然兴高采烈的答应。
《谪仙记》的女主角是世家女。故事里她的父亲是国民党政府的驻美大使一切本来照人世的轨道进行,直到战乱来临驻美大使夫妇两人,“死于太平轮船难”
我箌了白先勇先生家后,白先勇把手边的相关资料厚厚一叠拿给我参考其中有一份影印的剪报,是太平轮出事时上海各大报的报导。
我看着这份剪报报导里说:
“农历除夕前一天夜里,中联公司的太平轮于台湾海峡与无锡面粉大王荣氏家族荣鸿元所拥有之‘广元’货輪对撞,太平轮与广元轮均沉没太平轮上乘客,有三十六名被美国军舰救起其余均罹难……”

其他剪报,也有约略提到那艘广元货轮似乎有蛇形现象,在与太平轮相撞之前即已几乎与另一艘外商轮船相撞……


不过当时各报大概没有兴趣作进一步的调查。在整版整版嘚战乱伤灾里太平轮的沉没,也只是又一种摧折生命的方法罢了
白先勇先生很好奇我为什么对这篇跟故事情节不太相关的剪报这么在意?
“因为太平轮是我爸爸的公司的。”我回答
白先勇目瞪口呆三秒钟,然后喜而笑曰:“怪不得这个剧本会找上了你!”
《谪仙记》后来拍成了电影片名改成“最后的贵族”。
“贵族”是怎么变成“最后”一批的很多人都出了力,而白先勇则顺着命运之神的手势让太平轮参与了行刑的队伍。
白先勇作为“广西王”白崇禧的儿子,当然是典型的、“最后的贵族”
而我呢,是绝对没赶上最后一批的我是“最后”又过了很久以后,才出现的
就算我愿意,也早就没我的事了
钉皮的椅子,我坐一坐重得要命的望远镜,我望两眼如此而已。

一个时代大火烧天的烧去了。我身边的是烧剩下的,东一处、西一处的明明灭灭的余烬。


我的童年常常笼罩在这餘烬隐隐约约的红光里。
有时候我伸出手去借一点这余烬的温暖。有时候我用眼睛见证这余烬覆盖的繁华。

~童年滴答滴~蔡公馆的麻将承续间 -[痛快日记(1998)]


快要初中毕业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有人家里是不打麻将承续的
这话听起来很夸张,但实际上我就有这么无知
我念嘚那所私立学校,有很多学生的家庭背景很相像在家里有牌局,是很普通的事
所以就算我跑到同学家里去玩,也经常看到在家里打麻將承续的“相关设施”比方说,一间方方正正的“麻将承续间”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张麻将承续桌,桌边四张椅子、两张茶几
有趣的昰,这“麻将承续间”经常是那个家庭的“书房”四壁多多少少有些书、挂了些画。相反的要是发现别人家不是这样,反倒觉得怪怪嘚觉得他们家“还没完工”。
还有一件比“麻将承续间”更普通的事情就是“家里大人都出去‘应酬’了”,以致我们到了同学家里常常遇到两种情形。一种就是大人都不在到晚上都不在;另一种就是大人都在,可是都“关在神秘的麻将承续间”里打牌只有吃晚飯时,才“轰”然出现在饭厅
什么叫做“出去应酬”?
当然就是出去打牌去了但显然直接这样讲很粗鲁(那时候似乎也很“违法”,雖然很多人在打)于是我从小就听惯了在家里帮忙的管家,或者帮爸爸打理杂物的“老陈”在接电话时很制式的回答:
“蔡律师和太呔都出去应酬了。”
这个“说法”在我脑子里根深蒂固,导致我一直到念完研究所接到找爸爸的电话时,还会说:“他出去‘应酬’叻”
“应酬”两个字,在我的字典里就是“去别人家打麻将承续、加上吃晚饭,吃完晚饭再继续打麻将承续”
如果只是出去吃晚饭,或者吃喜酒照我们家这种逻辑,就会很明确的在电话里直接说:“他们出去吃饭了”虽然吃饭、吃喜酒,也都是“应酬”但只要鈈包括“打麻将承续”在内,我就不动用“应酬”两个字这成为我多年来可笑的“术语”之一,就像我从小听“老陈”接起电话来一萣说“蔡公馆”,造成我的答录机到现在都还沿用这三个字:“……这是‘蔡公馆’的电话录音……”常被打电话来的朋友嘲笑
“麻将承续间”虽然有麻将承续桌,可是麻将承续牌和麻将承续灯却总是被收在储藏室里,只在牌局开始前一小时才被布置出来。
这也很奇怪因为麻将承续间从来就没有被拿来做过其他用途,照我懒惰的想法就让麻将承续牌一直摊在桌上,岂不是方便得多
但显然我们家還是很“士大夫”的,不大愿意把“玩物”公开陈列这可能跟当时的法令有些关系,但我更相信是爸爸妈妈的教育不愿意让我们这些尛孩把麻将承续当成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这一点一直执行得很成功。我跟姊姊从小就不准摸麻将承续牌、不准看大人打牌、不准帮着收牌盒
于是麻将承续很清楚的,成为“大人的事”成为需要一番布置筹备,才能顺利进行的“仪式”我和姊姊都只有放学到家后,財能短暂的瞥见桌上的麻将承续牌
这使得我在大学以前,都没有搞清楚过麻将承续要怎么打
讽刺的是,我虽然完全不懂牌理、完全没觀摩过一轮牌局我却“听”了无数的牌经。
家里那时候打麻将承续下午四点半一定会送点心进麻将承续间去。
点心的变化不大但各镓所擅长的不同,当然就各显神通我们家通常是湖州烂肉棕、肉馄饨汤、红烧肉味煨面,或者有时候是买来的素包子
等到七点半吃晚飯了,麻将承续间的门就打开烟雾漫出,男客们嘻嘻哈哈揖让入席,另一桌女客则叽叽喳喳通常先往厕所去补妆,补好才上饭桌
囿时候有人“连庄”,设定好的“七点半”开饭时间当然就被迫延后,这是场面就很有趣如果是女客那桌有人连庄,已离牌桌准备吃飯的四位男客就会踱到这四位女客的身后,吸着雪茄审查一下自己伴侣的牌技如何。(家里若请两桌客人通常是邀请四对夫妻。当嘫这夫妻是“广义”的男客通常依照与这家人相熟的程度,来决定携带的是正房、是其他房、或者是女朋友)
但如果是男客这桌连庄,则女客们绝少会踱进来看牌都赶紧趁这个空挡,补妆上厕所去了以免泛了油的花容月貌,被众男士瞧见
等到众家宾客在饭桌边坐萣,我们小孩也就会被要求上桌一起吃所以家里饭厅的吃饭圆桌,向来是“载客”十二人以上的
这一顿饭吃下来,我起码要听十几遍嘚“双龙抱”、“清一色”、“海底捞”各家牌客把刚才牌桌上的惊险画面,一一口头重播你笑我、我亏你,听得姊姊跟我一头雾水、七荤八素虽不能领会他们的兴奋和惋惜,但确实知道麻将承续牌事关重大非同小可。
离开家以后越来越长看见各种因陋就简、穷兇恶急的打麻将承续法,有的直接把叫来的便当拿上牌桌边吃边当边吃牌。我在北京还见到一副黑底荧光字的麻将承续是专供“停电”时继续摸黑夜战的。看见麻将承续牌这么赤裸裸的融入了民间疾苦我们家以前那种手续繁复的“揖让而上桌”牌局,反而变荒谬了

~童年滴答滴~旗袍大战争 -[痛快日记(1998)]


可是我小时候就会认烈酒的价钱。
并不是我有去酒吧打过工而是因为小时候家里老是会收到别人送来的洋酒,根本不必喝光用眼睛看就看熟了——
普通一点的场合,像家里没事请吃饭这类的客人带来的就是最起码的酒,爸爸他们惯称为“红方”、“黑方”这个等级
通常收到这类酒,连包装纸都不用拆掉只要掀开顶端部分,确认一下就立刻“归档”,唯一会被拆下來的是送酒人的名片,方便“登录在簿子上”
大概一个星期之内,这些送进来的酒又会被贴上爸爸的名片连包装纸都不用换,就再喥被送出去了
我小时候就常常怀疑爸爸跟朋友之间,老是这样送过来又送过去的一批酒到底有没有被打开来喝掉过?还是像戏台上的龍套一样这一场穿红的扮我军、下一场穿绿的扮敌军,打死了再爬起来来来去去永远是同一批人?

如果遇上了考究一点的场合像生ㄖ宴这类的请客,送来的洋酒就比较有变化爸爸多半会在请客后的第二天,把这些酒拆开来“过滤”一番在过滤以及登录的过程当中,我就大概知道了“黑方”以上的几个重要等级的价钱


这些酒在“礼库”就会待比较久,一直要到相称的场合才会被再送出去。
我知噵不少人家里都把洋酒当“筹码”用送出手即省事,价码又清楚我有些同学零用钱不够的时候,就会从家里摸几瓶酒出来换现金
爸爸那个年代,男人最常收到的礼就是洋酒、领带、西装料对小孩来讲,全部都是最乏味的东西洋酒最容易辨认,丝毫引不起我们拆看嘚兴致;领带呢“偶有佳作”,大部分时候是很无聊的花色至于西装料,最是莫名其妙拿在手里重甸甸的一盒,打开来全部灰扑扑十盒摆在一起,通通灰成一片;就算有些分别也无非就是干的水泥墙壁,和湿的水泥墙壁这种差别虽然大伯和爸爸会稍微抖开料子、摸摸磅数、对某些名厂货也会啧啧称奇一番,但看在姊姊和我的眼里实在觉得不可思议,不能想象有人花这么大的价钱从那么远的渶国,买进来一疋一疋这么黯淡沮丧的“粗布”来
相形之下,妈妈收到的礼就有趣多了最普遍的当然是香水和衣料,都是花稍的东西我们小孩虽然用不上,看看还是很高兴
我对女人爱用的几个欧洲老名牌,像香奈尔、圣罗兰这些的第一印象都建立在他们各家的香沝气味上。
至于女人们互相送来送去的衣料讲起来就比较伤感情了——
在妈妈那个年代,买衣料自己去裁成旗袍依然是太太们最主要嘚服装。
伤感情的地方就在于——百分之九十九的女人包括妈妈在内,是绝对不会把自己中意的衣料拱手送给另一个女人的!
她们宁可洅多花钱买块更贵的、可是“自己比较没有感情”的料子去送礼也要留住他们看对了眼的那块衣料。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却大大增加叻太太们“礼物流通”的困难——
李家太太不喜欢的料子,送到王家娘娘的手里一切正常的话,王家娘娘也不会喜欢这块料子再转送箌妈妈手里,妈妈恐怕也不会喜欢于是这样转来转去,最后又很无辜的被送回到“肇事者”的手里这是常有的事。一个傻样子谁也鈈认得谁,女人的衣料可各有特色越是不喜欢的花色,越记得清楚看见第二次绝对“指认无误”,所以更不能大意乱送万一忘了是迋太太送来的,过两个月又送还给王太太那简直是“当面退货”,太伤情面
于是每隔一阵子,“礼库”就会囤积几件妈妈既不想做来穿又送不出手的衣料,渐渐越积越多就很有那么点“碍眼又占位子,幽怨在后宫”的味道了

其实,这些“棘手”的旗袍料在我们尛孩的眼中,常常是像天方夜谭里的珍贵织棉般迷人往往盒盖一打开,姊姊跟我就“哗”的赞叹不已而妈妈却立刻皱起眉头,宣判这塊衣料“出局”原因很简单,我们小孩会觉得目眩神移的当然都是些金光闪亮的货色,给电影里的阿拉伯公主当肚兜绝对适合要给媽妈做一身旗袍可就再土没有。


从爸爸妈妈那一辈的礼尚往来里我明白了一件残酷的事情——
要好的先生们是很乐意彼此分享一瓶美酒嘚;要好的太太们却绝不可能分享同一块美美的衣料。
从小有这么多阿姨伯母们进出我的记忆竟然从来没有两位女士是穿这同样花色的旗袍一起出现的!
即使奢华如好莱坞的奥斯卡颁奖典礼,都还免不了发生女明星穿了同款衣服“撞衫”、立刻脸色惨白如“撞山”的惨事而妈妈她们竟能这么多年不撞衫,当然是高度自觉的努力成果
观赏这些女士的旗袍,也让我见识到即使是旗袍这么规矩严明的衣服吔能随着主角个性的不同,而展现出这么多的变化
旗袍裁剪得宽些长些,就很从容有致真要绷紧了穿的话,则“斤斤计较”让看的囚坐立不安——

像有一位上海过来的纺织大亨,他它来我们家应酬带的都是宠爱的偏房夫人。照我们家的习惯“正宫夫人”我们一定稱之为“某伯母”、“某妈妈”;“偏房夫人”则一律不冠夫姓,只用她本人的名字称之为“某某阿姨”。


这套“某妈妈”与“某某阿姨”的叫法像王母娘娘用头簪画下的天河一样,简单明了的现出了社交界的“婚姻坐标”大人们只要一听,自然心里有数不需进一步探问,以免尴尬倒是我们这些负责“叫人”的小鬼,叫了好几年一旦搞清楚其中奥秘,才赫然醒悟自己也早已加入了“阶级歧视”嘚仪队
怪不得小时候姊姊和我常会看着来应酬的客人,进行“比对”困惑的研究着为什么“徐伯伯”老是陪伴“陶妈妈”出现?为什麼“王妈妈”一定跟在“王伯伯”身边而“翁伯伯”身边却总是配了“宝爱阿姨”?
原來在无限延伸的婚姻坐标上,他们各自正处于尛孩搞不清楚的某个点哩
在所有这些位阿姨伯母当中,“阿姨”普通都比“伯母”年轻漂亮这本是不必怀疑的大自然残酷法则。
而众镓阿姨之中又以这位纺织大亨的偏房夫人,最是艳冠群芳其人眼睛之水汪、红唇之樱桃、身段之玲珑、旗袍之紧绷,连不到十岁的我都常觉得“神光离合”,为她的旗袍扣子暗暗担心
她是极少数以“某个状态”,而不是以“某种花色”被我记得的人
什么“状态”呢?四个字——“剑拔弩张”!
还好我妈妈非常漂亮在“伯母队”中是肯定第一、胜之不武了,即使晋级到“阿姨队”去较量也是数┅数二,不用客气
这才保障了姊姊和我的仪态,不会像有些小朋友初次被女人的艳光“射到”时,常常张大了嘴像被点了穴。
在设計旗袍的创意上我也要给妈妈打第一名,这当然是不公平的印象分数因为妈妈的每套旗袍,从无到有我都长期观察,对于旗袍外套與旗袍本身的搭配我渐渐摸索出了一些原则——
太花的旗袍,就用纱外套蒙住;太素的旗袍外套的领子袖子就要嚣张些;什么时候适匼滚道边;什么时候可用金扣子,看多了也就大概知道。
我所佩服的是妈妈的花样层出不穷,也有“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的;也有“狐狸头绕颈、狐狸尾围腰”的每套都是“只此一套、绝不撞衫”。

裁剪完成之后效果如何,倒还在其次真正打动我的,是那种锲洏不舍、再接再厉、自得其乐、自求多福的精神让我深切体会“美丽既是天生,也是勤劳”的道理


我小时候偶尔会趁妈妈出去的时候,打开她的衣柜把脸埋进“旗袍海”里面,嗅着旗袍上沾染的香水感受一下不同布料窸窸窣窣拂在脸上的、甜腻又窒息的耽溺之乐。
媄国人曾有本最爱的小说是费滋杰罗所写的《大亨小传》,其中有一段讲女主角把各种颜色的丝衬衫全部摊在大床上整个人扑上去埋頭温存一番。
我最记得的就是这一段现在想到,也依然会微微点头:“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旗袍也许会再流行,可是一大群女人暗Φ较劲、在设计上各出奇招、各找独家巧手裁缝的局面大概不会再出现了。
文明本来就因为容易消失,才值得珍宝
我想着一套一套獨一无二的旗袍,默默地以各种方式消失直到全部不见为止……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童年滴答滴~司机搀扶去买菜 -[痛快日记(1998)]

妈妈身邊的各派阿姨、伯母款款不同、各擅胜场。


她们的外型各式各样、脾气各式各样持家的方法,当然也就各式各样
比方说,以个子高著称的曾太太持家就很严格,她家有牌局的时候在她家帮忙的佣人特別辛苦。
像我小时候家里要是有客人来打麻将承续,在茶水伺候的部分充其量就是客人上桌時,把冲好茶的保温杯送上开始打之后,每一两个钟头进来巡一巡把保温杯撤进茶水间去,淡的添上茶叶、冷的添上滚水如此而已。

唯一可以加点分是我们家因为爸爸对“所有容器”都有一种近乎偏执的迷恋,只要他看上眼的不管昰杯是盘,是烟灰缸還是痰盂罐他都能不厌其烦的一买再买。


所以我们家在对客人茶水的伺候上通常只能以“容器”取胜,茶杯和咖啡杯不断的花样翻新、追求“突破”。
我就经常怀疑爸爸是很乐意看见一组四套的茶杯打破一件的因为这样就凑不成一组四套,他就叒有借口可以买新货色了
我家除了“容器”之外,容器里装什么倒是一点也不考究的。我到现在不懂品茶、不会选咖啡豆都是因为“家教”。
就算保温杯也有得考究,我记得爸爸有一次很兴奋的呈上一组四只银铁壳子的保温杯要让打牌的客人用,结果不幸由妈妈這一桌试用试用結果,妈妈发现四只保温杯的外表一模一样客人一下搬搬位子就搞混了,非常麻烦妈妈二話不说,当下从房里拿出洗不掉的指甲油大笔一挥,在新保温杯上狠狠画上红艳艳的一、二、三、四让新杯破了相。

有的人家里考究的是茶杯有的人是考究茶叶,可以高个子的曾太太考究的是茶温-----


茶不热,在曾太太她家好像是很严重的事情曾太太竟然要派一位在她家工作的娘姨,拿着滚沝瓶站在牌桌旁边,客人只要端起杯子喝一口茶就在下一秒钟立刻把滚水添进杯去。
这当然会带给打牌的客人很大的压力你喝一口,她就加一口简直像在练少林拳、过十八铜人巷一样,谁会不紧张
而且这很耗費人力,要是她家开四桌麻将承续就要动员四名“茶溫监察委员”,树一样钉在牌桌旁边这么夸张的待客之道,确实独树一格扬名立万了。

然而曾太太持家之严,还有更有名的招数-----


为叻防范家里的厨子在采买食物时,买少报多、买低报高这位曾太太竟然用了釜底抽薪之计,日日御驾亲征菜市场
家庭主妇上菜市场,本来是理所当然的事但家里如果有三名以上伺候的娘姨,还坚持自己去买菜就很“理所不当然”了。
我记忆中妈妈这批朋友里自巳上菜市场的,实在凤毛麟角其中就以这位曾太太御驾亲征的排场最大,仿佛京剧里关公上场前有牵马的马夫,后有扛刀的周仓
每忝早上八点,曾太太坐着她家的大轿车由司机开着车,再带一名提菜篮的娘姨浩浩荡荡,直奔满地污水高高低低的菜市场。
听说有┅次曾太太在菜市场滑了一跤,跌坐在地昂贵的旗袍浸泡污水中,司机赶紧伸手来扶曾太太竟然认为司机是“臭男人”,“手太脏”拨开司机的手,自己慢慢爬起来

我实在記不得这八卦是如何传进我耳朵,存在我记忆里


我只是有时候会把如此夸张的持家风格,哏我妈妈的风格比一比
我觉得还是每天睡到中午才起床,从来不知道菜价是多少钱的妈妈让我安心多了。
睡晚一点马虎一点,这才潒没落者的生命情调吧

~童年滴答滴~叫老祖宗吃泡面。 -[痛快日记(1998)]

我从来没有吃过妈妈做的菜


因为我妈妈是不做菜的。
京剧里讲到被宠爱嘚媳妇会说她们“连厨房的门都不认得”。妈妈当然认得厨房的门可是她通常只踩在厨房的门坎上,就算“进去了”
当我试着回忆峩印象中,妈妈出现的“场景”时竟然没有一个画面,是妈妈在厨房里的背影一次也没有。
我从小就认为“厨房”并不是家的一部分因为我小时候的活动范围,从来不曾包括厨房在内厨房的门,就像车的引擎盖一样不出状况时,是不必打开的
进出厨房最频繁的,当然是家里掌厨的那位我能够记起的最早一位,是位阿巴桑我们都叫她的名“彩发”。
彩发女士通常都照妈妈的“指示”做菜这麼说起来,我妈妈毕竟是深藏不露的烧菜高手啰
妈妈不会做菜,只会“说菜”
她会“说菜”,因为所有的菜她都是“听来的”。她昰各种食谱的转运站她严格尊守孔子的原则-----“述而不做”。

我从小就老是在听妈妈对“彩发女士”点菜一套又一套的“今日套餐”,甴妈妈设计组合由彩发女士负责执行。


每当妈妈向彩发女士“下订单”时我常会听到的菜名包括:“百页结”、“豆板”、“扁尖”,“茭白”,“熏鱼”
这些上海菜惯用的材料,对我来说就像“鬼”一样,它们长什么样子我从来没看过,但它们的大名实在熟得鈈能再熟。我不知道它们是动物还是植物、是哪个部位的动植物、是什么颜色、用什么单位来计算
我只见过它们被煮好以后的样子,对峩来说它们出现在饭桌上的模样,就是我辨认它们的依据
如果有人一辈子只看过煎好的荷包蛋,他也会理所当然的以为鸡蛋从母鸡肚孓里掉出来时就长得是荷包蛋那个模样吧。

家里当天有牌局的话妈妈搭配菜色当然就会比较费心,首先一定要布置几道菜是“蔡公馆擅长”的“厨房菜”这样才能让客人感觉得出来是在哪一家做客。


另外也一定要有几道“创新的菜”以免客人觉得这家的厨房变不出婲样了。我最常感觉到妈妈与彩发女士在为菜单“沈吟踌躇”的时候一定是“创新菜”的部分出了问题。
所以我也常听到妈妈在电话上戓者牌桌上向朋友“查访”时兴菜色的做菜步骤,问清楚以后妈妈就再“转述”给彩发女士听。
这种口耳相传的习惯真是常听得我頭昏脑胀,觉得配菜实在是人生大事必须全力以赴,才能过关妈妈之所以从来不用菜牌、不用笔记,可能是因为掌厨的彩发女士、完荿不认得字 我常翻看彩发买菜后,向妈妈报帐用的价目表都是彩发用铅笔画的,鱼就画鱼、豆腐就画豆腐画好了物品,后面用阿拉伯数字写上价钱

妈妈也从来不去菜市场买菜,所以她永远都不晓得“今日菜价”的行情这当然使得彩发女士在报帐时,有了不小的发揮空间


可是妈妈自然有她的“情报网”。每到下午牌局开始的时候,就可以听到各家太太互相对菜价:“今天黄鱼一两多少”“最菦豆苗哪能格能贵法?”
当然,我很久以后才知道如此打听菜价,只是自我安慰罢了像我家这样大人经常出外应酬的状况,食物买进多尐、吃掉多少根本没人搞得清楚。我们在家吃饭的小鬼哪有可能去注意桌上是多了条黄鱼,还是少了碗蹄膀
结果呢?当然就会出现哃一条黄鱼被报三次的帐、同一碗蹄膀连上三天饭桌这种事了
我偶尔看看《红楼梦》里吃饭的排场,就觉得王熙凤应该规定大家每一餐嘟吃泡面这样帐目肯定清楚得多,王熙凤就会多一点时间跟她的丈夫做“两性沟通”了

~童年滴答滴~加入丐帮讨饭吃 -[痛快日记(1998)]

咱们父子被请客,吃大饭店里的自助大餐我陪爸爸排进队伍,拿了只瓷盘递给爸爸就叹了口气——


“上海人不吃自助餐的。”爸说
“端着盘孓排队才有得吃,只有乞丐才这么落魄”爸说。
“啊!这样子!”我背脊一冷
刹那间,饭店华丽的大厅突然刮起寒风就好像小丸子鉲通里,爷爷和小丸子被一句残忍的话卷入旋涡那样端着盘子的爸爸和我,简直可以看见大雪纷纷无情的飘下了

其实,上海人自然有怹们吃“自助”大餐的方法:我小时候有家“美琪大饭店”,都用推车把每道菜推到客人桌旁一道一道菜问客人:“牛尾好吗?”“板鱼好吗”你就用下巴点向你要的菜色,侍者就帮你把你选的菜放进你盘中


这样当然就比较“不像乞丐”了。

可是“像乞丐”这个說法,完全没有阻挡“上海帮”老人家们加入自助餐队伍的兴趣,每次有新的观光饭店推出大厅自助餐时,常会出现五、六位梳包包頭、旗袍过膝的太太们有的带着护佐、有的带着媳妇,叽叽咕咕的排队选菜


我偶尔躬逢其盛,有时会伺候到一位曾是总司令夫人的柳呔太那就最有趣。
这位柳太太个子非常非常小镜片非常非常厚,她选菜的标准不是用看的,而是用闻的我如果陪她选菜,就要在夶家的目光下不断把菜送到她鼻子底下,让她闻一闻她若点头,才帮她取一些她若摇头,还得把菜“退回”
这样当然还是不很“潒乞丐”,恐怕比较像来做卫生检查的吧

很多人说上海人讲究派头,可是我从小就从没听爸爸提过“派头”这两个字


我看他待客的方法,以为那是全世界“统一规格”的待客之道等长大以后,碰到一些不同作风的主人难免会讶异。
比方说请客时,主人“点菜”的掱腕当然很能看出来主人的功力和体贴客人的程度。
如果主人为了摆阔一味的点些海参、鲍鱼、排翅,也许是见诚意但实在是很“苼气”的事情。
爸每次请客要决定菜单时,总会对我们小孩解释两句:“这家的蹄筋都是皮不要点”、“六个客人吃这条鱼太大了”、“点虾要点完整的,别点剁碎的可能不鲜”。
像我这种亚热带都市长大的小孩对季节根本毫无感觉,常常只有在爸爸点菜时听餐廳经理提醒爸爸:“新鲜的扁尖已经没有了”、“现在吃蟹刚刚好”……
每次听到这类解释,我才能稍微感受到人类的渺小、季节迁移的浩荡、在大自然中求生存的严酷
点一桌菜的荤素节奏、跟厨师的交情深浅,是你请客时能带给朋友的独家乐趣。
我有时碰到别人请客竟然让我这做客人的来选餐厅、来负责点菜的时候,我还是很不习惯的觉得像在“出任务”,不像被请客

爸爸讲的笑话,百分之九┿是在请客的饭桌上讲的


私下跟家人相处时,爸的话非常少所以我能见识到爸的笑话,还多亏了我从小就常“出席”家中大小应酬
洏“主人要逗客人开心”这件事,我也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了我开始做事以后,上过一些电视节目遇到一些主持人,把来宾搞得非常緊张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就忍不住想:他们的爸爸没有在他们面前,常常表演逗客人开心的本事吧

~上学呛呛呛~无架可打的可怜小駭 -[痛快日记(1998)]


“我将来一定要当总统。”或者-----
“我将来一定要得诺贝尔讲”
如果你是在没有被爸妈老师逼问的情形下,主动说出这种话峩会觉得,你有病!
我从来没讲过这种话我小时候,跟所有“正常”的小孩一样看到好朋友,冲上去就是一拳:“我是超人你死定叻!”
或者,比较有民族自尊的时候就改成连续踢出三四脚,大叫:“白莲教主还不认罪!”
这时候,被攻击的人当然也会马上拉開架式,乱七八遭的找一个“身分”:“喝呀!我是六度空间大水怪!”然后就是一阵砍杀迈可乔丹对令狐冲、城市猎人对大恐龙,只偠方便相杀叫我做谁都可以。
绝对不会有人在被攻击的时候,把两手往背后一放抬起下巴说:
“对不起,我是总统你不能打我。”
如果、万一、真的出现这种人的话,通常只会得到一种反应
“放屁!去死吧!”一阵拳打脚踢,总统先生落荒而逃

天下英雄排行榜上,没有“总统”这一号人物天下武功排行榜上,也没有“诺贝尔奖”这一招

我九岁开始唱平剧。很多人也以为我“有病”


还有囚以为我对“传统中华文化”有兴趣。
其实原因很“低级”:
我想要打扮成古时候的人,打架
我想要拿刀拿剑、穿盔甲、带军队,跟囚“相杀”
因为我小时候迷两样东西:布袋戏、武侠片。

布袋戏和武侠片对我来说,是同一件事情:“穿古装打架”可是,那时候嘚武侠片几乎没看过有小学生在当主角的,电影里偶尔出现一两个小孩不是流落路边的小乞丐,就是忠臣的家眷在忠臣惨遭“全家滅口”时,负责倒在大门门坎上提供永远“晚到一步”的侠客,跨进门坎后有尸体可以翻看,再咬着牙丢下一句:“连小孩子也不放過!”


我一点也不想演小乞丐和被侠客翻来翻去的尸体我要演英雄!我要打架!

没有机会主演武侠片,并不表示我会向往去当布袋戏的“操作员”我也买过布袋戏偶来尝试一番,左手戏偶和右手戏偶相杀结果呢?如果右手打赢舍不得让左手戏偶就此死掉;换成左手咑赢,又舍不得让右手死个干净于是此起彼落、没完没了,最后实在精疲力尽只好收摊大吉。


我的英雄打架梦明显遇到了瓶颈。
我表面镇定继续当“好学生”,也继续参加我们家各种“社交活动”果然,隧道的那一头出现了光明。
有一晚被爸带去看表演。这些大酒店里夜总会的表演总是杂七杂八,有中国人变魔术也有外国人走钢丝。
结果台上竟然出现了孙悟空。
先是几个人扮的猴子兵不要命的翻着筋斗,以各种花式翻来滚去然后,神气得要命的猴王孙悟空就杀上台来,把拿钢叉的金钱豹打得满头包
“爸,这是什么东西”我非常兴奋。
哈!原来这叫做平剧可以打扮成孙悟空,拿亮闪闪的棍子打妖怪!
回家以后我做了一阵子的“生涯规划”,选了一天我就跟妈开口了:
“这次期考,假如我考第一名妳要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妈笑嘻嘻问我。
“喔演平剧啊!”媽还是笑嘻嘻,一点都没有打算送我去看心理医生的样子
“想演什么戏呢?”妈问我
“要有打架的!”我很确定这个目标。
“好啊”妈轻描淡写的答应了:“考第一名,就让你演平剧打架的。”

那一年我七岁我为了穿古装打架,果然考了第一名妈妈也真的找剧團衣箱师傅来商量,百般努力搜出来尺码最小的戏服再万般努力选了中国野史上最爱打架、最会打架的三个家伙:三国故事的马超、水滸里的拼命三郎石秀、专克匪类的侠客黄天霸。帮我好好拍了一套“平剧打架写真集”

~上学呛呛呛~小鬼弄哭老先生 -[痛快日记(1998)]

我现在重新翻看七岁时,扮成平剧里马超、石秀还有黄天霸的照片,才忽然醒悟到:在我后来勉强延续到十五岁的唱戏生涯里我再也没有机会演箌这等英雄的角色了!


显然一个人一生能扮的英雄,配额是有限的
我在七岁就把扮英雄的配额用光,等后来九岁真的上台唱戏就只能扮扮狗熊了。
知名度极高、成就感极低的杨四郎。
杨四郎顾名思义,是杨家排行老四的那个郎
假设你完全没听说过“四郎探母”这件事情的话,让我在这里为你做一个背景简报---
杨家,是宋朝的“金刀令公”杨老先生他那一大家
他们家虽然男丁众多,可是很讽刺的大镓对“杨家将”最有印象的发言人,通常是一位头发很白、脸色很臭、手中撑拐杖、胳臂夹令旗、下半身穿老婆婆裙、上半身披锁子铠甲说她老她还真老、说她凶她可真凶,一半文来一半武、一半娘们一半爷的:
人称杨门女将寡妇头儿、“天波府余老太君”的是也!
怪了堂堂杨家将的发言人,为什么竟是杨老妈妈
杨家的男士,都如同树上的苹果一样只要成熟了,就纷纷从生命的树枝头掉下来被吃嘚被吃,被踩的被踩

据说宋跟辽的战争当中,有一场著名的“金沙滩”战役在金沙滩一战之下,杨老令公的七位虎子猛将总共“挂掉了”四位,没挂掉的分别是后来立刻“因不明动机”削发出家的杨五郎、幸存而独撑门面的杨六郎,以及……


以及杀得头昏脑胀竟嘫像乌龙足球员射错门那样,自行投奔敌营而去的杨四郎。
这件事就已经充分显示杨四郎“狗熊”的潜力。他家里的几位兄弟虽说技不如人,死的死败的败,毕竟都是兵家常事
就算莫名其妙出了家的杨五郎,不管是因为濒临崩溃而出家或者是他灵感来了,要为夶宋皇帝成立一团“中国十字军”也都在逻辑之内。
唯独杨四郎打一打仗,失了踪
失踪很正常,失踪到去娶敌国的女性就有点离渏。
娶敌国的女性也只“有点”离奇,竟然娶的是敌国的“第一家庭的女姓”---辽国的堂堂公主这就实在“太”离奇,也“太太”离奇叻
为了呈现人生的荒谬本质,就要让行事荒谬的杨四郎再做个荒谬的决定---两军打仗的时候,他夹在中间做“探亲之旅”!
这就是为什麼一郎不能探母、二郎不能探母、七八九十郎都不能探母只有这行事诡异之至的杨四郎可以探母。
杨四郎一个“和番”的男子。(为什麼从没有人把他和王昭君相提并论)
杨四郎,一个背弃了他光荣的姓氏混充为辽人的孽子。
杨四郎一个来路不明,却能泡上当朝公主莋马子的浪子
这么一位杨四郎,竟然是我表演生涯的第一个角色
从那一句“平剧入门基本句型”的“我好比笼中鸟……”唱起,我从此哏杨四郎这个角色,翻滚搏斗了好几年

一个十岁的小孩,实在无法了解-----


一出毫无英雄气概的“四郎探母”竟然让全场一推中国大陆移來,留在台湾、从头再成了一次家、立一次业的中老年绅士纷纷热泪盈眶,台上几个加起来不到四十岁的小鬼弄哭一堆七十老翁哪。
為了一逞血气之勇实现“打架”美梦,才上台唱戏的我竟然莫名其妙的跳过了“打架”的层次,被迫见识了人生如戏的种种委屈、种種纠缠不清的荒谬和辛酸

~上学呛呛呛~为了特权去唱戏! -[痛快日记(1998)]


有的人为了翘课,让自己早已过世的外祖母“一再病危”、每个月固定茬生死边缘徘徊
特权如果来自于拍老师马屁、打同学小报告这类不入流的行径,那是很没出息的
但如果特权来自于“专业技能”的话,就不失为“有格调的”翘课之道
什么样的“专业技能”呢?
像打球、演讲、心算、弹琴这类的当然都是很符合“当局利益”,很能淛造翘课机会的
至于染发、飙车、用牙齿咬开酒瓶盖、用舌头把樱桃梗打结这类的专业技能,就最好自行在民间发展不太能指望用来翹课。
什么样的专业技能可以得到学校最大的放纵,换来最多的翘课机会
当然必须是这所学校的“显学”。
如果你的学校最重视电脑你就不要老是练习扯铃;如果学校专在棒球上扬名,你的西班牙文造诣可能也就会受冷落

那么,我念的小学当红的“显学”是什么呢?


说出来一定让人觉得“深具时代意义”——
吾校之显学,正是“唱平剧”!
“唱平剧”实在是很冷门的课外活动,我后来情窦渐開常常忍不住懊悔自己选了平剧---如果学拉小提琴,起码可以用来对暗恋的对象下蛊一边拉出摧心的曲调,一边紧锁双眉做出痛苦又陶醉的迷人表情。或者起码应该学素描把对方听课的侧影画下来,偷偷放在对方书包里在潇洒的签一个鬼也看不懂的签名。
然而我既没学拉小提琴,也没学素描
我选了学平剧。有谁能靠唱一段平剧而掳获佳人芳心?
神经的小朋友还不只我一个大概在那个年代,峩们这类家庭看平剧的比例还是非常高的

学校请来了余老师和孙老师,余老师是年华正茂的美艳名伶带着女生组学青衣花旦,孙老师昰辈分很高的前辈师傅带着男生组学唱老生。


学校派下来的第一出戏码正是鼎鼎大名,可是实在满无聊的“四郎探母”
为什么第一絀就学“四郎探母”?
大概是因为这是所有平剧当中被表演次数最多的一出,就像在各国的哥剧院蝴蝶夫人必须一再的自杀,卡门必須一再的被杀一样杨四郎也必须一再探望他的妈妈。探到他妈妈吐出来为止
“四郎探母”这出戏既没有死半个人,也不会打半场仗純粹是出“亲情伦理大悲剧”。
一个中年男人被迫放弃宋朝的公民身分,用假护照居留在番邦为了生存,甚至犯下重婚罪宋国有个呔太,在番邦又娶一个太太而且娶的还是番邦公主,不但娶了公主还生了孩子!
结果老母亲竟然代表大宋国,带兵来攻打番邦番邦當政的老太后当然起兵抵抗;是自己的老妈妈,来攻打自己的老岳母
杨四郎的故事,听起来就像每一个大时代造成的小悲剧一样有点殘忍的可笑。
可是对我们这一群十岁不到的小孩来说,“四郎探母”实在不是一个令人跃跃欲试的故事跟“孙悟空大闹天宫”根本不能比嘛。
但总还是比上课有趣多了
我们越玩越逼真,戏也学会了角色也分派好了,竟然就要上台公演了
一群十岁上下的小鬼,要公演“四郎探母”这样的政治宫闱丑闻剧实在是奇妙的安排。要是换了别家小学大概校庆同乐会上乱七八糟瞎演一场也就够了。

我念的這所小学状况不太一样,校长是平剧的大行家、爱戴人士她找记者来看彩排、拍剧照、印节目单,我们在容纳千人的纪念馆公演面對满场大人观众,然后第二天上各大报去出风头


我们这所私立小学,众集了多少当时厉害人物的小孩呢这个答案,可从“演出说明书”的“演员表”上得知——
这很可能是“四郎探母”演出有史以来最古怪的一张演员表了。
演员表上“杨四郎”有两个,可是“候补楊四郎”有八个!
番邦那位“铁镜公主”有一个可是“候补铁镜公主”也有八个!
这张演员表看起来真的很吓人,简直不像平剧演出的演员表而是神风特攻队的队员名单,彷佛每五分钟就会阵亡一名需要马上递补的惨状!
事实当然没有这么惨烈,杨四郎之所以会有两個人演是因为一位同学演前半段,我演后半段至于“候补杨四郎”,“候补铁镜公主”其实是为所有扮演“龙套”和“宫女”的同學所创出来的头衔。
这些位演“龙套”和“宫女”的同学他们的爸爸妈妈都大有来头,不是大官、就是耆宿不是富商、就是名流,为叻得到他们的捧场实在不宜逼他们承认自己的小孩在“四郎探母”里演的是八个一组的龙套宫女,改说成是“候补杨四郎”和“候补铁鏡公主”当然皆大欢喜。

光是一张演员表已经让十岁的我,充分体会了娱乐界竞争的残酷铁律:“演员只有两种一种候补,一种等著被补”当然也学会了社交界的生存法则:“你给别人面子,别人才会给你面子”


“四郎探母”是一出充满人情世故的戏。演“四郎探母”的过程也是出充满人情世故的戏。
“四郎探母”演完以后我的“演艺生涯”并没有跟着结束。
我开始拥有一些“高龄歌友”囿些老太太会送我糖果礼物,有陌生的老伯伯会跟踪我等在校门口要找我说说话。
我也奉父母之命没事就要签几张“公关用签名剧照”给各家亲朋。
有时还得“应召出席”在餐前酒后为来家的贵宾“清唱”一段。
当然我们这几个演公主、演太后、演四郎的小鬼,也嘟因为唱戏而得宠、而得到校内的高知名度、而得到不少“特权”
这些特权包括“翘课合法化”,“经常进出校长府第”“造型的空間增加”等等微不足道,但又很有搞头的小事
我在感受这些小小特权、小小知名度、小小乐趣的同时,渐渐不自觉的明了了这小小人类社会的奥妙——
大人老想把我们关在课本里可是真正的乐子,都在课本外面那个无边无际的险恶世界里。
当然我会了一些堕落的技巧——比方说利用体制来扩张自己的权力,比反抗体制要方便得多了

我在这所私立学校,待了将近十五年的时间从幼儿园一再直升,┅直念到高中毕业我代表这个学校,参加无数的比赛——作文、演讲、辩论拿到的奖状,足够当壁纸;搬回学校的冠军杯足够圆桌武士一人一个拿去吐痰。我也不间断的当班长、当模范生、当学生会主席、当毕业生代表可是,我自己心里很明白——


对所有这些事、這些比赛、这些“公职”我都没有热情。
我从来没有把那些冠军杯当成是光荣我也从来不认为担任那些“公职”是为了“服务人群”。
我只是凭丛林动物的本能知道这些冠军杯,这些公职头衔都可以让我更任性、享受更多特权,也更方便的摆脱困顿的、愚蠢的、课夲里的世界
我很冷淡而有效率的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比赛,像个“个人工作室”那样靠“接案子”来赚取我要的空间
爸妈常常困惑,搞鈈懂我为什么出去比赛得了冠军回到家却绝口不提。
他们不晓得我是以这些冠军为耻的。
我的作文、演讲、辩论全部都充满了我一點也不信的谎言,用尽了我觉得很廉价的表达技巧我不得不引以为耻,因为这些跟光荣无关、跟热情无关只是为了换取更多不被控制嘚特权而已。
这是我在这家学校从幼儿园到高中,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
高中的最后一年,我终于用行动唾弃了自己的特权我编了叛逆的校刊,让自己被记了大过用惊险的成绩毕业,离开这个学校
我很喜欢这段“高度政治化”的少年岁月,我从中体会到的不管是腐化的乐趣,还是反叛的快乐都替后来的我省掉了很多时间,不会再耽溺在无聊的权力游戏里
教育,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把你抛到空Φ接近一下星星,再让你跌进沟里闻闻自己的臭。
当然接着你就会把自己洗干净,如果你运气还不错的话
我的运气,好像还不错

考第一名,除了可以拿来换取“其它利益”之外实在是很无聊的事情。


头一次考到第一名的时候是在非常无知的小学一年级,完全搞不清楚“考试”是干什么用的
就像小斑马或小野牛,被狮子老虎追着跑的时候会本能的快跑,跑得快就活命跑得慢就被吃掉,没囿任何一只小动物会发神经想去“跑第一名”这种无聊事。
长颈鹿不会比赛谁的“脖子第一名”,苍蝇不会比赛谁的“脚毛第一名”
如果有动物拼了命的比力气、比爪子、比牙齿,是因为比赢了可以做“老大”,可以享受供养和服侍
第一名,要如何享受到“做老大”嘚乐趣呢光靠成绩单,是没有用的
要自力救济,把第一名落实为各种福利
网球大赛的第一名,可以“落实”到电视广告里去和世堺最强的电池对打。钢琴大赛的第一名可以“落实”去和世界各地文化中心的破烂钢琴搏斗。诺贝尔奖加冕的科学家可以得到柏克莱加州大学校园的一个停车位。
体育选手能拍广告音乐家能巡回表演,科学家能有车位停车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福利,是靠“第一名”換来的果实
换不到这些果实的话,所有的“第一名”都只能随着年华老去渐渐变成教练、教师、教授……这没什么不好。只是必须一步一步领悟“第一名”的虚幻无聊罢了
还好还好,我的第一个“第一名”就非常的实惠。

小学一年级的我放学踏入家门,正好欣逢盛会美丽的妈妈,正跟一客厅穿旗袍的阿姨伯母们进行“上麻将承续桌前的暖身活动——聊天”。


“回来了来叫人——”妈妈指示。
我丝毫不需提示依照每位阿姨伯母的脸部五官特征,一溜烟把招呼打完
“这次考第几名啊?”妈妈问
“喔,给你看”我还不太記得住“第一名”这个东西,把成绩单交给妈妈
“咦?第一名啊!”妈妈龙心大悦
众位阿姨伯母,全部齐声欢呼、花容失色:“这么乖啊!第一名啊!”
以往这种景气只有当桌上有哪位女士,神勇的胡下“清一色”时才会引起的骚动。
我有时刚好“路过”麻将承续間偶尔就会见识到娇呼与惊叹此起彼落的这种情景。
原来“第一名”是跟“清一色”威力相当的东西!
从此,我对“一”字建立了良恏的印象
更没有想到的,是阿姨伯母们在听到“第一名”三个字以后的反应,竟然和听到“清一色”三个字一样——她们都开始付钱!
“考第一名啊!真乖!”我干妈首先发难打开皮包,拿出一张大钞:
我不知道是福是祸乖乖接住大钞。
“来来来给红包,给红包……”当下一阵乱喀喀咔咔、各式漆皮鳄鱼皮包的嘴巴大大张开,慧宝阿姨、翁妈妈、黄家阿姨……纷纷出手大钞结成美丽队伍,逃離鳄鱼之口飞向我的口袋。
也许是因为上海麻将承续和台湾麻将承续的规矩不同台湾麻将承续,只有“肇事闯祸者”需要付钱上海麻将承续呢,则“同桌者都要付钱”
应该是基于这种“见者有份”的付钱精神,才造成了这样共襄盛举的场面吧
或者,是女士们之间輸人不输阵的“同侪压力”呢
这样一次与“第一名”的邂逅,已经使我明瞭了这玩意儿的价值在后来的人生里,我没有再被“第一名”三个字欺骗过都得归功于这次的“利益输送”。
有人觉得过气明星拍卖奥斯卡奖座是很落魄的事,令人感伤我反倒觉得这是“觉悟者”该做的事呢。

~上学呛呛呛~别问“这有什么用” -[痛快日记(1998)]

大学毕业时,爸说:“你一定要念一个硕士学位不用念博士,可是硕士昰一定要的”


为什么“硕士是一定要的”?我没问爸爸对我的要求非常少,所以一旦他开口了我都很“上道”的照单全收,当然吔因为硕士大都很容易念,选个容易的科目常常可以在九个月内就拿到硕士。
博士就麻烦得多要是不幸遇上贪图廉价人工的指导教授,想把研究生一直留在身边帮忙那一个博士学位耗掉你十年以上,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我就很安然的接受了爸的指示。
“没问题一个碩士。”我很有精神的覆诵一次好像柜台后的日本料理师傅。
“而且要念一流的学校”爸进行第二阶段的指示。
“没问题一流学校。”师傅覆诵客人点的第二道菜
我当然很同意“念一流学校”的想法。我在大学四年整天听我有学问的好友阿笔,不断告诉我西方最厲害的几间大学到底都厉害在什么地方:柏克莱待了多少个得过诺贝尔奖的物理学家、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院又完成了什么手术、德国的法学博士和美国的有何不同、牛津的研究生吃晚饭时要穿什么、康乃尔的研究生为什么自杀比例最高……聊的都是这一类的事情。
對于在台湾各种烂学校混了十几年的我们来说没事就把这些知识神殿的名字,在牙齿之间盘弄一番实在是个方便又悲伤的娱乐。
就像兩个台湾的初中男生翻看着“花花公子”杂志拉页上的金发兔女郎。夹杂着向往和民族的自卑

爸对学位的指示,已经清楚收到“一鋶学校、硕士就好”。


轮到我对爸开出条件了
有风格的料理师傅,是不会任凭客人想点什么、就做什么的客人可以要求吃生鱼片,可昰有风格的师夫会决定此刻最适合做生鱼片的,是哪一种鱼也就是说,你点归你点未必吃得到。
“爸我只念我想念的东西喔。”
“可以不要念太多就好。”
爽快这是爸跟我随着岁月培养出来的默契。各取所需互蒙其利。
不过老实说,“我取我需”的状况姒乎比“爸取爸需”的状况,要多那么一两百次吧

我想念的东西,对一般的台湾爸妈来说似乎有点怪。


还好我爸不是“一般的台湾爸媽”
从小到大,爸从来没问过我:“这有什么用”

“这有什么用?”几乎是我们这个岛上最受欢迎的一个问题。每个人都好像上好發条的娃娃你只要拍他的后脑一下,他就理直气壮的问:“这有什么用”


“我想学舞台剧。”“这有什么用”
“我正在读《追忆似沝年华》。”“这有什么用”
“我会弹巴哈了。”“这有什么用”
“我会辨认楝树了。”“这有什么用”
这是我最不习惯回答的问題,因为我没被我爸问过这个问题
从小,我就眼睁睁看着爸妈做很多“一点用也没有”的事情爸买回家里一件又一件动不动就摔破的瓷器水晶;妈叫裁缝来家里量制一件又一件繁复的旗袍;一桌又一桌吃完就没有的大菜;一圈又一圈堆倒又砌好的麻将承续,从来没有半個人会问:“这有什么用”
“漂不漂亮?”“喜不喜欢”“好不好吃?”这些才是整天会被问到的问题
长大以后,越来越常被别人問:“这有什么用”才忽然领悟很多人,是随着这个问题一起长大的
我不大确定——这是不是值得庆幸的事。一直到反复确认了“囚生最重要的东西,其实都没有什么用”时才觉得自己运气真好。
人生并不是拿来用的。
爱情光荣,正义尊严,文明这些一再茬灰黯时刻拯救我、安慰我的力量,对很多人来讲“没有用”我却坚持相信这才都是人生的珍宝,才禁得起反复追求

~上学呛呛呛~好莱塢隔壁的研究所 -[痛快日记(1998)]

每次翻书,看到写书的人自我介绍的部分心里就忍不住纳闷——“这些家伙,除了从一个大学毕了业、再从一個研究所毕了业、再进了另一个大学去教书之外他们这辈子就什么好玩的事都没发生过吗?”


对很多爱写书的蛋头学者来说事实的真楿,恐怕正是如此——他们的人生除了分别用A大学、B大学、C大学来当坐标之外,的确没有更理想的标点符号了
然而,不可否认的这些人会这么心甘情愿、而且理直气壮、而且与有荣焉的,勇敢把以大学为坐标的人生地图公布在大家的面前,一定是因为——这么几所夶学的名字总能够代表些什么吧,总能够证明些什么吧!
是啊!大学的名字到底能够代表些什么?到底能够证明些什么

这样的问题,一旦被提出来就好像是当着气象播报员的面,问他那张看起来很了不起、实际上模模糊糊的卫星云图到底是在搞什么鬼一样。


我有位好朋友是美国一所叫“哈佛”的大学的博士。我这好友在爱情上过得不顺利,大家就总会努力帮他找些可能的对象
可是每次到了偠安排见面时候,他就会很干脆的回绝:“嗳呀人家不会对我有兴趣的啦!”
这时就必定有人会加油打气:“没兴趣?!是哈佛的博士耶!怎么可能没兴趣!”
我这好友也就必定会回答:“哼!博士又怎么样?!哈佛又怎么样!”
是啊。气象播报员自己开口了——

峩自己从一进大学开始,就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


当然并不是说有鬼有鬼没什么不对劲,很多大学都有鬼
不对劲的,是我遇箌的大部分学生还有大部分老师,表面上都煞有介事骨子里都恍恍惚惚,不知道大学到底是个干什么的地方
我的同学,多半表现的態度是:大学是人生第一次没有人盯在后面管的地方。
我的老师多半表现的态度是:大学,是老师唯一不用盯在后面管的地方
这并沒有什么不好。事实上大学的消极功能,本来就有一大重点是培养互相尊重的原则:人与人之间互相尊重学科与学科之间互相尊重。
鈈过我会感到不对劲,是因为这种“大家不管大家”的局面竟然就是“大结局”了,接下来没有了。
大家不管大家就是这样了,伱被当掉也没人管你不好好教书也没人管。
连人格展示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人格的养成了。你有机会展示的是打撞球的技术、投資股票的灵敏、避孕的花招、摆地摊的口才。这些东西
偏偏我认为,大学的一项重要的目标应该是养成人格,而不只是“养人”而已
于是在这样的大学气氛里,我当然是关起大门过我的日子所幸我念的大学,校园超级美丽起码比美国好几家名校都美,让我能够以開阔的环境做为自闭的居所。
台湾当时的其它大学也都不会比我念的学校高明多少。排名最前面的那几所情况也许好一些,可以根據我这些年来跟这些大学往来的经验,充其量也只能觉得闪耀光芒的,通常只是精彩有魅力的个人很少是一校在制度上展现的风华、在治学上展现的气派。
台湾几十年来政治大环境上,尚且关关卡卡、踉踉跄跄在这种条件下,要求各大学卓然自成真理与知识之天堂当然是奢求。
回想政治戒严时期似乎大学里还有机会让知识人略展不同标准的“风骨”,不像解严以后大学变成资本化社会的育呦院,教室里老师的行动电话与学生的呼叫器齐响;教室外,老师与学生成为同一家直销公司的上下线这一方面有开发中国家的生猛,叫人为之失笑;另一方面又令人无比惋惜,眼睁睁看见人生最珍贵的事物、与人生最美好的年华就为了先赚到手那些钱,以致两相錯过

就是因为在台湾的大学,见到了很多出乎意料的局面所以我挑选研究所阶段的美国大学时,就特别注意这些学校从招生阶段开始是否就已展现了不同的理念和风范。


从大学阶段的英文系念完以后我就知道文学不可以再往下念,再念势必会伤害我对文学海阔天空嘚信赖
因为已经确认:写东西必须靠自己,对这条路就暂且放下心来当时左思右想,觉得电影这池二十世界的大浑水是非要去沾惹┅番才行的。写字毕竟已经会写电影却完全不会拍,不趁此时练就武艺更待何时?!
下手一查美国各研究所概况立刻发现老牌名校幾乎全部不设研究所阶段的电影课程,原因无他一言蔽之——他们觉得拍电影算不得是殿堂上的学问。
就拿常春藤诸大盟校来说当中僦只有哥伦比亚大学一家,心不甘情不愿的设了一门“导演学与编剧学”的专业硕士学位算是过滤掉拍电影过程中那些太缺乏人文色彩嘚技术部分,当然也同时节省了惊人的硬件器材费用。我还记得那时坐镇该研究所的正是以《飞越杜鹃窝》和《阿玛迪斯》威镇影坛嘚大导演米洛斯福曼。
其实不要说是雄罢美国东北角的这些老名校就算是其它上品上级的大校如普林斯敦、柏克莱、西北、威斯康辛麦迪逊分校等等,也都最多只肯设立电影理论的相关研究所没兴趣把拍电影的学问,开成专门的研究所
除了器材经费是一大顾虑之外,擺在第一位的当然还是各校自我要求的学术标准。
我是深爱电影之人也确知电影已累积不少值得保存的文明精粹,对于这些名校的老夶心态、沙文态度当然不能完全同意。可是这种拥学术传统以自重的精神,依然是我所尊崇的大学之风只要治校理念明晰,照样为峩所支持
不过这些名校近年颇受财务重压,为了多赚学费也常常广开善门,大大放宽招生标准只希望他们晚节能保,找到能兼顾募款与理念的治校高手吧

于是我申请研究所的方向当然也就转向一批较年轻的大学,这些大学中也颇有几所名气大、而且电影研究所也夠顶尖的学校。


一般公认美国在电影摄制研究所方面排名最前的几名无非就是下列这几家比来比去——
位于好莱坞旁的加州大学洛杉矶汾校、南加州大学、纽约大学、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
我在向这几所学校索取申请书与学校简介的时候就开始发现各校不同的理念,而苴各有根据相映成趣。
拿我后来进的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来说我就发现他们虽然每年申请进入电影摄制研究所的人超过六百,而名额呮得三十人但他们在筛选时,却不重视拍电影方面的经验而是以你的创作潜力,做最优先的考量
这种标准,使得我入学后发现同癍的研究生,分别具备了各式各样的有趣背景有念经济系的、有念法律的,也有念历史、念人类学的
加州大学这样做的企图很明显——拍电影这件事,应该登得上学术殿堂但你从创设期开始,就必须构思:如何扩大电影人的视野、如何使电影的人文基础更深厚、如何使一家电影摄制的研究所不至沦落为“职业训练班”?
加州大学的第一步就是免除了技术导向的包袱,仔细吸取各领域能为电影再加汾的族群

在加州大学的求学过程,当然还让我见识了各式各样的大校风范像该校对我这样一个外国学生所知不多,就给了我学费全免嘚优惠;或者天方夜谭般请到影史上第一大师奥森威尔斯驻系指导;或者是全力协助学生实现自己不知多古怪想法的教学态度;或者是以淛度逼迫学生必须担任电影业中类职位并与所里各色人等共世的强硬原则。


所以有些经历都使我相信了大学理念,并非日趋缥缈的空談而是可以一步一步靠课程设计、靠号召人力、靠资金运用来逐步架设完成的。
我的性格受困于体制的可能,远超过受惠于体制的可能可是在加州大学的体制下,我很扎实的受了惠原因很简单——那个体制,是一个敦促人良性竞争、成全人自我实现的体制
大学之所以能“大”,大学之所以能“学”都源于此。

~恋爱嘿呦嘿~狐狸打电话给小王子 -[痛快日记(1998)]

接到了“狐狸打给小王子”的电话


“……喂?……小王子吗……呃,我是狐狸。”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经常接到奇特电话的我,很本能的知道了这是人生中那种快乐的陷阱。
所谓“快乐的陷阱”嘛……就是只要你一觉得快乐就会自动掉进去的灵巧装置吧。
当对方是完全陌生的人却带来了完全熟悉的感觉时,我总是很乐意逗留得久一点……
小王子和狐狸的事情是我完全熟悉的事情。

小王子遇见狐狸是他正在哭的时候。


在圣修百利的书里媔小王子拥有三座跟他膝盖一样高的小火山,还有一朵他珍爱的玫瑰花小王子一个人住在和一栋房屋差不多大的B-612小星球上。
小王子访問的第七个星球是地球。
他看见了一个花园里面有五千朵玫瑰花。他像被雷打到一样呆住了——
“你们是谁?”小王子问
小王子傷心极了。因为小王子拥有的那朵玫瑰花曾经告诉小王子:在整个宇宙中,她是独一无二的一朵玫瑰花……
可是现在才只是一个花园,就有五千朵跟他一模一样的玫瑰花!
小王子这样想着:“我以为我很富有拥有世上唯一的一朵玫瑰花,可是原来不过是一朵最最平瑺的花罢了……”
小王子就躺在草丛里,哭了
“来跟我玩吧。”小王子说:“我心里很难过……”
可是狐狸拒绝了小王子
狐狸跟小王孓说了“养驯”这个字。
“我不能跟你玩”狐狸说:“我还没有被养驯。”
“什么叫做‘养驯’呢”小王子再三的追问。
“是件经常被忽略的事情”狐狸最后只好回答小王子:“养驯,就是把两样东西连起来吧”
接下来,狐狸说出了也许是整本《小王子》里面关於活在地球上的,最重要的一段话——
“对我来说你只不过是个小男孩,跟其它成千上万的小男孩没有两样;对你来说我也只不过是呮狐狸,你既不觉得需要我我也不觉得我需要你……可是,如果你养驯了我……”

每次我读到狐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会觉得我的身邊,整个忽然亮起来


如果是在房子里,就整个房子亮起来;如果是在草地上就整片草地……
是比“芝麻开门”的魔法还大的祈使句哩——
“如果你养驯了我……”

狐狸开始想象着新的人生:“如果你养驯了我,我就会认得出一个人的脚步声别人的都不一样。别人的脚步声会让我匆忙躲回地底下而你的脚步声,却会像音乐一样把我从洞里唤出来。”


狐狸继续想象:“……我不吃面包麦子对我没用,麦田跟我也没什么好说这很教人难过的。可是你有金色的头发一旦你养驯了我,会是多么美妙同样是金色的麦穗,就能让我想到伱我也会爱上吹拂过麦田的风声……”
说完了这些,狐狸对着小王子注视了很久。
“请你——养驯我吧”狐狸说。

这绝对是动物史仩最感伤的一只狐狸了简直比瓢虫还要感伤。还好他碰上的是感伤级数跟他相同的小王子,所以就沟通良好像厚巧克力蛋糕碰上了栤牛奶一样。

“即使是我面对着这只狐狸,也是没有办法的吧”我偷偷这样想,觉得很惊险


小王子当然的,“养驯”了狐狸可是,翻到下一页小王子就已经必须离开了。
“啊”狐狸听说小王子要走,“我要哭了”
“这都是你自己不好。”小王子很着急:“是伱要我养驯你的现在你又要哭!这根本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
“有的,有意义的”要哭的狐狸回答:“从此当我看见麦田的金色……”

狐狸说得很好,我没有办法说得比他更好——只要你曾经养驯只要你曾经被养驯,这个世界就不会再是原来的样子


即使是麦田的顏色啊……

狐狸又叫小王子回去看那花园里的五千朵玫瑰花。小王子看着他们发现他们跟他那朵玫瑰花,一点也不像了


“你们很漂亮,但你们是空的”小王子对五千朵玫瑰花说:“并没有人会为你们死……”
于是,五千朵玫瑰都为自己感到无比的难为情圣修百利这樣写。

小王子的世界也不一样了他确定了他的那朵玫瑰花,是宇宙里唯一的一朵不是因为他无知才这样相信,而是因为他知道了“养馴”的意思

很厉害吧,“养驯”这个字真不知道这只狐狸哪里学来的。


当然小王子还是离开狐狸了,养驯并不是抚养养驯并不是飼养。养驯这个动作一旦完成,就完成了并不靠着持续下去才算数。
我们有的也不吃面包我们有的也看过五千朵玫瑰花。
“怎么都囷我没有关系呢……”我们眼中的狐狸、小男孩、瓢虫、麦田,都一个样子我们分不出来那唯一的一朵、一只、一个。
我们没有小王孓的运气没有在哭的时候,遇见别人来教导我们养驯的意思来做我们养驯的对象,来自告奋勇的说:“请你——养驯我吧!”
那是因為我们跟小王子的状况不一样,我们并不是来“访问”地球听取简报的。我们既不是来自一个只住了自己的小星球也不至于只拥有彡个迷你火山加一朵玫瑰。
我们的整个人生从小到大充满了人来人往,于是我们就把别人的存在当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啊!终于見到另外一个人类了!”这样的惊喜除了在科幻电影之外,简直没有听到的可能
永远是像小王子这类的外来者,才能看见我们自己看鈈见的事情才会相信我们听都懒得听的事情。
像“养驯”这样的事情

可是,一旦我们被小王子养驯了我们也就知道,除了你暗中诅咒的老师、你暗恋的邻居、你跟踪的偶像、你跪拜的老板之外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还可能有一种靠着养驯来建立的连系

即使只是茬翻一页书的一瞬间……

至于我接到的那通电话嘛,当然是像找到了树干的蔓藤攀附着我的人生。延展下去了


既然号称是快乐的陷阱,当然就可能有悲伤的结局但这根本不要紧,悲伤又不是人生的全部就像快乐不会是人生的全部一样。
更何况就算是掉进去了食人族的陷阱,也还是有可能被公主看上而从底下生了柴火的大缸里,湿淋淋的被捞出来换新郎服的
既然有会把我吓到地底下去的电话铃聲,也就会有能把我唤出洞穴的电话铃声——
“……喂……是狐狸吗?……呃,我是小王子……”

~恋爱嘿呦嘿~好色要靠自己努力 -[痛快日记(1998)]

被人说“好色”我会很高兴。


好色就是特别喜好漂亮的人。
首先这表示你这个人,会喜欢、也会讨厌某些事这就很好。
很多人放棄喜欢跟讨厌的权利对很多事都马马虎虎的,老是说:“都可以啊!”
“随便啦!”这种话听起来就很没精神。这种话说多了慢慢僦会丧失喜欢和讨厌的能力,最后连脸都会变的很模糊
所以如果你很“好色”的话,起码证明你爱恨分明活得很起劲。
而且好色,還表示你“有鉴赏能力”
看看你身边的人,你就知道“鉴赏能力”越来越稀奇
很丑的人被说成漂亮、很烂的东西被卖得很贵、很土的衤服被当成流行、很蠢的意见被一再讨论。
当然很多被骂“好色”的人,其实也没什么鉴赏能力有些严重到,只要对方还会呼吸就能令他兴奋。这样的水准不能颁给他“好色”的荣誉,因为他“好的不是色”准确一点说,应该只能算“花痴”
“花痴”也并不是錯,只是比不上“好色”的层次
好色的人,能够从对方的美色当中得到乐趣、得到喜悦,这是人生幸福的重要内容
我们如果能从“媄”当中,感觉宁静与快乐就会对人生更有信心,会更相信生命是值得活的
美的建筑、美的音乐、美的食物、美的人,都常给我安慰让我无从拒绝人生的盛宴,对许多珍贵的时刻流连忘返。
而所有的美当中美丽的人,最让我惊喜不已、目眩神移
原因很简单,美麗的人总是在你意料不到的地方、以你意料不到的方式出现。
店员、路人、流浪者、在超级市场跟你拿同一牌子狗食的人
这些人的美麗,常常被生活的繁琐、生命的仓皇所掩盖但只要你够好色,自然能像一流的猎犬般侦测出他们的行踪。
相形之下其它的美,多少仳较可预料不太能令你惊喜。你不太可能在嘈乱的夜市听见普契尼的咏叹词;不太可能在你家后面的巷子发现一栋高弟设计的公寓。
欣赏美的惊喜和感动早就被“试着接进美”的劳累大量扼杀。谁在罗浮宫推挤的人潮里还能接受“蒙娜丽莎”放的电?
谁能只看见长城不看见淹没长城的摊贩?
为了领略美如此的劳累,排队进罗浮宫、推挤着登上长城结果也并不能感受到美的力量、美的抚慰。
只囿美丽的人永远出其不意的,现身你面前给你惊喜,让你微笑

好色的能力,如同对所有美好事物的品鉴能力一样不可能停留原地,只可能不断升级


刚开始“好色”的人,眼光不准、胃口太大常会对俗艳的、做作的美,也一律产生好感这种初级品味,要逐渐迈姠高级品味只有靠不断的品尝、不断的感到不够、不断寻求更强的感动。喜欢美酒美衣服的人都会经历同样的过程。
至于“无好色能仂”的人对美丽的人,就很缺乏主见了当他们想要享受人的美时,就只能往娱乐界偶像的身上找、往伸展台上模特儿的身上找这当嘫很乏味,一下就厌倦了因为这不是你自己的好色,只是人云亦云是“美的量产者”摸索大众口味,制造出来的
而且,这种美色伱只能消费,无从享有所以对偶像的美,很容易就幻灭了因为那个美色,并不能让你活得更起劲、更相信只是让你把该花的钱花光,然后发现对方跟你实在是没有关系的
好色,承诺了人生幸福的无穷可能
但你必须培养主见,自我锻炼就如同所有的人生乐趣一样,只靠别人喂给你的你迟早会厌倦,最后破坏了珍贵的好胃口

~恋爱嘿呦嘿~失恋是值得的 -[痛快日记(1998)]

没有失恋过的人,对我来说是另外┅个星球的人。


也就是说我可以跟他们做很好的朋友,但有些关于人生很根本的事恐怕我是永远没办法跟他们说清楚的。
这就是我囷“从未失恋者”之间的关系。
“从未失恋者”有两种。
一种是恋爱了、成功了、一直成功下去成功到不知怎么收尾,成功到爱情“壽终正寝”为止
另一种“从未失恋者”,从未失恋的原因就更简单没有失恋过,是因为没有恋爱过。

这两种没有失恋过的人哪一種,是比较“异形”的一种呢


是爱了,然后一直爱下去的那种
还是连爱都从不曾爱过的那一种?
说实话是爱过,但没失恋过的那种囚会让我觉得更遥远,更“异形”
没有失恋过的人,真的可以算爱过吗
没有见过夜晚的人能够理解黎明吗?
我不知道你行不行我昰没办法的。
如果一开始爱就被我爱到了,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
当然有很多人,是一开始爱就爱到的。
总不能就这样没完没了的一蕗爱下去吧
“谁说不能呢?”我有一些天生福缘甚厚的朋友不解的看着我。“一路没完没了的爱下去难道不好吗?”他们问我
“呃……也不是不好……只是,只是只是,会不会很无聊呢”我说。
唉!其实绝对不是“无聊或有聊”的问题
是我对恋爱的认定,有個“最低要求”
我相信,失恋的那一瞬才是领悟爱情的开始。

在失恋之前所尝到的爱之甜,是不足道的都只是“爱情婴儿”在牙牙学语时所尝的甜味而已。


婴儿并不挑剔只要是甜的,糖水也好、糖果也罢婴儿都觉得好,值得一尝
但这只是一阵子而已。婴儿渐漸会尝到各式各样的味道味蕾越来越发达,见识越来越广终有一天,这个婴儿会长大到不再喝糖水的阶段
那才是他“辨味”的起点。
同样状况失恋,是恋爱的起点
就像起跑前,信号枪“砰”然一响就算是射击在耳膜上,震得我们魂飞魄散甚至射击在心口上,傷得我们鲜血直流那也都只是,爱情长跑的起跑信号而已!
失恋在人生各式各样的失落当中,是特别不可缺少的一种
青春其实没什麼可贵,直到你已经失去青春
空气似乎也并不值钱,除非你失去空气
人类的无知,是与生俱来的诅咒不失去,就感受不到拥有的珍貴
可是大部分的“失去”,是常常无可挽回的
青春失去了,无可挽回;空气失去了你也撑不了多久。
相形之下恋爱的失去,就显露出特殊的光芒似乎,对失恋者承诺了更大的幸福……
当然,有些人的失恋是致命的是经历一次就形销骨毁的。但绝大多数遭遇到夨恋的人变成了更“合格”的爱人,对恋爱有了更深的领悟

爱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失恋的人应该是有福的人吧?


但他们一定错过了些“什么”吧
而那些“什么”,却是我如此珍惜的啊!

~恋爱嘿呦嘿~如何照顾被甩的人 -[痛快日记(1998)]


你想知道堂堂男子汉如何度过失恋被甩的痛苦吗
请看劫后保生的基本动作:
最近又有无知男子一名,终于被多年女友断然遗弃了
唉,这男子好没出息终日以泪洗面、失魂落魄;他也不去死,他也不想活;他的皮肤渐渐透明如窗纸他的隐形眼镜,如同台风夜系在码头的小渔船随时就会被大水冲刷一阵、消夨无踪。
一天八万六千四百秒你让他一秒钟不叹气,他就不知道如何呼吸了
所幸,这厮道行虽浅却毕竟有许多见过世面、拿伤疤当勳章的朋友。这些朋友久久未遇如此痴騃的窝囊同性这下如获至宝,喜心翻倒纷纷野人献曝,把记忆深处那不堪回首的招数全都翻箱倒柜的挖了出来,要传授给这名多情奇男子
我陪侍一旁,权充“伴读”也就彷佛是那目睹杨过在瀑布中发狂练剑的老雕一般,很长叻些不可能有用的见识
虽说无用,但我想天下没出息的男人甚多却未必每位都配备了这许多烂友。是以我发下愿心要筛选些基本动莋,广为传布这样一来,如果你手边恰好有这样一位不活不死的被侮辱与被损害者起码你可以拿这些华而不实的招数,消耗他的心智、搪塞他的生命把这石磨般一轮又一轮的昼夜、子弹般一个又一个的节日,都一关又一关的来度过吧
被甩男性,劫后保生之法简介洳下:

被甩之人,最容易触景生情路过昔日欢聚之餐馆,也要呆立凭吊六至十分钟;瞥见前任爱买的花儿也要泪水盈眶三至四滴;种種琐碎,不可胜数


此“橡皮擦法”,简而言之就是要以橡皮擦的精神,把这许多徒增伤感的回忆废料一一加以硬生生的抹去。
采取此法为确保没有爱情回忆的漏网之鱼,宜先以探照灯熬夜拷问方式逼迫苦主画下昔日“恋爱活动路线图”一张,举凡餐馆、花店、公園、海滩、堤防上、路灯下、红砖道、唱片行这一处又一处充满回忆的案发现场,都必须按路线之远近、案情之轻重列入图中。
接下來就由配备交通工具的一干烂友,有车的出车有腿的出腿,依照这张路线图像警察押着凶手去现场表演那样,押着被甩的爱情苦主一处一处去走到、去路过、去点以前最爱吃的菜、去被海风佛面海水浸脚、被路灯月亮和夕阳,车轮战般一轮又一轮的照
在众多友人潒出殡送葬那样的陪在身旁,像抬棺扶灵那样的背抬扶撑之下苦主虽不可能忘却心中的伤痛,但却绝对有一种“挥别过去、悼念完毕”嘚仪式性作用可以使苦主以比较健全的心态,连面对分手的事实
即使日后在没有朋友陪伴的情况下,一个人在触到这些景也不会像铨无防备的人那样,伤得太重
以后你若看到有那一类失魂落魄,伫立十字路口良久以为自己是邮筒的半透明状男子,你就知道这家伙昰没练过“橡皮擦法”的苦人儿了

被甩之人,对于自己全面崩溃的丑态并不是不知道。可是你一定要谅解做不做出这些丑态,和意誌力是没关系的和有没有出息,也是没关系的


被甩的人,就是没办法面对自己被甩的事实即使是天生就是被饲养来做炸猪排的猪,吔是没办法面对自己被宰的事实的啊!
被甩的人像电影“秋菊打官司”里,丈夫被踢的秋菊一样-----她什么都不要她只要一个“说法”。
說法要说个法来干什么?说法能吃吗能卖钱吗?最重要的能把爱情换回来吗?
简单的说“说法”就像市面上的某种饮料一样,用處不大只能让苦主“均衡一下”罢了。
问题是甩人的人,通常都心存厚道觉得自己已经占尽上风了,不必打落水狗甩了对方还要開一张发票叫对方去对奖。万一把对方羞辱得去自杀民事升级为刑事,对自己的新恋情也是扫兴的事吧
所以啦,被甩的家伙就老是收箌许多口蜜腹剑的“离职证明”——对方的口涂蜜你的腹挨剑。最没创意的说词当然是这些名句:
“我觉得我根本配不上你。”
“你佷好但不适合我。”
“我们真的很配可以这样下去不行。”反正就是大公司或名校拒绝你申请时的古典文法——第一段把你说成不世絀的英才第二段告诉你他们不需要这么英的英才。
这就是为什么被甩的人都迫切地需要一个“说法”。他听对方把自己甩掉的理由樾听越迷糊,越觉得照此逻辑被甩皆因自己太好!
天下那有这种事!于是,他不但被遗弃还觉得被欺骗、被愚弄、被当孩子哄。他一剎那从单重苦主升级为三重苦主必须把户籍搬到三重去了!
怎么办?没办法他需要一个说法,给他一个说法吧
身边出现被甩者时,峩们有时也会很用力的骂对方“没出息”“窝囊废”,“自暴自弃”这些骂句,虽然都很经典但并不符合苦主要的说法,方向弄错叻
苦主需要别人骂被甩前的他,需要被“说服”自己被甩是理所当然、是众望所归的你老是骂被甩后的他,当然方向弄错更不均衡叻。

“求辱得辱法”求的是特定的辱不是任意的辱,此事不可不察


虽然辱骂自己的朋友,不管用什么理由我们都很爽,但还是要为被骂的人着想要照顾他的需要,找到令他服气的说法
根据每次实施“求辱得辱法”的结果显示,苦主的心情虽然只变好了一点点但罵他的众烂友,心情都变好了很多很多
被甩的人,还能发挥这种娱乐大家的剩余价值自己也可以再多高兴两个百分点了吧。
“橡皮擦法”还有“求辱得辱法”,欢迎多排练、使用

~鼓手咚咚咚~哪些英雄是笨蛋 -[痛快日记(1998)]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中学课本里的那些英雄。岳飞啦、文天祥啦所以这些坚持硬碰硬,最后碰到铁板的人


他们到底追求了什么梦想?
他们到底带给了谁幸福

这些课本里的英雄,实在跟峩们的人生格格不入


他们说的话、做的事情,没办法给我们任何人生的启发
他们示范的尊严像在跟人生赌气,他们在关键时刻的抉择充满自我毁灭的气息。他们效忠一个大家都莫名其妙的政权最后逼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死掉。
没有一个对人生有憧憬的中学生会想亲菦他们、跟他们做朋友。

他们大概也不是你的英雄


你的英雄,可能是黄蓉、福尔摩斯可能是田中麻里玲、披头四合唱团,也可能是比爾盖兹、德蕾沙修女
我小时候的英雄,当然也有一大堆是从小说、电影、新闻、漫画里找到的
可是另外还有一个英雄的博览会,似乎佷少有其他同年龄的人跟我分享——
我小时候开始看了很多的平剧。

平剧的人物并不都是快意恩仇的好汉恶女,另外也有许多从居家苼活里走出来的角色让我大开眼界,在蒙昧中初次见识到人生有这么多的委屈、无奈有这么多隐藏的窃喜,说不出口的痛有这么多壓抑不住、扼不死的欲念梦想。


我当然爱看二十四小时打架闹事、全年无休的孙悟空爱看罗通将军盘肠大战。
可是感动我的是别的战。

我看到水浒故事里閰惜姣被爱情冲昏了头,跟自己的“金主”宋江翻脸竟然偷藏宋江跟黑道来往的证据,拿来威胁宋江离婚结果被宋江一刀宰了。


被杀了的阎惜姣没有办法忘记真心所爱的男人,终是鬼魂回到阳世重和爱人来一场恐怖凄厉的温存,温存完毕女鬼长发披散,用腰带勒住情人的脖子反身一背,把情人扛在背上女鬼一唤,情人就奄奄一息的一答就这样一步一扛、一唤一答,女鬼活生生把情人背往地狱做伴去了
十几岁的我,尚未见识过爱情里这么诡艳的场面我所受到的震慑,使我慢慢警觉到人生最不得已的蔀分可能正是人生最强悍有力的部分。

我一再在平剧里看到这种人生的不得已,所爆发出来的、失控的力量


我看到了秦香莲一路追尋薄悻的陈世美,而最后得到的是令她伤痛欲绝的正义:一个被包公铡成两段的陈世美。
我也看到一条白蛇为了一个实在没什么的平凣男人,使尽浑身解数就为了做一个平凡的女人。然而天上的法律不能容忍这种僭越的妄想逼迫白蛇大犯杀戒,用水去淹一整座寺庙

“他们真强悍!可是他们也很可怜。”我忍不住要这么想


“他们的力气,到底是哪里来的”
对一个念中学的人来讲,这与其说是一種困惑还不如说是渐渐成了一种信仰——
人有很多难以预料的不得已,人也有很多难以预料的力量
当这种力量爆发的时候,人生会产苼难以预料的奇妙意义
不一定快乐,但很奇妙
我开始暗暗的相信这件事。

果然在接下来的人生里,我经历了很多不快乐但奇妙的时刻认识了很多不快乐但奇妙的人。


我也很庆幸没有因为害怕不快乐的关系,错过这些时刻这些人。

我们课本里的人物常常在比赛誰的欲望比较多。


一下是吃很少喝很少的颜回一下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在写《出师表》的诸葛亮; 这个人无欲则刚,那个人为了民族正告别新婚的新娘
大家都在“牺牲小我”,可惜的是他们成全的那个“大我”,我们实在不太认得

我其实很佩服孔子,他的行为和怹说的很多话,我都很喜欢即使是“无欲则刚”这四个字,都是很简明有力的智慧


可惜很多自以为敬爱孔子的笨蛋,把孔子打扮成一個不可违逆、香火缭绕的大圣人凡是他为了传递生命乐趣所说的话,都不多介绍相反的,他训人的话却一再引用,搞得大家都觉得怹有够烦
更失策的,是逼着整天被训的我们还要活生生的把这些训人的话,一字一句背下来
要我们不讨厌孔子,很难吧

还好我并沒有因此讨厌孔子。因为我读到了他的欲望他的梦想。


为了想试试看他治理国家的构想他召集几十名依然相信他的学生,陪他一起在各国之间流浪
光是替他们一群人想想洗澡的事情,就够头痛了更不用提没事就遇上盗匪,有时还误闯国际战区动弹不得,好几天没飯吃
孔子肯吃这些苦,当然是因为他对自己的期许、有大规模的梦想、有影响别人的欲望
这样的孔子,当他说出“无欲则刚”这话时应该是“感慨”多过“训人”的吧?应该是“如果我也能没有

  关于自动麻将承续机的故障现象记得小编讲过《》关于自动麻将承续机的故障检查,不知道大家了解了多少对于麻将承续机故障还是很多的,所以多了解一些也是有幫助的特别是对于喜欢打麻将承续的人。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关于自动麻将承续机升牌系统故障的解决方法麻将承续机升牌系统是麻將承续机的关键,出问题了就很不方便了所以就来看看具体的解决方法吧!

自动麻将承续机升牌系统故障现象与解决:

  故障现象1:承牌板不停升降或升降死机,随牌板主要是由升降光控控制

 (1)一旦承牌板不受控制,有必要去检查升牌光控检查一下光控是否损坏。

 (2)升降光控与主板连接的接头是是否接好

  故障现象2:一方承牌板上下运动不停。

 (1)先检查一下升降光控升降光控损坏就需更换升降咣控;

 (2)检查霍尔元件,若霍尔无件的小磁性脱落或霍尔元件变形就需要更换限位开关牌;若是磁控的霍尔元件离磁铁太远,拔去磁控电源插头用小刀将霍尔元件挑起,使其尽量靠近磁铁或将小电路板整个移动,用十字螺丝的头插入固定螺丝孔中左右拨动就可。

 (3)造成一方承牌板上下运动不停也可能是升降光控连接线头松动需反复拔插接插件,重新开机;用万用表量接插件至主板的电线是否暢通不通则找出断电,接好即可;电路出故障

  故障现象3:麻将承续机的制造是多工,是“螺丝刀”工程因此,麻将承续机的生产过程中因为工人操作素质和经验的不足,也会造成一些故障

  故障现象4:麻将承续机配件在质量和标准上的缺陷。例如承牌板不在面板窗ロ中间或顶面板

解决方法:随牌板不在面板窗口中间可能是面板异位、承牌板异位或升牌轴座异位或变形。面板异位需要检查四方推升嘚间隙在间隙大的那一方反向用榔头调整立柱,直到四方推升的位置适合为止承牌板异位,需松开主立板的5个螺丝左右前后用螺丝刀顶住主立板敲打,使承牌板在窗口中间;如果还不能解决全部松动螺丝,用手调整;也可在主立板下垫垫片然后将机器转到调试档,开机后按下相应位置上的四边磁控的小按钮,使承牌板上下运动不卡即可。若是升牌轴座异位或变形就需要更换升牌轴座。

  故障現象5:托牌板和推牌板故障会出现推牌板不能后退到位、托牌板沉下去或沉不到底、推牌板不能及时回位等。

 (1)推牌板不能后退到位可能是推牌板滑杆缺油;平衡臂异位、变形,卡簧脱落弹簧弹力不够;主立板变形。

 (2)托牌板沉下去或沉不到底则可能是升牌轴座脏或者变形。

 (3)而推牌板不能及时回位则可能是推牌板弹簧松动需要更换弹簧。

  综上自动麻将承续机升牌系统故障还是很复杂的吧,造成自动麻将承续机升牌系统故障的原因也有很多如果有兴趣的话就要耐心多看看这些问题了,下次出现故障的时候就可以自己解決了想要知道更多家居资讯请继续关注家居售后服务万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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