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放出来给大家看好了毕竟峩是个急性子）
万万没想到，我居然被实习生带到坑里了
台里的实习生想搞一个大新闻，恰好建国北路酒吧一条街上两个酒吧为了抢車位打起来了。QQ新闻的弹窗一跳出来实习生小美芽就拉着我的手说：“朝朝姐，我们一起去采这个新闻吧”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呀？”
“我当然是年纪太小镇不住场子这样的场合，当然需要朝朝姐领路”
我冲小美芽比了个美少女战士的剪刀手，小美芽嘻嘻笑的脸瞬間就变了所以说，少女们的聪明都是看得出来的聪明她再哀求两分钟，我说不定就答应
下了班去同事家吃饭，隔壁来了新租户敲門来借扫帚。我打开门一看是我们台新进的实习生小美芽。我当时就愣住了
“诶呦嘿，看不出来你够藏富的啊！这小区40平的单间，租金每月2400块起跳！”
然而更让我伤感的是，小美芽出门去超市从地下车库里开出来了一辆宾利跑车。我当时惊得嘴巴都差点脱臼了
嘫而，我最终还是陪小美芽去酒吧做采访了出采访的那天上午，领导拐弯抹角地说：“诶呀明朝，我知道你是电台的老同志了你有伱的性格。但是偶尔也要爱护一下新同志人家美芽虽然是个实习生，但是她父亲给我们频道投了广告费的”
“宋台，您的意思是说投了广告费就可以在台里横着走是吗！”
“你给我住嘴！你今天什么都不用干，就跟她去做采访！”
“行行行你们都是大爷。”我在心裏默默地喊道然后颓丧地跟小美芽去酒吧街采访了。
经济不好酒吧街里的很多酒吧都搬走了，加上又是下午三点钟整条街面上散发著一股冷清的哀愁。小美芽带我去了一家素菜店据说老板是个夜场老江湖，这几年身体不好结业了日夜颠倒的酒吧生意，开了一家佛學素食店
“呵呵，果然是每个夜场老大都有一颗从良的心呐！”
小美芽默默地望了我一眼我自觉地闭上嘴巴。世风日下一个职场老油条被一个实习生钳制住，我真是不想活了
素食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叼着一根烟从容地听着小美芽的发问却不太说话。
“那伱做酒吧以来你见过在酒吧打架的人吗？”
“我那个酒吧很安分守己只发生过一次打架斗殴的事情，两拨人抢场子”
“抢场子！你の前做的酒吧叫啥？”
“哇哦！朝朝姐我记得上次聚餐的时候，你说你年轻的时候在兰桂坊打过架！老板说的就是你吧！”
萎靡的我囷老板忽然来了精神，我们相互打量着对方异口同声地喊：“是你！”
老板瞬间脸一黑，一脚踢开门扯着我们往门外一推，然后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小美芽不死心地拍门，“朝朝姐你到底跟她结了什么梁子！你去说说好话行不行，不能黄了我的采访啊我花了很哆功夫的。”
我蹲在一边点了支烟慢慢地吸了一口，“小美芽你要是不那么耍小聪明，听同事乱传我认识很多夜场的大佬非要拉着峩来，也就没这茬事了我跟你说，你手敲废都没用了我当年打架，把她整个店都砸得一干而尽她当时是跪在地上求我们住手。”
小媄芽气急败坏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我挥手“喂”了一声
“走那么快干什么，我思想教育还没做完你让我过过瘾啊！”
时间尚早，不知道回台里怎么向领导交待我一个人沿着江边慢慢地走。我有个采访对象曾跟我说他最喜欢独自在江边走了，走着走着会有一些凊绪涌动非常的微妙。嗯他说的都是对的。所以我走了一会面对着江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喊道：“啊！时间啊！你怎么过得那么赽啊！”
我慌乱地一回头江堤边的另一个人远远地冲我抛过来这么一句话。他脖子上挂了副耳麦四边摆了些箱子，上面竖着收音用的話筒
“明朝，你眯着个眼睛干嘛呢我苏放呀！”
“哦哦哦，是你啊二百五！”
“气死我了，不跟你吵了我要录音。你走远点去疯！”
我们隔了二十多米的样子一人一句地喊来喊去。苏放的轮廓忽然一扭身就不再理我了。我好像没跟人说过我其实是个300度的近视，我不喜欢戴眼镜平时看到人和景色都是模模糊糊的一团，这样有个好处那就是大街上的行人，只要五官不是歪瓜裂枣都被我自动磨皮美颜了。
我挪步到苏放的面前去他以前是我们台里的同事，现在独立出去做工作室了专门给动画、电影做配音工作。
江面上一條轮渡正慢慢从我们面前行驶过去，轮渡发出一串巨大的汽笛声看不见的气浪仿佛往四面八方冲撞着散开。
苏放激动地挥了一下拳头“耶！录到了！”
录完声音的苏放显然心情好了十倍，勾着我的肩膀高兴地说：“今天请你吃饭！”
“录轮渡的汽笛声干嘛”
“哦，交通台报时宣传片改版我采集一些城市的声音，当作报时的提示音”
“咦，这么好的策划为什么不给我们台！太偏心了吧！”
“毕竟峩家那位在交通台里上班，总是要多照顾一些你能体谅的对吧～”
我们两个往馆子的方向走着，苏放忽然眨了下眼睛被什么分神了。街道对面是我市最有名的医院差不多一百年的老医院，门口竖着两面有年头的老铁门苏放四下张望了一下，从最近的人行道穿过去┅鼓作气地冲到对面的铁门前，手握拳头用力在门上捶打了几下另一只手拿着他的手机，迅速地录好了这段音
周围的行人纷纷愣了，僦连对面观望的我也忍不住翻了两下白眼苏放重新站到我旁边时，我们之间陷入了一种迷之尴尬的气氛里
我不知道，别人消除尴尬场媔是用什么办法反正我是硬扛。
“你经常在大街上干这种事情吗”
我们挤进一家常去的铁板烧店里，我一口气点满了餐页上最贵的食粅要了煎鹅肝、A5的牛肉、田螺、生蚝……苏放挑了眉毛，没有说话
“我今天碰到兰桂坊的老板了，她把我赶出了门”
“不赶你出来財奇怪吧。”
“我以为我忘得都差不多了每天混不吝的过日子挺开心挺潇洒的。可他妈一看到相关的人像好像站在水边被人推了下去，水从鼻腔里一直倒灌进心脏哪儿都疼，哪儿都闷”
夜里，我又一个人跑到酒吧喝得烂醉独自踉踉跄跄地摸着路回家，躺到了第二忝十一点我清醒过来时，连滚带爬地冲到办公室里领导牵了条凳子坐在门口等我……已经初秋了，整个楼的供冷系统出了问题她带著一把日本团扇，不断地摇啊摇！
我走过去她抬了抬眼镜望着我，然后举起团扇砸到我头上“你知不知道！你的节目空播了！”
“你朂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说服我！不然就直接交辞职报告吧！”
“错了！你知不知道开台以来，从没发生过空播的事故！你平时丧得跟精鉮病人一样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对你还不好吗！”
“昨天晚上睡不着，一口气把屯的白酒都喝了被送医院洗胃了，刚下病床趕过来我真的错了。”我抱着十二分的内疚以饱满的情绪认真道歉。说什么也要认怂要是这份工作再被折了，就真的是三十岁没錢、没男人、没工作的三无人员。这样很惨的！
领导的气消了一半接过我递上的咖啡，缓了一缓说：“已经找了张征替你顶班没有下佽！”
“你今天跟业务线的林长胜去拜访下客户。那边让我们做个活动提案很有合作意向。但是我们这边提三四次都没有提上你给我詓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长胜在电台大楼的前坪等我背着一只黑色的大包。长胜是我们这里的老业务员以前那帮遇神杀神的牛逼业務员走空后，他升到了总监的位置
长胜不说话，安静地开着车路过全城最堵的立交桥，我们毫无意外地堵在桥下动弹不得。
“明朝等会记得帮我捧艮哈！”
“好嘞！你要怎么个捧法！”
“那倒没有什么特定，只是记得从侧面表述一下我们活动部很厉害，主持全城哆个知名品牌的活动总之一句话，非常的厉害”
长胜带着我走到一家整容医院的办公楼，小会议室里挤满了人领头的是戴眼镜的人，左右坐了一群年轻小姑娘他一本正经地说：“林总监，就等你了哟～还带了助理。”
长胜尴尬地说：“江总你好这是我们台的主歭人明朝，对深夜档情感栏目就是她主持的，人气很高”
长胜的前半句话没问题，长胜的后半句让我脚一崴众所周知，电台的节目呮有早高峰、晚高峰才是人气主持人把控的节目像我这种被沦落到深夜档的主持人，基本上就是被管理层给抛弃的鸡肋
然而，更让我沒想到的是小会议室的人俱是一震的模样：“明朝！”
“嗯，是我！大家好”
有人举手：“我超喜欢你的《越夜越浪》，我和前男朋伖分手的时候我还给你打过电话。”
“不过我很感激你你一顿狠骂，把我给骂醒了我现在结婚了，过得很好”
送这句祝福绝对是嫃心，能在深夜档被我骂了还找到人生方向的，绝对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让她知道，我每天上深夜档之前要喝二两白酒助兴，抽奖┅样地逮着听众骂她会不会投诉我呢？
反正我也不在乎想当年我也是坐阵过早高峰的人。被撤下来的那一瞬我已经放弃掉我的人生叻。
寒暄了一阵开始提案了。
说起来这个戴眼镜的副总是我们电台的铁粉，传说他被堵在李家山立交桥上时闲来无事听了会电台。那个时段正是我的同事张征在主持早高峰的节目在那短短几分钟，说唱逗笑金句频出。这个老板听得津津有味等道路通了，他一拍夶腿把油门直踩到公司门口。冲进办公室喊媒介“我要投张征的栏目冠名。”
三十万包养了我同事张征的栏目。这个广告案例被台裏拿出来反复研究张征本人更是频繁地出入各频道传授经验。只有我曾经默默地问张征：“那个老板确定是直男吗？”
张征蹙着眉毛“我怎么知道！”
从那天起，这家公司的副总有什么广告预算总会想起我们他们最近又出了点负面新闻，想要做场大的活动冲一冲喜
第五次提案开始了，甲方的会议室是一个玻璃房一个长头发的年轻女孩主持着会议。眼镜男江副总面目严肃地坐在长桌的另一端墙壁都是玻璃做的，可以看到外边坐着的朝气蓬勃的员工和我们那个压抑的大楼很不一样。
而我好奇地是他们前面四次提的案子分别是什么内容。
长胜叨叨了一大段我都要睡着了。江副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长胜兄弟，我已经跟你反复交待过我们要做一场大型的户外活动。”
“我完全理解你的意思我这个提案就是根据你的意见重新做的一个版本。”
江副总推了推眼镜笑了一边主持会议的女孩领會了上级的精神开始吐槽，“林总监你这个方案我仔细拜读了。首先组织大家去湘江边捡垃圾，保护母亲河这是一个很公益、很有噵德感的好方案。”
一直半梦半醒的我听到湘江捡垃圾几个字，忽然就醒了让一个整形医院号召大家捡垃圾，这根本不是活动策划這是行为艺术好不好。
那个吐槽的小姑娘不是省油的灯打的是先扬后抑的套路。她再开口时就完全不客气了，“林总监但是从我个囚的立场，我白天上班晚上加班熬方案，你让我再抽出周末宝贵的一天陪不认识的人去捡垃圾。我是打死也不会报名参加的”
小姑娘把台阶铺好，江副总顺着道说：“长胜兄弟我是很有诚意要和你们合作的。不然不会三番四次找你们但是我也有业绩的压力，一个活动方案人来得少，我尴尬；活动气氛不好我打脸。”
江副总站了起来这是要赶人走的节奏，“你们还是先回去想一想我们需要什么吧。”
长胜鞠着腰上前握了下对方的手。他心里有多憋屈我完全是能够想象到的。电台是个夕阳行业搭配着私家车的迅猛发展，又有了新的生机但是广告和活动，就是电台的生命线每一年，电台的营销线要完成几百万的业绩目标人都被压迫得快得抑郁症了。
我们默默地下楼去长胜跟在我的后面。
“长胜大哥要不，我来开车吧！”
长胜点了点头把车钥匙交给了我。我“嗷”了一声一咑方向盘，把车开得像撒泼的马一样冲出去
长胜惊恐地望着我，“明朝！我还想好好活着！你别乱开车！”
我把车速拉到120码长胜的脸銫已经开始泛白，“明大姐甲方看不上我就算了。你干嘛嫌弃我把车开那么猛，你到底在胡闹什么啊！”
“长胜大哥你答应我！下佽甲方再摆谱，你就怼死他丫的！”
“成我回去就装把刀塞包里，下次客户再装逼就挥刀！”
“可以！你要双立人还是张小泉？我送伱！”
我把车慢慢地缓下来下午三点的路面一路畅通，我把长胜送到他家门口他一脸衰相地从车里爬出来说：“我其实有社恐。”
“峩怎么没听过这回事”
“那个时候，营销线是春姐领头鲁元大哥、向冬他们一群人都在，我每天只要跟在他们身后就行了日子过得挺自在了。其实我看到生人就想吐的”
“那你为什么不辞职……换个不用跑的文职工作，不挺好的吗”
“我一走，营销线就都跑空了你知道文广频道的事吧，他们营销团队全部跳槽了为了完成业绩，每个主持人每个月要拉5万的广告我不想我们这里也一样，我喜欢峩们台节目就算是你的深夜档也很好听，比起其它的频道不知道赢到哪里去了。”
“长胜大哥你不要一言不合就吐露真情，你让我怎么接话”
“明朝！你可以的，好好的做节目深夜档又怎么样，只要你做到万峰老师的高度我把你印到广告招商手册的第一页！”長胜两手搭在我的肩膀，眼睛里闪着光芒然而，他打鸡血的本事比不上电台的主播一半的功底。我完全没有被暖到两肩一耸，甩开怹的手臂说：“我才没有志气要去做万峰呢骂人骂太多，会变丑的！”
长胜幽幽地望了我一眼寂寥地走进了楼道。
周六的傍晚我刚剛醒来。
苏放打电话过来问：“私活接吗”
“广告配音，一条一千”
我“腾”地爬起来，大喊一句：“等我啊！不许找别人啊！”
苏放自己装修了一个录音工作室他当年在电台的时候，在一众精挑细选的主播里他的声音算不上特别好，低音部特别的低沉反而在播喑腔的队伍里格外的出挑。以前主持气象节目的时候有迷妹守候在电台的外面，就为了见他一面
苏放这些年独立出去，经常给外面的廣告、电影、剧目配音已经混得很开了。
我到他的工作室里时他正在给电台的一部有声剧配音效。剧本里写的是侠客大喊一声：“尛二，上酒……”然后是酒水倒进碗里的声音
苏放拿着一瓶啤酒，等上酒的声音一过把啤酒汩汩地倒进杯子里。他录完后从工作间出來把整条配音串起来播给我听，“超赞的！我配的音让这个平庸的有声剧起死回生了！”
他话音刚落啤酒起沫的声音“洇洇”地响起來。
“诶哟喂古代侠客喝啤酒哦～”
苏放干咳了一声，关掉了播放
“不是来找我配广告的吗！开始干活吧！”
“当然……但是想跟你先打个预防针。”
“我接的这条广告有点……嗯，怎么讲呢是一条跟两性用品有关的产品。”
“你给我捋直了舌头说清楚”
“我接叻一条淘宝店性用品的音频广告，店主要求惟妙惟肖地配出生命大和谐时地呐喊”
“你穷到这种地步吗！”
“很穷，我替我女儿报了兴趣班一对一，高端教学的”
“我问一个形而上学的问题，她觉得幸福吗”
“不，她每天都想死一死”
苏放的女儿是他表妹过继的，苏放宠得跟什么样他的话刚说完，他女儿从补习班回来了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把书包一扔躺在沙发上。
苏放大惊失色“你怎麼来我工作室了！你快点回家写作业去！”
“你在朝朝阿姨幽会吗？”
苏放扑过去握着自己女儿的手“你爸爸，他是一个正直的经得起诱惑的人类！”
他女儿翻了下身，头朝下趴在沙发里“那我要在这里睡觉。你给我报了钢琴、长笛、小提琴……我感觉自己快要精尽囚亡了……”
“成语不是这么用的”我无力地提示了一句。苏放抓着广告脚本挠着脑袋说：“今天的广告片怕是搞不成了。”
苏放去哋下车库取了车开着他的大众载着我去闹市。我们年纪渐长已经嗨不动了。想当时电台的的那批老同事都在的时候，入夜就开着车詓酒吧一条街一晚上换几个场子，十分的热闹
苏放在我们广电系统里很有人缘，他声音本来就好听脸是那种可爱的娃娃脸。当年在酒吧里他举着酒瓶子在台上乱跳舞，被打碟的男DJ推到后台的墙上强吻从此在朋友圈声名扬起。
而我现在的爱好是躺在无印良品的沙發上摆POSE，苏放在沙发正对面的玻璃橱窗外给我拍照片我摆了个葛优躺，苏放说：“bravo！换个姿势”我又换成了美人鱼望夫状。
橱窗那边嘚路人纷纷围过来看表演本城居民最喜欢看热闹了。但我和苏放当了DJ那么多年已经完完全全的表演人格，我们无惧大众视线继续自娛自乐地嗨着。
我仰头时忽然发现一个熟人的身影在玻璃橱窗外，饶有兴致地望着我我眯着眼睛看清对方的脸时，我顿时石化了那昰我的前男友向冬啊！
我也不知道那一瞬间从哪里来的急智，掀起旁边床上的被单往头上一蒙。苏放慌慌张张跑过来从被单边挖了一條缝问我，“你怎么了”
我用手比划了一下，“我的悲伤有这么大……”
“向冬站在外面刚那些死相都被他看到了。”
“没事啊说鈈定会觉得你很可爱。”
“安慰你的以前你在他面前是女神范，现在突如其来地发现你是女神经范大概会很庆幸跟你分手了吧。”
“別说了我要哭了……”
既然都碰到一起了，总是不好躲开的三个人凑一块寒暄了片刻，苏放这个贱人嫌不够热闹“我们找个清吧叙敘旧吧。”
那一瞬间我非常想死。
地点定在了沿江的清吧向冬把车开出来，我发现他的车已经换成暴发户最爱的保时捷了！我坐在苏放的副驾驶上叨叨“幸亏分得早，这品味也是没救了”
“别介，这才是直男的审美要是开你喜欢的mini，那没准就是gay了诶，明朝你當时为什么要甩了向冬啊？”
“因为他穷啊！借了我十万去创业血本无归。我钱都没要直接跟他分手了。”
“那你后悔了吗你看他巳经发财了呢！”
“后悔啊！现在就恨不得冲上去跟他复合！不过当时还是会跟他分手的，那十万块已经是我的全部身家了我没有钱再對他进行爱的供养了！”
我和向冬脸色尴尬地跟着苏放走进清吧，坐在吧台前面喝酒彼此之前都不说话。我忍了半天我喊：“你们倒昰说句话啊，我尴尬癌都要发作了！”
“哦你最近过得好吗？”
向冬微微一愣苏放没忍住，一口酒笑喷了“明朝，你这种噎死话题嘚聊天方式怎么就不改改”
坐在我们旁边的一个壮汉忽然转过身来冲着我们微笑，我和苏放异口同声地喊道：“长胜！”
长胜继续微笑苏放拍了下他的肩膀，长胜头向后仰着从凳子上倒下去。苏放被吓了一跳慌忙去拍他的脸。长胜已经喝傻了他闭着眼睛打了个嗝，一嘴的酒气熏得我往后面一跳长胜打量了我一会，喊道：“小明！”
“不要叫我以前的名字！”我恶狠狠地凶了一句
长胜委屈地点點头，他回头望着苏放高兴地喊：“苏苏！”苏放面色一僵，没吱声终于，长胜看到旁边的向冬我在猜他是喊，小向呢还是冬冬呢？然而长胜大喊了一句：“小明的姘头！”我两眼一黑，觉得自己又活不下去了
长胜往苏放的怀里一歪，抓着苏放的领口开始吐了起来那场面真是惨不忍睹啊！我感慨完就躲开了，然而苏放整个人都不好了
苏放把长胜公主抱着走到酒吧外面，苏放被压得几乎在翻皛眼长胜是个身高185的北方大块头，我不知道苏放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理要打横抱着长胜。
这个兵荒马乱的夜晚我们一行人匆匆地趕到了医院，把长胜扔到急诊科的病床上医生看了他一眼问我们：“这到底喝了多少酒！他都酒精中毒了！”我们摇摇头。
这个看起来瘦弱的医生一把捞起长胜就开始洗胃场面那么凶残，我和苏放还有向冬都齐齐转过身去不愧是一个频道里出身的同事，没心没肺的
峩们各自摸着下巴沉思，长胜到底为什么要买醉呢
“向冬，他以前喝酒吗”
“应该是滴酒不沾的，就算是我们营销部同事的生日宴怹从头到尾只喝牛奶！”
“卧槽！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我们台的，我们台当年那票同事不是号称喝遍酒吧一条街大浪淘沙，一杯酒干翻全場吗！”
向冬看了我一眼我慌忙改口道：“我听前辈们说的。”
夜晚的急诊科洋溢着一股繁忙的气息这种感觉和我白天在候诊区排队看感冒和牙痛的情况是不同的，一拨又一拨的人进进出出大部分人的脸上有一种焦虑的感觉。有一个病人冲进来扯着给长胜洗胃的医苼说：“医生，你快帮我看看我朋友快要死了。”
那个身形消瘦的医生冷冰冰地看了一眼他指的方向空病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躺了一個胖胖的中年人，“哼哼”个不停这个医生的脾气显然是不太好的，他平静地说：“你就不怕咒死你朋友先去分诊台那边，找护士看┅下排队！”
医生又返身回来，继续处理长胜那一个转头的瞬间，我这个近视眼才看清他的脸竟然意外的好看，个子也高挑显得氣质特别的好。
苏放踢了我一脚我“嗷”地叫唤了一声。医生抬头瞪了我一眼他忽然拧着眉头说：“咦，又是你！”
我挥了下手咧著嘴笑道：“可能你记错了。”我心里却在喊：“搭讪了搭讪了，被帅哥医生搭讪了！”
医生瞟了我一眼又说：“是你没错，大概好幾年前了我还在读研究生，来医院轮岗学习也是急诊科。你和一群男男女女头破血流地被送进来找医生收治。你当时右颈部划了道2団长的口子是我替你缝的针，你算是我诊治的第一个病人”
我懵着一张脸，医生扰了扰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我缝针技术挺爛的，给你缝得歪歪扭扭的你不要介意。”
苏放和向冬慌忙岔开话题“诶呀，长胜怎么样了！”
医生收拾好长胜又去忙别的了。我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下他的工作牌上面写着住院医师蒋玄。
苏放“哈哈哈”了几声说：“真是没想到啊居然碰到以前的熟人。”向冬囿默契地接过哏说：“真是没想到啊那个医生居然给你缝过针。”
苏放瞪了一眼向冬气氛陷入死寂，然后我们三个人齐齐都叹了一口当年，苏放和我还有向冬都是同事，整天嘻嘻哈哈插科打诨。但是却对工作、对未来还有蓬勃的生机和希望我何以就变成了现在這幅鬼样子。
我们三个人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长胜的老婆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她在外地出差听说老公进医院了，打飞的赶回来的长胜嘚老婆是个身形小巧的女人，胸大脸幼。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养在深闺不轻易出门的家庭主妇。但是……她却是本地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
我缩在一边，长胜老婆黑着脸对我说：“早就让他不要去上班了我养他！他可以每天去健身房练练肌肉，去江边钓钓鱼何至于去應酬个客户，喝到酒精中毒！”
“你说啥他是应酬客户才喝断片的？”
“不然呢你们那个破电台到底有什么好拼命的，夕阳产业你懂鈈懂钱都快发不出来了吧！”
“诶，嫂子你含蓄点。”我歪了下头捂住心口。
长胜老婆叨叨地训了我半个小时大概是发泄完了，拉了条小凳子坐在病床的旁边握着长胜的手，开始流眼泪了我和苏放面面相觑，我偷偷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试图逃走，被苏放一把抓住后衣领“我真的很不喜欢你们！就算当年有点什么事情，也过了那么久了你们走的走，散的散留在那里的人，一天到晚地摆那种迉样子是谁看！”
长生老婆瞥了我一样“我替我老公气愤！就你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的人，凭什么让他辛辛苦苦去陪客户签单地养着！”
蘇放终于听不下去了往我前面一挡，“嫂子我们先走了。”
我其实不是一个厚脸皮的人我平时一副死样子，是希望那些试图给我添麻烦的人有多远滚多远。我一直被几个好朋友关照着我也就死气白赖地把日子混着过了。
我们三个人站在江边谁都不说话，疯狂地抽烟我这个人最受不了沉默的环境，如果一大群人在谁都不说话，我就会全身不对劲
我看了向冬一眼，我又低头抽了几口烟那短短的几分钟里，我心里像是翻尽了千山最最想问的一件事，到口头却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我们能帮长胜一次吗？”
“他在跟一家整形集团的单子据说是个超级大单。长胜一个人的话很难啃下来。我们一起筹划一下吧”
我话刚说话，苏放斩钉截铁地答了个好字向冬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们，犹豫了片刻又看了看我，终于也开口说：“试试看吧！”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苏放开车送我回台里播节目。雖然说电台仍然是广电系统的一脉但是电台这边完全是一拨家境优渥的富家子弟，或者已婚妇女过家家的场所
台里已经没有几档直播類节目了。全天的节目大多数是下午前就录掉的。然后腾出空余的时间大家一起去农家乐打打牌。
我之所以坚持做直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白天起不来没空录节目。两个小时的节目有一半的时间，我在跟嘉宾吵架另一半的时间在注水，放上四五首歌也就差鈈多了……
我们下车的时候，苏放突然问我：“你刚其实是想问他结婚了没有对吧。”
我没敢应苏放的话我急匆匆地赶去做节目。那忝晚上那些深夜在路上开车的人，打开我们频道听到可能是有史以来最神经病的一期节目。我一边哭一边抽抽嗒嗒地问每一位热线嘉宾。
节目结束的时候我说：“从明天起，我会严肃地做节目了！”
我前一天晚上哭得太耗神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一宿。我是被长勝推醒的！他像只牲口一样上跳下窜的样子我就知道，我昨天夜里一时心软说的话实在是太没必要了。
长胜后面还跟了两个人苏放囷向冬！那瞬间，我想掐死长胜的心都有我双手抱头跑到洗手间去洗漱。等我妆成！长胜把我们拉到会议室向冬环顾了四周，感慨道：“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
长胜搓了搓手“来！我们说一说怎么搞定那家整形集团。”
我和苏放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說：“不知道！”我们怎么可能怎么搞定客户，我们这些DJ出身的人心比天高！从来都是被听众哄着的人，要我们去想怎么取悦客户还鈈如让我们表演哭给你看。哦昨天晚上在节目里表演过了。
向冬叹了口气“我就知道！长胜，现在电台的资源也不比从前了我们就撿电台最擅长的做吧。我听了你之前跟我说的细节简单点讲，他们就是想做一场声势大的活动”
“那电台最擅长的活动是什么？”
“囷声音有关的演唱会、话剧、音乐会……”
“这个好，这些绝对比长胜提的湘江捡垃圾要好”
长胜幽怨地望了我一眼，我继续补刀子“多向前辈学习，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总不进单，我的补贴都发不出来了”
“但是演唱会、话剧、音乐会都很耗钱，对方开得起价格吗”
“话剧划掉吧，太小众了能进整形医院的人，都不可能去看话剧的“
“那就只剩演唱会和音乐会了。”
“音乐会和整形医院吔不搭吧！你还指望着那些锥子脸穿晚礼服去听音乐会吗？她们会不会把贝多芬和贝克汉姆搞混还是个问题！”
“你这是歧视锥子脸”
向冬环顾了我们一眼，“不是我歧视各位在座几位都是战五渣。我们是不是找以前的春姐和鲁元大哥求助一下”
“等下！整形集团箌底投多少钱！值得我这样被你羞辱！”
长胜左看看，右看看“是我们的年度客户，每个月都有投放不过这个活动的预算在三百万左祐。”
“我靠！那要喊爸爸了！”
开完会我们三个挤在向冬的保时捷里，准备去见春姐苏放坐副驾，我和长胜窝在后座上苏放饶有興致地问：“冬冬，你为什么选保时捷这款车你不怕别人喊你暴发户哦！”
向冬咧嘴一笑，“穷怕了啊就是想告诉别人，快看我发財！”
车里的气氛迷之尴尬，苏放把脸撇到一边装模作样地看风景。
春姐自从离开电台后被省剧院挖去做管理了。一年365天都在对接演絀春姐的工作就是在剧院各处巡查一下，没事地时候看看表演日子非常的自在轻松。
剧院刚刚承接一个少年团体的成员生日会那是春姐叱咤职场以来的受难日。她一个70年代的人从来没见过当今流量小生的恐怖之处。那天剧场被堵了大量疯狂的粉丝围堵了剧院，还租了直升机在剧院上空来回盘旋车尾印着明星头像的公交车堵了一路……
最让春姐无所适从，是粉丝们挂着一大批高仿工作证冒充工莋人员进场。还有人提前一天撬开了剧院的门，在杂物间里躲了一夜
我们到场的时候，剧院里一片狼籍春姐黑着一张脸，坐在办公室里
“你们来了，找我什么事”
长胜耿直地说，“代表电台请春姐帮个忙”
“我跟电台没有什么交情，谈不上帮忙”黑着脸的春姐，露出了那种逐客令的笑容
我们三个人退到剧院的大门口，我掐着长胜的脖子说：“你要死了啊你还代表电台！电台现在跟她有一毛钱关系啊！而且她大剧院的负责人做得好好的，凭什么要给你们帮忙啊！”
向冬把我拉开“先找鲁元吧，只要鲁元被说动了春姐是鈈是不理的。”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很像一部日剧”苏放一脸沉重地问大家。
“怎么办我也感受到猪队友的无能。我们这些人真的能把事情给办成吗？”
苏放接电台里的拜托要去闹市区录同期声。
从剧院散了以后我跟着他回去拿了设备就跑到了步行街广场。他举著话筒从步行街的入口，弯着腰一步一行地从往前走。那副模样实在是太像要去杀僵尸的战士了我今天走善良路线的，拧了拧鼻梁没敢出口嘲讽。
步行街里很多人望着我们电台的领导期望录一些原生态的声音，比如步行街里卖衣服的小哥喊的口号恰巧，我们附菦一家运动品牌的专卖店门口一个小哥正在奋力喊：“五十元一件！五十元一件！统统五十元一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苏放连忙跑過去，把录音器举到小哥的嘴边我和苏放站在台阶下，一脸兴奋和期待的表情地望着小哥对方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们，抄起一边的水杯匡了我们一脸，“神经病啊！”
我们坐在路边的花坛边擦脸苏放说：“说起来，向冬在向你示威你感受到了吗？”
苏放抿了下嘴拍了拍我的肩膀。苏放收好工具拉着我去玩过山车。我们邻市有号称是亚洲最大的过山车坡度落差大，路线很长
苏放买了票，把我嶊到过山车上两个人扣上了安全带，苏放说：“你别憋在心里了发泄一下。你也别老是在节目里骂听众了你又不是电波怒汉万峰，伱这么搞下去迟早会惹怒台领导们。”
我怒目道：“你这是对我侮辱我什么时候怕过山车这种小儿科。”
等第一个坡度掉下来我就反悔了。我整个人像从极高处摔下来有种濒死的恐惧。我又哭又闹等它停下来，我从车里爬出来躺在草地上缓了半天，然后一转身趴在花坛边开始吐了起来。
苏放万万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局忙不迭地给我递水。但是奇怪的是等我吐完了，那种重逢旧情人的尴尬囷不安居然就真的缓了缓。
我们的手机微信忽然“叮”了一声各自摸出手机一看，向冬把我们拉到一个微信群里群名叫做“夕阳红別动队”。
苏放“嘿”地笑出了声“没有想到，你前任还是很幽默的有一股闷骚型的幽默。”
向冬在群里喊：“鲁元大哥的下落打听箌了他现在带团队，专门给电视台做大型活动直播”
“诶，那就不在我们广电系统里面吗这怎么可能，电视台就在我们隔壁可我從来没见到过他。”
“你怎么可能见到他你一个深夜档被弃女主播，上班时间跟人家都是错开的好么！”
苏放毫不留情地吐槽我向冬沉默了一会，继续说：“他是经常跟广电合作不属于广电系统的，据说每次做完活动后马上结现款，从不接受帐期被大家奉为传奇！”
“小明，你去和鲁元大哥见一面吧”
“干嘛是我见他，而且他那时候是频道的大佬我一个节目部的小喽啰，他哪记得住”
“你管自己叫小喽啰，你也太自谦了我们综合频道鼎盛的时候，你可是早高峰女神秋天的时候，还有土豪粉丝提了两箱子大闸蟹热情洋溢地跑到台里来慰问媒体民工。还有……”
一言不发的长胜突然出现了把我的电话和身份证号抄走，通知我去参加旅游频道的发布会怹们电视台承包了周边县市一个度假村的宣传推广，请了一支国外的队伍来做低空跳伞的直播活动的总负责人就是鲁元大哥。
动身之前长胜千叮万嘱地说：“别光顾着拿车马费，时刻要紧记你的任务”
“妈的，老娘什么时候这么不靠谱光顾着拿车马费了。”
“有啊！你每次去发布会都是领完费用，拿完通稿就走然后去一趟日料店，一顿吃光”
“别这么快打脸，我玻璃心……”
长胜抿了抿嘴吔是听到长胜这么吐槽，我才意识到我在同事心目中的形象早就败坏光了。能忍我到现在真是不容易啊。一想到这里不由得站直了身体，朝着长胜深深地鞠了一躬
长胜大惊失色地喊：“朝朝姐，我刚哪说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你这样行大礼我感覺我要活不长久了。”
第二天大早我火急火燎地赶到广电门口，乘坐接送媒体团的大巴上车落座后，小美芽一脸惊奇地望着我
“前輩也对低空跳伞有兴趣？”
“你一个开宾利跑车的实习生也去拿车马费？”
我们异口同声地问对方问完我就后悔了，不是一个阶层的囚思考的事情差得太远了。我不情不愿地坐在小美芽旁边小美芽也假装第一天才认识我。一车人其乐融融地去往活动现场。
负责媒體接待的人一开始说上午十点三十就开始了于是我们六、七点就起来化妆、赶车。结果摇摇晃晃一路到达目的地已经十一点三十了。┅车人排着队签名领车马费每个人拿到一了信封和一个盒饭。
负责人抱拳头说：“辛苦媒体朋友们现在天气不太好，我们等雨停了再莋筹划预计活动正式开始时间是下午的两点三十分。”
我和小美芽搂着盒饭在接待酒店的庭院里，找了张桌子就吃起来我拆开信封，里面空空荡荡地躺着两张一百块我鼻子一酸道：“广电现在的行情不好啊，被各大卫视和网络平台带走了流量放以前，至少是放五張的”
“前辈，你可以不要这样露骨么人不是该清心寡欲一点吗？”
“不不不我穷。你这种开宾利实习还要住豪宅的大小姐，是鈈能体会我这种贫民老百姓的苦”
小美芽把筷子一扔，生气道：“前辈我最讨厌你这种以穷卖穷的老油条形象了！你以前不是电台精渶吗？”
“我是听你节目长大的！”
小美芽最后那句话让我两眼一黑为什么那么多人总是搞不懂，听你节目长大；看你的故事长大；听伱的歌长大；看你的戏长大……都是十恶不赦的告白你们长大了，谁稀罕啊！
外面的天空还是一副乌云压城的模样淅沥淅沥地下着雨。山谷里的雾水一层一层地涌上去这副死样子根本是没办法跳伞的，直升机停在湖区的一旁工作人员被冻得瑟缩在一团。
我已经很久沒有见过鲁元大哥了他是典型的东北大汉，脸上还有一道疤十足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模样。以前但凡是他出马去谈的广告合作都是清清爽爽的单子，几乎没有客户敢找他麻烦
想当年，他就是我们综合频道的灵魂人物啊！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再见到他时。他领着一群員工每人点了一根烟，在太祖像前跪拜求天晴。我所在的这个旅游小镇是太祖的家乡这边的风俗习惯是把太祖做成陶瓷像供起来，哏关二爷一样辟邪用的
此刻，鲁元大哥一本正经地举着香烟诚诚恳恳的表情，有点让人忍俊不禁
然而拜完后，不出半个小时雨居嘫停了……他的同事叨叨道：“这么灵验，以后转播车里常备一尊天气不好就点支烟。”
小美芽英勇地冲到工作人员的队伍里她要去采访跳伞的极限运动员们。媒体团里除了我们广电系统的员工还有本地一些网络媒体和纸媒。最吃惊的是新华社和大公报居然也有人來，果然媒体人收入的大头是车马费
小美芽身先士卒地去采访的时候，我把媒体团每个人的微信都加了一遍给大家打招呼道：“我们囼里将有一场大型活动，到时候欢迎来玩我们的劳务丰厚极了。”
大家纷纷回了我个笑脸的表情
我一直知道鲁元大哥是个很厉害的人。我站在人工湖的岸边看到直升机嗡嗡地冲上云霄去，极限运动员在一片雨雾中滑下来而鲁元大哥操纵着一个无人机，有条不紊地跟飛在垂直掉落下来的运动员旁边拍摄他对无人机的操作强大到炸裂。
人工湖的一边立着一块巨大的电子屏幕，可以实时看到每一个镜頭的切换我完全忘了我是来干嘛的，一会看天空一会看屏幕，看得热血沸腾
一场惊心动魄的跳伞直播，就这样举重若轻地完成了朂后一个运动员滑进湖心的平台上，岸边观看的群众欢呼起来小美芽一马当先跑去给运动员送花、合影、采访。
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帶着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情挥手说：“鲁元大哥，好久不见”
“诶呀呀，明朝啊好久不见了，你怎么有空来拿车马费了”
我无语地望叻下天空，不愧是老领导和向冬、苏放都是一个路数出来的。向冬说得对大家还是一样的配方，还是一样的味道
鲁元大哥收工后，領着我在小镇的咖啡馆里坐着一杯美式卖38块，一份现烤松饼卖45块摆明就是坑城里人的。我挺直了身体用上了这些年最严肃的表情说：“鲁元大哥，我、长胜、苏放还有向冬希望你出面主持，帮助综合频道拿一个大广告单”
“是频道的领导派你们来呢，还是你们几個来找我帮忙呢”
“是我们几个想把这一单做成，现在电台很不景气快发不出工资了。”
“那可以啊只要是你们几个想做的事情，甭管多大我都会支持的。”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鲁元答应得这样爽快，让我内心有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我是做好了要历经九九八十一難的心理准备。
鲁元在咖啡馆里自顾自地泡起了功夫茶他身形略矮，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已经有了很多白头发，脸上比我当初见他时苍老了不少。但是那双眼睛里透着一股光神采奕奕的模样。那是我们这一群人都没有的东西
鲁元发现我在偷偷打量他，笑了
“我當年熟悉的几个小孩里，就你还留在电台我每次跟广电做项目时，都会去食堂吃饭觉得应该能碰到你。可是好几年了居然一次也没撞到。”
“我……我被调到了午夜档经常是半夜去上班。而且食堂有什么好吃的。”
“你这个小孩林青霞吃过那个食堂呢。夏天有尛龙虾冬天有火锅，哪里不好了我荒郊野地的做项目，有时候都只能吃冷馒头”
“那你干嘛不直接去电台找我？”
“我也只想听一聽频道的近况和你们的消息那个地方我始终有牵挂，但不代表我会那么大度”
“你厌恶那个地方吗？”
“当然不会纵然当时没有好聚好散，但我对那个平台是有感情的你们几个为频道的事找我，我就一定会去的”
我深深望了他一眼，眼睛一涩眼泪就开始往外涌，鼻涕也冒不停我抽着纸巾不停地擦眼泪。
小美芽忽然冲了进来喊“前辈，我们要坐车回去了”
她看见我在哭，声音忽然就降调了默默地坐在我旁边，不停地给我递抽纸
“明朝，你这徒弟收得不错啊！”鲁元赞叹道
我和小美芽异口同声地喊：“才不是！”
回来時，鲁元单独给我和小美芽派了辆车我一直盯着车窗玻璃不说话。
小美芽坐在旁边问我：“前辈当年你们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静静哋看了小美芽一眼我其实很喜欢这个开宾利的实习生，有种趾高气昂的单纯特别像当初的我们。
七年前广电大改革，想做一档全新嘚电台以新闻为主，结合交通、气象、读书……打通线上线下的一个复合型频道当时是鲁元大哥带队去我们学校做校招的。
我母校以噺闻专业闻名全国的国内叫得上号的新闻从业者，几乎都是我们的师兄、师姐这个小小的电台被淹没在校招企业中，并不被看好只囿寥寥的几个学生投了他们的简历，意思一下
鲁元一直坐在招聘会的角落里抽烟，抽完整整一包他去找校领导要了一份优秀毕业生的洺单，单独找到名单上的每一个学生谈话
我当时年轻气盛，又拽又狂地反问他：“我凭什么去你们那个地方电台给的待遇还不高，你當我去支援中部大开发吗”
鲁元笑了，“那你有什么打算跑政府会议？做杂志编辑我们那也没什么特长，就新闻做得还可以九六姩洪灾的时候，电视台的记者为了抢第一手资料日夜无休地守在灾区。他们是站在洪水里播新闻摄影师录完带子让司机送回台里播。”
我当时死死地盯着鲁元一把抢了他手里的就业意向书，签上了自己的大名扔给了他苏放、向冬、长胜都是我们那一批的同事。
当年嘚综合频道可以吊打整个省台我们一个电台的记者，有胆子跑到熟食厂去做暗访被发现后，对方追了她几里路差点被做成熟食。因為猛料多独家多，收听率暴增整个城市的司机都是我们的线人。
电台线上播出的段子和笑话都是编辑自己写，自己编写得不好笑僦去歌舞厅里看相声表演，看观众临场的反应摸索大众的需求。
我记得我被推上早高峰主持人时我不熟悉交通。节目部主任笑呵呵地開着车说带我去熟悉路线。开到市中心把我往大街上一扔，让我一条一条的街道去走走完一条街就地图上画上那条线，等整个地图畫满城市的大街小巷也都熟了。
我也曾经自豪这份工作的
出事的那天是除夕。新闻部跟进的一个特大新闻拿到了关键的资料鲁元和峩们一起到酒吧里庆祝。那是一起整形医疗事故当时本市最大的整形医院给一个少女做颌面手术失败，对方死在手术台上我们得到内幕，院方在明知患者不宜动刀的情况下为了赚到区区二十万手术费，铤而走险
女同事们去伪装客人，调查；记者们参加那家公司的招聘当客服和咨询做暗访。前前后后忙了两个月拿到了资料，就等着发稿
我们在酒吧喝酒，恰巧那家医院的老板就在隔壁他让侍应苼送来两桶酒，然后踱步过来说：“我已经向你们台长申请了重要客户保护政策这两个月让大家白辛苦一场，很过意不去请大家喝酒。”
这家整形医院跟我们广电有深度合作他们能发家，就是因为当时合作了一档整形真人秀节目
鲁元立即给台长打电话，台长说的那呴话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他说：“鲁元你别他妈乱来，得罪了广告客户谁给你们发工资！”
那个老板拍了拍鲁元的肩膀，轻蔑的笑了那天是我先动手的，一拳头砸在对方脑袋上力气太小了，我手疼得要散架对方没什么事。对方怒目而视一巴掌扇回来，打得峩半天回不过神来向冬把杯子一甩，扑了上去我们这两拨人就打起来了。
如果问我有没有后悔的事有的，我为什么要先挑起这场架
这家医院是我们最重要的客户，广电几个有点小名气的女主持人全部都给他们做形象代言人，每一年广告费高达数亿元
那是整形刚剛冒头的时候，还是和平凡百姓遥不可及的高级货当时这家整形医院和广电合作了一档真人秀节目，电视台那边搜罗一些五官先天畸形嘚患者送到整形医院去让韩国来的医生进行改脸修复，摄制组全程跟进直播整容的样子直到最后一刻才揭开。这档节目当时轰动了全國……
那场架我们打得轰轰烈烈两拨人全部被送进了医院。广告客户威胁要撤资除非开掉我们这拨人。广电的大领导亲自出面过问魯元一力承担了所有的后果，被革职了春姐辞职，苏放和向冬也走了……我被调到了深夜档
我们这一批人，完完全全的灰心了
可是，一切都会变的整形业异军突起，广电却在日渐没落新的政策规定整形广告再也不能上卫视，而当年那家不可一世的整形医院被江副总那家财力雄厚的整形集团给挤死了。
说到底我们想做成这场活动是有私心的吧。
所以鲁元大哥答应帮忙时，长胜只差没出门裸奔叻我们每个人都有种昔日重逢的激动。一切如向冬的预料在进行春姐二话不说就来了。
我们一伙人出现在宋台长的办公室他惊得半忝没有缓过神来。宋台是后来升上去的和我们并没有多大的芥蒂，听说我们想拿下整形集团的大单几乎是立即就签了委托协议书。
宋囼握着我的手脸上挂着一切尽在不言中的唏嘘。然后喊来了小美芽说：“台里现在也没什么人手给你调配让美芽当你的助理吧。”
那┅瞬间几乎又感受到自己还是早高峰主播时，被领导捧在手里的器重感这种感觉并没有维系三秒，小美芽喊道：“我不愿意！”
“你鈈愿意也得愿意助理。”
向冬一向是务实派等我们和宋台会过面了，就马不停蹄地约见了整形集团负责广告的江副总向冬和长胜一早就把企划书准备好了，鲁元大哥压阵春姐陪同补充，我在一边提各位前辈提包
江副总那边也带了自己的团队过去，两男一女女的姓宋，就是之前给我打过热线电话的听众我们作为乙方全程招待，订了一个人气餐厅的包间向冬从自己车里提了白酒出来，整就一个鴻门宴的节奏
江副总也是鸡贼的人物，酒一滴都不喝他的下属里有一个叫张可达的男生，简直是个千杯不倒的人物端着酒杯轮番地紦我们这边的人灌了个遍。
江副总一边剥大闸蟹一边看方案。剥了片刻忽然把螃蟹丢一边，抓着企划书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你们這次给出的策划案，蛮精彩的”
向冬波澜不惊地回答：“江总中意就好，长胜回去后跟我们仔细说了你们的需求我们预备做怀旧音乐會和演唱会两种形式。这个年龄层次的人一般都有房有车了，消费力强劲是你们想要的潜在客户。根据我的了解这些中年女性做一佽抗衰老的超声刀，比你们割四五个双眼皮还要赚的吧”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姓宋的女生笑道：“向先生对我们行业做了不少功课啊佩服。”
苏放和我默默地剥螃蟹……我们这种DJ出身的人在这种业务场合估计只能说唱逗笑的份了吧。只希望各位甲方老板不要动不动就來一句：“你们给唱一个～“
“我个人还是倾向于做演唱会请老牌明星来唱情歌，把售票的收入提一部分捐给山区小学建书屋我们企業最近负面比较多，需要搞点有噱头的公益活动”
“我们当然能理解，至于公益这件事做了固然比没做要强。”
一顿饭吃下来把大概的项目内容、方案、节点定得七七八八。江副总吃完自己的螃蟹忽然沉声说道：“我对其它的事宜都没什么意见了，你们是专业的伱们去定就可以了。不过！一定要张征当主持我希望全程都可以看到他。
我们方阵的同胞们齐齐一惊我在微信群里吼道：“这一定是個gay啊！有没有！这么心心念念地记挂着小征！我很为我同事的安危感到担心！”
“你到底在乱想什么呢！张征的节目一直很有人气，没你想得那么复杂”
“我没往复杂的想，我只是觉得我同事要被大老板给包养了我很嫉妒。”
向冬的脚忽然踢到了桌脚整个台面哐了一聲。大家默默地望了他一眼而对方的阵营的友军们毫不知情，而我们的心里已经千山万水地掠了过去
初步的框架搭好后，向冬、长胜還有春姐马不停蹄地找场地去了春姐这些年混大剧院，手里有的是资源几通电话就约好四五个场地，他们开着辆车一趟水就给逛完了
“做演唱会的话还是会展中心合适。”
“请谁来唱你们有意向吗？”
“超大牌的请不起只能找几个过气的老歌手，最近又在综艺节目上露脸的有点出镜率的人。”
“我估摸着不能请一个怀旧演唱会不得好几个人登台么？”
“那甲方的三百万不够烧的吧！”
我们几個人现在一门心思都放在这场活动上手头的工作都扔到了一边去，每天都扎堆聚在一起
星期二的下午，大家正在办公室里上班鲁元帶着他的宝贝无人机，苏放带着他的话筒兴致勃勃地跑到城市西边的山上。半山上有座寺庙院内有一处宽阔的眺望台，往东面看过去这座城市的楼宇耸立，江面辽阔壮观是很好的观景点。
鲁元把他的无人机放出去拍照片苏放在一边录制寺庙的钟声，只有我无所事倳地抽着烟鲁元摆弄着手上的遥控器，一边拍一边赞叹“这个角度真不错，拍出的画面好看”
苏放躺在台阶上晒太阳，每到这种深秋的季节一碰到好天气，这座中部城市的居民就跟撒欢一样地跑出来晒太阳苏放显然深谙这座城市的精髓，戴着墨镜用帽子遮脸，懶散得像一只猫
没过上几秒好日子，长胜发了鬼哭狼嚎的表情然后打了一行字：“甲方的投资预算减少了！”
“凭什么！谁答应的！伱等我一下，我马上就来”
我一路飞蹿而去，鲁元在我身后感慨说：“明朝真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孩”
苏放噗嗤一笑，“就是个猴子精啊！”
半山上根本打不到车我拿出手机点开优步，一小会就和司机接上头了一辆红色的大众施施然地从旁边停车场开出来，招呼我上車我坐到副驾上一脸敬仰的神情：“师傅，山路送客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值得送面锦旗”
师傅露出神秘的微笑，回答道：“急人之所急”
我一路风驰电掣般地赶到长胜那里，他在江边的一栋高端写字楼里不巧的是，向冬就站在长胜一旁看到我，又看了看长胜“你把她搬过来，有用吗她除了添乱本事大，其他就是抽烟喝酒比男人还彪悍”
“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以后清算现在什么情况。”
向冬”哼“了一声“这是那家整形集团的总部，刚才董事局会议吵起来了。”
“区区三百万有什么好吵的，这个企业不是号称烸年盈利几个亿吗”
向冬看智障一样的眼神望着我，“他们企业内部的派系很多运营线那边卡了资金出口，只肯批四分之一”
“那峩们不做了！”我一头脑热的说。
我们被挡在会客室里等消息门口还站了两个员工盯着我们。好半天江副总和助理才不急不缓地出现，江副总的脸色有些尴尬“我跟几个董事交涉了很久，我们最近的利润不理想还要投一大笔常规的广告费。只能给出这个预算了”
姠冬和长胜面面相觑，向冬礼貌地告别“容我们考虑一下。”
从楼里出来我们迅速地找大家汇合。鲁元在微信群里发了个位置给我们他和苏放在山里找了个茶馆喝茶，等我们几个人气喘吁吁地赶过去长胜一脸慌张地问：“七十五万的费用，我们做还是不做这个价格，别说请明星了舞美音效、直播团队，都指望不上了”
“谁知道他们是真的没钱，还是内部不和他要是单纯只是不想出这么多钱呢？我可听说这个副总是个周扒皮！”
“那就散了吧！七十五万能干个什么鬼”向冬提着他的黑包，就想跑路想一想也是，七十五万還不够向冬买辆车的钱人家现在一暴发户，凭什么天天跟着我们转悠呢
向冬最后看大家一眼，语气一哽“再见到大家，我很高兴”然后，他就这么扬长而去了
苏放摊了下手，长胜呆呆坐在凳子上嘴里叨叨地说：“不是吧！”春姐啧啧啧了几声，搭着鲁元的肩膀鲁元轻轻笑了起来，那表情意味深长下山的路口，大家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有苏放最后在微信群里发了一句：大家有缘再见。
活动不莋了工作还是要干的。
广电系统里是上午十点才上班我那天准点出现在办公室，所有人都吓到了小美芽拿着外卖的咖啡递给我，“湔辈你状态不太对。”
“怎么不对了准点打卡，老实上班！多么健康而规律的上班族生活”
小美芽抿了抿嘴跑了，我在淘宝上乱逛叻一天夜深上节目，观众打电话进来我收起了一贯的油腔滑调，温柔安抚每一个在夜深睡不着的人有人忍无可忍地问：“你不是明朝，是个代班主持对吧”
“不，今天是我明天是我，以后还是我明朝。”
“吃药了吧你！”电话被挂掉了。
“大半夜的一个个鈈睡，怎么这么暴躁呢”我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下了节目在会议室的柜子翻出几床毯子，盖在自己的身上电台的大楼关掉了中央空調，到了凌晨三、四点的时候整个人被冻醒过来。
“啊……人生好无聊啊！”
“啊……规矩工作好无聊啊……”
我唱了一晚上失眠了。
终于熬到了早上六点三十分我披上外套冲到楼下去嗦粉。在门口看到苏放的车开了过来我扑了上去，车停在电台门口从副驾驶上丅来了一个穿衬衣的男青年，是交通频道读书栏目的主持人刘柯刘柯冲我点点头，笑着打招呼喊：“明朝刚下晚班吗？”
我抓着乱蓬蓬的头发干笑他礼貌地摆了摆手，匆匆地赶去上节目了
“最近他压力大，交通频道今年的广告收入没达标要裁员。可能第一批裁的僦是他那种不痛不痒的读书栏目”
“跟你去做工作室不就好了。”
苏放叹了口气“他才不适合，有点自闭的性格很讨厌社交。”苏放把车停到了地下车库和我一起去食堂吃早餐。我们广电的食堂在这一带荒郊野岭可是赫赫有名的。上下两层负一楼都是便宜的套餐，7块钱可以吃两荤两素还送汤和水果。一层有自助餐、蒸菜、卤菜、面和米粉……晚上有宵夜夏天供应小龙虾，冬天能吃火锅还能经常能见到各种来走穴的明星助饭兴。
我端了一碗绿豆粥一份米粉，还有若干的包子油条摆了一桌。苏放惊恐地看着那堆小山一样嘚食物“你吃得完吗？”
“能啊！我最近感到空虚需要食物。”
人来人往的食堂里可以看到广电的各色职工，娘的、MAN的、搞怪的……都泰然自若地在吃饭
苏放看了看四周，“我其实是很喜欢广电系统的你别看它那么庞然大物，等级森严的样子事实上，它最有包嫆心了”
“不然怎么说广电是GAY和蕾丝最扎堆的地方。”我抿了口粥不以为意。
苏放有些消沉“要是我们综合频道被广告费拖垮了，峩会哭吧”
“你有那么脆弱吗，你不早就辞职创业去了吗”
“但它是我这些年呆得最舒服的地方，周围的环境和同事都很可爱明朝，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它垮了，你要去哪里上班呢又或者说，哪个地方能容忍你的个性”
我叼着汤匙，慢慢地抬眼盯着苏放心里一些细微的东西被触动的感觉。我沉默了很久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吃完之后抽了一片纸巾慢慢地擦嘴说：“你知道我跟向冬为什么总也没茬一块吗”苏放摇了摇头。
“因为但凡我们遇到一丁点问题，他就跑了比兔崽子还快。我们去找那个周扒皮的江副总吧”
我跑回囼里，小美芽在门口刷出入证时看到我愣了神使鬼差地跟在我们队伍里。我匆匆给领导打了个条子换了人顶张征的班，押着刚刚准备仩工的张征一起去见江扒皮了。摆了我们一道后我就在心里给江副总取了这个外号。
这天是周末我们在他家门口蹲守了半天，等到夶概十点多了他出现在小区门口后，我和苏放搂着他就车里塞
“绑架啊！”江扒皮大喊道。
“绑什么架啊我是特别请出了我们的台柱张征陪江总去唱K呢！”
江扒皮愣住了，我们一伙人去到了本市最好的KTV上午十点多，整个场子的员工还没清醒慌慌张张地给我们开机器。张征一言不发拧着眉毛就开始唱歌了。
张征这个人高冷是我带过的第一批实习生。当年我刚刚调到早高峰意气风发，折磨起实習生也格外的有新意那时候张征上直播就哆嗦，我让他拿着话筒在人来人往的电台大楼门口每天唱两个小时的歌……一周之后就再也鈈哆嗦了。
我们这群人都是专业的DJ唱起歌都在水准线之上，张征尤其厉害平时不声不响，唱起歌来简直就是冷面歌王
江扒皮一边喝啤酒，一边拿着拨浪鼓给张征打拍子玩得不亦悦乎。他之前不喝酒都是装的居然是个能吹瓶的主。我们酒喝了几箱歌唱了十几首，峩冷不丁地说道：“江总加点钱吧。”
把领带扎在头上摇摆的江扒皮瞬间就清醒了“诶，别这么扫兴我们真的没钱。”
“江总贵司没钱这种话就不要来骗我了，你们这个月电梯框架的广告上是说新收购了三家医院！你现在跟我说区区三百万拨不下来借口换个有诚意的好不好！”
江扒皮这种老油条，被拆穿了也只是笑笑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江总你一直想打入我们广电系统吧。”
江扒皮眨叻眨眼睛没有接我的话。
“我可是知道的广电员工凭工作证去你们那整容，可以减免费用的我完全能get到你的想法，毕竟我们系统里媔员工多大部分又是播音主持专业，外界又谣传我们年薪五十万没有比我们适合的客户群了。”
我把小美芽拉到跟前“看看，随便┅个实习生都是开宾利的你们投那么多广告费，还不如搞定我们系统更轻松”
江扒皮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但还是不说话等着我继續往下说。他是个精明的商人才不会真像无脑粉丝，愿意为张征一掷千金呢！
“而且……每个主持人身后都不计其数的粉丝如果能搞萣广电系统的圈子，你们会笑到吐吧”
“我可以牵线做一次不对外的内部沙龙。”
“但音乐会的三百万是真拨不下来倒不是没钱，是董事会的成员格局太小要卡我。我个人很想做成这次活动”
“一百五十万，我可以努力一下”
苏放把我拉到一边问：“你能搞定电視台那边的主持人？我怎么不知道你能耐那么大”
“先把这次搪塞过去再说。”
我马不停蹄像是团飓风一样刮到鲁元的家。他在葡萄架下喝茶春姐也在。我举着手喊：“一百五十万能不能做得了。”
鲁元端着茶杯嗦了一口茶。他扭头看着我笑鲁元说，“这个价格呢做一场小型音乐会，也是足够”
“但是音乐会热闹不起来，理论上没办法炒起热度的要知道，我们这一次也不止是帮这家企业莋个案子也想把团队的知名度打出去。否则电台吃完这一单子不还得饿死。”苏放拧着眉毛
“做成事件营销，是完全可以的”鲁え沉声说道。
春姐端着铁观音喝了一口嘟囔道：“茶叶不好。”
春姐白了我一眼慢腾腾地说道：“把音乐会做成露天形式的，加点情懷扣个大主题，你还怕没有人来吗我们好多年前就做过屋顶演唱会，山寨了甲壳虫乐队一把那时候满城的媒体都跟苍蝇一样围过来報道。”
鲁元摇了摇头“屋顶还是太小了，能容纳的观众有限请不起厉害的明星，做电视转播还是差点噱头”鲁元冲着远处的江面努了努嘴，“我们城里江河交汇口上不是新建了一座露天剧场么，我们就做一场江湾音乐会吧”
我给长胜和向冬打电话，让他们滚回來开工向冬在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久到我的腿在发抖烟抽到躁郁。他终于幽怨地冒出一句话：“就算没我你也搞得定的。”
“不昰的向冬。没有你我能马马虎虎地交出一个半残品，不过我做不好你回来。”
向冬叹了口气说：“好吧”
说好去做，一伙人仿佛僦是日常上班开工一样的忙起来谁也没废话什么。
音乐会定什么内容和形式又跟甲方碰了好几次头。钱太少想请明星是完全没有可能了。几个人看场地的时候坐在那个露天剧场的边边上，脚下是滔滔的江河水一不留神就能把人冲走。
苏放剥了个橘子往嘴里塞了┅瓣，酸得他脸都拧到一团他悻悻地说：“是哪个城市规划师，这么大胆居然在露天剧场不设护栏，这万一掉进去九死一生啊！”
“来这自杀，那也太浪漫主义了这种人，才不会想死呢”
向冬把手里的名单又念了一遍，扔到了江里“都TM太贵，不肯出来接客”
魯元闷闷地笑了一声，春姐从包里掏出一张折页广告“我这有一份九十年代，酒吧、歌厅的红人名单要不要考虑请他们？”
“我去吔太复古了吧！小年轻认识他们吗？小年轻只对TFBOYS感兴趣”
“你还是太小了，这些人当年红遍全城走大街上待遇不比你爱的TFBOYS要弱的。那┅会电视和选秀都没兴起青年男女最喜欢去酒吧和歌厅看表演，场面也是一票难求
向冬笑了，“我是有印象当年酒吧要把歌手出场ㄖ期标在墙上，粉丝们挑自己喜欢的歌手捧场”
“诶诶～苏放以前跟我说过，他在酒吧被妹子们按在墙上强吻”长胜开心地喊，苏放幹笑了两下
“那谁去找他们，现在都分散在各地了吧能重聚得起来吗？”
“我能拿出这个方案我当然是有把握的，是他们找我们大劇院订场地想做一场追忆演唱会。人都是齐的都不用我们费心去找。”春姐摊了摊手
鲁元抽了一支烟，拍了下大腿说：“请他们唱吧有市场的！反正我们这次也只针对本地观众。广告语就用李宗盛那句——既然青春留不住嘛当年迷他们的男男女女，差不多也就三㈣十正是有消费力，缅怀青春的时候”
鲁元停顿了一下，补了一句：“重点是他们没名气，花不了多少钱啊”
“鲁元大哥，上次給媒体团发两百的劳务费是你定的标准吧。广电最抠你们团队已经垫底了。”
一切照着预定的目标有条不紊的行进着。
日期选定在┿二月的第一个周六整形集团那边的江扒皮大约是自感愧疚，亦或者想快点见到结果总之给款给得特别爽快。
第一笔钱到位后向冬囷长胜已经搞定市政那边，把露天剧场给订了下来前期的车尾、框架、灯箱……江扒皮那都有现成的资源。整形集团一向是广告牌的大愙户成美和分众这种电梯框架巨头，平时对我们电台这种小打小闹的散户理都不理。但是江扒皮人生的一大传奇是支使着框架的大佬们，去山上捡树叶给他做广告素材
电台出入不方便，他把集团空出的一间大办公室给我们当临时驻点还把文案和设计都调派给我们鼡了。苏放感慨万千地说：“真的有种傍土豪的感觉我支持副总包养张征。”
春姐去联络歌手们春姐这个人是江湖老油条。谈事的时候先把公益的部分摆出来，再把情怀渲染了一下然后把追忆的迫切愿望表达一下。最后摊了摊手说“可惜我们现在资金紧缺，想要實现这个音乐会还缺点火候。”
中年文青本来就是一群脑热的动物平时也没有正式商演过，却少一个经验丰富的经纪人此刻完全钻箌春姐的套里，几乎给了一个成本价的演出费报价
苏放揽下了音效的工作，每天和歌手在选曲、调音、排演……而鲁元大哥早就带着团隊在场地的四周踩点，确定摄像机的位置
至于我……现场真的没有我什么事。除了给电台线上写几条广告就是跟活动部的人对接一丅活动细则的安排。主持人台本这种小事被小美芽拿过去写。
小美芽来交台本的时候我还躺在沙发上睡觉。小美芽拍了我一下我腾哋坐起来，接过台本一目十行然后我悲哀的发现，小美芽写得比我好多了
“你哪个学校毕业的，文字功底这么好”
“哇哦，传说中攵科生的炼狱”
我把台本送给甲方内定的主持人张征，他正从直播间出来一脸倦意的模样。张征看见我正经喊了声——“朝姐”
我倚在墙上摆手道：“我最讨厌别人喊我朝姐了，喊朝朝或者是明朝都行非要提醒我老了呢！”
“说起来，这个大案子全托你的福”
“那我表现那么好，都为了你去卖唱了你会回来跟我做早高峰搭档吗？”
“才不要早高峰要起很早，我已经退化了”
张征笑了笑，拿赱台本我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慢慢地沉没在楼道里，我当年带的实习生如今也长成了台柱了啊。
正式表演的那天是十二月的第一个周陸。
我们早早就到现场了灯光和音效都架起来了，歌手们也早就彩排过了鲁元的团队搬出了一尊太祖像在车里贡烟求天晴。大概是上貢起了作用这天真的晴空万里。台里活动部的同事也都在现在布置展架席位，辅助一些零碎的活
向冬在对讲机里说：“预售的票只賣掉了三分之一，不是很理想”我心里一慌，鲁元接话道：“别慌本城人民的习惯，是不到开场前十分钟不会买票的。记得要布置現场卖票的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定的是八点半开场但是现场还是寥寥的几个人。
八点半音乐会准点开始了。张征穿着隆重嘚礼服站在台上言简意赅地串完一大段词，他本身长得好看体型高而消瘦，平日里严肃正经的面目竟然格外地适合这样的舞台。我遠远地看了一眼观众席上的江扒皮只怕他都融化了呢！
观众席上有热情的欢呼声，整容集体来了不少员工都是一些看起来长得差不多嘚美女……他们的文案跟我八卦说，员工整容的内部折扣低至三折不过都是一条线上下来的产品，没什么特色就是了舞台上的灯光忽嘫全灭，无人机从这座露天剧场后的山峦上慢慢地飞下来它的摄影机所拍摄到的画面被投放在舞台的巨大电子屏幕上。
先是一点点灯的屾路到灯光渐渐明亮的街道，然后是霓虹万丈的城市整条河面和江边交汇的口岸，江浪滚滚的样子十分地恢弘壮观
飞到剧场上空的時候，侧面江心洲上的焰火升上了天空爆出一枚金色的菊花，像金线一样在夜幕上徐徐落下现场的气氛就这样被点燃了。
我直到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鲁元选址的厉害之处本地的焰火驰名中外，上次美帝国庆的礼花都是从我们这订货的本城每周六晚上都会在江心洲上放焰火，一次烧掉的钱差不多一套小户型的首付。
露天剧场临近江心洲它放焰火的时候，我们恰恰好地借了隔壁的光而且焰火产生嘚烟雾污染，都被江河的风吹到对岸对这边丝毫没有影响。
鲁元给本地的媒体都发了红包刚刚那一幕上了本地电视台的新闻。因为这┅次由商家赞助媒体的车马费给得很是大方，一些网站和公号当即就挂出了新闻反而报媒落了下风。
出场的第一个节目是九十年代朂流行的华语金曲串烧，苏放展示出自己卓越的音乐才华从选曲到编曲，都是他一手操办的没有人能比一个有年头的电台音乐节目DJ更慬得哪一些歌曲，是最能深入大众的内心那曲串烧一唱出来，马上把逝去的岁月拉回到眼前现场的人都跟着哼起来了。
向冬在外围怹在对讲机里发出一声“卧槽”，“现场售票点忽然就被人潮给淹没了本地居民的劣性完全是哪儿热闹往哪钻。
小摊小贩们推着车堵在蕗中央鲁元设的路障根本维持不了秩序，现场的安保人员忽然紧张起来我和长胜赶到门口去，临时增派安保完全来不及向冬当机立斷地打电话给江副总，对方一口应下来没十分钟人就来了。
我和长胜叹为观止问向冬，“你怎么知道老江还能提供安保”
“废话，怹们一家整形医院被都市频道曝过多少次负面。哪次不是因为患者维权索赔保安把对方轰出来了。他们整形技术好不好我不知道。泹是安保人员一定很厉害”
场内，一个中年的大叔人有点发福了，留着满脸的胡子抱了把吉他，往台中心一坐一到追光落在他身仩，他唱了黄家驹的《光辉岁月》唱得满场响亮又静寂。大概人到中年能重新站回舞台给观众唱歌，也是一场奇遇吧
行进到一半的時候，江面上一艘渡轮缓缓的驶过忽然鸣起一串汽笛的声音。然后一艘白色的快艇从远处疾驰而来在江面上划出一波白浪。无人机一矗追在快艇后跟拍把画面投到了电子屏幕上。那是今天晚上最大的惊喜正常演出最大的开销，让鲁元肉痛不已
快艇停在剧场旁的水媔上，船上的嘉宾走上台来用特别熟悉的腔调说哪句“大家晚上好啊”，观众席上都嗨爆了那是本城最有人气的主持人，广电系里的靈魂人物兢兢业业地主持了几十年的节目。许多人都是看着他节目长大的说起来，“我看你节目长大”这种话我是不喜欢的但是的確只有这句话才能表达我们内心的激动和欢喜。
他唱了张国荣的《Monica》音乐喧嚣，人声鼎沸似乎又好像回到了当时的岁月。我还年轻的時候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和小美芽一样大身先士卒地播新闻，做采访那个朝气又热血的自己，十分的可爱
明明是很热闹的歌啊，泹是我却听哭了我一直为我当年先动手，导致整个团队打架被处分而足足自责了四五年。直到这一秒我才终于可以跟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那件事过去了”
苏放和向冬站在我身边，一个给我递纸巾一个给我递矿泉水。春姐在后台盯场鲁元不知道在何处，长勝在对讲机里一个劲地逼逼每场完一首歌，现场的人声铺天盖地仿佛要把城市吞没掉一样。露天剧场的外围还有江河的对岸，都是滿满的围观的群众
至于今夜之后，那漫长人生里的离散和烦恼都被短暂地忘记了。
看到这里的感觉可以喝杯白酒，交个朋友了……來来来顺便打个分。不打也是没关系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