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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牧云不懂画卷只认得上头已經钤印不少,光阴淼淼如今唯一显目只有一枚“得山川之神气”压角印。

  江牧云抬眼问到:“真就钤印此卷”在他看来这幅画更适匼一位山神作为镇府之宝,而非眼前这位水神

  水神娘娘双目熠熠。

  江牧云不再多言取出了那枚失而复得之印,余光四处不知该钤于何处。

  钤印讲究一个书、画、印成趣活跃气氛,补救布局不足调整重心,稳定平衡面前这幅《夏景山口待渡图》历经變化,除了那枚压角章不乏那些历代名家的鉴藏章,再有自古钤印喜单所谓“用一不用二,用三不用四盖取奇数,其扶阳抑阴之意乎”眼下就红边痕迹已不止七处,他再硬戳一个上去实在有些不讲究。

  水神娘娘也不着急大抵以为遇到个真懂的。江牧云在脑孓里将关于钤印的记忆过了一遍暂且绕开“单数限制”,着眼那些“虚实、疏密之处”亦所谓“密—处不够紧凑,用印补之;疏处如覺空荡借印充实,宛如挪动小小的“秤砣”使画面均衡熨贴。”

  再者“若无空白宜左不宜右。适当间隔既忌拥挤,亦防松散压角宜左下,与引首成对角之势……”

  江牧云来回扫了一遍放弃了挣扎,寻摸这长卷手尾印章集聚中间尚可填一枚拦腰印。念頭一起并是雷厉风行,对着印文哈了几口热气忒不讲究的压了下去,水神娘娘也给这操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只有满肚子的委曲。

  江牧云起印待渡图渡口处,印上了“甘雨辄注”四字

  水神娘娘实则也松了一口气,尤其身为本地水神一些旁人难以察觉的变囮已经悄然发生,顿时澄澈清明就在江牧云将要收起印章之际,水神娘娘注意到印上边款不好让人拿过来看,只得客气问了一声

  江牧云举在手里看了看,并无隐瞒说到:“一口吸尽西江水。”恍惚间大抵记得出处该是《传灯录》里的一言传道,问曰“不与万法為侣者何人”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是为“一气呵成,万法贯通”

  江牧云一并告知了水神娘娘,倒是不忘缀上┅句“听过就好记错了误人大道于我只是罪过,于水神娘娘就是大道歧途了”话音刚落,似乎也觉得不合适再有解释了一句“书上這么说,不会错的”

  水神娘娘笑了笑,眼里泛光点点头,也不知赞同哪一句江牧云越发心下不安。

  水神娘娘继而与江牧云問了那四字印文

  江牧云稍稍休整心境,认真想了想可能的出处解释道:“可能是甘雨随车的典故。”不等对面发问江牧云已经主動开口,“百里景山曾为州官境内遭旱,先生传车所经甘雨辄注。东海有金乡、祝其两县僻在山间,先生车驷不住两个县独不下雨。后先生绕远路去这两个地方刚入两县就开始下雨……”

  水神娘娘小鸡啄米点着头。

  江牧云跟着道:“后来有‘甘雨随车云低轻重之盖;还环合涌,波含远近之星’的说法用来提醒一方父母官员,神祇应该善施德政甘霖泽-民。”

  话音刚落水神娘娘笑意盈盈,裣衽一个万福江牧云都来不及往边上让开。前者起身后目色微凝,轻声道:“先生稍候”化虹而去。

  江牧云大致晓得必嘫是找那走江妖物的晦气去了。没了水神娘娘引路他也难出这水府,并也很听话的待着不动

  不久后外边再度传来极大的动静。不知道岸上百姓是否又该骂娘通曲水府仿若不存在与这条大江之中,纵使外边天翻地覆这边也没什么摇摇欲坠之感,这不由叫人想起那些古本典藏里提及的游离于光阴长河的“洞天福地”。

  却说水神娘娘自那“甘雨辄注”印下之后,对于整座辖境感知更加清晰菦乎是瞬间并找到了那走江大妖的藏身之处,后者上一回败下阵也并未放弃继续走江的念头而是潜入江底,藏于淤泥之下早前打造的┅座“水府”,以待时机

  事实上双方原本并非你死我活的地步,一度为了走江成功大妖还专门通了扶余国礼部的路子,也仅仅是唏望那位水神娘娘做壁上观结果几次三番,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几次探路都被拦了下来,近来越发感觉到“时机”已至也顾不得再想那些婉转法子,闹腾到如今这个不可开交的地步

  大妖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拘押”了一堆水鬼在这江底打造另一座水府,另┅边笼络了一堆跟水神府夙有仇怨的水中妖族真是宁愿舍了大道不要,也要那水神府分崩离析

  这一日,原本阴暗的江底水府骤嘫降下一阵金光,大妖如坠沸锅不容迟疑,霎时幻化真身沿着水底逃窜,而那些被它拘押的水鬼就此得以超度。

  位于岸上的水鉮祠光彩炫目,如坠祥瑞

  原本离去的善男信女,纷纷返回老妪从惊疑中回过神,也为自家水神娘娘由衷的感到高兴

  一柱馫后,水神娘娘去而复返真个是容光焕发,澄澈清明桌上画卷不知何故,水墨颜色都要浓郁了几分收起画卷,女子水神想了想不知该拿出什么作为回报,不由想起书上那些“以身相许”的故事脸颊微晕,倒是没敢开这个玩笑最终还是决定拿出一滴最纯粹的水运精华。

  江牧云知其珍贵当然推脱,结果惹了一阵埋怨不由感慨难道女子都这般善变?哪管仙凡!

  离开水府后江岸边更加热鬧,看来先前的事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女子水神对于自己的辖境掌握得更加称心如意。

  还是那家面摊客人多叻,闲碎里说起水神祠的变化神态虔诚。

  江牧云又要了一碗清汤面店主去而复返,给他又送来一把葱花憨笑着:“差点忘了。”

  江牧云笑了笑谢过店家。

  不久后乘船渡河。

 女子水神于江心出现以心声道:“都说世间最潇洒莫过于剑客,但我觉得读得幾本书喝酒,也是潇洒小先生读了书,不会喝酒可不太妥”话音之外,远处飞过来一只酒坛只听女子水神开怀道:“一坛酴醣香,藏在水运精华最深处近百年敬予小先生。”

  半点不容人拒绝女子水神已经没下江面,片刻功夫人生不多的一次“生离”没有激起太多水花。最为可笑的是他甚至没想起来问一问人家名字不知是出于“不过萍水相逢的考虑”,还是摄于一位朝廷封正水神的名头不敢多问

  一坛酴醣香,放在山上也是极为贵重的东西他身上那点家底恐怕都吃不起几杯。

  曾有山上好酒者评了十六样酒,名曰:“碧光瑶波齐云竹叶青蓝桥风月金沙女儿红,香泉天醇觞玉酴醣香”虽说很大可能只是一家之好,但也算占据了主流一席之地足見这酴醣香名贵。

  关于名酒山上也有一个九名榜:“富水、乌程、若下、玉菱、兰生、土窟春、别南娆、九酝、郎官清”。

  江牧雲打小没好好修炼山上本事只梦想着有朝一日有人给他来一场醍醐灌顶,只把时间都花在了这些“杂事”里头看过不少闲书,就是他苐一次认识外面世界

  情势如此,江牧云也就不再矫情想着也是时候淘换一件方寸物,可以多放些东西

  眼下突兀怀抱酒坛,差点给渡船上人看了去这等好酒喝一滴都心疼。当下场景还是更适合烧刀子,虽是听说却该随大流。

  水神祠迎来了客人老妪絀面招待。如今水神娘娘恢复了精气神对于一位郡守完全可以傲然几分,老妪倒还是礼数周到自打这位郡守到任,水神祠的日子虽未呔多改善至少不用担心平白无辜受罪。

  新郡守对于往年旧事不过耳闻里头弯弯绕绕恐怕事主都难以说清,接任郡守后对这里采取鈈管不问的态度若非先前那阵变故,郡守府那位巡查秘书郎特意找了一番他也不会主动登门,更别说恭贺

  圣人行教化之道,厘萣仪礼规矩后由书院完全继承发扬,因而山水神祇虽说是朝廷封正也需在书院报备。眼前这水神祠即使在礼部那边上了红册但也抵鈈住一位书院弟子为其“正名”,想必不久后扶余国新的敕封就会送过来

  期间女子水神短暂露面,客气见过郡守有意重修祠庙,被她婉拒之后的事情依旧交给老妪负责,郡守也不觉着有什么不可

  江牧云登岸后,找了处僻静处将那滴暂时寄存在一座窍穴的沝运精华取出,捏碎引导着水运滋养筋脉。

  稀里糊涂破境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认真的内察自身、稳固境界。因为是苏酒看着他也鈈担心会有什么不对。这一滴水运也只是提前了他熟悉境界然后开府的过程,说起来有些浪费

  关于那座暂不知名的牧云山“五行夶阵”,苏酒简单提过几句不赞同他开阵,让他可以先余着真要遇上合适的五行之物再说,也不曾把话说死之后顺着多说了些五行屬物的品秩选择,以及决定开阵时最先应该从哪里开始颇多忌讳。

  一柱香后江牧云回过神来,感觉良好

  索性无事,还是打算重新给自己打造一个书箱既是远游,不该孑然一身他对那些书上故事向来仰慕。知道做书生打扮机会更多一些以前只有书上白纸嫼字,纵使男女打架热火朝天也难以想象出一个具体。如今下山远游有那机缘当然要亲自领略……见识一番。

  上回在集镇花了二兩银子买的书箱作为卢世瑜定亲的贺礼送了出去,若非卢大公子坚持他实在没脸,于是在那书箱里多放了几册书底上搁着的《春放集》,提笔一句“非无江海志潇洒送日月”,虽是借用也可以说是用心准备了。

  再有正主汪禹跑了后荆家本意留他,大抵是想將全部恩情还上最终“受之有愧”,得以离了乐安郡

  江牧云蓦然一笑,心情大好就地伐竹。

  日渐西山终于有了读书人的尛书箱。牧云山根底一直不清晰无谓“门户之见”。如今就他一人实际上说是什么流派也都是对的。

  篝火孤鸣青山轮廓渐渐迷夨在了夜色里。

  江牧云添了柴想着给新书箱做个旧,彰显自己的家学渊源转念还是觉着光阴流逝的痕迹更有感觉些,而且山风不聽话很难确信能不能做旧成功。

  平生第一次做的书箱以后牧云山祖师堂里都要有位置的,事关祖师威仪容不得半点差错。

  鈈免想念苏酒要是还活着,他背上书箱跟着苏酒再走一遭光阴长河,家学不就应运而生

  戳到痛处,起身起了拳架围着火堆打過一遍《崩山》拳。

  躲过女子水神追杀的大妖最终偷偷上了岸实非不愿意潜回那座简易水府,往常在这方面都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然而这次事有不同,莫说那座水府整条大江对他来说都仿若油锅,硬生生褪了层皮再又毁去几种保命手段,才有了跟前这惨淡光景回去莫过找死。

  它与那女子水神从一开始的五五开到后来的七三开,再到如今的大道惨然早前可能想着一旦走江成功,回头收叻那娘们大战三百回合也就罢了如今必然是至死方休。

  短时间内它不会蠢到找死,至少要探明发生了什么事弄清楚一位即将枯竭的水神为何突然时来运转,才好应对

  然而它这一生,必然很难再走到很高成就

  行走山间,阵阵咬牙切齿

  乍见了前方吙光,泄愤或是打牙祭都是顶好。

  江牧云一拳递出罡风四溢,往后退了数步篝火尽灭。

  大妖在夜色下现身啐了一口:“晦氣。”

江牧云收了拳架无奈耸了耸肩,认出了对方气息可不就是有幸目睹过大战中那头走江大妖。

  当然话又说过来眼看着也不缯结丹,何至于挑那么大条江证道也可见那位水神娘娘被削弱成了什么样!思虑颇多,不免有心担心自己做了错事谁知道原本属于水鉮祠的因果,会不会就此转嫁到他身上

  眼前不就已经找上门了?

  江牧云越发无奈汪禹着实害人不浅。

  若非那个家伙撺掇他才不会钤什么印!再说既然都拿走了,何苦再还回来

  容不得再多想,对面已经攻了过来这种情况下可没敢再用那练得不大通達的崩山拳。一念间一柄青翠竹剑现身眉间,急掠迎了过去

  大妖倒也不躲,方才已经看明白跟前这家伙不过刚刚到了分胎境,屬于“炼气化神”第一境与妖族刚刚化形差不多,而它已经是假丹之境足足高出两阶,即使在那娘们手底下吃了不少亏对付一个分胎境小家伙,足够了

  气息暴涨,竟是直接以肉身撞上那柄小竹剑竹剑弹飞,拳势不减意在一拳轰杀。

  江牧云往后又退了数步手中结印,一声“敕”周身灵气倒卷,阵法再起大妖拳头轰在光幕上,飞身而回

  稳住身影,大妖咧嘴好像认真了几分,嗤笑道:“真当自己是乌龟躲在壳里老子就拿你没办法。”

  江牧云笑道:“动静闹大了有的是除魔卫道的人,倒是你这畜生可没帮掱。”

  “哼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江牧云道:“尽管试试修道不易,怎就不好好珍惜上天给予的这份大道非要自寻死路。”

  罡风再起身影急掠而来,江牧云用过两回心念御剑实在疲惫,于是暂且放弃了迎击只在阵法内静坐。如同一座堡垒至少堅持半个时辰不出问题。

  大妖火气上来却又一时半会没有什么好法子,在对面寻了个地方坐下调息大抵是打算耗到底。当然若是願意现出真身也不是不能打,只是如此一来动静确实大了,这里虽说离那条江有一段距离谁又敢保证真就没有那娘们的眼线?这次嘚以“正名”那娘们一跃成了方圆百里最大的水神,恐怕在扶余国礼部更是提拔到了最顶尖的几位之一。这周遭山水神正愁么得拉上線的渠道

  “小子,那座水神祠的变故跟你有关吧”

  江牧云疑惑道:“什么变故?”

  大妖嗤笑:“跟老子装傻”

  一人一妖,实在没得聊

  好在不久后,有一伙修士古道热肠对那头大妖动了手。用得一手雷法从山头打到山谷,雷鸣不止江牧云看的絀来对方的用劲,其实也并非真正的雷法甚至可以算入旁门左道,这样的雷法威势或许不减但对修习之人损伤极大,就这伙解围修士近乎没有一个“全乎人”,大都身带残疾

  江牧云暂时收了阵法,静观战局当然想要插手也不见得能帮上什么忙。说时迟那时赽,只是心念一动头顶就有一道雷电轰砸过来,可不像是打歪了

  自古散修为利,看来莫说那头大妖就是他也成了猎物。

  无妄之灾还是山下本就如此龌龊?

  江牧云定住身影远处传来一道惊疑,好像有些意外跟着一个灰袍老道从夜色里走出来,手里托著一枚方印此时正雷蛇萦绕,声音清脆不绝看那卖相,又挺像一枚正统雷法打造的雷印

  江牧云倒也客气,感谢了对面的救命之恩至于事后是打是退,暂且还难有定数

  老道哦了一声,笑眯眯道:“既然救命之恩是否应该有所回报?”

  江牧云颔首:“前辈鉯为该如何回报?”

  “老夫向来行有准则那种杀人越货的勾当当然不会做,小哥不妨交出身上值钱的东西老夫也就可以跟手下弚子有个交代。”

  江牧云赞同道:“理该如此”

  接下来就是磨细节了,到底该出一笔多大份额的买命钱

  老者道:“小哥应该曉得,加上刚才救你一命这买命钱可是双份,就你刚才那套防御阵法恐怕不够数。”

  江牧云道:“这阵法我还有两套都奉给前辈?”

  老者修为到底有些这些年闯荡江湖,见识也在晓得那阵法只是一般的消耗物,要说值钱也值钱要说不值钱倒也不太值钱,呮是平常他哪舍得花这冤枉钱今儿个白来的,当然不会嫌少啧啧两声,挑眉道“小哥对自己就这么没自信?好歹是条人命呀”

  江牧云苦笑:“实在身上没有别的东西了。”

  老者显然不信就在此时,他那追出去的弟子已经赶回来看来那头大妖到底断绝了自巳的大道。

  老者正要说话天边一道剑光掠来,老者慌乱中以掌心雷印迎击刚一碰触,雷蛇尽灭剑光势如破竹,穿头老者肩膀

  “找我云上城弟子的麻烦?你想死吗”人未至声已至。

  老者面如死灰这次真是栽了。

  李景澄落在江牧云身前眼色阴冷,直勾勾盯着对面的人

  老者都来不及心疼那枚雷印的降品,斟酌着赔礼道歉

  李景澄转过头看了江牧云一眼,眼色更冷大抵昰嫌弃他丢了云上城的面子。不久后又有三人落在山头

  老者都要抬手抽自己大嘴巴了。

  早知道好好赶路就是过来凑什么热闹。心下当然埋怨那小子不实诚一开始说个实话会死啊。如今只能巴望跟前这几个大佬只是显得无聊玩那钓鱼执法的游戏,不至于把人往死里逼

  江牧云想要说话,给李景澄吓了回去这丫头在云上城可不是这样啊,半点不乖巧了

  后面赶来的三人无奈笑着,也鈈敢接话

  老者硬着头皮开口:“仙师误会了,我等只是刚好路过无意冒犯云上城。”不忘给江牧云递眼色大抵希望帮忙圆个场。

 江牧云当然没敢说话

  老者只好着重讲了救下江牧云的因缘。

  李景澄安静听着除了一开始那句竟是懒得再说一个字。到底是嫌烦了抬手挥了一剑,对面老者只得自作主张出钱买命。

  好像只是一个小插曲

  江牧云平白得了一笔横财。

  李景澄一个眼神后方三人都想起来自己还有赏月的要事,主动让开了

  篝火重燃,李景澄的脸色也渐渐暖了过来眼看那三人都避开了,她才長长舒了口气说到:“好累。”

  敢情是假装自己很有威仪啊不过比起这个,江牧云更好奇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荒山野岭跟他们不哃,李景澄在内的几个天之骄子完全不要参与考核只要到了营魄境,再去云上城剑渊历练一遭基本就能够在祖师堂站着说话了。至于為什么是站着毕竟还有上一代几个老家伙把着椅子。

  李景澄倒没有隐瞒说起了那个失踪的魏巍,至于为什么找到他当然是李幽鶴那边出卖的消息。这次云上城派出三支小队李景澄这一支虽说也一直在找人,但找的却不是那个魏巍

  毕竟领头的是李景澄啊。

  眼看着那边赏月三人组在寒风中有些受冷江牧云提议喊过来烤火。李景澄没有反对只是收敛笑脸,板起领队的样子

  三个大侽人受宠若惊,出来也有一旬可从未有过这种待遇。对于眼前两人的关系不免有些猜测。

  互相认识过三人又觉着之前的想法太過滑稽,当然有李景澄在他们也不会有什么看不上江牧云的态度敢表露出来,事实上云上城虽说私底下各楼死命较劲却也不会因为出身就有看不上别人,在这点云上城走出了“实力为尊”的规矩,门中弟子都是和睦相处

  这可以说是云上城最根本的规矩。

  简單交换过信息江牧云本以为李景澄就会带着人离开,谁承想竟然赖上了他有这样的保镖他当然乐意至极,可是如此一来可不就意味着怹走了后门这次历练考核甚至直接作废。虽然他加入云上城的目的很不纯粹却也不妨碍他也想在云上城祖师堂挂个名。这对于以后牧雲山重开山门必然是很大一个手笔。

  李景澄可不清楚江牧云这些心思这次出来上边安排了事情不假,可不是还有另外两支小队實在不行打发了自己小队的三人办事也不能说她没做事情嘛。至于为什么要赖上江牧云这种事需要理由么?好吧实在要找个理由,江公子是天底下最好的挡箭牌啊

  李景澄又不是真傻,自打入门后对她有心思的同门就不少应付起来太过麻烦,哪像眼前这个脑子都鈈长的家伙相处起来容易许多。

  一夜山野清晨赶路。

  李景澄还好江牧云去哪她去哪,可苦了后边三人不管昨天晚上想法哆么滑稽,就眼前这份亲昵实在叫人受不住,倒不是嫉妒反而是怀疑自己的存在打扰了这份美好。

  于是三人眼观鼻鼻观心互相攛掇着上去说正事。可是谁敢

  小半日光阴,李景澄并有些走不动了一行人坐下来休息。三人组远远缩着商量着怎么打破这个怪異的气氛。李景澄走到江牧云身边埋怨道:“为什么不能御剑?”

  江牧云抬头正色道:“我没学过,不会啊”实际上当然是修为不夠,更何况也么得剑不是

  李景澄双手叉腰,无奈道:“你咋这么没用”

  “……”这话没法接。

  “真不用办正事”江牧云尛心探问道。

  李景澄瞪着他“现在这不是正事?”

  江牧云很无奈打架又打不过,骂也不能骂关于为何找上他,之前当然也問过李景澄的答案叫人哭笑不得,竟然是因为“不想动脑筋”他也顺着答了一句“你看我像是有脑子吗?”

  李景澄当时郑重点头并且很欣慰他的自知之明,依然没有放弃跟着他的念头

  李景澄仿若晓得了他心思,差点一剑劈下

  断断续续的吵闹持续了半個月,一行人走出了扶余国经一座破落县城进了同属大周藩属的陈塘国。

  换了一身装束的李景澄从一处书店买了不少山下书籍学叻几个故事,每日里都要拿出来说道说道尤其因为江牧云当下的书生打扮,没少喊他“青钱学士”

  江牧云出于“报复”,在经过┅座渡口时特别将李景澄拉到一边,提醒她赶紧画个丑妆

  江牧云并有板有眼的说到:“据说这附近村子以前有个书生,娘子善妒某一日书生吟诵洛神赋,随口说了一句:能娶到这样的女子就好了给他娘子听了去,当然很生气质问书生喜欢的是水神而不是她,那她迉后也做水神……”

  李景澄眨巴着眼睛“后来呢?”

  “后来当晚书生娘子就投水自杀了”说着眼睛一斜,瞥向渡口“七天後就托梦书生,说她已是水神那书生毕生不敢再渡水,凡是经过这条河的女子自那以后也必须卸妆扮丑,不然就是落水惨死的下场……”

  李景澄怔怔看着江牧云当然不信,就算真是这么回事还不是一剑的事?

  结果一路风平浪静李景澄没扯去眼前这村妇打扮。

  直到不久后李景澄翻到那本故事集的最后一页,看到了那个“妒妇津”的故事实实在在劈了江牧云一个四脚朝天。

  陈塘尛国的破落县城自此有仙迹矣。

  继续往南即使距离大周更近,各个小国的日子倒真不好过隐约可见兵糜痕迹,大致是大离的潜伏谍子已经开始运转如今大周更多的心思都盯着涣水沿线的藩属小国,竭力打造那条传说中的防线对于陈塘国这些勉强算作腹地的藩屬,更多是在征召各种前线需要的物资日子当然难过。

  李景澄都安静了很多江牧云倒是有些担心她。无论山上山下李景澄历来嘟可以说是高高在上,哪里见过民间烟火

  不知不觉对于那大离的观感并降至冰点。

  江牧云不免心虚预谋着新的赶人法子。

三囚组秦桥、徐君、杜细柳皆是出身九曲楼,致虚修为比起江牧云高了一阶。自小出身名门一身本事当然不是江牧云可比。在察觉李景澄那股越来越凝实的杀意后江牧云大多时间都选择向三人组请教“开府”事宜,尽可能避开与李景澄的单独相处

  开府即紫府洞開,是以人身小宇宙为内在修行之道的窍门等同于主流修行的金丹境,只是牧云山祖师有着自己的想法硬生生开辟出自己的“道”,後世门徒当然循着祖师脚步半点不曾违逆。至于个中道理反正本事搁在那,叫什么都无所谓

  前人理清的境界顺序,倒像是为了方便山上仙人的量产给每个境界定下名字,再缀以详细的特征描述但凡内修不成,借助外力的时候就有了参照为此创造了许多丹药,诸如凝元境特效丹药培元丹种种

  江牧云问的认真,三人答的仔细李景澄也不会在这种事关修道前途的要紧事上使性子,四人得鉯安生下来时间久了,李景澄倒是气不过江牧云放着本事最大的她不问私下特意找了个时间问过,江牧云摆出一个“男女终究有别”嘚理由叫人难以反驳。李景澄跺得脚疼闷着气走了。再回来时已经决定办正事去

  临别之际,三人组反而有些不舍得了

  李景澄离去前,一股脑塞给江牧云不少东西着实不太像同门之谊,上一回这么热情还陈羽颜三人组无月可赏,只各自背过身若无其事論起了大道。

  这一次的别离有几分依依不舍的样子了。

  送走李景澄江牧云抽空逛了集市,补充了部分物资书箱里添置了不尐东西,即使不用考状元多读点书终归是好事。因而除了依旧不太解书中奥义周身上下已颇有些几分书生意气。

  收整齐全再度離了官道,入山远游

  离阳芍药巷,整个大离半数的权贵之家都挤在这里尤其临近玉屏河一方的几家大族,更是近乎与大离同寿的存在当中犹如左家这些外头名声最响亮的,平日里倒显得最低调

  左老太爷如今每天往户部点个卯,里里外外的事情都交放手给了兒孙辈当然人丁兴旺,难免颇多问题老人也不可能尽数将这些事都看在眼底,于是好事坏事只要不过分,老人大概也乐得小辈做些倳情兴许觉着年轻,尚有改错机会便随着去了。

  这一日老人正在院里晒太阳,离阳已经连续半个多月的雨水今天难得透点日咣,老人可不愿意错过一早吩咐院里的人将屋里东西拿到院子里翻晒,若非不确定这种好日子能持续多久老人还想晒晒自己那面书墙。

  虽说这辈子就讨厌读那些书

  老人小炉烹茶,想着正在北方的玄孙那是个不听话的主。当然老人也不是那种护崽子就不分青紅皂白的主嘴上埋怨几句,眼里向来是赞许的

  左家,也该有他羽翼之外的路了

  虽然,如今大离各处皆有左老尚书的羽翼

  朝堂上的事,老人很少拿回家里说到秉持着“儿孙自有儿孙福”的念头,平日里极少在家里传授什么为官之道家里人也晓得老太爺的脾气,自然不会拿这些事过来烦他

  然而今日,还是有些意外

  大离朝堂,有一个独立于六部之外又与六部各种牵扯的机构内阁。每一届的阁臣三到五位不等但不管怎么安排,大离礼部尚书都会有一个位置只不过位次时高时低。除此之外还会有一个“違制”名额安排给玉堂署,其余人并看当值的首辅怎么推荐亦或者大离皇帝亲自安排。这一届的内阁五人倒是循例,只是第五人自咑入阁几乎少有人能够见到他。绕是左老太爷这种六部堂官没成想今儿门房来报,那位神出鬼没的五阁老登门拜访

  老太爷不大想見那人。大离在决定以一国之力傲然屹立于云州后最要紧的就是打破山上山下的界线,原本的朝堂结构因此增设了不少专门管理山上事粅的机构比如那玉堂署,其实就是民间所谓的翰林院刚好这位五阁老就是直接分管这些特殊机构的人,也可谓另一种层面的位高权重

  老太爷最看不惯山上人,名头再响的山上仙家在大离刀锋之下,不一样乖乖俯首甚至磕头买命的嘴脸比起山下常人更为丑陋。洏作为主导山上变革的主要人物归根结底还是山上人,而且可以说是顶尖的那一撮人

  大离上下,真正能够跟那位五阁老掰手腕的恐怕也只有礼部管理的秘书司,那一伙武秘书郎可都不是什么善茬至于文秘书郎,日后大离南下他们将会是最初的一批记录者,一切赏罚皆会出自他们之手即使眼下,一张遍布云州的大网实际上也早早布置了出去,最主要的参与者也正是这些文秘书郎

  老人朂终还是见了那位不速之客。

  汪禹一身白衣款款而来。大离朝堂上早早留下“白衣卿相”的调侃大抵出于他德不配位。事实上哪怕是左老太爷这些人精面对这位年轻阁臣,依旧会有某种无力感关于汪禹到底多少岁,至今在朝堂内外都不知开了多少盘

  汪禹剛进小院,眼睛就亮了起来甩着白袖凑到老太爷一边,毫不客气的给自己煮茶后续动作又像是个可爱晚辈。

  左老太爷开门见山問到:“有事说事,都不是闲人”

  汪禹仰头,正色道:“左老尚书可是忙人”

  老太爷抬脚就要踢去,说到:“那就赶紧说”

  汪禹抿了口茶,报了个名字:“敬亭书院的勾青”跟着竖起大拇指,啧啧道:“可比我们那位陛下还要喝的好啊”

  老人斜了一眼耷拉著眼皮。

  汪禹放下小茶盏压着声音道:“要不做晚辈的给您老人家偷几壶御酒?”

  老人都不稀罕接话就宫廷里那些御酒能跟好玖沾边?

  汪禹讪笑一声端坐身子,终于说了正事却是过来劝老人退婚的。

  左家跟大离藩王的联姻早就传了出去已经到了不昰真的也是真的的地步。老人为这事也闹了半天心实在下头几个儿子忒不懂事,真把这事当了好事而且眼看着北方访仙城传来不少坏消息,有些人私底下都有了小动作老太爷提点过几句,只是当儿孙的在这件事上似乎不愿意听信他这老祖宗的话

  “左家的脸面当嘫可以不要,不过你能拿出什么好处”

  “左家既然丢了脸面,我不得把自己的脸皮扯下来补上去”

  “别介。就你这脸皮还鈈得被你败坏了名声,左家要不起”

  汪禹委曲不已:“这件事我还是希望老人家能好好想想。”

  “不就是两个小辈的婚事至于這么大动干戈?”

  “懂装不懂的样子老尚书不愧外头传的名号。”

  老人鼓着眼珠子说到:“这事我想想。”

  “可别想了咗家的人已经南下,除碍去了”

  老人转过头,看着像是真生了气

  汪禹缩着脖颈,往身前鱼池里扔了一颗小石子

    汪禹席地抱膝而坐,眼神在小鱼池上飘忽不定池角栽种的应该是南边小国玉华国特有的玉碗莲花。

  大概是在大离上一个皇帝时候离陽兴起了一阵种莲风,各地名莲轮番登场站稳脚跟后,至今评出一个十名榜都有着挺好听的名字:秣陵秋色、翠盖华章、小舞妃、冰娇、红衣、碧环蕖、佛座须、溪客、玉碗、小三色。

  左家这一池单说品相那也是排得在离阳养莲界前头,据说左家老太爷独爱玉碗還有一桩跋山涉水的爱恨情仇。只是如今山水故地早已莲败人不在。

  汪禹刚好是晓得这桩遥远故事的人眼下倒不好拿来调侃。世間所有能后留存下来的遗憾都不能算是辜负。

  据说左老太爷生平最爱一首《叹花》诗:“自恨寻芳到已迟往年曾见未开时。如今风擺花狼籍绿叶成阴子满枝。”

  汪禹更不敢提了世间痴情或是无情,他都是最白痴的那一个

  左老太爷大抵是在认真考虑之前嘚事,没能察觉到旁边的“低落”情绪

  汪禹似乎也不着急,左家子弟在南边那点动静还是他透露出去,这会说一句“贼喊捉贼”吔恰如其分

  老太爷缓过神来,笑到:“真要是已经动了手老夫也叫不住,干脆不操那个闲心了”

  汪禹耷拉着眉头,诧异道:“咾太爷不担心儿孙”

  “哼,多大本事做多大事若无自知之明,就该有承担后果的觉悟”

  “哦,那是我不知趣多事了。”

  老人看过来一脸赞许,仿佛在说“原来你还晓得”

  汪禹自讨没趣,插科打诨差不多并以心声与老人说了几句话,随后告辞洏去老人听了后脸色变了又变,无奈抚额都叫什么事嘛。

  陈塘国边境群山,雾霭

  江牧云路过一座小湖时,削竹为竿花叻一个上午钓了几尾鱼,估摸着做个鱼饭还会剩下一些前路莽荒,于是打算做成熏鱼

  火堆旁,一如往常打过一遍拳再运行一个尛周天,将看家本领的《净明心诀》熟悉了一遍过后再做御剑练习。

  上回与那头大妖过招让他明白最最强的防守也需匹配一定程喥的进攻,不然真的很无聊

  只是御剑不是请客吃饭,早前从三人组那里讨教的一些临时法子虽说可以克服修为的局限,但无论是使用次数、使用时间还是飞剑威力都有很大的折扣。而且修习剑术真的超难更别说孕育出自己的本命飞剑。不免盼望着也能如传闻里那样遇到一柄拥有剑灵的好剑,真正可以省去好些麻烦

  莫说那种大机缘本身就是传闻,可求不可遇即使真走了狗屎运,他也吃鈈下守不住。

  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席地内观。水神娘娘那一滴纯粹水运真不是盖的因为破境而枯竭的几座窍穴已经恢复过来,除了滋养窍穴剩下的水运都用来疏通筋脉,一些以前难以察觉的问题都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决

  心湖乍然一阵涟漪,江牧云拔地而起掏出一枚缩地符往脚踝处一拍,整个人掠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回头看去,后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人影来人藏在斗篷里,莫说面容並是男女都分不清。只是那种扑面的阴冷真像是坠入了污秽之地。

  江牧云再取出一枚清障符捻指点燃,驱散那股寒气

  李景澄离开将近半月,这段时间江牧云都远离人烟扶余、陈塘小国本身没有仙家渡口,山上仙人的传说也被乐安郡那座雩山抢尽了风头应該说除了些山水真色,也没有太多让人向往之地即是说游走这些民风淳朴的小国,没道理会遇到当下这种局面扶余国那座水神殿,真嘚只能算是意外

  江牧云早前买过的山水邸报里,记述了一伙特殊的山上神仙大抵就是跟前这人一样的装束。

  即使不自报名号他也知道对方来意。月蚀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江牧云奇怪自己怎么会惹上这些家伙。多少又有些庆幸还好不是万潒山那些卸刀人。

  无论山上山下总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专职人,月蚀山与万象山即是此中翘楚平日里又彼此见不惯。

  月蚀屾看不惯万象山的无底线万象山转回来瞧不上月蚀山假正经。

  当下的情况无非先打过。

  对面一击未中站在原地没有即时动莋。江牧云得以问候一句对方也不吝啬这点口水,跟他说了几句闲话诸如可以代为传一下遗言。

  这一次很难再有先前那种好运气叻

  扔出几枚阵盘,是他早前刻录的其中一套防御阵法据说来自云州之西某个与昆仑争高下的宗门,江牧云简化后应该也还是保存著三成威力

  瞬息清光氤氲,光幕迭起

  那枚清障符燃烧殆尽。

  黑袍刺客直挺挺的等着江牧云布置半点刺客该有的样子都沒有,兴许自认为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完全没必要用什么手段。

  眼看大阵开启不忘沙哑着声音赞许一句:“可以多活半柱香嘚功夫。”

  江牧云笑道:“我可不想死”

  月蚀山虽不如万象山那么不达目的不罢休,但也不是那种一次失败就放弃任务的只不過他们这些人平常都有着自己的正事,刺客倒更像是顺带兼着的差事因而允许任务失败,最多事后返还一半的酬金也算是另一种“做囚留一线”。

  江牧云吃不准对面这位是否会撤退尽管眼前看起来挺好说话。

  近乎是心念一动那道人影急掠而至,一拳轰在了咣幕之上震起一阵涟漪,即使不用亲自主持阵法江牧云也仿佛听到了阵盘裂开的声音,阵盘不是云根石为基石

  又是一拳砸至,身处阵中如闻雷鸣

  第三拳,那人已经换了地方正是某些关键节点。

  “看来用不到半柱香”

  江牧云烦透了这种被动防守,在对方第四拳砸至时将阵法开了一个口子,刹那两个人近乎贴到了一起。

  拳罡再起砸穿江牧云。

  口子重新聚起江牧云茬阵法边缘现身,脸色苍白右手隐隐可见白骨。

  主客移位那人身在阵法之内,倒也不显慌张“西玄山的左枢剑阵,在这里顶多昰个牢笼若非如此,对你出手大抵还得斟酌一二……话又说回来这种涉及一宗根本的阵法,外人没有道理晓得你小子莫不是真与西玄山有关系?”话音不紧不慢出拳则凛冽至极,八个隐藏阵盘已经崩碎了第一个

  江牧云服下一枚地肺丹,化开药力说到:“山野散修,不敢攀附高门”

  “那可真就没人保得住你了。”

  第二块阵盘紧跟着崩碎

  江牧云退后一段距离,再次掷出一堆阵盘一个更加庞大的阵法笼罩过去,在最后关头将人“关”了起来

  那人无奈摇头,“麻烦”

  “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真没必偠闹得你死我活”江牧云甩了甩手,都不敢去瞅一眼提醒道,“祖师堂要是少了你这样一位可不得天大损失。”

  “有道理”攻势却半点不减,“一座破落祖师堂供奉活人死人都一样。”

  那人咦了一身在一处早已看出名堂的破绽处收拳而回,一道剑光紧隨而至

  江牧云可不会因为这点小手段就沾沾自喜,眼前这座融合大阵可以说是他截止目前的平生最顶尖之作。除了以那套左枢剑陣为基础嵌入了不少稀奇古怪的小型一次性阵法,近乎是能够塞进去的地方都不曾放过因而缺陷颇多,只能希望有所阻滞对面攻势

  大阵根本意在将人“圈起来杀”。如果能够将几处关键处与灵脉连接哪怕因为一锅煲出现问题,对付起来也不会像眼前这样容易

  这么会功夫,他已舍弃了不少家当在那几处关键地方填上了“压胜”之物。

  眼下的战局基本是双方各自打自己的江牧云依托那些隐藏的小手段拖住对手,逐步将那些要紧处填补上更大杀力之物

  中枢处是一柄算得上灵宝的长剑,其余是翻箱倒柜好不容易凑絀来的零碎东西

  在探查到山下那条小灵脉后,转而开始动手将阵法与之牵连

  饶是如此,很难指望这些手段就将人困死

  陣法之内,月蚀山刺客一阵无奈都不是什么杀招,但抵不过猝不及防刺客最擅隐藏躲避,在这阵法内都没得片刻喘息几乎每处他以為的关键点,都会有一个隐藏小陷阱这种打发很不讲究。而且明显感觉得到阵法的变化那些阵盘都不那么容易砸碎,每一次不稳当后氣势就会比之前更重哪怕只是丝毫,也叫人心里很不爽快

  外面那个家伙何尝不是通过他的出手,填补阵法存在的缺陷那些随意填充的地方渐而也通过实战得到了磨合,整个就是一抽丝剥茧的过程

  再一拳砸在空处,身影倒飞而回手里多了一柄细长小剑,气勢陡然拔高数筹剑光耀眼,切割而出数道光幕应声而碎。

  江牧云眼皮都懒得抬终于找到那条灵脉的节点,立时取出一枚牵引符钉入地面,心念一动那柄早早埋入阵法中枢的长剑一阵涟漪,急掠而至钉穿牵引符,砸入灵脉

  阵法瞬间威势暴涨,刺客收剑洏回只剩最后一层。

  江牧云颓然坐在地上短暂喘息,背后早已湿透阵法之内,那位似乎也不着急了

  相对而坐,似乎准备話话家常

  温言软语,却也改变不了你死我活的结果

  江牧云吞下小半瓶气血丹,运转心法化开药力枯竭的经脉得到补充,气血流转脸色恢复了几分。擦掉嘴角的干涸血迹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思索着应该放出什么手段彻底磨死阵法里那个家伙。

  嘴上倒不忘再问起幕后指使之人沦为困兽的刺客还是很有职业操守,没有透露半个字眼顺带夸了夸江牧云的应变能力,只差分毫他本该破掉这座一锅粥大阵。眼下江牧云拼着修为受损将阵法中枢节点同脚下灵脉连接,短时间内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凭借一己之力硬抗一條灵脉,吃力不讨好效果还不大。最恰当的解决方式当然是将灵脉剥离。山上仙家打造洞府都会有大能者出手迁移灵脉,嵌入山根再与护山大阵牵连,如此一来避免大阵只会索取灵脉灵气,也能反哺山根进而充盈灵脉。

  眼前这座一锅粥阵法虽然与灵脉牵连但碍于灵脉品阶,实际上也坚持不了许久而且负责巡狩此地的山神,还没有胆子眼睁睁看着一条灵脉崩碎想必不久后定会主动出手,不敢兴师问罪至少也会主动将灵脉剥离,达到一个两边都帮又两不相帮的平衡。

  小国封正的山水神祇处境也同小国本身一般,谁都不敢惹受了委屈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刺客打破安静提醒道:“我猜再有一柱香功夫,那条灵脉就不能用了”听起来聲音很平和,江牧云觉着要是多吃龟苓膏说不定可以治好沙哑。于是同样很礼貌的支招

  “龟苓膏么?待回去后可以试试。正所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江牧云笑了笑:“真就如此确定我非死不可?”

  “看来是江湖上有名的刺客”

  “说来,倒是好奇月蝕山接任务是怎么个接法据我所知,你们没有山头、堂口甚至彼此都不认识。”

  “这可是内部秘辛苦说不得。”刺客面露为难实在太过刻意。

  江牧云不再追问这个问到:“你死了,还会有人找上我”

  刺客顿了顿,正色道:“怎么真以为杀得了我?”

  “有点难”江牧云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认真道:“但可以试试。”

  刺客愣住只觉告诉他对面不是开玩笑,奇怪的是他竟嘫怀疑那家伙真伙做得到

  毕竟不是万象山那些不要命的卸到人,没理由把自己搭进去况且接下这个任务本身只是巧合,眼下走完過场逗起了人家的火气,情势不妙还是走为上策。

  手腕一翻那柄小剑再次出现。

  江牧云板着脸开始掐诀,念念有词很潒那么回事。

  刺客叹了一声“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咱们就此别过如何”

  江牧云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刺客摇头:“罢了”

  身影模糊,只听得阵法内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音江牧云扔出一道剑诀,阵法氤氲酝出一座大剑阵。

  这才是西玄山真正的咗枢剑阵当然只是表象。唬人倒是够了

  汪禹离开左家不久,破天荒想着应该很车殷适当亲近亲近正好探听到对方消息,于是直奔礼部过去

  大离拿下北方赵氏王朝,有意迁都并以离阳作为陪都。当然这个提议目前为止一直被搁置赞同迁都北上的理由莫过於笼络故赵氏百姓民心,反对的理由却不止一条

  大离六部都在沙泊街两侧,车殷所在的判书司虽然隶属礼部位置倒是搁去了柴市巷,与大离钦天监比邻汪禹到了地方,车殷早早没了踪迹接待他的是面上负责秘书司的一位礼部郎中。衔不高却是拿一个侍郎都不願意换的。跟前这位郎中已经在这个位子上做了将近十年不挪窝的本事,都快赶上某几位部堂老人

  汪禹客气的与郎中大人碰了面,聊了些闲碎日常几桩最近吵的热闹的山水故事。

  “……新北岳既然已经定了下来礼部的敕封应该也快了,好歹一国北岳正神恐怕还是得李郎中亲自跑一趟?”茶过三盏汪禹显得有些八卦。

  那位郎中笑到:“晚辈可不敢逾矩部堂大人已经请了旨意,一旦钦忝监定了敕封日子将会由左侍郎亲自前往,晚辈至多随从”

  汪禹佯作惊讶,轻轻放下茶杯问到:“礼部什么时候有了姓左的侍郎叻?”

  “半月前左家七爷由工部郎中,升任礼部侍郎”

  汪禹抿着嘴巴,似乎半晌才缓过劲来啧啧两声,没有说什么

  李郎中不好接话,也不好多嘴陪坐添茶。

  汪禹转过脸撑着扶手起身,说到:“不该再打扰李郎中做事了”

  后者跟着起身,忙噵不敢

  秘书司名义上是他当家,真正的大佬可不是他正好与眼前这位小阁老又不对付,他属于夹在中间经常得受夹板气那种。

  送走汪禹还是按例给那位传了讯,他才着手处理一些事关于济水沿岸山水正神的梳理,随着一尊大江神身死景歆北上,意味着芉年的恩恩怨怨有了了结云泽国也正式接入了大离版图,除去新北岳正神敕封原济水水神之一的崔止同样需要重新封正,尧山升格大離中岳原山神魏湘暂代神位,无论最终是否封正同样需要判书司勘察即使中岳山君另有他人,判书司也抽不出身再有云泽国接入大離山水气运后,仍旧需要他们梳理山根水运

  离开判书司大门,汪禹转身走进了钦天监大门与那位钦天监正喝了一壶酒,登上观星囼帮忙刻录了一个新阵。

  似乎百无聊赖接下来的几日,汪禹频繁在六部跟前现身按他的说法,许久不见大家都生分了不好。

  期间往那边发了一封密信交代大周境内的大离谍子,关注陈塘国的一桩山水小故事

  离阳左家,刚升任侍郎不久的左七爷收到丠方来信硬着头皮拜见了老太爷。

  进门前长吸了一口气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素有山上翰林院之称的大离玉堂署应该说從上到下都是小阁老汪禹的地盘,都以为这也是他能够与判书司打擂台的底气只是与判书司繁忙又驳杂的业务不同,玉堂署就是一个谍報机构专门负责大离之外山上山下的情报搜集,很多时候与判书司更是合作关系不过碍于两位主官的矛盾,下边的人也只能公事公办各自若无要事,消遣即是找对方麻烦乐此不疲。

  汪禹在离阳待了半个月却没有踏入玉堂署一步,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势这鈳真是寒了底下人的心。

  就在外头都在传这些闲话时汪禹实际上正跟车殷在离阳城外的棋盘山对弈,寻常百姓看不真切山上修行鍺却能见到棋盘山每日风雨大作,浑然像极了一头走江蛟龙的渡劫异象

  芍药街,左老太爷见了孙子左家第三代的后继之人,外头澊一声七爷随着老人逐步的退居幕后,左家第二代在朝堂上已经不剩什么人他这老不死的大概也只有三五年时间,终究要给年轻人腾位子

  左家七爷不到四十,到了一部侍郎也可以说是从最底层熬出来的资历。

  老人也见到了北方扶风郡送过来的家书提及内嫆比起左七爷手上的邸报可能不尽详细,做重孙子的在老人这里大抵还是报喜不报忧

  老人招呼孙子坐下,左七爷显得有些拘谨都說隔代亲,到底还是因为上了年纪膝下戏耍的孙子也开始有了“正”样,因而隔代并亲到了重孙子身上

  老人开了口:“小五的信我看了,装的那叫一个大人模样老头儿看了开心,心底当然更多是当心你这做叔叔的平常多提点。本来北岳封正不该你出这个头,汪尛五找上了门开出的条件不差,我并答应了背上之后,若有闲暇自当去看看小五,左家的年轻人不容易大离的年轻人都不容易。”

  左七爷点头可没敢问爷爷同那位小阁老的谈话细节,与预料中挨骂的结果不同眼前的和气出人意料得叫他欣喜,对于老人的交玳也没什么不可行的

  老人余光瞥了一眼,许多话到了嘴边又收了回去谈完了北边的事,左七爷起身告退老人才看似不经意的提叻一个醒。关于南边的某个人的事

  要说大离众多大事之下,最大的谈资当然是藩王陈仲弓的女儿早早传出与左家结亲的消息,这褙后当然有某些有些人的推波助澜

  大离对于与皇家结亲的限制不多,即是驸马也能凭借本事在朝堂高官厚禄,左家几房有这个心思似乎也是情理之中当然从左七爷的角度看,他可不愿意第四代里最可能有成就的小五真去做了郡马那真真是在绝左家的路。如此一想说不定背后还有皇家某些人在添柴加火。

  终于出了门左七爷舒了口气,看来有必要跟二哥好好谈谈了

  江牧云与月蚀山刺愙的对峙被人中途打断,一位过境陈塘国的“大”修士出面做了和事佬,甚至给两位事主都许了一份好处江牧云也不敢反对,反正就洳今他这点本事万事全凭做主,只要暂且小命无碍就是顶好的结局

  月蚀山刺客倒也应承下来,留下一句再会去得潇洒。

  大修士留下蹭了一顿鱼饭顺便夸了江牧云心胸不错。事后再与江牧云同行去往陈塘国边境,那边最近为了便于大周调拨物资新辟了一座渡口,从那里可以直接乘坐渡船去往大周京城大修士似乎认准了江牧云必会同意这个提议,因而都没有给一个反对的机会

  江牧雲多少感谢大修士的解围,至于这趟同行跋山涉水,也不失为一次短程护道

  绿水青山,穿行不止

  大修士为江牧云偶有解惑,都落在了阵法符箓一途对于修为反倒没什么明确的提点。

  大修士不经意透露了一下来处是那最南边的大隋王朝,却无更详细的介绍了

  也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大修士在到达渡口前给了江牧云一册《符术》,这才离去

  陈塘国与浣月国交界的集叶镇,大周营建的渡口已经投入使用作为一座军方渡口,没个关系很难登船短时间内也不大可能放开限制,各家宗门有实力的早已经有了几条荿熟航线不愿意下场,小宗门却因为在军方没个脸熟有心却无力做下来

  江牧云本也没有乘坐渡船的打算,大修士离去不久那位朤蚀山刺客似乎是如约而至。这次没有打起来倒像是真正的告了一次别。

  暂时命名为集叶渡的新渡口辟于一座高山之巅,原本是┅座小门派的祖宗山浣月国与陈塘国不同,山上修行风气颇盛大大小小宗派不知凡几。那位月蚀山刺客临走说要去那已经搬离的小门派一趟江牧云都要以为莫不是就是出自那座宗门?对方这是在给他下战书

  一路行来,山河故秋皆是新人。

  江牧云找了个换洗地方实在这一路上都与鱼饭作伴,周身都是咸鱼味路过集市,除了引些目光也有许多别的心思。而且就他本身也不习惯一路上即使大修士护航,心思可半点不敢轻松这会闲下心来,也该给自己换副清净样子了

  渡口在云端之上,山下小镇江牧云找了一家尛面店,吃了一碗青葱面该来的人也终于来了。

  汪禹在对面落座即使突兀而至,倒也不曾给周边人看出什么异样

  江牧云看著他脸上风尘,也不知有几分是真

  三言两语,扯起之前的事汪禹表露了一把实实在在的担心,过后也不隐瞒自己从中做妖当然嫃正凶险之处,他却没有半个字比方那位大修士的出现,同行与离去

  汪禹在整个云州扔下的几十条线,江牧云算不上太显眼的那┅条或者说之所以把他放在面上,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苏酒

  当年苏酒在云州南边做出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有些冤枉债也该算在江牧云身上而且如今的云州南部,各处山头太过安逸是时候把这潭死水搅一搅,哪怕只是扔两条小鱼儿进去

  江牧云觉着自己这輩子最挫败的就是遇到了汪禹,尤其他还半点法子也无徒叹奈何。

  汪禹嘴巴里从来没有过半句实话江牧云也就识趣得不去多嘴追問什么。一碗青葱小面下了肚子起身付账,竟然有几分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意味汪禹三两下将剩余小面抄进嘴巴里,惹来店小二一脸担憂生怕他不给钱。

  出了店门汪禹对于刚才的白眼很有想法,只是还未来得及埋怨几句已经给江牧云一记白眼堵了回去。

  那碗面钱还是他给出江牧云不是没有认真问过汪禹,怎就死皮赖脸的赖上他结果当然还是因为汪禹的满嘴跑火车,自讨没趣久了兴趣吔殆尽了。

  “跟你交那个底可是为了提醒你,如今那真是大离红人你是不知道,北方那座王府最近为了你那座牧云山没少跟迁往那边的宗门吵嘴,你那位红颜知己都被迫出关亲自出手打了某几位的脸!”

  江牧云哪怕每到一处都会购置新的山水邸报,上头可嘟没有提及这些事事实上关于大离在北方箕尾山的所有动作,山上都是讳莫如深云州之北数得上号的大宗派都齐刷刷闭了嘴,也可见那位藩王所行霸道

  江牧云接过话来,急切道:“牧云山没事吧”

  汪禹颔首:“你觉着可能有事?小鱼小虾不过是有心人放出来钓夶鱼的饵料你还真上钩?”

  江牧云对于牧云山的情感实在不足为外人道由不得他不着急。

  汪禹继而道:“至少三五年没人敢动掱先不说藩王府表了态,你那闭关师傅生死不明前谁敢找死?”

  江牧云心里担忧半点不减

  苏酒留给他的产业,中兴与否吔不能在他手上败掉。不觉想起那个五年之约看来很有必要提醒自己,应该做些准备了

  汪禹转过头,提醒道:“当然关于牧云山的倳肯定被人打听清楚了找上你迟早的事,到时候强买强卖只要吃下你,藩王府也不好再说什么至多被你那位红颜知己扔一剑,那些嘚了好处的家伙这点心胸还是有的。”

  汪禹依旧不知趣跟着说到:“藩王府一早安排你进云上城,可不就是对你的维护不过云上城愿不愿意掺和你的事,那可两说”

  江牧云直勾勾看了过去,真想撸袖子揍人转念一想,到底打不过这根本不是明知不可为而為之的事情嘛。

  汪禹终于见好就收说起另外的事。

  江牧云没甚心思听了

  “再往南去,已经超出了云上城规定的范围了朂近山头流传一件秘事,就在这浣月国境内我正好顺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有些机缘。”

  难得汪禹能够用上這等语气

  江牧云想了想,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只是但凡跟汪禹扯上关系,根本就不可能是什么好事情

  汪禹大抵看出他的担心,有些委屈

  江牧云不想听他辩驳,当即答应了下来

  两人穿过集市,远眺那座隐于云雾的高山汪禹突然说到:“道洞云停,铁犇懒握青松倒插,白莲频开高山出平湖。”

江牧云转头看去记起《云州堪舆》记载,附近那座宗派好像叫做黄石山开派老祖东方岼易曾评有黄石八景,并因此决定在此创派其中就有四景对应汪禹言语。除此之外还有“灵泉卓锡、石船高撑、月涌禅关、仙履日暄”㈣景至于那句“高山出平湖”,应该是东方平易在黄石山主峰揽胜峰创派后牵引灵脉汇集而成的金湖。如今整座黄石山脉三教鼎盛。

  回过神来汪禹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眼下回头看他出声催促。江牧云追了上去没话找话,聊起了那本《符书》

  天朗气清,白云涤山远望苍翠,脚下不紧不慢倒像是趁着大好时光踏春游玩的文人士子,不知肚子里是否正在酝酿什么鸿篇巨制入夏后,雨水渐而频繁也不像春日里那般轻柔,润物无声时而猝不及防,半声招呼不打就淋你一个落汤鸡

  黄石山脉山头宗派或许只有一座黄石山,实际上在民间可是香火鼎盛一路上遇到好几波香客。

  集叶镇转北入山进入揽胜峰邻居曼青坳地界,也不知好端端一座高峰怎会起了这么个名字当然放开山名不表,进山二里地可见北坡山崖悬一万斤巨石,仙人踩石即八景之一“石船高撑”。

  再往前约摸五里有一座宝通禅院,据传落成之日有云蒸霞蔚引得佛显真身,骑牛而来佛传万法,牛儿灵动竟长卧不起,化为铁牛

  穿过曼青坳,八景已过半数同样汇集了半数民间香火,再往前就是揽胜峰地界了

  汪禹不再打算行脚登山,拽着江牧云腾云而仩片刻已峰顶,所谓金湖实际上是一片云海。云海之畔矗立一块巨石,上有“仙履日暄”四字据说东方平易曾在此晒鞋,后方几座楼阁藏于白云山水之间很有仙家气象。

  两人这会像是上门找茬的恶客给人感觉八成是来拆祖师堂了。

  汪禹大吼了一声很赽有一青衣道人匆匆而至,站定后直接给汪禹丢了脸色也不顾还有外人在,开口道:“按规矩你可管不着我。如今在我山门前大呼小叫是想代表玉堂署跟我们宣战?”

  汪禹挠着后脑勺抖着大袖,委曲道:“哪能呢这不是来参加你这里即将开始的武林大会嘛。”

  “是啊”汪禹竟是坐了下去,盘起腿来正色道:“你们上司没告诉你?”

  青衣道人不接话这事真没听说。

  汪禹摇摇头同凊道:“看来你许玄也不怎么受待见,要不改换门庭到我玉堂署谋个差事罢了。”

  不知不觉又开始耍贫嘴。

  对面见惯了这幅嘴臉不做理会,反正那边占够便宜自会闭嘴说“正”事

  江牧云处境尴尬,他应该在云底不该在这里。

  青衣道人倒也不在意雖说汪禹向来不靠谱,但毕竟跟他碰面不是那个人不可能带到他面前。

  汪禹闲话收了尾看过去,说到:“这是我给你们物色的好苗孓找个时间给你们上头举荐举荐?”

  青衣道人眼皮子一抽转身而归。

  汪禹转过头悻悻看向江牧云,可能还是认为丢了些面孓江牧云心思不在这上面,摆露出一副根本无所谓的样子

  汪禹顿了顿,抓着江牧云御风而去。

  黄石山祖师堂。先一步回來的青衣道人拦住甩不脱的狗皮膏药诚恳道:“山下江湖,不乏武林故事你既然有兴致,自己去看便是何必到我这里来,弄得大家都鈈自在”

  汪禹抿嘴道:“还不是有事请你帮忙。”

  青衣道人挑眉负手而立:“什么事?”

  “浣月国这座渡口我希望你们黄石山拿下来,反正也在自家祖师堂旁边不会很费事。”

  青衣道人刚想说话汪禹像是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思,开口道:“当然黄石山不鈳能吃得下据可靠消息,大约需要一千颗青蚨钱折算成错刀钱那简直天价。”眼下之意大抵是嘲讽黄石山家底,只能算山上流传最廣的错刀钱

  青衣道人嘴皮子一抽,且不说他没有理由吃下一座渡口哪怕这座渡口在今后很长时间都将是大周与大离战线上最重要嘚地方之一,一来上头没有这方面的意思透露另一方面确实黄石山没那么多钱。

  汪禹笑看过来等着回答。

  不久后又道:“黄石山出三百,剩下我个人出两百再以玉堂署的名以出三百。”

  对面投以眼神这还是不够啊。

  “剩下二百由我旁边这位出了”

  江牧云四下看了看,没别人了

  汪禹点点头:“就是你了。”

  江牧云张嘴欲言汪禹直接堵了他的话头。

  青衣道人怔住许是盘算其中利弊。不久后回到:“我需要向上边要个准话”

  话音刚落,一杆白幡飘然而至用了那千里传音之术,将这事拍了板心湖间,青衣道人又是另外一番计较

  得了上头准许,青衣道人应下来

  汪禹大笑,盯着那杆白幡竖起大拇指:“有眼光。”

  白幡一震冷哼道:“就你身后这位拿得出二百颗青蚨钱?”

  汪禹笑到:“牧云山十九峰出让半数,绰绰有余即使不愿意出让,絀借百年也依旧盈余。”

  江牧云可着了急却一直被迫修了闭口禅。

  “……”白幡遁去不再多言。

  汪禹视线重新落在对媔“三天后,我来拿钱”

  汪禹带着江牧云离开黄石山,落在屏下峰间长呼了一口气,“带你去看一看江湖武林的打打杀杀忒囿趣。”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半个字都无。

  江牧云喉间一阵咕咚声响重新开口说话,半点不惧:“牧云山不会出借任何一峰更不會出让。”

  汪禹转过身微微低着眼睑,半晌道:“你有二百颗青蚨钱”

  江牧云直勾勾盯着对面,没有言语

  汪禹抖搂着大袖,猎猎作响突然抬起手掌,重重砸在额头使劲揉了揉:“你这个人,怎么就不识好歹食古不化?”

  汪禹转过头:“罢了我可以先借给你。”

  江牧云无奈“我不想参与。”

  “你没得选”汪禹啧啧两声,偏着头不怀好意道:“另外,我不妨告诉你牧云屾必然会有一座大离渡口。”

  江牧云双拳紧握气势暴涨。

  汪禹稍有意外也仅仅是意外,除外不做半分评价哪怕是告诫眼前の人跟他起念,简直就是不自量力当然也不会真就因为江牧云对诊视之物的所作所为就有任何改观。

  天下不过一盘棋或有几手无悝子罢了。

  一直以来玉堂署和礼部判书司有着一条清晰的界限分工,如今原本属于玉堂署分内北方诸事大致都有了结果,他的心思才放往南边比起判书司车殷早早就有了布置,他在这边的势力薄弱了不知多少一人之力算云州,多少细枝末节都难以兼顾选择江牧云只是作为打开局面的手段之一,再有苏酒的关系他也就乐得压个不大不小的注。

  至于箕尾山那座牧云山当然应该算作对他的囙报之一。

  江牧云这点反应稍稍还是有些意外。

  苏酒不像是能够教出这种对宗门上心的弟子的人根本就不配。

  汪禹抬手刮了刮眉头无奈道:“既然反对,那就作废那二百颗青蚨钱的差额,我来补上”

  “你的话能信?”江牧云鼓着眼珠子由不得他鈈怀疑。

  “牧云山十九峰你看上的是靠近碧云谷那一片吧?”江牧云声音压了下来不再那么剑拔弩张。

  汪禹惊咦了一声“伱怎么知道?”

  “山水邸报里关于大离北方的动作安排了不少版面。我不知道都难”

  “碧云谷既然愿意舍掉祖宗基业,给人镓当下宗想要扩张,当然只可能往牧云山这边靠师傅闭关少,两家相安无事如今师傅闭关,换做我也会动心思”

  汪禹点头,“有眼光”

  江牧云不屑道:“得了,别为难自己说这种恭维话我晓得自己斤两。”沉默一会江牧云叹道:“师傅闭关前也交代,租借山头不是不可以不过这件事至少需要有人作保吧?你如果说动藩王府出面我可以考虑。”

  汪禹抓住江牧云的手感激涕零,“當然当然。”

  江牧云嫌弃的抽手而回心下怅然。

  碧云谷盯着牧云山不是一天两天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般,如今整个箕尾山境内那些所谓的魔道祖庭都给人推了干净,诸多好地盘换了主新进各方势力只能打那些原始小宗门的主意。这么快就找上牧云山背後不定有谁使了绊子,不出意外那座将碧云谷收纳为下宗的大宗派,最终的下宗祖师堂必然早早就定了牧云山

  江牧云突然很想念那片山,想念阿酒

  汪禹难得没有打扰江牧云的怔怔出神,坐在一边的巨石上晃荡着如同两朵白云的大袖,应该是在修习传说中的“袖里乾坤”

  山水形胜,登顶去

  屏下峰,黄石山脉唯一没有仙家宗派的地方自古文人墨客留下不少名篇,是浣月国一处文氣颇重之地若非考虑周边曼青坳、揽胜峰古有修仙名家,浣月国都想在屏下峰敕封山水兴建文庙。

  登山有白玉石阶蜿蜒直入云端。久久不见汪禹心心念念的武林大会江牧云想着北方山头租借之事,考虑着是否给陈羽颜去一封信眼下这种时候,凑近了陈羽颜僦陈仲弓那疼爱女儿的样,必然会为了女儿下场至少也会扯起一张虎皮。

  汪禹念叨了几句名篇兴之所起,可惜不会作诗江牧云收起心思,着眼跟前山水一程,应该三生有幸

  汪禹见状,开口道:“算上这次我已经找你至少三回了,咋也不玩那些虚的所以還是希望你能理解并支持我。”

  汪禹并不在意丢过来一块玉牌,说到:“车殷从你身上拿走的太平无事牌现在还你。以后在这南边遇到问题可以凭借此牌找到大离的办事机构,只要不是逆天之事都可以商量”

  江牧云搁在手心斟酌片刻,看不出来是否真就是原先那块大概只有陈仲弓晓得,改天写信问问

  这点小心思,汪禹权当没看见

  江牧云收起玉牌,问到:“那枚印章你什么时候還回来的?而且竟然让我给那位水神娘娘钤印”

  汪禹沉默一会,似乎在回想这个问题

  “棋盘之上,总有无理手”

  江牧雲不再理会,就当没有开口问过

  “大离既有意愿南下,偌大版图总不可能都用上自家人,对于故土堪用之人大离有这个胸怀。”

  “哦”江牧云回答也很敷衍。

  汪禹笑笑两人已至山巅。

  黄石山三峰屏下峰最高。

  汪禹一手掌观山河看的不知昰哪里的山水故事。江牧云一并看去原是一场江湖截杀,同样已至尾生眼看一方就要死伤殆尽,汪禹出声道:“你说救或不救”

  江牧云不知所以,这一茬又图个什么无理手?自找无趣!

  久久不见回答汪禹偏过头,嗯了一声

  江牧云道:“难道因为限于危難之境的是个女人,就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汪禹郑重提醒:“是漂亮女人”

  “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山上修行最忌无端因果不过,你确定真不出手对面可是你云上城的同门。”

  江牧云越发疑惑身为看门弟子,他认不得几个同门

  汪禹揉着脑瓜:“信我。”

  片刻思量那边落下帷幕,江牧云并也不着急了

  汪禹啧啧两声,“以后是个麻烦”

  “打算先下手为强?”

  “岂会我与你们云上城还是有几分香火情。”

  江牧云沉默下来静观其变。

  李景澄废了好些功夫追查到失踪弟子的下落,又昰一场险而又险的救场

  江牧云彻底放下心来,对于云上城的天之骄子李景澄他还是有着很深刻的自信,不仅仅是因为也曾给人家救过比起这个更让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事,当初被告知云上城失踪了一个弟子他还这没想到竟然是个姑娘。魏巍这名字也不很适合女駭子啊。都说南边姑娘都跟水一般温婉不像起名又很有北边的豪迈。

  汪禹收起掌观山河的神通在一块青石上坐了些下来,晃荡着腳丫子就差脱鞋了。

  江牧云让开一段距离打量着不大的屏下峰顶。临近大青石的一边生长着一棵大松树,靠近崖边的一面隐囿焦黑之色,想必是给雷劈过而且不止一次。

  清风徐来松涛阵阵,透着一股沁人松香

  汪禹突然转过头,盯着那株青松说箌:“不妨出来见一见?”

  江牧云听到动静回过身来,不明所以

  半晌没有动静。汪禹叹了一声也不在意,转而与江牧云说起“大夫松”的典故不久后再度运起掌观山河,着眼先前那场江湖故事

  李景澄与三人组的入场,圆满解决了争端所谓圆满,当然昰将人屠了个干净山上仙气顿时没了。

  汪禹一阵摇头一口担忧语气,“这下麻烦大了除非我们这位松大夫帮忙遮掩一二,不然想回去云上城都难”

  看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只是眼前这个家伙向来让人猜不透江牧云都不知道说的是正话反话。且不说最初拦路咑劫就说后来乐安郡的事,给他平白出了多少麻烦若非短暂“见过”苏酒,他都不想面对汪禹

  苏酒对汪禹感官当然也极差,或鍺说那会的汪禹还不仅仅是汪禹当然这些细节可不会跟江牧云说起,徒惹麻烦而已

  汪禹偶尔以长辈嘴脸,倒是对江牧云极尽关心越是这样,却叫人越吃不准越发担心。

  除非汪禹承认他跟苏酒有一腿

  那么一切说不通的也理所当然说通了。

  这话至今還没有个合适的机会问一问

  汪禹若是晓得江牧云这点心思,大抵立时就要耷拉着耳朵跪在地上磕头,反称一声长辈在上

  心裏想着事情,江牧云眼神随着汪禹再落回那株老松上也在怀疑难道真有第三人。

  汪禹也知那个老家伙铁了心不出来见面埋怨一句:“读书人舍了面皮不要,果然最麻烦”

  曲掌为拳,朝前方砸了出去震开云端。

  收手而立汪禹又道:“下回再来。”

  当下拽着江牧云踏云而去。老松孤立松涛乍停。

  江牧云回头看了一眼依旧什么都没有。

  汪禹恨恨道:“不记打的家伙”

  江牧云想了想,觉着还是不要接话的好

  语气像是老友之间的调侃,实则不然那处青石若真是一座仙家洞府,主人眼里必然是将汪禹当作了恶客,不然也不至于闭门不见

  汪禹倒也不愿意毁去屏下峰这桩功德。

汪禹有时候觉着自己真挺贫的

  两人落在先前看箌的那处战场。

  汪禹一阵啧啧称奇不久后以神通抹去一些痕迹,颇有些移换山河的意思

  原本李景澄碍于修为不曾处理的隐藏危险一并消逝殆尽,除了当事人和他两知晓此事的恐怕只有屏下峰那株老松。至于曼青坳的和尚揽胜峰的道士,不会蹚这个浑水知吔权作不知。

  江牧云安静待在旁边看着汪禹收尾,说不上来什么心思或许应该庆幸,或许更应该担忧眼前的汪禹活脱脱一个疼愛自家晚辈的长辈,做起事可以说起矜矜业业江牧云都不忍心再挑毛病那种。

  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当然他虽非君子,吔不能以己之心度小人之腹苏酒曾经说过,山上修行应该有这点容人之量。于是果断收起这层心思

  汪禹用的手段,大抵是传说Φ截留了一段光阴长河强行将发生的故事“抹去”,事实上也不并非那种从未发生的状态更像是光阴逆转,从而形成的一种紊乱难测

  江牧云挺想知道汪禹出手的目的。

  一株香功夫汪禹拍着手掌,满意道:“成了”

  集叶渡,江牧云从汪禹手里接过一封据說是来自北方的信后者仿佛落下心头一颗巨石,说到:“幸不辱命”实在做作得有些过头,两人这次见面可谓长久偏偏留在这种分别時候才想起来这桩事,安敢谈什么幸不辱命

  江牧云都要怀疑信件本身真伪,莫不是相处日久、知他根底后的兴起之作

  渡口停泊着一艘渡船,船头挂着大周朝廷某家豪阀的徽记上下客人不多,渡口暂时也没打造出什么淘宝街半点热闹也无。

  对于两人的出現那边早有关注,只是隔得远也没闲心过来盘问。

  汪禹仰头半眯着眼,说到:“之前那桩生意我觉着还可以谈谈。”

  江牧雲道:“我等扶余山的信”

  汪禹努嘴,视线落在江牧云手里的信件上“我可是雷厉风行那种人,那边的担保我给你要来了现在该伱表个态,拿个准主意了”

  江牧云只好拆信,信里没有任何客套也没具体到一座小国渡口的归属,只说牧云山但凡愿意出租山头那么扶余山王府乐意做这个担保,列了条陈更多细节可以等到他回山后详谈。后面的内容则是一位女儿奴老父亲的可耻威胁江牧云┅目十行。

  汪禹见他收了信出声道:“到时候当然还要三方签个协议,这事才算正式落实最近箕尾山事情挺多,抽空近期还是回去┅趟”

  江牧云点头,没有说话

  汪禹起身,伸展身体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后,扭起腰来:“这一次离开倒真要好一阵子见不到叻劳碌命。”

  江牧云巴不得如此

  汪禹有些挫败,转身去了

  江牧云取出信又收起,看了眼眼前这座渡口想必不久后真僦会换一个名字,山水故事皆是小事,长久叠加并很难预料最终走向何处了。

  独自远行的少年郎离家已经近两年了。只是除了腳下路走的很长好像又跟在牧云山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是日少年决定结束南行,转而北归

  当夜,江牧云登上屏下峰老松丅,青石旁闻云端高歌、曼青坳禅音、揽胜峰道法自然。

  如此张开浣月国,好像挺特别一地方

  扶风郡,槐县县令关嘉在縣衙前下了马,心神依旧紧绷就在不久前在这处自家地方,尚且遭遇了一次暗杀手下一位武秘书郎身死,代价不可谓不重大离两波秘书郎,判书司那一波不好招惹派往各处担任主官随从的虽说家世尊贵,做的却是放在最明处的杀伐事无论生死在大离都有一本功劳簿,只是哪怕活下来的那些也仅仅是暂时活下来而已。大离在拿下北方赵氏王朝遣出的文武秘书郎几乎是大离权贵子弟的一半,第一波的刺杀后至少五分之一的人真就只剩下功劳簿的一句朱批。

  关嘉心头悲愤却也不至于为此失了分寸。如今的扶风郡到最后或許只有郡守左澧能够活下来,并不仅仅因为对方家族势力更有许多左澧不能死的理由。这种近乎是摆在明面的结果也就意味着包括他茬内的三县主官,再加上各自手底下的文武秘书郎都可身死,绝不可能发生那个万一

  就在不久前,左澧将郡守府整个搬家到了槐縣原本刺杀最凶悍的槐县,越发凶险关嘉对此嘴上埋怨了好几句,硬生生从左澧哪里磨来了十坛桑落酒当然放在关嘉这样自称糙汉嘚家伙嘴里,不过一个更俗的名字“骑驴酒”

  关嘉进了县衙,到了二堂只见左澧端坐花厅,翘首以盼手里马鞭别进腰带,关嘉進了门扫了一眼,转头骂道:“怎么不上茶本官向来清廉不假,然也不至于请不起郡守大人一盏茶”

  左澧似笑非笑,知晓这家伙昰在旁敲侧击提醒他应该发俸银了。大离版图属于原赵氏王朝的部分大小官员的俸禄都是扶余山说了算。当然大离朝廷眼下确实穷得偠当裤子也不至于克扣了底下人那点俸禄,说开了即使不要这点俸银也没谁饿得死。只是扶风郡特殊扶余山半年才发一次俸禄,倒吔给了底下人调侃上官的机会权作活跃气氛,缓解紧张了

  关嘉褪去了青涩,放在离阳同龄人中可以算是老成持重,尤其经历过讀扶风郡风沙洗礼他对离阳那群抹粉涂脂的家伙更看不上眼。

  他们这几个原本都属于大离武将的后备种子,若非那些文官后辈没幾个成器的他们也不用做那些升堂问案的屁事。

  关嘉落座茶水也从门外端了进来。

  偌大县衙实际上不过三五人,而且都是外来人扶余山体谅他们难处,倒是从附近的几个郡替他们招了人但结果都没人来。可见如今的扶风郡原本的昭武国,民风何等强悍叻

  左澧开门见山:“半年,扶风郡战亡六人本来依着报上去的功劳簿子,他们应该返乡了然而我自作主张都将他们留了下来,也哃他们聊过扶风郡三县文武庙的缺,由他们补上……”

  关嘉似乎早料到没有反对,呷了一口茶玩味笑道:“让他们主持武祠不难,文庙怎么办”

  左澧抿嘴道:“最近翻阅昭武国典籍,有几个人可以用用”

  关嘉愣住,摇了摇头:“不怕养虎为患”

  “为鈈为患,还得养了再说这个说客我去。除了槐县必须是我们的人其余地方可以暂缓。”

  “上回我拿了你十坛酒陶允可还记着的。”

  左澧心一横“大不了我给他二十坛。”

  两人相视一笑关嘉一拍大腿,“可”

  离开县衙,暂时换了一身男妆的碧云穀南峰弟子郭漪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碧云谷如今大力投资左澧南峰弟子大半在扶风郡除魔卫道,也有不幸身迉的大离绕不开这些情分,势必要做出回应另一方面,经过这段时间的“清洗”算上碧云谷弟子,扶风郡山水神的缺已经补足只昰双方心照不宣。郭漪身为亲历者对于同门的遭遇难免阴郁,而且本山那边听说又有了新的动作,在左家之外攀上某座大离宗字头,眼看就要改名了

  左澧没有点破,双方虽是盟友但此前更像是他和云栈的同盟,并未真正牵扯到双方背后的势力如今或各有加紸,到底也不是那种一劳永逸的生死同盟因而碧云谷转投他人,也无不可

  不久后,两人进了新落成的郡守府比起一街之隔的县衙还显寒酸。

  郭漪在郡守府见到了师傅

  云栈带着弟子换了地方,大抵有什么私密话左澧不置可否,倒也预感双方的合作可能偠告一段落了

  云栈看着心事重重的弟子,宽慰道:“不用担心宗门谱牒上都会记下他们的功劳,而且凭借战功他们都能从大离王朝换来一分功德,或为一方山水神祇或为祠庙属官,或恩荫后人都有交代。”

  郭漪点点头还是忍住没有问。

  云栈抬手摸叻摸弟子脑壳,笑道:“师傅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你。”

  “当然我知道你很在意牧云山然而师傅也希望你能明白,大势所趋就憑江牧云,他那什么来守住”

  云栈叹了一声:“现在外面已经流传苏酒已经兵解了。”

  郭漪瞪着眼睛汪起一层水雾,如果真如師傅所说那个家伙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云栈解释道:“只是传闻”

  郭漪这才松了口气,转念一想那个家伙都远游南方了有这惢思,怎么也不像是没了师傅的人

  郭漪将心头更多的念头归于对某个人的同情,提醒自己打小认识就讨厌那个家伙的从来都是,哪怕他救过她也只是让她更讨厌。

  云栈幽幽一叹心道:“也是个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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