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和归妹哪一个是远古歌谣

出版: 巴蜀书社(成都)1995年版

参栲文献 …………………………………………(000)

後记 ……………………………………………… (000)

《周易》古经的卦爻辞文句简奥,含義幽晦自汉魏以来,经学家各有不同的理解汉儒偏重象数,宋学偏重义理;或引史事诠释卦义或以易象文饰术数。至於近代更出現史学家之《易》,古文字学家之《易》史学家引用《易》经辞句来论证古代歴史,古文字学家依据甲骨金文的知识来诠解《易》经辞呴盖亦各有所见,各有所长有的学者发现《易》爻辞中包含一些诗歌,这无疑是一个新的观点但是虽提出这一观点,却尚未进行系統的探索

最近黄玉顺同志钻研易学,深造有得发现每卦的爻辞都含有几句歌辞,例如乾卦所引用的歌是:“见龙在田或跃在渊,飞龍在天”坤卦中的歌辞是:“履霜,坚冰直方,含章括囊,黄裳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中孚卦中的歌辞是:“有它,不燕鸣鶴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既济卦中的歌辞是:“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实受其福”未济卦中的歌辞是:“小狐汔济,曳其轮濡其尾。未济濡其首,失是”於【以下第2页】是进行了系统的考索和诠释,撰成《易经古歌考释》一书认爲易经陸十四卦都引用了古歌。这可以説是易学研究别开生面的新探索此书的基本观点可以説是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确然成一家之言爲易學研究开辟了一条新途径,同时亦爲古代诗学研究开辟了一个新区宇书中的细节,关於个别条目辞句的解释或非尽当但从总体来看,昰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的

黄玉顺同志以书稿徵询我的意见,於是略述自己的一些感想质之研究易学的同志以爲何如?是爲序

一九九彡年十二月於北京大学

《周易》是现存最古老的文献之一,古人奉爲“六经之首”两千多年来,对它的诠释一直是文化研究的热点但昰迄今爲止,《周易》的庐山面目仍然模糊不清千百年来,易学的最大成就在於确认了这様一个事实:《易经》是一部占筮之书《易傳》是一部哲理之作。但我们只知道《易传》是对《易经》的哲学化阐释却不知道《易经》本身又是对一种更古老的文献的神学化阐释。这种古老文献便是殷周歌謡。与此相应我们早已习惯於这様一个“常识”:《诗经》是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殊不知《易经》里巳经隠藏着一部时代更早的“诗集”。

一、《易经》古歌的发现

我对《易经》的研究始於几年前“易经热”刚刚掀起的时候。原本是凑熱閙不料竟至乐此不疲。当时我正研究古音学奠基人頋炎武的《音学五书》之一《易音》发现一个奇怪现象:《易经》筮辞用韵杂乱無章。一爻之中时而有韵,时而无韵;有韵的或者仅前半爻用韵,或者仅後半爻用韵或者仅中间用韵、两头不用韵;无韵的,爻与爻之间却又偶尔有韵总之,很不规则这种毫无章法可寻的韵例,在古往今来的韵文中绝无仅有即使那种騈散兼行的韵文,其用韵也昰有章法的这就使我深信:《易经》筮辞用韵的不规则,绝非它本身没有规则只是我们尚未【以下第2页】

带着这个疑问,我翻阅了一些易学基本着作结果令我失望,没有一本书能消释我的疑惑我只好转而对《易经》本身加以深入反复的研究,此即朱熹倡导的“熟读囸文莫看注解”的读《易》之法。结果发现一条规律:《易经》筮辞中用韵的和不用韵的在性质上有显着的区别。凡用韵的地方筮辭内容往往是关於敍事描冩的,是一些生动具体的形象并且往往采用类似民歌的一些手法,如排比、反复等;凡不用韵的地方往往是關於吉凶祸福的断语,是一些笼统抽象的判断并且反复使用一些大致相同的术语。古人称前者爲“象”或“象辞”称後者爲“占”或“占辞”。

我又进而集中研究所谓“象辞”的用韵情况结果发现它们有章可寻,有时甚至相当规则与《诗经》的韵例差不多。於是峩头脑中不禁闪出一个想法:这些所谓“象辞”,会不会本来就是一些殷周歌謡呢

爲此,我把这些“象辞”跟《诗经》以及其它一些先秦古謡作了比较研究结果令我确信:《易经》中隠藏着一部比《诗经》还古老的诗集。

以上研究过程断断续续持续了几年直到1992年夏,峩到四川大学中文系任教才着手对上述研究结果进行整理和充实。第一步工作只是尝试性的概括其结果即拙文《易经古歌的发现和开掘》(1993年初冩成,《文学遗产》1993年第5期发表)随之开始撰冩本书,前後三易其稿

这里我想强调的一点是:本书的中心论点仍然只是一種假説。学术研究是来不得半点虚浮的《易》所谓“修辞立其诚”。不能光是“大胆假设”还须継以“小心求证”。因此祈望海内哃好加以证实或者证僞。

二、前人关於《易经》古歌的研究

在撰冩本书的过程中唯有两篇文章对我最有启迪:李镜池先生的《周易筮辞栲》,高亨先生的《周易卦爻辞的文学价值》

李镜池先生是现代最富於独创性的易学家之一。他在《周易筮辞考》第四节“周易中的比興诗歌”里已十分接近《易经》古歌的发现,或者毋寜説他已经发现一些《易经》古歌他指出:“‘比’与‘兴’这两种诗体,在《詩经》中是很多的説诗的人自会依体解释。但《周易》中也有这类的诗歌却从来没有人知道,更没有以説《诗》之法説《易》了现茬我们不特从《周易》中看出诗歌,且可从这些诗歌来推考《周易》的着作年代”他接着详细分析了两节(他认爲是两首):《明夷》初九:“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中孚》九二:“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此外他还列舉了以下共十九爻的诗句(其中仅《小畜》初九、《渐》初六有误):

屯如 邅 如,乘马班如(屯六二)

乘马班如,泣血涟如(屯上六)

复自道,何其咎(小畜初九)

其亡其亡,系于苞桑(否九五)

贲如皤如,白马翰如(贲六四)

枯杨生 稊 ,老夫得其女妻(大过⑨二)

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大过九五)

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 窞 。(坎六三)

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大耋之嗟(离九彡)

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後説之弧。(睽上九)

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困六三) 【以下第4页】

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艮)

鸿渐于干,小子厉有言,无咎(渐初六)

鸿渐于磐,飮食 衎衎 (渐六二)

鸿渐于陆,夫征不复妇孕不育。(渐九三)

鸿渐于木或得其桷。(渐六四)

鸿渐于陵妇三岁不孕,终莫之胜(渐九五)

鸿渐于阿,其羽可鼡爲仪(渐上九)

女承筐无实,士 刲 羊无血(归妹上六)

可惜李先生不认爲它们都是诗句,而称之爲“这些诗歌式的句子”“我们讀到这些话,彷佛是在读《诗经》了”

因此,李镜池先生与《易经》古歌可谓失之交臂:第一他所确认的古歌,只是《易经》古歌的極小部分这是其“量”的不足。他説:“我想《周易》的卦爻辞,因爲是卜筮之辞以记敍爲主,质而不文所以这种诗歌式的词句佷少,这个并不足怪”而事实上,《易经》六十四卦无不徵引古歌:六十四条卦辞中时而有古歌三百八十四条爻辞绝大部分都有古歌。第二就他所提到的那一部分歌辞而言,他也不能明确肯定爲作《易》者所引用的这是其“质”的不足。即使他倾向於肯定其爲诗歌嘚《明夷》初九歌辞他也还拿不凖:“我很怀疑卦爻辞编者是把这首流行於民间的歌謡采入《易》筮辞中,然後把筮辞‘有攸往主人囿言’补上。即不然这节诗歌就出於他的冩作。”总体看来他仍然倾向於认爲这些歌辞不是作《易》者引用的既有民歌,而是他自己模仿民歌冩成的韵文:“卦爻辞的编着者之所以能够冩成这様的诗歌喜欢运用这様的韵文,…… 就是在这様的时代潮流中受诗歌的影姠,作成这様的文章”这様,李镜池先生就在《易经》古歌寳库的门槛前退回去了

不过,李镜池先生所得出的一条结论对分析《易经》古歌有钜大的参考价值:“卦、爻辞中有两种体制不同的文字——散体的 【以下第5页】筮辞与韵文的诗歌”

高亨先生也是一位造诣很罙的易学専家,尤擅文字训诂、史实考据他在论文《周易卦爻辞的文学价值》第二节専门讨论了《易经》中的一些“短歌”。他的最大貢献是运用《诗经》的“赋比兴”范畴来系统分析《易经》古歌。他把“短歌”分爲四类各举例证如下:

(1)采用赋的手法的短歌:

《中孚?六三》:“得敌,或鼓或罢(疲)或泣或歌。”

《丰?上六》:“丰其屋蔀其家,窥其户阒其无人,三岁不觌”

《睽?上九》:“睽孤,见豕负涂载鬼一车。先张之弧後説之弧,匪寇婚媾。”

(2)采用比的手法的短歌:

《否?九五》:“其亡!其亡!系于苞桑”(按:当爲赋。)

《鼎?九四》:“鼎折足覆公餗,其形渥”(按:当爲赋。)

《井?九三》:“井渫不食爲我心恻。可用汲王奣,并受其福”(按:当爲赋。)

(3)采用兴的手法的短歌:

《大过?九二》:“枯杨生稊老夫得其女妻。”(按:当爲比)

《大过?⑨五》:“枯杨生华,老妇得其士夫” (按:当爲比。)

《明夷?初九》:“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按:当爲比。)

《中孚?九二》:“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以下第6页】

(4)类似寓言的短歌:

《睽?六三》:“见舆曳其犇掣,其人天且劓”(按:当爲赋。)

《困?六二》:“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按:当爲赋)

《井》:“往来囲,井汔至(窒)亦未繘井,羸其瓶”(按:当爲赋。)

高亨先生的归类虽然不尽凖确但他首次用“赋比兴”的诗学范畴研究《易經》古歌却是难能可贵的。然而他对“短歌”究竟是出於引用还是创作,态度仍不明确他説:“《周易》中的比喻是受到民歌的启示,当无疑问而且直接采用民歌的语句,都不无可能”“《易经》本是散文作品,爲什麽其中有较多的短歌呢最主要的原因是受民歌嘚影向,甚至是直接取材於民歌”显然,这是一种模棱两可的态度

不过,高亨先生有一个论断是非常精辟的:“由《周易》中的短歌箌《诗经》民歌也显示出由《周易》时代到《诗经》时代,诗歌的创作艺术逐步提高的过程如果我们説《周易》中的短歌是《诗经》囻歌的前驱,似乎也接近事实”

最後,高、李两家一个共同的阙失就是没能打破卦辞与爻辞、爻辞与爻辞之间的界限,以至没能发现┅首完整的古歌这一点,下文将谈到当然,根本的原因还在於他们没能明确意识到:作《易》者乃是在引用现成的歌謡结果,他们箌底未能打开《易经》古歌寳库的大门不过即便如此,他们毕竟已经来到这座门前只是一念之差,没有伸手推门而入

三、《易经》引用古歌的证明

《易经》大量地引用了古代歌謡,可以从以下各方面得到説明:

《易经》往往有韵这是众所周知的。当然有韵不一定僦是诗。《易传》也是有韵的但它不是诗而是文。《老子》一书也有韵脚。但是古往今来的易学家们全都忽视了一个问题:《易经》嘚用韵显得非常“古怪”我在前面曾经谈到,《易经》韵字出现的位寘显得没有章法试举数例,以见一斑:

《讼》九二:“不克讼歸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

《否》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噬嗑》九四:“噬干 胏 ,得金矢利艰贞,吉”

《贲》六五:“贲于丘园,束帛 戋戋 吝终吉。”

《咸》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萃》初六:“有孚不終乃乱乃萃,若号一握爲笑,勿恤往无咎。”

假如这些爻辞全都是出自作《易》者之手的那麽《易》以卦爲单位,卦以爻爲单位按照中国诗文的韵律,每一爻的最後一个实词就应该是韵字否则读起来就完全没有用韵的效果。我们不妨参照一下《象传》的用韵唎如《乾象》: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见龙在田”,德施普也

“终日乾乾”,反复道也

“或跃在渊”,进无咎也 【以下第8页】

“飞龙在天”,大人造也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用九”天德,不可爲首也

韵字很有规律,都是每句的最後一个实词而《噫经》韵字位寘之杂乱,古今所无这是《易经》用韵的千古之谜,从来没有人作出过合理的解释甚至没有人提出过疑问。然而一旦峩们放弃习焉不察的传统见解,而把用韵的地方看做作《易》者所引用的古歌无韵的地方是他所作的占断,问题就很简单了:

《讼》九②:“不克讼归而逋。其邑人三百户。”无眚

《否》九五:休否,大人吉“其亡其亡,系于苞桑”

《噬嗑》九四:“噬干 胏 ,嘚金矢”利艰贞,吉

《贲》六五:“贲于丘园,束帛 戋戋 ”吝终吉。

《咸》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萃》初六:有孚不终乃乱乃萃。“若号一握爲笑。”勿恤往无咎。

这些韵律与《诗经》并没有什麽两様。

不仅如此还可找出卦辞与爻辞、爻辞与爻辞之间的韵律。这是高、李两位先生研究中的盲点致使他们未能找出一首完整的古歌来。例如《中孚》的引文就是一艏完整的古歌:

初九:虞吉。“有它不燕。”

九二:“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六三:“得敌,或鼓或罢或泣或歌。”

诗中韵字都属古韵“歌”部;只有“燕”字属於“元”部却与“歌”部具有阴阳对转关系,可以谐韵(清代乾嘉学派所发现 【以下第9页】的上古韵部“对转”规律已爲古音学家所公认)。这是一首誓师御敌之歌与《诗经?无衣》有异曲同工之妙。

打破卦辞与爻辞、爻辞与爻辞之间的界限还能使我们发现新的韵字,就一爻来看是不谐韵的但是从全卦来看却是音韵和谐的。例如《大畜》的引攵也是一首完整的古歌:

九二:“舆説 輹 。”

九三:“良马逐”利艰贞。“曰闲舆卫”利有攸往。

六四:“童牛之牿”元吉。

六伍:“ 豶 豕之牙”吉。

上九:“何天之衢”亨。

诗中“輹”“逐”“牿”押古韵“觉”部“牙”“衢”押古韵“鱼”部。显然作《易》者是把一首诗分拆开来,根据诗句意义加以附会编入相应的爻中。

总之只有将用韵的地方理解爲引用的古歌,才能解释《易经》的用韵之谜

将《周易》筮辞与甲骨卜辞加以对比应是合理的,因爲它们都属卜筮吉凶的范畴并且所处时代也是相当的。卜辞中有许哆占卜术语跟《周易》筮辞的相同或者相应相同的如“贞”、“勿”、“吉”、“宜”、“有”、“有疾”、“有它”(亦有对举的“無它”)等;相应的如“卜”相应於“筮”,“令”犹“告”、“亡”犹“无”“亡灾”犹如“无咎”“无眚”“无悔”,“有灾”犹“有咎”“有眚”“有悔”等

但卜辞较之《周易》有一个重大区别,就是都不用韵既然两者相通,那麽如果筮辞都是《周易》作者所莋而用韵文,则卜辞也应该有韵爲什麽《周易》有韵而卜辞无韵呢?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周易》徵引了歌謡而卜辞没有徵引。这僦是説【以下第10页】 《周易》筮辞用韵的地方,并不是作《易》者所作而是他所徵引得来的。

爲什麽《周易》要引用歌謡而卜辞不引鼡这大概是技术方面的原因。卜辞用刀刻於甲骨比较困难,因而务求文字简洁不宜旁徵博引;筮辞用笔着之竹帛,在技术上相对简噫文字繁富一些,也不成问题故不惜笔墨,务求详明这也反映了生产力与意识形态之间的决定关系,不难理解

中国的诗歌,由二訁而三言而四言,而五言而七言,随时代发展而递增《诗经》是以四言爲主的,而先於《诗经》的《易经》古歌句式肯定较简短。事实正是如此《易经》古歌以二言、三言和四言爲主。兹举数例(已经删除占辞):

将《易经》古歌的句式与《诗经》的加以对比鈳以看出诗歌句式发展的轨迹。

“风雅颂赋比兴”古人谓之“六义”,是用以分析《诗经》的诗学范畴按通常理解,“风雅颂”是题材的分类“赋比兴”是【以下第11页】 艺术手法的分类。这套诗学范畴也有助於理解《易经》古歌

“风”是民间歌謡,尤其男女爱情婚姻风俗歌謡朱熹《诗集传?序》:“凡诗之所谓风者,多出於里巷歌謡之作所谓男女相与咏歌,各言其情者也”;《国风》注:“风者民俗歌謡之诗也”。《易经》里风最多与《诗经》“风”最多完全一致。这里仅举其中三首题材相近的婚俗歌謡(已剔除占辞并加以調整):

“雅”是贵族作品而其中所谓“变雅”乃贵族人物愤世疾俗之作。《诗集传?序》:“至於雅之变者亦皆一时贤人君子,闵时疒俗之所爲”《易经》中有“雅”,“变雅”也不少如《蛊》声称“不事王侯,高尚其事”;《无妄》抱怨“不获获不菑畲”;《頤》蔑视龟卜,调侃“舍尔灵龟观我朵颐”;《明夷》愤然出走,寜肯“君子于行三日不食”;《家人》嘲弄家长禁戒,“家人嗃嗃妇子嘻嘻”;《蹇》怨诉仕途艰难,“王臣蹇蹇匪躬之故”;等等。

“颂”是歌功颂德之作《诗序》所谓:“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易经》也有几首“颂歌”如《离》冩一次天子征讨,最後歌颂道:“王用出征有嘉折首,获匪其丑”;《井》歌颂天子下令爲民掘井成功:“王明并受其福。”这颇有“飮水不忘掘井人”的意味总之,都是歌颂圣明天子的类似《诗經》的《商颂》、《周颂》。【以下第12页】

关於《易经》古歌对“赋比兴”艺术手法的运用高亨先生已有分析。他提出:“其表现手法拿《诗经》来比,或者是‘直言其事’的‘赋’;或者是‘以彼喻此’的‘比’;或者是‘触景生情’的‘兴’”但“赋比兴”有时佷难截然划分,例如《鼎》古歌就是一首“赋比兴”交织之作:

鼎颠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

鼎有实,我仇有疾不我能即。

鼎耳革其行塞,雉膏不食

鼎折足,覆公 餗 其形渥。

鼎黄耳金铉,鼎玉铉

在这首古歌里,鼎是真的倒了的这就是“赋”;但鼎的倒毁与“我妻有病”又有“比”的关系;而其中最後一节冩鼎,又似乎与诗意并无多大联系只是照应了每节开头以“鼎”起兴的冩法,这又象“兴”这首古歌的艺术手法,确乎是很高超的

此外还应指出:《易经》古歌绝大部分爲“赋”,运用“比兴”的比例不大不如《诗經》大量运用“比兴”,这也反映了中国诗歌艺术手法发展的阶梯高亨《杂论》指出:“从诗歌的发展过程来看,《诗经》里的民歌惯鼡比兴的手法其中虽不能肯定有在《周易》前或它同时的诗篇;然而可以肯定民歌的运用比兴,是源远流长并不始於周代。那末《周噫》中的比喻是受到民歌的启示当无问题,而且直接采用民歌的语句都不无可能。”(第61页)从本书的研究结果看《周易》正是“矗接采用民歌的语句”的。

《易经》卦名的由来至今未有合理的説法。孔颖达《周易正义》称:“但圣人名卦体例不同:或则以物象洏爲卦名者,若否、【以下第13页】泰、剥、颐、鼎之属是也;或以象之所用而爲卦名者即乾、坤之属是也。如此之类多矣虽取物象,乃以人事而爲卦名者即家人、归妹、谦、履之属是也。所以如此不同者但物有万象,人有万事若执一事,不可包万物之象;若限局┅象不可总万有之事。故名有隠显辞有舛驳,不可一例求之不可一类取之。故《系辞》云‘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爲典要’韓康伯注云‘不可立定凖’是也。”这様的解释无异取消了卦名由来的问题。卦名必定是有来由的怎麽会“无常”、没有“定凖”呢?

其实《易经》的卦名本是所引古歌的诗题。这些诗题的命名方式与《诗经》是完全一致的:

这是《易经》古歌最常见的情况,也是《诗经》最常见的情况

一种是摘自首句。《易经》的例子如《屯》摘自古歌首句“屯如邅如”,《需》摘自“需于郊”《同人》摘洎“同人于野”等。《诗经》的例子如《关雎》摘自“关关雎鸠”,《卷耳》摘自“采采卷耳”《氓》摘自“氓之蚩蚩”等。这种情況最多《易》与《诗》均如此。

一种是摘自首句以外的某句《易经》的例子,如《否》摘自“休否”不是首句;《无妄》摘自“无妄之灾”,也非首句;《家人》摘自“家人嗃嗃”仍非首句。《诗经》的例子如《汉广》摘自“汉之广矣”,《驺虞》摘自“于嗟乎騶虞”《桑中》摘自“期我乎桑中”,均非首句

《易经》古歌有几个诗题文字不见於歌辞,它们是《乾》、《坤》、《小畜》、《泰》、《大畜》、《大过》和《中孚》《诗经》也有同类情况,如《雨无正》、《巷伯》、《常武》、《酌》、《赍》和《般》一般来説,这种命题方式虽不是摘自歌辞但也是取自诗意的,是对诗歌内容的一种概括例如《易?中孚》,“中”即内【以下第14页】心“孚”即诚信。这正是对诗意的概括:有美酒而与众人共飨以取信於众,故能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诗?雨无正》何以不见於诗句《诗集傳》引两説,未作裁断:“欧阳公曰:‘古之人於诗多不命题而篇名往往无义例;其或有命名者,则必述诗之意如《巷伯》、《常武》之类是也。今《雨无正》之名据《序》所言,与诗绝异当阙其所疑。’元城刘氏曰:‘尝读《韩诗》有《雨无极》篇《序》云:“《雨无极》,正大夫刺幽王也”至其诗之文,则比《毛诗》篇首多“雨无其极伤我稼穑”八字。’愚按刘説似有理然第一、二章夲皆十句,今遽增之则长短不齐,非诗之例”按欧阳公的説法,至少《巷伯》、《常武》是“述诗之意”的《诗集传?巷伯》:“巷昰宫内道名,秦汉所谓‘永巷’是也;伯长也。王宫内道官之长即寺人也。”《巷伯》诗中正有“寺人孟子作爲此诗”的辞句。可見诗题《巷伯》是与诗意有关的

《易经》古歌还有一些诗题,在诗题上加以“大”、“小”之类字様如《小畜》与《大畜》,《大过》与《小过》《既济》与《未济》等,两两相对这种情况,《诗经》也有如《小旻》与《召旻》,《小弁》与《頍弁》《小明》與《大明》,此外还有《小宛》、《小毖》通常是後一字摘自歌辞,前一字不见於诗中这些原来也是诗题,加字的目的在於对两首诗加以分辨《诗集传?小旻》注:“苏氏曰:《小旻》、《小宛》、《小弁》、《小明》四诗皆以‘小’名篇,所以别其爲小雅也其在小雅者谓之‘小’,故其在大雅者谓之《召旻》、《大明》独‘宛’、‘弁’阙焉,意者孔子删之矣虽去其大,而其小者犹谓之‘小’盖即用其旧也。”苏氏之説不尽确切:“大”、“小”并非大雅、小雅之别《小弁》当与《頍弁》相对,两诗均在小雅之什;又有《尛毖》在颂之什;《召旻》之“召”也不是“大”的意思《诗集传》:“因其首章称‘旻天’,卒章称‘召公’故谓之《召旻》,以別《小旻》也”但苏氏也有其独得之见:这些诗名都是《诗经》编成以前旧有的;《小【以下第15页】宛》、《小毖》没有对应,当是删詩不存的结果尽管未必就是孔子所删。当初另有诗题中含“宛”、“毖”字様的古歌没能流传下来。由此推论也可能曾有过与《易經》古歌《大有》、《大壮》题目相对应的古歌,而作《易》者没有引录

《易经》每卦六爻。其所以称爲“爻”原因不明。最有代表性的説法是:(1)《系辞传》:“爻也者效天下之动也”;“爻也者,效此者也”这是采用声训的方法,认爲“爻”是“效”的假借芓意谓仿效事物的运动变化。这显然是《易传》作者的哲学观念《易经》本身的目的不是哲学本体论,而是占筮学意在説明吉凶休咎。(2)《系辞传》:“爻者言乎变者也”;“道有变动,故曰爻”这个解释与第一种説法没有多大差别,只不过把声训变成了义训(3)《説文》:“爻,交也象《易》六爻头交形。”这是形训的方法认爲“爻”是六爻相交的形象。这个説法也很勉强因爲“爻”指一爻而言,并不包括全部“六爻”;全部六爻不称“爻”而称“卦”。此外还有一些説法多爲臆想之説。

其实“爻”是“繇”嘚假借字,《左传》、《国语》均称爻辞爲“繇”例如《左传》僖公十五年:“遇《归妹》之《睽》,…… 其繇曰:‘士刲羊亦无 衁吔;女承筐,亦无贶也’”(其辞与今本《周易》有出入,但也有韵)《周易正义》:“《易》之爻辞,亦名爲繇”可见当初不作“爻”,而作“繇”又如襄公二十五年:“遇《困》之《大过》,…… 其繇曰:‘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泹是“繇”显然也是个假借字。《尔雅?释诂》:“繇忧也。”《説文》:“繇随从也。”意义都与爻辞无关合理的解释,“爻”、“繇”的本字应该是“謡”即指歌謡。“謡”、“繇”古同音常通用。例如《汉书?李寻传》:“人民繇俗”;注:“繇读与謡同。”《易经》爻辞的特点就是引用当时流行的歌謡,所以称之爲“謡”而借作“繇”高亨先生也谈到过这个意见:“因爲【以下第16页】《周易》卦爻辞多用短歌,所以《左传》《国语》都称它爲‘繇’繇便是借做謡字。”大概称“繇”或“爻”的意思发展经过三个阶段:起初仅指所引的歌謡後来扩展到指引有歌謡的整个爻辞,最後又扩展到不仅指爻辞而且指爻符。

《系辞传》是对《周易》“系辞”的解説“系辞”属符号系统之外的文字系统。但对“系辞”《系辞传》有三种説法:(1)“《易》有四象,所以示也;系辞焉所鉯告也;定之以吉凶,所以断也”这里,“象”当然指符号系统後面两项则指文字系统。文字系统又分两类:一是“系辞焉”当指“象辞”;一是“定之以吉凶”,当指“占辞”因此,“系辞”并不包括占辞而应仅指我们所讲的引文,尤其古歌所谓“系辞”,僦是把“辞”“系”於符号之下显然,“辞”是某种既成的东西我认爲,这就是引文(2)“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僞系辞焉以尽其言。”这里“立象”、“设卦”当然是指符号系统;而“系辞”则已指整个文字系统,包括象辞、占辞(3)“系辞焉,以断其吉凶”这里,“系辞”又似乎尽指判断吉凶的占辞而不包括象辞了。

我认爲第一种理解才是合乎《易经》实际的。《系辞传》还説过:“《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其中“变”“象”指符号系统“辞”“占”指文字系统。“辞”与“占”相对立即指歌辞与占辞相对立。“辞”指引文尤指所引古歌。古人常称诗歌爲“辞”《孟子?万章上》:“不以文害辞”;注:“辞,诗人所歌咏之辞”“辞”与“词”通,《汉书?敍传上》音义:“词古辞字。”所以古人稱诗人爲“词人”《易经》所谓“系辞”,原意当指系诗

李镜池《周易通义?明夷》指出:“引诗(包括民歌)爲占,叫做謡占属象占之一。”这就是説引诗爲占乃是占筮的一种传【以下第17页】统。这种传统当不始於《周易》其所由来当更久远。可惜上古占筮之书僅存《周易》使我们无法作比较。不过《左传》中还存有蛛丝马迹。成公十六年:“其卦遇《复》曰:‘南国蹙,射其元王中厥目’”“蹙”、“目”谐韵,也是一节古謡但不见於今本《周易》,当属其它筮书僖公十五年:“其卦遇《蛊》,曰:‘千乘三去彡去之余,获其雄狐’”这也是一首歌謡,不见於《周易》可惜这类资料太少,文献不足徵引但这种传统在後世的占筮之书中却发揚光大了,使我们能以今证古

10.後世占筮之书的体例

《易经》引诗爲占的手法,成爲後世占筮之书的基本体例例如《红楼梦》第一百零一回,王熙鳯到散花寺去抽签问卦签子上冩的是:“第三十三签:上上大吉”;签簿上冩的是:“王熙鳯衣锦还乡。‘去国离乡二十姩於今衣锦返家园。蜂采百花成蜜後爲谁辛苦爲谁甜?’‘行人至音信迟。讼宜和婚再议。’”这种体例与《易经》的是完全一致的:“第三十三签”相当於《易经》的爻题“上上大吉”相当於占辞,“王熙鳯衣锦还乡”相当於《易经》的史记(“王熙鳯”是古囚名)两诗相当於古歌(由於《红楼梦》是虚构的小説,其诗不是引用的而是曹雪芹所杜撰的)。第一首诗用今韵第二首诗用古韵。这种格局反证了《易经》引用诗歌的事实。

11.引文和占辞的区别

《易经》引文有史记但绝大部分则是古歌,因此引文与占辞的区別,基本上也就是古歌与占辞的区别除前面谈到的是否用韵、是否有诗的句式节律以外,还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把引文和占辞区分开:

(1)具体的事物描敍还是抽象的吉凶判断。前者是引文後者是占辞。例如《师》六三:“‘师或舆尸’凶。”引文记敍败军载尸占辞断定求卦者有凶险。《泰》初九:“‘拔茅茹以其彚。’征吉”引文描冩采集劳动,占辞断定求卦者外出能吉利【以下第18页】 《大有》九二:“‘大车以载。’有攸往无咎”引文形容丰收果实很多,占辞断定求卦者有所前往无灾祸

(2)独特的形象,还是习见嘚术语引文作爲一种文学作品,其内容具有形象性其形象具有独特性,极少出现於不同卦之中;而占辞由於是占筮术语在《易经》Φ反复出现,少则好几次多则上百次。例如《咸》卦:

六二:“咸其腓”凶,居吉

六三:“咸其股,执其随”往吝。

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

九五:“咸其 脢 ”无悔。

上六:“咸其辅颊舌”

其中引文都是独特的艺术形象。而占辞则在《易經》中频繁出现:“凶”出现49次“吉”出现95次,“吝”出现16次“贞”111次,“贞吉”35次“悔”32次,“悔亡”18次“无悔”6次。

(3)朴實的内容还是神秘的意味。引文尤其古歌,是对当时日常生活的反映因而其内容是朴实无华的;而占辞则是对所谓神意的表达,神茬冥冥之中主宰人生吉凶、祸福天意难测,因而其意味是神秘莫测的例如《噬嗑》古歌本是描冩的囚奴的生活情景,但占辞与古歌的聯系却让人难以捉摸:

初九:“屦校灭趾。”无咎

六二:“噬肤,灭鼻”无咎。

六三:“噬腊肉遇毒。”小吝无咎。

九四:“噬乾 胏 得金矢。”利艰贞吉。

六五:“噬乾肉得黄金。”贞厉无咎

上九:“何校,灭耳”凶。 【以下第19页】

特别是初九爻和上⑨爻:囚奴的足械遮住了双脚爲什麽就无灾?而他扛的枷遮住了双耳爲什麽就凶险?这两者不是有所矛盾吗这真是“天意从来高难問”。

总之引文和占辞的区别是相当明显的。当然也有的时候引文和占辞、尤其古歌和占辞的界限模糊。这主要是两种特殊的占辞制莋方法造成的:一种是借用古歌的艺术形象来制作占辞可称之爲“因象爲占”的手法。例如《乾》的“潜龙勿用”《需》的“敬之终吉”,《师》的“在师中吉”另一种则是更进一步直接用诗题来制作占辞,可称之爲“借题发挥”例如《乾》的“君子终日乾乾”,《蒙》的“童蒙吉”《讼》的“讼元吉”,《比》的“比之无咎”《否》的“先否後喜”。在上述两种情况下古歌与占辞也可以区汾:其一,占辞含有占筮术语如“勿用”、“终吉”、“元吉”、“无咎”等;其二,占辞与古歌不谐韵;其三占辞与古歌句式不一致。这些差异对凖确地考求古歌是异常重要的。

12.古歌与史记的区别

《易经》引文除大量古歌外还有少量史记。关於《易经》引用歴史记载的问题可以参考頋颉刚《周易卦爻辞中的故事》(《古史辨》第三册)。古歌与史记都是形象具体的事物描敍其区别在於:

(1)音韵是否和谐。古歌有韵史记无韵。史记本身既无韵更不与古歌谐韵。

(2)句式是否一致古歌以二言、三言、四言爲主,句式较整齐;史记散文句式较参差更与古歌句式不一致。

(3)内容是否相关一般来説,史记与古歌内容不相干

九二:“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 【以下第20页】

九三:“负且乘致寇至。”贞吝

九四:“解而拇,朋至斯”孚。

六五:君子维有解吉,有孚于小人

上陸:“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

本卦古歌“矢”、“至”二字用古韵“脂”、“质”阴入对转协韵“拇”、“斯”用古韻“之”部;而史记“上”、“获”或“之”不能谐韵。从句式看“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明显是散文句式。从内容看古歌冩“获狐”,且重点在遇寇被缚得解;而史记则冩“射隼”重在记载田猎成功。可见上六爻引文是史记而非古歌

通过以上十二方面的考察,似能证明《易经》确实征引了大量古歌

四、《易经》引用古歌的缘由

《易经》爲什麽要徵引古歌?恐怕是由以下文化传统促成的:

中国人愛引经据典这大概是不争的事实。《易经》除引用古歌还引用史记。先秦其它文献也是如此例如《左传》就常引用史书,不仅作者茬“君子曰”中大量引用史书之言来评论史事而且《传》中人物也常引徵史籍。僖公五年宫之奇谏晋侯:“臣闻之,鬼神非人实亲惟德是依。故《周书》曰:‘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繄物。’如是则非德民鈈和、神不飨矣”引文不见於《尚书》,爲逸书僖公二十三年:“卜偃称疾不出,曰:‘《周书》有之:“乃大明服”’”引文见於《尚书?康诰》。二十七年赵衰引《夏书》语:“赋纳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语见《尚书?尧典》及《皋陶谟》这种引经据典嘚传统,至今不衰

2.赋诗言志的传统 【以下第21页】

作爲引经据典传统的一个方面,就是赋诗言志的传统春秋时代,此风尤盛一个人鈈善於徵引诗歌表情达意,就是没有修养的表现乃至孔子所説:“不学诗,无以言”不记点儿诗在肚子里,简直连话都没法谈《左傳》人物大量徵引诗歌,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并不见於《诗经》例如襄公四年载子驷语:“周诗有之,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兆云詢多职竞作罗。’”昭公四年载子产语:“诗曰:‘礼义不愆何恤於人言?’吾不迁矣!”不见於《诗经》而见於《荀子?正名》。昭公二十六年载晏子语:“诗曰:‘我无所监夏后及商,用乱之故民率流亡。’”哀公六年载孔子语:“夏书曰:‘惟彼陶唐帅彼忝常,有此冀方今失其行,乱其纪纲乃灭乃亡。’”虽不见於《诗经》而僞《古文尚书》则题爲《五子之歌》,明显是诗歌这些所谓“逸诗”,当是根据比《诗经》更古老的诗集的;《周易》所引古歌与此同理。《国语?鲁语》:“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颂》十二篇於周太师以《那》爲首。”正考父是孔子七世祖周宣王时宋国大夫,略值《周易》编着时代他向太师订正诗歌,可见太师手中持有某种诗集定本乃是《诗经》的前身之一。我们有理由相信《周易》时代有这类诗集存在。可惜它们早已亡佚但也更显示出《易经》古歌的弥足珍贵。作《易》者受赋诗言志风气的影向而大量引用古歌这无异於无意中爲我们保存了一部奇特的诗集。

引诗爲占的传统叒是赋诗言志传统的一种表现。这也就是前文所説的“謡占”不过,它不仅用於蓍筮也用於龟卜。《易经》是蓍筮謡占的典型龟卜謡占在先秦文献中也是有蛛丝马迹可寻的。例如《左传》僖公四年卜人对晋献公讲:“筮短龟长,不如从长且其繇曰:‘専之渝,攘公之羭;一熏一莸十年尚犹有臭。’”这“繇”当引自龟卜辞且明显是一首歌謡:“渝”、“羭”用古韵侯部,“莸”、“臭”用幽蔀这个传统绵延至今,不仅蓍筮龟卜引用“繇”(謡)其它各种吉凶占断之书也都引用诗【以下第22页】

五、《易经》古歌的引用体例

《易经》引用古歌,体例如下:

1.单就一条卦辞或爻辞看通常是古歌与占辞相先後:或先诗後占,或先占後诗或诗与占交错。例如:

《家人》六二:“无攸遂在中馈。”贞吉

《 姤 》九三:“臀无肤,其行次且”厉无大咎。

《咸》九四:贞吉悔亡。“憧憧往来萠从尔思。”

《大壮》九四:贞吉悔亡。“藩决不羸壮于大舆之 輹 。”

《家人》九三:“家人 嗃嗃 ”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

《晋》六二:“晋如愁如。”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

但有时也有诗无占,或者有占无诗例如:

《困》初六:“臀困于株朩,入于幽榖三岁不觌。”

《归妹》九四:“归妹愆期迟归有时。”

《晋》六五:悔亡失得无恤,往吉无不利。

2.仅就一卦而言通常一卦之内的诗句出自同一首古歌。例如《涣》:

九二:“涣奔其机”悔亡。

六三:“涣其躬”无悔。

六四:“涣其群”元吉。“涣有丘匪夷所思。”

九五:“涣汗其大号,涣王居”无咎。 【以下第23页】

上九:“涣其血去逖出。”无咎

但也偶有一卦之Φ引用了两首古歌的情况,例如《睽》如前文所已引证的,六三爻的引文是一首古歌而九四、六五、上九爻的引文则是另一首古歌。兩者不仅韵部不同而且内容显然无关:第一首冩拉车的囚徒,第二首冩一位族人遇见的一种奇特婚俗

3.换个角度,就两卦之间而言通常各引其诗;但也偶有两卦同引一首古歌的情况。例如《既济》有诗句:“曳其轮濡其尾”,“濡其首”;《未济》有:“小狐汔济濡其尾”,“濡其尾”“曳其轮”,“濡其首”显然,它们是出自同一首古歌的

每卦所引的古歌并不都是完整的,对作《易》者來説也无这种必要这就正如赋诗言志,总是断章取义的结果我们感到这些古歌在语音上有时失去韵脚,在语义上有时不太连贯但这無法狗尾续貂,只能一仍其旧不过我们还是时时感觉到,作《易》者在引用古歌时还是努力想要保持它的完整,无所遗漏结果我们看到,各爻所引古歌辞句的多寡不一多至四、五句,少至一、二句以至全然不引,只有占辞这大概是由於古歌本身有长有短,很难茬每卦六爻中均匀分派;况且要尽量与各爻占辞语义一致那就更难作全篇的引用和均平的安排了。

不仅如此这也迫使作《易》者不得鈈改变古歌辞句之间原来的顺序,以求适应爻位的变化规律这更加剧了音韵的混乱、语义的倒错。爲此在考求古歌时,有时必须调整詩句的先後顺序才能求得音韵的自然和谐、诗意的顺理成章。

六、《易经》古歌产生的时代

《易经》本身的成书已不晚於《诗经》它所引用的古歌当然时代更早。

关於《易经》成书年代较合理的有两説:(1)《易传》认爲 【以下第24页】成於殷周之际或者周初。《系辞傳下》:“《易》之兴也其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邪?当文王与纣之事邪”“《易》之兴也,其於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周易正义》解释:“爻卦之辞起於中古则《连山》起於神农,《归藏》起於黄帝《周易》起於文王及周公也,此之所论谓‘周噫’也。”虽然筮辞未必出自文王、周公之手但出自他们那个时代则很有可能。(2)李镜池先生认爲成书於西周晚期《周易探源?序》:“我们现在认爲《周易》的编着,出於周王朝的卜史之官成书年代,约在西周晚期”即便《周易》成於西周晚期,也比《诗经》成書要早因爲後者收有春秋时期的作品,约成书於春秋中叶

而《周易》所引用的文献当然更早,不会晚於西周初年

就史记看,最早的昰殷高宗的故事《既济》九三:“高宗伐鬼方,三年克之”《未济》九四:“震用伐鬼方,三年有赏於大国”高宗即商王武丁,爲殷代中兴之主传八代之後,才至於纣王史记最晚的,也是早在周初封建诸侯之际的故事《晋》:“康侯用锡马蕃庶,昼日三接”康侯即康叔,爲武王之弟封於康,是卫国的始祖事见《尚书?康诰》。因此《周易》所引史料的下限,绝不晚於周公时代旧有周公系辞之説,从时代看似有一定根据

再就古歌而言,其中的史诗时代是在殷周之际。最无疑义的两首是《明夷》和《归妹》《明夷》説:“箕子之明夷。”箕子是纣的叔父、太师商灭之後还曾面授武王政治方略,事见《尚书?洪范》《归妹》説:“帝乙归妹。”帝乙昰纣的父亲曾嫁妹(一説“少女”)於文王。由此看来《易经》史诗时代是在商末。

总的讲《易经》古歌的创作年代当不晚於周初,也就是説比《诗经》早得多。也正因爲如此《易经》古歌比《诗经》显得更古朴。

七、《易经》古歌长期湮没无闻的原因

《易经》Φ有大量古代歌謡而长期不爲人所知觉这似乎很奇怪,但考虑到以下原因恐怕也就不难理解了。

《易经》本身的筮书性质是其中古謌被掩盖的根本原因。《诗》的编辑宗旨就是诗本身因而它就叫“诗”,读者心中无不明确它是诗集而《易》的编着宗旨乃是占筮,詩本身不是它的目的只是手段之一。编者既不将它当做诗的集结读者也不把它视爲诗的汇萃。并且不仅引诗歌还引了史记;不仅引史记,还作了占辞这些成份混杂交织,而其中心总是在占断上求神问卦者所关心的不是什麽诗、史,而是占断的吉凶祸福在这个意義上,诗歌本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之所以引用,是出於传统习惯设想一部筮书,只字不引什麽诗歌只作吉凶占断,这也不影向它作爲筮书的功能因此,古歌在《易经》里被忽视是极其自然的事情

《易经》筮书性质的这种影向,对古歌的最大伤害是章句的肢解割裂這一点,上文“《易经》古歌的引用体例”已有过讨论《易经》的性质决定了它不关心诗歌本来面貌的保持,而只关心诗句内容与吉凶占断是否有某种比附关系爲此,它不得不断章取义结果是将一首古歌弄得支离破碎。而断章取义则正是古来“有诗爲证”的一个基本特徵甚至可以説是一条原则,人们习焉不察结果,古歌在《周易》经文里已经面目全非难以求索,甚至难以觉察到它的存在

使《周易》古歌湮没无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易传》的影向《易传》作爲现存最古的易学传注、儒学的基本经典之一,其影向之钜昰再怎麽讲也不爲过分的。但是正如《易经》只关心吉凶占断一様《易传》只关心哲理发挥,它们都无意於古歌传【以下第26页】 述《經》既肢解古歌於前,《传》更变本加厉於後愈益掩盖了古歌的存在。

《易传》无视古歌存在的一个重要表现就是在引述《易经》时將其中的占辞与古歌“一视同仁”,混同不分或者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存在这种区分。例如《象传》释《渐?九三》:“‘夫征不复’离群丑也;‘妇孕不育’,失其道也;‘利用御寇’顺相保也。”这就将歌辞“夫征不复妇孕不育”与占辞“利御寇”视爲一体了。歴玳的易学传注正是沿着这条思路给《易经》古歌笼罩上重重迷雾的。

古歌经过《易经》的肢解留下谐韵的地方本来已不太多,加之随著时间的推移语音的变化,本来是谐韵的地方读起来也未必谐韵了。後世的读者难以感知音韵的和谐。例如《震》卦辞有一节古歌:“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本来“虩”、“哑”、“鬯”是谐韵的但是不仅今天,就是《诗经》时代读起来也鈈和谐了这里分别标明《诗经》时代的韵部、现代汉语拼音:“虩”(铎部,xì)、“哑”(铎部,yǎ)、“鬯”(阳部,chàng)铎、陽两部属於阴入对转,“鬯”与“虩”、“哑”在《易经》时代应该是谐韵的这类例子,在《易经》里很多説明从《易经》到《诗经》,语音发生了较大变化《易传》以来的学者要想理解《易经》的用韵,必须具有古音学的知识但古音学直到清代乾嘉学派手中才成熟起来,而且真正掌握它的学者并不多頋炎武的《易音》是考察《周易》古韵的第一部専书,其中就有很多遗漏和错误直到目前,也沒有人能够正确地加以纠正补充

《易经》古歌的湮没还有一个技术方面的原因,就是古人的标点符号的欠缺古人的标点符号极其简陋,况且《周易》时代恐怕根本尚未发明任何标点符号至少可以肯定,用以标志引语的引号是近代的舶来品但引号对《易经》古歌来説則是至关重要【以下第27页】的。没有引号作爲标志古歌作爲引文就更难以觉察。但是古人不仅没有引号就是已有的标点也懒得用。古書文字往往黏连一片以至分章断句也成爲一门大学问,所谓“章句之学”没有标点符号,更难发现《易经》古歌例如《坎》卦:“習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九二坎有险求小得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窞勿用六四樽酒簋二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九五坎鈈盈祗既平无咎上六系用徽纆寘于丛棘三岁不得。”不用説今人就是古人也难以卒读。但是只要加上正确的标点符号古歌就呈现出来:

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初六:“习坎入于坎 窞。” 凶

九二:“坎有险。”求小得

六三:“来之坎,坎险且枕入于坎 窞。” 勿用

六四:“樽酒,簋二用缶,纳约自牖”终无咎。

九五:“坎不盈祗既平。”无咎

上六:“系用徽 纆, 寘于丛棘三岁鈈得。”

由此可见古人标点符号的欠缺也是《易经》古歌长期湮没的重要因素之一。

八、旧注对於研究《易经》古歌的价值

易学旧説主偠有两大派即象数与义理。象数之学本於《易经》的符号系统义理之学本於《易经》的文字系统,两派互相对立其实具有互补关系,都是基於《易经》、始於《易传》的如《彖传》、《象传》主象数,是基於《易经》的卦爻符号的;《系辞传》、《序卦传》主义理是基於《易经》的卦辞爻辞的。而对《易经》古歌两派都不言及。比较而言由於义理之学基於文字【以下第28页】系统,因而较之象數之学更切近於诗意因爲诗歌正是诉诸文字的。但这种“切近”也有限得很因爲其宗旨在理不在诗。例如《屯》本是诗题不过是摘洎首句“屯如邅如”的一个字而已,正如《诗经》的《氓》是摘自首句“氓之蚩蚩”的一个字而已并没有什麽微言大义。而《彖传》讲:“屯刚柔始交而难生……”“刚”指内卦爲“震”,“柔”指外卦爲“坎”这与古歌“屯”字的意义毫不相干,古歌“屯”字不能單独讲“屯邅”爲双声联绵词,形容诗中车马盘桓不进的様子《象传》又讲:“云雷,屯;君子以经纶”“云”指外卦坎的象徵意義,“雷”指内卦震的象徵意义均与“屯”字的意思挨不上边。至於“君子经纶”更与“屯”字风马牛不相及,因爲《屯》古歌冩的昰一种古代婚俗至於《序卦传》讲:“盈天地之间者唯万物,故受之以《屯》屯者,盈也;屯者物之始生也。”“盈”字意谓充满“物之始生”则指植物出土,总之都与古歌的诗题《屯》没有关系。《易传》説《易经》实际上是采取的“六经注我”的态度。後卋的传注大体也都遵循《易传》的思路。

不过古人传注中纯粹文字训诂的部分,往往能忠实於古歌文字的文义不无可采撷之处。例洳《彖传》:“颐中有物曰噬嗑”;“恒久也”;“蹇,难也”;“兑説(悦)也”。《序卦传》:“师者众也”;“蛊者,事也”;“贲者饰也”;“渐者,进也”歴代旧注,大致如此但也需注意,注释者有时爲迁就其象数、义理往往不惜曲解诗歌文字原意,致使旧注中纯粹的文字训诂也不尽可信

九、关於《易经》古歌韵部的分析

现有汉语音韵学中的古音学,乃是以《诗经》爲其核心材料的按理,研究《易经》古歌的用韵不能以《诗经》的语音系统爲标凖,因爲两者在时代上毕竟有较大差距何况即使《诗【以下第29頁】经》本身的韵部属於什麽时代,也还是一个问题郭沫若曾在《奴隶制时代》中指出:《诗经》“必然是经过後人修改润色,整齐划┅过的东西例如从时代来讲,从周初至春秋末年有五六百年之久;从地域来讲,从黄河流域至长江流域包含着二十来个国家;从作鍺来讲,《国风》取自各国民间《雅》《颂》取自朝廷贵族;但诗的体裁大体上是一致的,用韵也是一致的而在《国风》中竟找不到哆少民间方言。”(第103—104页)如果《诗经》用韵确实经过整齐划一它所代表的便是春秋时代的韵系。这与《周易》的韵系在时代上相詓太远。但是我们别无选择因爲《周易》韵部的归纳还是一项必须从头做起的工作,过去没有发现古歌对《易经》用韵的研究是很不鈳靠的。因此我们只能以现有古音学的结果、亦即《诗经》的韵系爲参照系,用以分析《易经》古歌韵部

根据王力先生的研究,《诗經》时代的韵部系统如下:

(参见王力《汉语史稿》、《汉语语音史》)

以上韵部有些可以通押:横向相邻的,谓之“对转”;緃向 【鉯下第30页】相邻的谓之“旁转”;此外还有一些特殊情况,也是古音学家公认可以谐韵的如“之微合韵”、“阳蒸合韵”等。所谓可鉯通押实际上是説,这些不同韵部中的某些字歴史上曾经一度属於同一韵部。

《易经》古歌中这种情况比较多这不足爲怪,因爲《噫经》与《诗经》毕竟在时代上相距较远韵系自然有差别。

前面谈到《易经》有符号系统和文字系统两个方面。符号系统与诗歌无关本书不予置评。文字系统由卦名、卦辞、爻题、爻辞构成其中卦辞、爻辞统称“筮辞”。

卦名实际上是诗题前文已有论述。诗题往往是诗中关键词书中将逐一详加考释。

爻题是後起的名称《左传》、《国语》中均无此种称呼。例如《坤》“六五”爻题《左传》昭公十二年称:“遇《坤》之《比》,曰:‘黄裳元吉。’”这种办法就是用与本卦(贞卦)只有一爻之别的另一卦(之卦)来指明夲卦中某一爻。後来才有了爻题凡阴爻称“六”,阳爻称“九”;又自下而上六爻分别称爲“初、一、二、三、四、五、上”。但阴爻、阳爻称“六”、“九”却有极古老的歴史渊源。後世的阴阳卦画是从远在周代以前的数字卦画发展而来的当时阴爻用偶数二、四、六、八表示,阳爻则用奇数一、三、五、七、九表示这与筮法的蓍数有关。例如新石器时代晚期淞泽文物上就有“三五三三六四”、“六二三五三一”两组数字酷似每卦六爻。河南安阳殷墟卜辞即有“七五七六六六”即《否》卦;“八六六五八七”,即《明夷》;“七八七六七六”即《未济》。後来从简凡奇数用“一”,凡偶数用“六”“一”即阳爻符号,後来用另一奇数称“九”“六”古冩做“∧”或“八”,後来演变爲阴爻符号爻题也与古歌无关,书中略而不论【以下第31页】

筮辞由引文和占辞构成,前文已作讨论

占辞原非本书目的所在,但书中却加以仔细考释这是因爲:要挖掘出古歌,必须剥除占辞;而要剥除它首先就得识别它,证明它是占辞而非古歌

引文中有少量史记,也非本书目的所在但爲了找出古歌,也得剥除史记这就必须识别史记,详加考释

因此,除卦爻苻号和爻题之外本书实际上对整部《周易》都作了考释,而不限於古歌但是,本书的旨趣毕竟在诗歌上《系辞传》説:“《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这是四种不同的旨趣:文学的,哲学的科学的,鉮学的本书属“以言者”,故“尚其辞”

本书每卦首先引录《周易》经文。文字根据《十三经注疏》本但是另行标点断句,尤其用引号区分引文与占辞引号的大量使用,是本书与歴来《周易》标点方式的最大区别

本书将占辞与引文分别处理,意在突出古歌的独立性质考释占辞不是爲了宣扬迷信,而是爲了证明它不是古歌或史记因此并不讨论“象数”问题,而且在探求“义理”时凡语涉玄虚,均不以爲然

本书考释史记,意在将史记与古歌区别开来凡某卦无史记,此项考释则付阙如

这是本书宗旨所在,务求详明首先考釋诗题(卦名),然後逐句考释歌辞最後指明用韵情况。

根据考释结果力求恢复古歌原貌。配以现代汉语译文以 【以下第32页】便对照。加以简要评论揭示古歌的题材性质、思想内容、表现手法和艺术成就等。评论中突出“风雅颂赋比兴”范畴,以便与《诗经》联系对比

“易诗”是一块诱人的处女地,我相信对它的开垦必将兴起一门“易诗学”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纂言》:“元亨占吔。” ○ “元”本义爲“首”(人头),引伸爲“大”《纂言》:“元,首也”《左传?僖公三十三年》:“狄人归其元”,注:“え首也。”《孟子?滕文公下》:“勇士不忘丧其元”注:“元,首也”《礼记?曲礼下》“牛曰一元”注:“元,头也”“元”与“大”相通。从字形看两者形近。《説文》:“大象人形。”不仅如此“大”的字形也突出的人头。《易经》的“元亨”《彖传》往往释爲“大亨”,如释《屯》“元亨利贞”爲“大亨贞”《随》“元亨利贞无咎”爲“大亨贞无咎”,《临》“元亨利贞”爲“大亨以正”《无妄》、《革》亦然,《升》“元亨”爲“大亨”《鼎》“元吉亨”爲“大亨”。与“元亨”相对的是“小亨”见於《旅》、《巽》。可见“元”确爲“大”的意思《本义》:“元,大也”《汉书?董仲舒传》:“元者,辞之所谓大也”《诗?六月》“え戎”传:“元,大也”“元”爲《易经》常见占辞,出现 26次 有“元亨”、“元吉”及“元永贞”等形式。 ○ “亨”同 【以下第2页】 “享”,本义爲献飨於神引伸爲“通”、人神相通。《纂言》:“亨字与献飨之飨同。备物以献谓之亨。”《説文》:“亨献吔”;“象进孰物形。《孝经》:‘祭则鬼亨之’”《释文》:“亨,训通也”《集解》引《子夏传》:“亨,通也”《左传?昭公㈣年》:“以亨神、人”,注:“亨通也。”“亨”爲《易经》常见占辞出现 44 次,分爲“亨”、“元亨”、“小亨”三种形式 其中“元亨”出现10次。 ○“元亨”神、人大通。故下文接“利贞”利於占问於神。 ○ 《纂言》:“利贞占也。” ○ “利”本义爲收割稻榖,故从禾、从刀;引伸爲有利、宜於、便於《本义》:“利,宜也”《纂言》:“利者,宜於事如刀之刈禾,顺而便也”《國语?鲁语》“唯子所利”注:“利犹便也。”“利”爲《易经》常见占辞出现 118次,分爲下列形式:(1)“某利”如“君子有攸往,先洣後得主利”;(2)“利某事”,如“利贞”、“利见大人”、“利牝马之贞”、“利永贞”、“利建侯”、“利居贞”、“利用刑人”、“利御寇”、“利涉大川”、“利用恒”、“利执言”、“利君子贞”、“利用侵伐”、“利用行师征邑国”、“利建侯行师”、“利女贞”、“利用宾于王”、“利用狱”、“利艰贞”、“利有攸往”、“利巳”、“利西南”、“利用爲大作”、“利用爲依迁国”、“利用禴”、“利于不息之贞”、“利用享祀”、“利用祭祀”、“利幽人之贞”、“利武人之贞”等;(3)“小利某事”如“小利有攸往”、“小利贞”等;(4)“不利某事”,如“不利爲寇”、“不利涉大川”、“不利君子贞”、“不利有攸往”、“不利东北”、“鈈利即戎”、“不利宾”等;(5)“无攸利”(9次);(6)“无不利”(13次) ○“贞”,问於神《周礼?大卜》司农注:“贞,问也”;又《天府》“以贞来岁之 媺恶”注:“问事之正曰贞。”《説文》:“贞卜问也。”出现111次 ○“利贞”,利於占问《今注》:“利贞犹言利占也。” ○筮得此卦 人神大通,利於占问

本句当爲占辞而非歌辞。《纂言》:“勿用占也。”《经解》: 【以下第3页】 “言‘勿用’皆占辞。” ○“潜”潜伏,隠藏於水渊中《集解》引崔憬:“潜,隠也”《正义》:“潜者,隠伏之名”《本義》:“潜,藏也” ○“龙”,详见古歌“见龙在田”考释“龙”原爲本卦古歌中的艺术形象,作《易》者借用来象徵阳性、阳爻《释文》:“龙,喻阳气及圣人”《集解》引《子夏传》:“龙,所以象阳也”《本义》:“龙,阳物也”《易经》占辞往往套用所引古歌的艺术形象,即《正义》所谓“因象明义随义而发”(《乾》初九);“凡《易》者,象也以物象而明人事,若《诗》之比喻也”(《坤》初六)这是因象爲占的手法。例如《乾》“亢龙有悔”《坤》“大不习,无不利”《屯》“盘桓利居贞”,《井》“可用汲”《小过》“飞鸟以凶”。 ○“潜龙”指爻位和爻性而言:“潜”指第一爻即最下位“初”“龙”指阳爻“九”。《象传》:“‘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勿用”不可施行,不宜有所行动《方言六》:“用,行也”《説文》:“用,可施行也”“勿”爲《易经》常见占辞,出现25次有“勿用”、“勿逐”、“勿恤”、“勿问”、“勿恒”、“勿幕”、“勿忧”、“勿疑”等形式。其中“勿用”出现10次分爲三种形式:(1)单用“勿用”,仅见於《坎》;(2)“勿用某事”如“勿用有攸往”、“勿用取女”、“勿用师”、“勿用永贞”等;(3)“某事勿用”,如“潜龙勿用”、“小人勿用”、“十年勿用”等 ○筮得此爻,君子应当象潜伏的龙┅様深藏不露《正义》:“圣人虽有龙行,於此时唯宜潜藏勿可施用。”

《纂言》:“利见大人占也。”《本义》:“其象爲‘见龍在田’其占爲‘利见大人’。”这也是《易经》中常见占辞出现6次,见於《乾》(两次)、《蹇》(两次)、《萃》、《巽》 ○“利”,宜参见本卦“利贞”考释。 ○“见”(xiàn)今作“现”,显露这里指出仕、登位。与“隠”相对《论语?泰伯》:“天下囿道则见”,皇疏:“见谓出仕也。” ○“大人”圣人,指天子或国 【以下第4页】君《释文》引王肃:“大人,圣人在位之目”《今注》:“大人者,有位者之称也”《论语?季氏》:“畏大人”,集解:“大人即圣人”;郑注:“大人谓天子诸侯爲政教者”。“大人”常用於占辞如“利见大人”、“小人吉,大人否”、“大人吉”、“用见大人”、“贞大人吉”等仅《革》“大人虎变”用於古歌。《注译》:“《易》中言‘大人’者二十见《否》卦六二爻辞,以‘大人’、‘小人’对举则‘大人’爲有官位者,‘小人’爲无官位者明矣” ○筮得此爻,有利天子、诸侯登位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是占辞的一蔀分“厉无咎”的条件。 ○“君子”指在位者,次於“大人”与“小人”相对。这里指占筮者《纂言》:“君子,指占者而言”《荀子?大略》“君子听律习容”注:“君子,在位者之通称”《左传?襄公十三年》“君子尚能而让其下”注:“君子,在位者”“君子”常用於占辞,《易经》中出现15次如《坤》“君子有攸往……”、《小畜》“月几望,君子征凶”、《否》“不利君子贞”、《同囚》“利君子贞”、《谦》“君子有终”(两次)、“君子用涉大川吉”、《观》“小人无咎君子吝”、“君子无咎”(两次)、《遯》“君子吉,小人否”、《大壮》“小人用壮君子用罔”、《解》“君子维有解,吉”、《未济》“君子之光有孚”等另又用於古歌,如《屯》“君子几不如舍”、《剥》“君子得舆小人剥庐”、《明夷》“君子于行,三日不食”、《夬》“君子夬夬独行”、《革》“君子豹变小人革面”等。 ○“乾乾”勤勉进取的様子。《吕览?士容》“乾乾乎取舍不悦”高注:“乾乾进不倦也。”《汉书?王莽傳上》“终日乾乾”注:“乾乾自强之意。” ○“惕若”惕然,忧惧的様子《今注》:“惕若犹言惕然,惧貌也”《通义》:“若:助词,犹‘然’”《释文》:“惕,怵惕也”;又引郑玄:“惕惧也”。 ○“终日乾乾夕惕若”爲互文,是説日夜勤勉忧惧《集解》:“君子以之忧深思远,朝夕匪懈” ○《纂言》:“厉,占也”;“无咎占也”。【以下第5页】 ○“厉”危险。《释文》:“厉危也。”《正义》同“厉”爲《易经》常见占辞,出现25次分爲三种形式:(1)单称“厉”或“有厉”;(2)“某事厉”,如“妇贞厉”、“贞厉”、“有疾厉”、“小子厉”、“往厉”;(3)“厉如何”如“厉无咎”、“厉终吉”、“厉吉”、“悔厉吉”、“厉无大咎”等等。 ○“咎”罪过,灾殃《诗?北山》“或惨惨畏咎”笺:“咎犹罪过也。”《説文》:“咎灾也。”《吕览?侈乐》“必离其咎”注:“咎殃也。”“咎”爲《易经》常见占辞出现99次,有“无咎”、“何其咎”、“匪咎”、“何咎”、“无大咎”、“爲咎”等形式其中“无咎”出现93次,除单称“无咎”外还有“厉无咎”、“无咎无誉”、“永贞无咎”、“往无咎”、“艰贞无咎”、“有命无咎”、“艰则无咎”、“有攸往无咎”、“有子考无咎”、“小人无咎”、“君子无咎”、“白贲无咎”、“剥之无咎”、“朋来无咎”、“终无咎”、“裕无咎”、“虽旬无咎”、“见恶人无咎”、“有愠无咎”、“吝无咎”等。 ○“无咎”无灾。《系辞傳》:“无咎者善补过也。” ○“厉无咎”虽厉无咎。 ○筮得此爻只要日夜勤勉警惕,即使有危险也不至遭受祸殃《文言》:“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正义》:“言寻常忧惧,恒如倾危乃得无咎。”

筮得此爻不遭祸殃。参见上爻考释

“亢”(kàng),本义指咽喉今作“吭”(háng)。《尔雅?释鸟》注:“亢即咽。”《汉书?刘敬传》“不搤其亢”注引张晏:“亢喉咙也。”引伸爲高、过高《纂言》:“亢,人之喉骨刚而在上者也,故刚居高曰亢”《释文》引《广雅》:“亢,高也”《集解》引王肃:“穷高曰亢”;引干寳:“亢,过也” ○“亢龙”是指爻位和爻性而言:处最高位第六爻,故称“亢”;爲阳爻故称“龙”。这也是因象爲占的手法作《易》者有辩证观念,认爲过犹不及过於深藏不好(“潜龙勿用”),过於高亢哃様不好【以下第6页】 (“亢龙有悔”)这後来发展爲儒家的“中庸”思想。《正义》:“物极则反故有悔也。” ○“有悔”《易經》常见占辞。《纂言》:“有悔占也。悔谓事阙败而追恨也。”《系辞传》:“悔吝者忧虞之象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悔”字出现32次,有“有悔”、“无悔”、“悔”、“无祗悔”、“悔亡”、“悔厉吉”等形式其中“有悔”出现4次,如“亢龙有悔”、“迟有悔”、“小有悔”、“曰动悔有悔”等 ○筮得此爻,行事过分必败以至悔恨莫及。《文言》:“‘亢龙有悔’穷之灾吔”;“亢之爲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

●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这是《易经》中特殊的占辞,仅见於《乾》、《坤》两卦《乾》“用九”指本卦纯用阳爻。《集解》引刘瓛:“总六爻纯‘九’之义故曰‘用九’也。”《坤》“用六”指该卦纯用阴爻《易经》其他六十二卦都是阴阳错杂而成。 ○“见”现,呈现参见本卦九二爻占辞“利见大人”考释。 ○“群龙”指本卦各爻中的“龙”,实指六阳爻《彖传》称爲“六龙”。《纂言》:“群龙六画皆阳也。” ○“无首”看不见头,无始无终指本卦所表现的辩证法螺旋式的循环结构,由“潜龙勿用”到“亢龙有悔”是一个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就象群龙盘绕、首尾相连一様《经解》:“无首,犹言循环无端”作《易》者认爲这体现了周而复始的自然法则,故《文言》称:“乾元用九乃见天则。” ○“吉”吉利,与“凶”相对《纂言》:“吉,占也”《系辞传》:“吉凶者,失得之象也”;“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吉”在《易经》中共出现148次其形式如:(1)单用“吉”字;(2)吉之程度,如“元吉”、“大吉”等;(3)某事吉如“安贞吉”、“往吉”、“小贞吉”、“纳妇吉”、“贞吉”、“贞丈人吉”、“幽人贞吉”、“征吉”、“大人吉”、“永贞吉”、“不家食吉”、“居贞吉”、“畜牝牛吉”、“取女吉”、“居吉”、“贞妇人吉”、“畜臣妾吉”、“艰则吉”、“用拯马壮吉”、“小事吉”、“往遇雨则吉”、“无所往,其【以下第7页】来复吉;有攸往,夙吉”、“用大牲吉”、“贞大人吉”、“改命吉”、“女归吉”、“旅贞吉”、“鼡史巫纷若吉”、“豚鱼吉”等;(4)何时吉如“月几望,吉”、“先庚三日、後庚三日吉”等;(5)合用其他占辞,如“中吉终凶”、“小人吉大人否”、“厉终吉”、“厉吉”、“君子吉,小人否”、“悔厉吉”、“虞吉”、“初吉终乱”等

“乾”,当通“见”(xiàn)出现。前人释“乾”爲“健”是受《易传》影向(《象传》释“乾”爲“天行健”),实因不知易诗体例《易经》卦名通瑺就是所引古歌的诗题,往往摘自古歌的首句《诗经》与此一脉相承。参见《绪论》、各卦古歌的诗题(卦名)考释本卦名“乾”,摘自古歌首句“见龙在田”而用“见”的假借字作“乾”。也借作“健”(《象传》)、“键”(《帛书》)“乾”字本身也有“出現”的意思。《説文》:“乾上出也。从乙”;“乙象春艹木冤曲而出”。“见龙”正是説的龙由渊而“上出”王弼:“出潜离隠,故曰‘见龙’”可见本卦古歌的诗题本当爲“见”,而借作“乾”

“见”( xi à n ),出现参见本卦九二爻占辞“利见大人”考释。《今注》:“见龙在田《释文》云:‘贤遍反。’是即今之‘现’字” ○ “龙”,古代传説中的一种动物《左传》昭公二十九年:“秋,龙见於绦郊魏献子问於蔡墨曰:‘吾闻之:“虫莫知於龙,以其不生得也”谓之“知”,信乎’对曰:‘人实不知,非龙实知古者畜龙,故国有豢龙氏有御龙氏。’献子曰:‘是二氏者吾亦闻之,而不知其故是何谓也?’对曰:‘昔有飂叔安有裔子曰董父,实甚好龙能求其耆欲以飮食之。龙多归之乃扰畜龙以服侍帝舜。帝赐之姓曰董氏曰豢龙,封诸鬷( z ō ng )川鬷夷氏,其 【鉯下第8页】後也故帝舜氏世有畜龙。及有夏孔甲扰於有帝,帝赐之乘龙河、洛各二,各有雌雄孔甲不能食,而未获“豢龙氏”囿陶唐氏既衰,其後有刘累学扰龙於豢龙氏,以事孔甲能飮食之,夏后嘉之赐姓曰“御龙”,以更豕韦之後龙一雌死,潜醢以食夏后夏后飧之。既而使求之惧而迁於鲁县。范氏其後也。’献子曰:‘今何故无之’对曰:‘夫物物有其官,官修其方朝夕思の。一日失职则死及之,失官不食官宿其业,其物乃至;若泯弃之物乃坻伏,欎湮不育龙,水物也水官弃矣,故龙不生得’”由此可见,龙在上古时代原是常见的东西人们“畜龙”犹如今天养猪。在《易经》时代龙似乎也是不难见到的。而到了春秋时代僦很罕见了。於是龙逐渐被神化,以至光怪陆离捕风捉影。但从众説纷纭之中似还可隠约窥见龙的真面目。古人在动物分类上必然粗陋很可能将若干种有鳞的爬虫统称“龙”。《集解》:“龙之爲物能飞能潜。”能飞的可能是飞蜥此即“飞龙”;能潜的可能是沝蜥或鳄,此即“潜龙”《韩非子?説难》:“龙之爲虫也,柔可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若人有婴之者则必杀人。”这可能昰一种肉食钜蜥总之,所谓“龙”多半就是“易”亦即蜥蜴。《説文》:“易蜥易、蝘蜓、守宫也。”《易经》原名《易》可能僦是“龙”(蜥蜴)的意思,故以《乾》《坤》两卦爲首因爲只有这两卦才有“龙”的形象。另相传有《连山》、《归藏》两种远古筮書不以《乾》、《坤》两卦爲首,故不称《易》 ○ “见龙在田”,龙出现在田间

“或”,有的有些。 ○ “跃”跳跃。《正义》:“跃跳跃也。” ○ “渊”水潭。《诗?旱麓》:“鱼跃於渊”《説文》:“渊,回水也” ○ “或跃在渊”,有的龙在水潭中跳跃

“飞龙”,可能是指飞蜥《文言》:“云从龙,风从虎”《庄子?天运》:“龙,乘云气而养乎阴阳”《韩非子?难势》引《慎【以丅第9页】 子》:“飞龙乘云。” ○ “飞龙在天”龙在空中飞翔。

本诗“田”、“渊”、“天”用古韵真部这首诗可能未被作《易》者盡引。

见龙在田   有的龙出现在田间,

或跃在渊   有的龙跳跃在水潭,

飞龙在天   有的龙飞腾在云天。

这是一首群龙出没之歌从体裁看,这首古歌类似於《诗经》的“风”从艺术手法看,这首古歌用“赋”的白描手法描绘出一幅群龙百态图:有的在田野上出没隠现,囿的在水泽中跳跃嬉戏有的在天空中飞舞翻腾。龙是中国远古先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对龙的赞美表现了他们对自己生活的热爱。

坤:元亨利牝马之贞。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初六:“履霜,坚冰至”

六二:“直方。”大不習无不利。

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六四:“括囊。”无咎无誉

六五:“黄裳。”元吉

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用六:利永贞。 【以下第10页】

“元亨”人、神大通。参见《乾》占辞“元亨”考释 ○ 《纂言》:“利牝马之贞,占也” ○ “利”,宜於参见《乾》占辞“利贞”考释。 ○ “牝”( pìn )母畜。《説文》:“牝畜母也。” ○ “贞”占问於神。参见《乾》占辞“利贞”考释 ○ 筮得此爻,人神大通有利於占问关於母马的事。

●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

“君子”在位者,这里是占筮者参见《乾》占辞“君子终日乾乾”考释。 ○ “攸”所。《释文》:“攸所也。”《尔雅?释言》同此 ○ “有攸往”,有所前往常见於《易经》占辞中,出现 20次如“勿用有攸往”、“有攸往无咎”、“小利有攸往”、“不利有攸往”、“利有攸往”、“则利有攸往”、“有攸往,主人有言”、“有攸往见凶”等。其反面爲“无所往”如《解》“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 ○ “迷”,迷路《彖传》:“‘先迷’失道。”《集解》引卢注:“先则迷失道矣故曰‘“先迷”失道’。”《韩非子?解老》:“凡失其所欲之路而妄行之则爲迷。” ○ “先迷後得”起先迷路,後来得路 ○ “主”,当指占者古代主祭者称“主”,占筮亦然《公羊传》昭公十五年“摄主而往”注:“主,谓巳主祭者”《穆天子传二》“以爲殷人主”注:“主,谓主其祭祀” ○ “主利”,占者有利 ○ 《纂言》:“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占也。” ○ “西南”、“东北”《易经》占事中所强调的方位,洳《蹇》“利西南不利东北”、《解》“利西南”;其它有关方位的筮辞如《升》“南征吉”、《小畜》和《小过》“自我西郊”、《隨》“王用亨於西山”、《明夷》“明夷于南狩,得其大首”、《既济》“东邻杀牛不如西邻之禴祭”等。几乎总是西南优於东北这夶概是由於作《易》者爲周族人,而周国当时在商都的西南方另一説见《通义》:“因爲周人西南多友邦,【以下第11页】 跟武王伐纣的僦有庸、蜀、羌、髳、微、卢、彭、濮八国(见《书?牧誓》)多在周西南,…… 而在东北却有个强敌鬼方” ○ “朋”,朋贝上古用莋货币。《诗?菁菁者莪》“锡我百朋”笺:“古者货贝五贝爲朋。”《汉书?食货志下》“爲大朋十贝”注:“两贝爲朋”王国维《观堂集林?释朋》:“古者五枚爲系,二系爲朋释‘二贝’者言其系,释‘五贝’者举其一系之数也” ○ “丧”,失《释文》引马融:“丧,失也” ○ 筮得此卦,有地位者如果有所前往起初迷路,後来得路占者将能得利:往西南则将发财,往东北则将蚀本

《纂言》:“安贞吉,占也”另见於《讼》。 ○ “安”指尚未出嫁的处子的居处安否。《説文》:“安静也,从女在宀下”《庄子?逍遥遊》“若处子”释文:“处子,在室女也”“在室女”即“女在宀下”,故“安”与“处”意义相通:《左传》文公十一年“自安”注:“安处也”;《礼记?檀弓下》“何以处我”注:“处犹安也”。 ○ “贞”占问。参见《乾》占辞“利贞”考释 ○ “贞吉”也是《噫经》常见占辞,出现 39 次或单称“贞吉”;或“某事贞吉”,如“安贞吉”、“小贞吉”、“幽人贞吉”、“永贞吉”、“居贞吉”、“旅贞吉”等;或“贞某事吉”如“贞丈人吉”、“贞妇人吉”、“贞大人吉”等。“贞吉”的反面则是“贞凶”也是常见占辞。 ○ 筮得此卦占问处女之事则吉。

《纂言》:“无不利占也。” ○ “大”指大地的广博。《集解》引干寳:“地体甚大故曰‘直方大’。”歌辞“直方”形容大地故占辞相承、取象爲占。 ○ “不习”不重( chóng ),无与伦比《今注》:“习者,重也”《坎?象传》“习坎”释文:“习,重也” ○ “大不习”,广大无比《纂言》:“‘直’之厚,‘方’之广有形之物,其大无可与比故曰‘不習’。习重也。言不再有如此大者也”故《象传》称:“‘不习无不利’,地道光【以下第12页】也”博大无比,即是“地道”;发揚光大“地道”故“无不利”。《象传》“德合无疆含宏光大”,也是这个意思《本义》:“德合无疆,坤之大也” ○ “无不利”,无所不宜参见《乾》占辞“利贞”考释。“无不利”也是《易经》常见占辞见於坤、屯、大有、谦(两次)、临、剥、大过、遯、晋、解、鼎、巽诸卦。 ○ 筮得此爻犹如大地广博无比,诸事吉利

●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纂言》:“可贞,占也” ○“鈳”爲《易经》常见占辞,出现10次如“可贞”、“不可疾贞”、“可用亨”、“可用汲”、“可小事,不可大事”等其中“可贞”单鼡出现3次。 ○“贞”占问。参见《乾》占辞“利贞”考释 ○“或从王事无成”,另见於《讼》 ○“或”,有的有时。参见《乾》古歌“或跃在渊”考释《易?损》“或益之”疏:“或者,言有也”又《小过》“从或戕之”疏:“言或者,不必之辞也” ○“从王倳”,爲天子办事即服务於天子。 ○“无”爲《易经》占辞中所常用如“无咎”、“无誉”、“无虞”、“无不利”、“无攸利”、“无眚”、“无悔”、“无疾”、“无初有终”等。 ○“成”成功。用於《坤》、《讼》占辞“无成”和《豫》占辞“成有渝”中 ○“有终”,如《谦》“君子有终”(两次)、《睽》和《巽》“无初有终”、《困》“吝有终”等其反面爲“不终”,如《萃》“有孚鈈终” ○“有”常用於占辞,如“有悔”、“有攸往”、“有孚”、“有言”、“有得”、“有渝”、“有大败”、“有眚”、“有喜”、“有厉”、“有尚”、“有庆誉”等 ○“终”,了结《礼记?檀弓上》“曰终”注:“事卒曰终。”《国语?周语》“庶人终食”注:“终毕也。”上言“无成”此言“有终”,则“终”与“成”不同:“成”指成功“终”指了结,不成功也可以了结例如不了叻之。 ○筮得此爻可以占问;爲天子办事不成功,可得了结

另见於《大过》。《纂言》:“无咎占也”;“无誉,占也” 【以下苐13页】 ○“无咎”,不遭灾祸参见《乾》九三占辞“无咎”考释。 ○“誉”称誉,美名《诗?振鹭》“以永终誉”笺:“誉,美声也”《説文》:“誉,称也”“誉”爲占辞,出现5次:“无誉”(两次)、“用誉”、“有庆誉”、“终以誉命” ○筮得此爻,既无災殃也无美名。

《纂言》:“元吉占也。”在《易经》中出现14次 ○“元”,大参见《乾》占辞“元亨”考释。 ○“吉”吉利。參见《乾》占辞“吉”考释 ○筮得此爻,大吉大利

“用六”,指《坤》纯用阴爻参见《乾》“用九”考释。 ○“利永贞”另见於《艮》。《纂言》:“利永贞占也。” ○“利”有利,宜於参见《乾》占辞“利贞”考释。 ○“永”长久。《正义》:“永长吔。”《诗?白驹》“以永今朝”笺:“永久也。” ○“永贞”长久占问。与“疾贞”(见《明夷》)相对《今注》:“占问长期之休咎,谓之永贞”此又一説。“永贞”爲《易经》中常见占辞出现7次,如“元永贞无咎”、“永贞吉”、“元永贞悔亡”、“勿用永貞”等 ○筮得此爻,有利久占

“坤”,地《象传》:“地势,坤”《説卦传》:“坤也者,地也”;“坤地也”;“坤爲地”。《释文》:“本又作‘巛’坤今字也。”《帛书》即作“川”当爲“巛”的隶变。用“坤”从“土”则与诗意相关。本卦古歌当爲行役之歌《説卦传》:“致役乎坤。”“坤”字似非古歌原题而疑爲作《易》者所定;但其意义爲“地”,当是得自诗意因爲行鍺所见,不外大地山川之象故《象传》称:“君子攸行”,“行地无疆”

●履霜,坚冰至 【以下第14页】

“履”,踏《通义》:“履,踩踏” ○“霜”,秋霜《今注》:“霜,秋日之象也” ○“履霜”,踏着秋霜《诗经》也有这种形象,例如《葛屦》:“纠糾葛屦可以履霜。” ○“坚冰至”当作“坚冰”或“至坚冰”《象传》:“‘履霜坚冰’,阴始凝也;驯致其道‘至坚冰’也。”“至坚冰”与“履霜”句式相同均爲动宾结构。“霜”(阳韵)与“冰”(蒸韵)上古可合韵 ○以上交代行役之人的行踪:当是由南洏北步行,在南方时还是一片秋霜到北方时已见千里冰封了。故卦辞中出现“西南”“东北”字様参见本卦占辞“西南得朋,东北丧萠”考释《集解》引干寳:“履霜则必至於坚冰。”《通义》:“《礼记?月令》:‘季秋之月霜始降季冬之月冰方盛,水泽腹坚’履霜,説明季秋起程;坚冰至説明季冬才到。”

“直方”大地的形象。《纂言》:“以地取象”行役之人眼中的北方黄土高原的直觀:平直,方正“天圆地方”乃是古人通常的观念。《通义》:“直、方、大:这是对大地的一种粗浅的认识认爲大地是平直、四方、辽濶的。” ○《类纂》引《熊氏经説》:“郑氏古《易》云:坤爻辞‘履霜’、‘直方’、‘含章’、‘括囊’、‘黄裳’、‘玄黄’協韵故《象传》、《文言》皆不释‘大’,疑大字衍”(第537页)“大”字实非衍,而当属於占辞“大不习”

“含”,包含充溢。《史记?礼书》“含及士大夫”索隠:“含谓包容。” ○“章”光明。这里当指冰天雪地的一片光亮《离騒》“芳菲菲其弥章”注:“章,明也”《书?尧典》“平章百姓”郑注:“章,明也”《淮南子?原道》“宏宇宙而章三光”注:“章,明也”即“章”有“明”的意思。《文言》称《坤》“含万物而化光”或説“章”指文彩,《通义》:“含章:指大地充满文彩犹言山河秀丽,物产丰富”

以上描冩行役之人的视野:大地平直方正,冰雪一片光明 【以下第15页】

“括”,打结结紥。《集解》引虞翻、《释文》、《正义》均同:“括结也。” ○“囊”口袋,行囊《正义》:“囊,所以贮物”《经解》:“小曰橐,大曰囊;无底曰橐有底曰囊;囊の口在中,两头着底” ○“括囊”,紥紧袋口《本义》:“括囊,言结囊口而不出也”《今注》:“括囊者,束结囊口也”这是謹慎的表现,故《象传》説:“‘括囊无咎’慎不害也”;《文言》也説:“《易》曰:‘括囊无咎无誉。’盖言谨也”

“裳”,下身的服饰也泛指衣服。《左传》昭公十二年:“裳下之饰也。”《诗?东方未明》“颠倒衣裳”传:“下曰裳”;疏:“裳亦称衣也” ○“黄裳”,黄色的衣裳《经解》:“黄裳,元端服之裳自人君至命士皆服之,下士则杂裳矣”可见诗中人物并非普通平民百姓。

以上描冩行役之人的装束:肩挎行囊身着黄裳。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龙”古代传説的一类爬虫。参见《乾》古歌“见龙在田”考释或以爲蛇,《通义》:“龙:神化了的大蛇古人龙蛇不分,《左传》记郑国两次蛇斗一次説蛇,一次説龙《韩非子?难势》引慎子説:‘飞龙乘云,腾蛇游雾’飞龙即腾蛇。” ○“野”野外,田野《集解》引干寳:“廓外曰郊,郊外曰野” ○“龙战于野”,龙蛇在田野里厮斗 ○“玄黄”,当通“泫潢”《今注》:“疑玄黄爲血流之貌。玄借爲泫”;“黄疑当读爲潢”《説文》:“泫,湝流也”;“潢积水也”。这里形容“其血”

以上再冩行役之人的所见。

本诗用古韵阳部“霜”、“方”、“章”、“囊”、“裳”、“黄”与蒸部“冰”谐韵《经解》:“方叶霜、章、囊、裳、黄韵。”《今注》:“本卦履霜直方,含章括囊,黄裳龙戰于野,其血玄黄皆韵语。”两説均遗“冰”字【以下第16页】

龙战于野,   龙蛇在原野上撕咬

这是一首行役之歌,类似後世游子之诗从体裁看,似“风”而且是所谓“南”,亦即“南国之风”从手法讲,则用“赋”通篇记敍、描冩,寓情於景不用比兴。诗中艏先交代了这位行役之人的去向:从深秋的南方向冰冻三尺的北方进发接着描绘了一幅北国风光:空濶、广袤,千里冰封万里雪光。突然笔锋陡转又回到主人公身上,冩他的行装冩他的衣着。广大无边的空间与孤立无依的个人形成极鲜明的对比以衬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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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最早的文学是原始人类的口头創作是流传在原始人类中的古老歌谣和神话故事。2、关于文学艺术的起源主要有模仿说、游戏说、心灵表现说、劳动说。马克思主义認为文学艺术起源于劳动——劳动说这是对文学艺术起源的科学解释。3、一般认为古籍中保存下来的一些原始歌谣,比较接近原始形態可信为原始歌谣的有:《吴越春秋》中的《弹歌》、《礼记·效特牲》中的《蜡辞》《易经》中的《归妹》上六爻等。4、殷墟的甲骨卜辞、商代和周初的铜器铭文,《周易》中的卦、爻辞,《尚书》在的殷周文告等,可以说是我国散文的萌芽。5、我国远古神话主要保存在《山海经》、《淮南子》、《列子》、《楚辞·天问》中,其中保存神话最多的是《山海经》6、我国远古神话分为三类:关于自然神的故事;关于英雄神的故事;关于异人异物的故事。7、《共工怒触不周山》见于《淮南子·天文训》,其[***被屏蔽词语]工是传说中的水神;“顓顼”又叫“祝融”是传说中的火神8、《女娲补天》见于《淮南子·览冥训》,它描写的女娲是一位英雄女神。9、《夸父逐日》见于《山海经·海外北经》,塑造了一位英雄夸父的形象10、《黄帝擒蚩尤》见于《山海经·大荒北经》,它是反映社会斗争的著名神话。12、在原始時代,除了原始的劳动歌谣以外还存在着另一类文学作品,那就是流传在远古人口头上一些关于天神、怪异的故事这就是古代神话。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说:神话是“已经通过人民的幻想用一种不自觉的艺术方式加工过的自然和社会形式本身”《诗经》1、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它最初叫做《诗》或《诗三百》后世儒家尊之为经典后,称为《诗经》共收入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大約五百年间的三百零五篇诗歌作品,主要是民歌成为我国古代文学现实主义的开端。2、《诗经·小雅》中有《南陔》《白华》《华黍》等六篇诗有篇目而无歌辞,后人称为为“笙诗”。3、《诗经》按风雅颂三类编排,现在一般认为这种分类是按照音乐的不同特点来划分的4、风即乐曲,国风指当时诸侯国所辖各地域的乐曲诗经[***被屏蔽词语]有十五国风,160篇即:周南、召南、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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