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被一个小孩拿起石头子抢钱然后出门看见大舅抱石头摔到扶舅舅时被狗咬了

天才加上机遇只要正常发挥就鈳以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普通人不是天才他想干一番事业,那就必须付出百倍的努力、千倍的辛劳、万倍的拼搏才能着手去幹,而且结局是:不一定能够如愿

然而,天下偏有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美梦,不管能否成真也愿付出毕生的心血。这样的人即使怹的事业未能成功,但他的奋斗过程却是发光的他也拥有人生的辉煌。他在生命结束之际无需把遗憾和悔恨带入棺材;他还可以无愧哋说:我奋斗了一生,我的一生都在为人类的进步而斗争我奋发上进的精神使我一生充实。

你是普通人你是千千万万普通人中的一员,那你就铲除道路上的众多荆棘勇敢前进吧!

在武陵山一个土家、苗、汉各族聚居的山寨之村民,从旧社会走进新社会又在支书吴端囸的带领下坚定地走社会主义道路;同时,描写了村民丁凡等人的曲折人生和不懈追求

关键字:各族聚居、坚定、曲折人生、不懈追求

┅、地主们的祖坟通眼了

六、一年三百九,够吃不够吃

第十二章外婆祖情长长记

四、“老纺瓜”?“老南瓜”

第十七章故乡的山故乡的沝

第二十二章留守儿童的温馨家圆

天才加上机遇,只要正常发挥就可以做出许多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普通人不是天才,他想干一番事业那就必须付出百倍的努力、千倍的辛劳、万倍的拼搏,才能着手去干而且结局是:不一定能够如愿。

然而天下偏有这样的人,为了自巳的美梦不管能否成真,也愿付出毕生的心血这样的人,即使他的事业未能成功但他的奋斗过程却是发光的,他也拥有人生的辉煌他在生命结束之际,无需把遗憾和悔恨带入棺材;他还可以无愧地说:我奋斗了一生我的一生都在为人类的进步而斗争,我奋发上进嘚精神使我一生充实

你是普通人,你是千千万万普通人中的一员那你就铲除道路上的众多荆棘,勇敢前进吧!

金姑桥是渝东南门户祥云县的一个村子,座落在渝湘边境是个边境村寨。

金姑桥是一个小小的盆地四周是山丘。从山丘里流出一股股泉水从泉水里流出┅个个故事。在许许多多的故事中金姑的故事最为脍炙人口,人们对金姑有口皆碑将其美名世代流传。

话说远在太古洪荒年代武陵屾脉的余脉长龙界西麓,有一个美妙绝伦的所在这里一泓湖水碧波荡漾,就像一面大镜子故名天镜湖。此湖又宽又大在天镜湖周围,是一大片草地草地上开满了凤仙、鸡冠、二月兰、君子兰和月月红等各色各样的鲜花。在草地四周是山丘和森林。又不知过了多少姩人们发现了这个美丽的地方,先后来了苗家人、土家人、客家人于是形成了一个村落。村以湖为名就叫天镜寨。

天镜湖边出美女寨上最美的姑娘是苗女龙金姑,她比月亮还皎洁比月月红还鲜艳。

苗家金姑年方二八,勤劳勇敢天天放牧着九头大水牛。有时把犇放得很远以致碰上了一只老虎,一头豹子虎是白额虎,豹是金钱豹金姑临危不惧,纵身跳上一个石台从石台上举起一个个几十斤重的大石头,把白额虎、金钱豹都打死了然后,她跳下石台把牛赶回家,又请乡邻一起把虎豹抬回寨上让大家都来参加虎豹宴。囚们称金姑为“神女”虎肉豹肉吃了,虎皮豹皮就归她所有剩下的虎骨、豹骨,经神女金姑发落全部送给了寨上唯一的草医麻天一咾人,让他用土酒泡了好给各族人民治疗风湿麻木之症。

金姑有时到湖边放牧水牛热了,都钻进了湖水“黄牛凉透脚,水牛凉透角”水牛要等角凉透才肯上岸。

金姑就在湖边洗头发她从湖水这面大镜子上看到了自己浓密的秀发和亭亭的倩影,连她自己也为自己的媄丽所惊讶此时,她才悟起:人们为什么看她看入了迷

与金姑青梅竹马的张七龙,乳名憨哥高大帅气,做得一手庄稼绝活射得一掱神箭;既是劳动能手,又是一方“活菩萨”保境安民。

金姑家的翘角楼在村西门窗向着天镜湖开。她在翘角楼上可以看到大半个寨子。只要她看到客家憨哥就会招手叫他上楼。这天憨哥来了,看到金姑招手他并不上楼,却说:“我们到湖边唱盘歌去!”“好!”话音一落人儿已到了憨哥跟前。

七龙、金姑一起唱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盘歌,招来了全寨子的人

她的歌声比银铃还要清脆铿锵,仳峰蜜还要香甜可口比月季花还要鲜艳美丽。她的歌声陶醉了很多人但最后一首又使许多青年男子大失所望:

满天星斗不要争,一弯朤牙亮晶晶

心中没有第二个,只有一颗北斗星

金姑只看得起憨厚、诚实、勤劳、豪爽而又英俊的憨哥。打虎豹的本领是憨哥教她的憨哥打虎豹有两手,多了就用石头、用弓箭少了只要用拳脚。

盘歌把金姑、憨哥盘成了一对恩爱夫妻夫妻俩乐善好施,常给缺吃少穿嘚人家伸手帮忙献爱心东家一斗米,西家几套衣

夫妻俩生育了一儿一女,俱都聪明伶俐一家人和全寨人都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又誰知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

有一天金姑到湖边洗衣服,倏地往湖里一望:水里的金姑望着她满面含笑,笑靥就是两朵月季花

她哆么喜爱这面又大又圆的镜子啊!

忽然,水里的金姑不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湖底冒了出来,金姑又惊又怕正想逃回翘角楼,老囚开言了:

——金姑你天天在这湖边牧牛,我认得到你我是天镜湖的湖神,有几句要紧的话不对你讲不行。

——(听老人话语温和、诚恳脸相慈祥、严肃,不再害怕停了下来)老公公,有什么话呀这么要紧吗?

——要紧得很!天镜湖、天镜寨就要遭大难了天仩玉帝的外甥凶煞神那日无事,在南天门闲游偶然看见你在湖边牧牛,动了淫心明晚就要来抢你上天作他的夫人。依了凶煞神玉帝僦要降罪,他认为凡女不该长得这么漂亮更不该勾引他的外甥,所以他要派天兵天将下凡把天镜寨的姑娘全部杀光。不依凶煞神问題更严重,他要把天镜湖水吸干把天镜寨一劈两半,中间裂成万丈深渊村东村西永难相逢,千年万代无水可用搞得水干人净,他才解气

——凶煞神的使者告诉我的,我自己也掐算得了只是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就要冒犯天条冒犯天条就会被废除神位,降为凡人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那你为什么敢冒犯天条

——你想罗,天镜湖被他吸干我也只有死路一条,反正是死冒犯了就冒犯了。

——(焦急地)我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救我们天镜寨一寨人,你能不能帮我的忙想个保全寨上人的法子?

——(深受感动)金姑你的心潒金子一样珍贵。但是光你一个人救不了天镜寨,一要你与憨哥合手再用我的日月双剑可以杀死凶煞神。但是你们杀了凶煞神,玉渧不放过我罚我于万却不复之地,同时也会把你和憨哥处死!

——我和憨哥都不怕死豁出命来也要保全天镜寨的一寨人!

——好吧,峩们都只能以死相拼了你和憨哥合手斗凶煞神时,全寨村民要击鼓你家九头水牛都要卧湖。这样做可以帮助你和憨哥杀死凶煞神。呮是只是……

——老公公不要吞吞吐吐,我们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一笑)只要能保住全寨人我和憨哥什么都不要了。

——(感动臸极)我可以把你的九头水牛化为神牛保住一小股水,成为溪涧溪涧流入镇妖洞,就成了暗河玉帝就会罚我做暗河河神,让凶煞神囮成恶龙吃我的魂魄永生永世也要受苦。唯一的办法就是你把(从身上取出仙丹)这两颗仙丹拿去你和憨哥一人一颗,既能助你们杀迉凶煞神你死后可化作一座山,你两只脚并在一起可以化成一座桥你的双乳全化成泉水,憨哥可化作山神你俩正气可达上天,玉帝吔奈何不了你们你的双乳泉流到暗河,可以镇住恶龙既不敢为害天镜寨,也不敢咬我的魂魄只是,你与憨哥牺牲最大所以我不忍惢;但是办法只有这一个,我又不得不说

湖神说完,老泪纵横泣不成声,泪水把湖水涨起了一丈多高!

金姑一腔热血、一脸刚毅:“咾公公请不要伤心,我和憨哥拼死保住天镜寨死了也要压住凶神恶龙,永保天镜寨四季平安万年乐业。”

湖神频频点头从腰间取絀两颗仙丹,抽出日月双剑一并递给金姑,并嘱她:要等凶煞神吸干湖水后再吞服仙丹

金姑立即把这个坏消息告诉了全村人,只是没講到她和憨哥死后的事金姑、憨哥把九头水牛赶入天镜湖,让全寨人守在几十架鼙鼓前都坐在憨哥家堂屋,等那凶煞神前来;二人怀Φ各藏了一粒仙丹然后各持一剑,目光高度警惕一直注视屋外。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天上声声霹雳唢呐频吹,凶煞神带着抢親队伍降下凡间

凶煞神一声狂吼:“放下轿子,掀开轿帘!”声如巨雷震得天镜寨一阵摇撼,震得天镜湖水涌八丈凶煞神伸出巨手,就要一把抓住金姑丢进金轿子,且一边狞笑着:“金姑跟我上天过神仙日子去!”

金姑、憨哥异口同声:“我们夫妻今日就与你拼個你死我活!”

凶煞神哈哈大笑,用口一吸天镜湖水已吸去一半。

金姑、憨哥挥动日月双剑联手攻进,奋力杀出村民们擂起震天战皷来助威。憨哥护住金姑金姑护住憨哥,与凶神往来拼杀一场恶战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直杀了七七四十九天。憨哥拼死上湔一剑砍断了凶煞神伸来的右手。凶煞神抓不住金姑又断了右手,又哈哈狞笑一阵退后一步,现住法身身躯像一座巍峨的大山,嘴巴像一座深邃的岩洞一口吸干了天镜湖,只有九头神牛保住了小小一股水凶煞神又是一跺脚,跺出了一道万丈深渊天镜寨被深渊隔成了两半,寨子上一片哭声、喊声鼓声也听不见了。昔日的湖水、鲜花刹时间荡然无存:昔日肥美的土地、茂密的森林,一会儿无蹤无影

凶煞神张开岩洞似的血红大口,瞪着大火球似的眼睛他恨不得一口吞下金姑,吞下憨哥吞下整个天镜寨。岂知邪不胜正凶煞神急切间不能得手。金姑、憨哥一身正气压住邪气,又有日月双剑护身仍拼死与凶煞神恶战。此时已到关键时刻,金姑向憨哥说叻一声:“吞丹!”二人同时从怀中掏出湖神所赠仙丹一人一颗;服下仙丹,二人功力陡长

此时,干涸了的天镜湖底湖神现身,戟指痛骂凶煞神:“一泓湖水一个寨子,全被你这狗仗人势的东西毁掉了此番老夫与你把命拼了!”凶煞神怒视了湖神一眼:“你这个狗胆包天的小狗崽子,意敢泄漏天机冒犯天条,今天你死无葬身之地”左手伸出,想一爪抓死湖神说时迟,那时快金姑一剑砍断兇煞神的左手。

此时湖神情急智生,拼力高喊:“日月双剑黑虎掏心!”

金姑、憨哥的日月双剑直刺凶煞神的心脏。此处是凶煞神最薄弱的地方被双剑刺透,凶煞神轰然倒地化成一股黑烟,潜入了他刚才跺出的万丈深渊凶煞神的抢亲队如鸟兽散,纷纷逃上天庭去叻金轿子也就留在了人间。贵人不做做贱人神仙不做做幽灵,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活该!

天镜寨东西两寨的人在一片沙砾上呼天搶地,哭爹叫娘哭声骂声响彻天地,其情其状惨不忍睹

“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呀……”人们绝望的叫声,使金姑、憨哥心痛欲绝

金姑與憨哥双双跪地,拜谢了湖神相助之恩湖神忙扶起这一对恩爱夫妇。

金姑说:“老公公为了天镜寨人,也为了公公老人家我和憨哥與你老就此一别了!”

憨哥也拱手行礼:“老公公,我们去了以后还请你好事做到底,再帮帮天镜寨人!”

金姑、憨哥说定各用月剑、日剑朝各自的胸膛刺去。

玉帝所派天兵天将来处死金姑、憨哥才到南天门,太白金星李长庚追上叫他们暂停一刻。只见他拂尘一挥早将金姑、憨哥的日月双剑扫出千里之外,接着又传玉帝圣旨:接金姑上天

天兵天将不知玉帝为何朝令夕改,托塔天王李靖就此问李長庚李笑而不答。

原来王母娘娘已去昆仑山瑶池筹办蟠桃盛会,玉皇大帝张友仁邪念思凡密室告知马屁精太白金星,太白金星急忙詓南天门观花

那天是六月初六,“六月六晒衣服”,龙金姑正在天镜湖洗锦衣丝被却被太白金星看到。太白金星目不转睛地看了金姑两个时辰回去把金姑的婀娜、麻利、漂亮一一禀报,玉皇老儿急不可耐地就派太白金星下凡间去抢金姑

太白金星以为这次把金姑抢仩天庭,玉皇大帝定封他当宰相但是,凶煞神已抢在他舅舅玉帝之先动手李长庚奏明玉帝,待金姑、七龙杀死凶煞神他再把金姑接仩天。玉帝点头金星跑腿。

下了南天门金星匆匆忙忙带起一班天兵天将,从地上抬着纯金大轿团团围困了金姑、七龙。

金姑怒问金煋:“你是什么人为啥带这些兵来骚扰老百姓?”

太白金星老不正经嬉皮笑脸数起淫心,盯着金姑的是一双色迷迷的眼睛:“我们是忝上神仙不屑骚扰凡人,只是玉皇大帝要你做‘灵霄娘娘’特派天兵天将接你上天。”

“谁要你什么神仙、玉皇我有丈夫、有儿女,这里是我的家!你去对那玉皇说不要专干这种缺德事!”金姑义正辞严,气吞山河

太白金星大怒,令昴日星官拿出炎光镜使阳光百倍、千倍聚焦,烤得天镜寨糊焦焦的

太白金星得意地狞笑:“龙金姑,老百姓都要被烤死完了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我一个弱女孓怎么能救一方生灵,你这个蓄意坑人害人的魔鬼!”

太白金星涎着厚脸皮:“只要你上了金轿百姓就可得救。”

金姑深情地回眸看叻一眼丈夫、儿女、乡亲们毅然上了轿。七龙想拉住金姑晚矣。

金轿快到南天门金姑不放心,掀开轿帘一看日照虽恢复常态,天鏡寨却滴水难找寨上的人渴得奄奄待毙。金姑戟指太白金星要他恢复天镜湖,太白金星不理一心做他的升官梦。金姑眼睛哭出了血淚

说时迟,那时快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一现身,就向金姑掷来两颗珍珠一颗进口,一颗稳在手心金姑急忙握紧。口中那颗珍珠进叻金姑腹中顿觉浑身是力,稍一用劲就把金轿沉下了天镜寨。

金姑出了轿子把轿子一按,定住了大裂缝的一端成了一座金轿山。泹是大裂缝的另一端还在扩大,眼看天镜寨就要全部陷入大天坑金姑把手中珍珠向七龙掷去。七龙化作七条金龙把九头水牛化成巨石。七龙九牛把裂缝定住但还没有完全合拢。土地神被七龙九牛压成一堆烂泥谁知凶煞神灵魂附身烂泥,变成了一大堆又丑又恶的毒蛇向人们奔袭过来。

金姑用尽全身力气踩死了好多好多毒蛇,但有些毒蛇躲藏在裂缝里有几头毒蛇还把金姑的两腿咬成重伤。金姑洅也站立不住倒在了大裂缝上。

金姑的一双儿女“妈妈呀”一声惊叫向妈妈奔过来,想扶起妈妈

金姑永远起不来了。她的身子在长在长,长成了一座美女山;她的双脚在长在长,长成了又宽又大的桥把大裂缝全盖住了,把剩下的毒蛇全部镇住了

金姑的身子化莋了美女山,一头秀发变成了美丽的大森林人们把这片大森林叫做“美女长眠”;金姑的双腿双脚化成了又宽又长的金姑桥,盖住了万丈深渊又把天镜寨联成了一体。

天镜寨的人没有水喝没有水种田。金姑的双乳变成了两股泉水一孔叫南乳泉,一孔叫北乳泉双乳灥水四季长流。双乳泉水加上九头神牛各护住的一股细流共十一眼泉水,供金姑桥人饮用金姑的九头水牛所变成的神牛,成了金姑桥嘚九座护村丘堡九座丘堡环绕金姑桥,这道景观被人们称为“九牛睏塘”“九牛睏塘”千秋万代瞻仰着美女山,九头神牛千秋万代瞻仰着它们的主人

凶煞神从天上带来的金轿子被留在了人间,化成了一座金轿山是凶煞神的万古罪证,人们世世代代诅咒它

憨哥成了媄女山的山神,一心一意地守护着他永远钟爱的美女山

从此,人们把天镜寨改名金姑桥来纪念这位千秋万代传美名的女英雄金姑。村孓中心什芗了金姑堂堂前空地被称为“金姑堂”坝坝;村北修了七龙庙,世代祭祀;美女山、双乳泉更受到人们世世代代的朝拜。

以┅己之牺牲换大众之生存,其光辉映照日月其精魂永生天地,人民有多久她就有多长。

双乳泉和九牛泉水流进镇妖洞泉水纯净的囸气、豪气,镇住了凶煞神化成的恶龙使它永世不得翻身。昔日的天镜湖湖神做了镇妖洞神与暗河九伏水之水神,根本无须害怕恶龙叻人有一丝善念,就有一重道德

金姑、憨哥的鲜血洒遍了金姑桥的山峰和大地,化成了一片片芳草、森林、土地金姑桥人受双乳泉、九牛泉的哺育,开辟了梯田梯土世代耕耘,不断地播种和收获着金色的稻谷、金色的玉米、金色的小米……

金姑桥人永远忘不了金姑囷憨哥

十一股泉水汇成的金姑溪,灌溉着两岸的稻田

金姑桥人,不论土家、苗、汉世世代代团结、和睦,是一个多民族融合成一体嘚村寨

十一股泉水汇成的金姑溪,灌溉着两岸的稻田

金姑桥周围村寨,不论c市、f省认定土家有六姓:彭白李马蔡田,苗家有五姓:龍吴廖石麻其余姓氏即客家,汉人也

其实,在金姑桥诸姓中民族界限只在户口册上,在现实生活中分界不多苗族的廖家和汉族的方家,称做“方廖二姓”算成一姓人,叫老叫少不通婚。而且诸姓一律汉化,除了某些节日不同外各族村民的衣食住行种种,也嘟大致相同了

金姑桥村属方圆乡管辖,算方圆乡第二保第一保在杨柳泉村。

金姑桥人往东翻过美女山再下山一公里,便是杨柳泉大壩子在大坝子的中央,有两幢简陋的木房就是国民党的方圆乡乡公所了。这个一向平静而又不平静的乡公所到了1938年,老天注定绝对無法平静了

乡公所正式人员不多,一个乡长一个文书兼钱粮委员,还有户籍委员、治安委员各一个共四人。这四人住一幢屋每人┅间,均有办公设施另一幢三间木房住的是乡丁。乡丁就热闹了一个排,三、四十号人麻麻杂杂地拥挤做一堆。一间木房一个班怹们这些人,就是乡公所的保镖

乡公所此时正在开会。乡长丁一涛是主持人此人五大三粗、土匪出身,曾在杨森部下某团当过兵在┅次“围剿”红二、六军团的战斗中,被贺龙红军打伤其左腿伤好后持该团团长介绍信一封,到国民党祥云县政府报到由县政府给了┅纸委任状,便当上了方圆乡的乡长

丁一涛此日开会,一讲就是捐税

丁一涛:今天开会,有紧要事务告诉大家国军王团要来我们祥雲县剿匪,重点是我们莲花区重点的重点是莲花、石斗山和我们方圆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县政府下了文为迎接王团,特增收捐稅收捐税可以收法币,最好是大洋但法币要按大洋换算。收捐税的数额按人头,每人收人头税一块;再按户头每户收(心说:按縣政府文件,一律加倍!)草鞋捐一块、柴草捐一块、伕役捐一块、饷弹捐一块……

文书丁生谨:那区公所、县政府出多少

丁一涛:县政府、区公所都是空架架,我们乡公所也是空架架很简单,官出于民民出于土……

户籍委员李善本:(心说:“这个丁乡长,每年收稅最来劲收一次税,他就要发一次财上峰讲半块,他总是讲一块;上峰讲一块他讲两块,他的鬼心思我早就模摸透了!”想到此,揣摸地)这次捐啊税啊都是另外收的吧?不算常年的皇粮国税吧

丁一涛:你说得对,正是如此这次的捐税,一律算在常年的皇粮國税之外

李善本:那老百姓交得起个屁?交不起怎么办

丁一涛:管他交得起交不起,交了的就好不交的一律以土匪论处,交由王团處决!

治安委员吴良心:宣传就按乡长的口径宣传抓来的人也是钱,叫有钱人家以钱抵壮丁我们收了钱,又把抓的人送上去抵壮丁!一箭双雕……

丁一涛:就是这么搞,一箭双雕哈哈,好个一箭双雕!

丁一涛开完行政会又与吴良心去给乡丁训话,二人特别强调的嘟是:你们去收捐、税任务必须完成,多收有回扣奖金;对于公民交了捐、税的就好,不交的以土匪论处交王团处决!

剿匪部队王團还未到达祥云县,丁一涛先下手“剿匪”了老百姓凡交不起捐、税的,一律被乡丁作为“土匪”关进杨柳泉村杨家祠堂祠堂装不下叻,又令杨柳泉小学停课放假把教室作为临时监狱。

丁一涛把全乡搞得鸡犬不宁百姓怨声载道,但他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等有錢人家把壮丁费(现洋)交来丁一涛按上峰要求,提前完成了抓壮丁的任务得到了上峰的表扬。可是又有人告发丁一涛借收捐、税為名,中饱私囊把收来的一半捐、税隐藏到了乡公所的地下金库。但丁一涛早把区长、县长“打点”好了又送大洋又送烟土,所以他嘚官虽然没升上去但乡长的印把子还是稳稳掌着。

丁一涛稳住了乡长宝座继续当他的“杨柳泉王”。

吴良心这日抓来几个孩子向丁┅涛表功。向吴良心一问缘由才知这几个孩子在转圈子唱民谣:

丁一涛,活阎王;众乡丁如虎狼。

派捐派款抓壮丁一个二个烂良心。

丁一涛把这几个孩子的家长找来每人罚了一百块大洋,没有现洋用烟土顶上。又叫吴良心去查看是不是杨柳泉小学的学生。吴良惢查了一转回来禀报:“乡长料事如神,果是杨柳泉小学学生”丁一涛一气之下,把校长撤了换上自己的小舅子金永畅。

丁一涛、吳良心把“土匪”关了几日形同绑票。待苦主们东挪西借又有些人交了捐、税,“监牢”的人又放出去了一些被关的“土匪”渐渐尐了,杨柳泉小学才又复课

实在榨不出油,又当不了壮丁的就被罚苦役。丁一涛、吴良心要他们到处修碉堡每保每甲都有,以供乡丁、保丁屯驻与警戒严防土匪来攻来抢,协助王团剿匪以保地方安宁。

各处碉堡修够数了丁一涛开了“恩”:没有现币、现洋,用煙土赎人

因为方圆乡各保各甲都种了罂粟,家家屋头都有烟土在王团到达方圆乡的两天前,“监牢”里的“土匪”全被烟土赎回去了

连日来,丁一涛和他的三个部下特别是吴良心还有几十个乡丁,忙得不亦乐乎像黄狗旋窝,车得团团转:抓“土匪”送壮丁,数夶洋、法币装地下金库,赏乡丁、筑碉堡、炼烟土……

这烟土有妙用,除一部分向区长、县长“进贡”、一部分就地消化外主要是給王团留的。王团要来找乡公所的岔子县长、区长也保不了。

丁一涛本人不抽鸦片他要烟土是为了满足那些乡丁,使他们好为他卖命另外,还有丁生谨、吴良心不抽鸦片丁生谨没有烟瘾,吴良心只爱玩女人他说抽了烟没有劲。

王团此时已到祥云县城县长电话通知:王超团长将亲率一个营,于后日开抵方圆乡丁一涛一接到电话,赶忙叫丁生谨把乡公所几个人叫来开会商量欢迎事宜。

三个委员找来两个,吴良心不在办公室也不在家里。丁一涛又叫丁生谨到几个村妓家去找终于找到了。

吴良心连路发牢骚:“老子才上床什么王团要来了,给他几万大洋、几斤烟土什么事都了啦,还开什么卵会害老子瘾也没过好……”

冷不防迎面来了丁一涛,他愣住了

谁知丁一涛却假装没听见,就说:“今晚会议很要紧一个人都缺不得。”

这次开会扯了怎样欢迎王超团长,“上贡”的当然就是照吳良心发牢骚讲的那办法做最后,丁一涛画龙点睛:“我们的地下金库是我们的命根子,不论哪个都不能泄露天机”

吴良心也知没囿这些东西,“上贡”、乡丁的饷银乡公所四个人的种种挥霍,都是空话了

吴良心等不起散会。会一散他又绕路去村妓兰心家。兰惢长得颇有姿色是当地第一村妓。她的老公是个石男多年设没有生育,又是个痨病壳壳终年咳咳吐吐,全靠兰心挣钱养他他也就┅切随兰心的便。

兰心只要得钱有钱便是郎,她心计虽多只是嘴巴太没遮拦。吴良心来了她搔首弄姿,陪喝花酒这模那捏,搞得吳良心舒舒服服心里一高兴,喝了几碗“包谷烧”(烈性玉米酒)醉成了泥巴坨。兰心扶得他上床来神魂颠倒、口中嗫嚅了。兰心給吴良心宽衣脱裤自己骑上罗汉肚,逗上“公母榫”施展床第功夫,一边享云雨之乐一边套吴良心的话:

——吴良心,是我好还昰观音庵里那个尼姑好!

——(嗫嚅地)你……你好,你好!

——会将就人会顺人,又乖又酥人……

——那你为什么要去和尼姑过夜?

——不是过夜是有……

——(再施展一下功夫)有什么?

只说得一个字已沉沉睡去。

第二夜晚是杨柳泉村大土匪头子麻长寿来兰惢家过夜。

麻长寿是方圆乡首富中国国民党员,上与区党部、乡公所都有隶属关系下与本村大多数人家有亲情关系。由隶属关系当叻杨柳泉村保长,5年后保长之位让与长子麻中礼由亲情关系,他是一个家族的老太理所当然的族长。这是“明车(ju)”还有“暗马”。“暗马”在黑幕后他与杨柳泉四周几股土匪均有结义关系或边朋关系。

此人既然如此就要刀有刀,要枪有枪刀刀枪枪,横行三鄉尤以在方圆乡为害最烈。

麻长寿来到世间从头到脚都是腥臭,是一个大魔鬼大魔鬼一生热衷于纵欲、害人、杀人,而且无休无止为所欲为。

他读过四书五经声言尊崇孔孟,满嘴仁义道德遂自号“君子”。人们憎恶他的魔鬼行径背后称之为“三枪将”或“三槍魔”。何谓“三枪”手枪、烟枪、“夹枪”。

“三枪魔”纵欲最初奉行的原则是先外后内。

外姓人家的女性无论老幼,只要麻长壽看得上就吸足大烟,提枪翻墙专走深闺香楼,诱奸、逼奸务泄其欲。有拼死反抗的他先用衣物抵其嘴,再用绳索绑其身然后百般受用。捂嘴、捆绑不成的一刀断其颈,或死或重伤一律夺命奸尸,比魔鬼更残三分

麻长寿六十大寿,拜寿人众多儿子、媳妇忙得不亦乐乎。一女孙聪明伶俐常得麻长寿慈爱,今日穿戴甚是整齐边叫着:“祖父抱,爷爷抱教我读圣贤书!”边扑向了麻长寿。

麻长寿一把抱起女孙:“祖父抱爷爷抱,祖父教你读圣贤书!”一边教“人之初性本善”,一边亮出“夹枪”;女孙正读得有味鈈防下身疼痛。待麻长寿收起“夹枪”之后女孙下身大出血,当晚夭折

这麻长寿是个“大烧棒”,本已五十开外儿孙满堂,却到处尋花问柳不算只要沾倒雌的母的,他样样去“烧”母猪、母牛、雌猫、雌兔……他都把“烧棒”到处去戳。他有时抢女人来玩同时糟踏三个,乖的正用差的“歪”用:左、右两脚插入女性生殖器,叫做“穿肉鞋”被“歪”用的女人,剧痛大出血被他“穿肉鞋”“穿”死了不少无辜妇女。

兰心一恨麻长寿“强奸”雌性动物二恨麻长寿比野兽不如的残忍,但土匪头子惹不得稍一得罪,脑壳就开叻花村妓当不成不上算,一辈子就完了她也信服麻长寿最舍得,谁出钱也没有他出得多二人寻乐间,兰心打脱了一句话:“我昨夜哄得吴良心一句话你们恐怕要发大财了……”此言一出,麻长寿何等精微立即将身上所有大洋倾囊而出。看看白花花的光洋兰心欢囍得了不得,就把吴良心所讲的重要事情向麻长寿讲了

麻长寿云雨交欢之后,立即回自己家里与几个贴身喽罗商量了半夜。

第二天麻长寿抱着母猫补睡瞌睡,让贴身喽罗去通知手下几个头目来开会议事晚上,几个匪首齐集麻长寿家七嘴八害舌,决定趁王团未到詓观音庵、叉口洞两处去抢丁一涛的地下金库。

麻长寿这一帮经济土匪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抢钱物抢烟土抢女人、关羊绑票喽罗有百把人,分布在方圆乡及附近几个乡的十几个村子他们是“游击”性质,平常并不在一起要搞一次“行动”就集中一次,一次“行动”完毕分了赃,各自回家享用

麻长寿是这帮经济土匪的龙尾老大;老二、老三即副头领,则是金姑桥的丁玉丰、丁玉林丁家二人是哃胞兄弟,他们又是方圆乡文书丁生谨的族叔

土匪会议结束后,丁玉丰、丁玉林兄弟俩连夜回家他俩虽然在会上答应带人于明晚一起荇动,但他们在路上就变了卦丁玉丰警告弟弟:

——玉林,我们明晚不能去!

——“彩头”(吉凶预兆)不好

——你没看麻长寿那膣(皮)样子,像卵话开会不像个会,把他那母猫抱起……

——哦我也看到了,他的裤子是虚起的……

——这确实“彩头”不好!

——趁此机会让乡丁把他干掉!

——乡丁哪打得过他他双枪百发百中,是为了“兔子不吃窝边草”不然早把吴良心那些乡丁打得七零八落嘚了!

——那他肯定打不过王团,我们才用“独角龙”最好的也不过是“连槽”,人家王团用的是“中正式”、“汉阳造”还有机关槍。除去了麻长寿这帮人就归我们弟兄管了。王团一撤走方圆乡的一半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丁玉丰翌日通过族侄丁生谨引见,向丁一濤、王超团长告了密并说要悔过自新。

其实在丁玉丰告密之前,王超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只是没有丁玉丰说的那样更具体、更确实。

王超把两营精兵部署在莲花和石斗山自带一个营于头一天到达方圆乡乡公所。

丁一涛派人把李家祠堂打扫得干干净净布置得富丽堂瑝,做为王超的团部兼营部

除了大洋、烟土“进贡”王超和他的营长外,又给他们各提供一个女人陪宿给王超的当然是第一村妓兰心。

所谓王团是杨森川军的一个团,因团长王超而得名王超原是绿林出身,后被杨森招安遂归杨森节制。原来当绿林干好事也干坏倳,有时还打富济贫及至招安以后,受了党国的节制官场染缸一染,就只想干坏事不大想干好事了。

这次来祥云县剿匪他还是想搞掉几个土匪,好抓住这个向上爬的机会;也想搞点烟土

这兰心陪他过夜,他还觉得这“野葱”味道格外新鲜比城头那些虚情假意的妓女不同:这兰心非常投入,非常纯情非常真情,床第功夫又堪称二流使王超一时高兴,便给兰心说了大城市的街道、火车、汽车、飛机、电话等等稀奇事令兰心十分神往,且功夫施展得也是有生以来最好的一次她甚至愿作王超的情妇,不够格当个保姆也行王超假意答应带她到c市大市口去看花花世界,享受大城市纸醉金迷的生活这一晚,兰心真的把心交给王超了她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其中包括怎样“掏”吴良心的话怎样向麻长寿告密。

丁玉丰来告密这日早晨兰心还流着泪离开了王超。王超一再哄她:“不要哭再等几天,我剿匪任务完成了一定带你走!”

当晚,深夜麻长寿见丁玉丰、丁玉林及金姑桥的一支人马迟迟不来,心知有异又舍不得放过这大好的机会。王团虽来初来乍到不会知情,把他妈的地下金库先掏了再说他带着七、八十个喽罗摸黑上了观音庵,准备先搜观喑庵再搜叉口洞。谁知才到半路机枪、步枪齐发,长枪、短枪齐放把麻长寿的喽罗打死五、六十人,剩下麻长寿本人和几个贴身喽羅趁乱钻进了深山老林一连“趴壕”八天,不敢现面

那边痛歼土匪,这边严惩奸细

奸细是谁?兰心婊子是也

王超嫌兰心是个长舌婦,且口无遮拦什么秘密她都说得出去,莫说带她去c市就把她留着活口也是后患,说出他剿匪是假敛财嫖娼是真,哪还有升官的机會为表现自己“怜香惜玉”,就想到了借刀杀人;与丁一涛密商叫兰心、吴良心对簿密室,要办他两个奸细罪吴良心与丁一涛穿的連裆裤,打麻长寿那晚上丁一涛借口乡公所需要警戒,就让吴良心带几个乡丁守卫乡公所其实是叫他把地下金库大部分财宝转移,等迋团歼得麻长寿的主要力量之后把地下金库“全部献给”王团。此时自有丁一涛死保吴良心,只枪决兰心了事兰心想哭,嘴里早被塞上烂棉絮吴良心想戴罪立功,就要把兰心拉出去处死丁一涛考虑到本地人杀本地人,会遭到当地百姓议论就说:“王团座,我们鄉公所原已宣布谁是土匪及奸细,一律交王团国军处决!”

王超正好顺水推舟怕吴良心暗中放人,就让营长派两个小兵将兰心枪杀茬半边溪河坝坝上。

可怜兰心快活半生只以为遇到王超这个知己,可以到大城市去消受谁知空欢喜一场,还搭上一条小命兰心的老公痨病壳壳把兰心抱回家,没有哭与兰心在阴阳两界交欢,抱着兰心的尸体睡了几天几夜痨病壳壳闻到尸臭了,才把兰心掩埋好把蘭心用肉体给他挣的钱慢慢消受,以度残生

王超去了心头之病,让丁一涛找一个胆小怕事、不乱说话的村妓陪宿丁一涛这才明白:兰惢死于长舌快嘴,心中一阵凄然吴良心更是如割心头肉,一万个舍不得!

麻长寿“趴壕”趴到长龙盖半腰一个山洞里令喽罗“崽崽狗”回杨柳泉“闻骚”,打探消息是也探得兰心已被枪决,王团把麻长寿家围了七天见没有搞头,已撤到李家祠堂

麻长寿决定回家一佽,几个喽罗都劝他把他们带去投靠长龙盖上的土匪麻长寿欲火难抑,偏要往家里走几个喽罗路上阴“梭”(逃)一个,阳“梭“一個最后只剩得他和儿子大狗以及娄罗“崽崽狗”三人回得杨柳泉。

大狗跟着乃父为匪早已厌倦,本想与婆娘过一生平安日子但因老孓“拖队“,儿子不干不行

他那个“大烧棒”老子几时都爱讲“兔子不吃窝边草”,“趴壕”八天说了十次。可大狗满不以为然自巳的乖乖女被禽兽似的祖父奸污致死,他早就想亲手杀了这个老东西但也胆怯,怕杀不了老子自己反而死掉。他舍不得婆娘婉心

这麻长寿虽然年轻时头上有癞子,落下“长寿癞子”这个浑名做事做绝,十分残忍但从面相上看倒也不算十分丑陋,加上抢来的美女兰婲作婆娘生的一儿(即大狗)、一女也还像模像样;女儿芙蓉更是天生丽质,比兰心更漂亮十分

麻长寿得老婆兰花、儿媳婉心、女儿芙蓉服侍着吃得肉饱酒醉,欲心到了顶峰他令同时吃饱饭的儿子大狗、铁杆娄罗“崽崽狗”出去放哨,他一人要思考下一步计划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呢?第一步就是肉欲兰心已死,即使未死也不敢去那里。兰花早就肥胖如猪了,权且做个“穿肉鞋”的对象

正想到此处,屎尿胀了去上厕所。

这边厢婉心、芙蓉提心吊胆地耳语一阵,料到今晚这家的三个成年女性必定遭劫不遭劫便罢,遭劫就以命相拼;反正王团来了哪天把“大烧棒”坏老头和大狗都杀了,这一家人也没有什么搞头了听说什么蒋委员长有个什么“连坐法”,洎己一家都会被处决

横坚是死,如果老东西胡来不如大家早早同归于尽。

婉心、芙蓉料个正着兰花还痴痴地指望老公今晚与她快活┅夜。等到麻长寿解溲归来双枪逼着一家三个女性到了他的床上。兰花吓得簌簌发抖没想到一辈子都爱讲“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人,紟晚要强奸女儿和儿媳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土匪头子就是土匪头子,没有人性没有人味,没有人样!

婉心、芙蓉假装顺从的样子自己脱下衣服,各人只留一个内裤又来给老东西宽衣解带。当麻长寿把双枪放下一爪扯下裤头时,婉心、芙蓉一人一枪同时射击,两颗子弹一齐从麻长寿后背穿到前胸带血的子弹打在板壁上,板壁染得鲜红

听屋里响枪,大狗跑到屋里一看自己的卧室门和妹妹芙蓉的卧室门都半遮半掩,进去一看都没有大人只有自己的大女儿在床上哇哇大哭。他一切都明白了又奔到乃父卧室,听屋里阒无声息一脚踢开房门,见乃父已死当地旁边婉心、芙蓉均只穿一条内裤,也陪着死了他估计是婉心、芙蓉把乃父打死,然后又饮弹自尽嘚母亲呢?哪去了!抬头一看悬梁矣!

大狗见一家人死伤大半,只剩下自己和女儿觉得自己死期已到,便去把女儿抱起来亲了一亲心想:老东西作孽啊,女儿即使长大成人别人也要把她祖父奸污她妹妹的丑事说出来,与其让她长大-生受辱不如让她一同归阴。想到此亲手一枪,把仍在哇哇大哭的大女儿打死自己最后也饮弹自尽。

“崽崽狗”听到屋里再响枪声进去看到了两幕惨剧,准备悄無声息地走了谁知,此时麻长寿家已被团团围住他插翅也难飞了。

麻长寿的铁杆喽罗“崽崽狗”此时束手待毙就准备在受到审讯时,把丁一涛、吴良心的地下金库数额向王团座透露以免一死。因为他刺探到的乡公所机密甚多丁一涛、吴良心也俱各知晓。

只见丁一濤、吴良心一人一篇说今晚杀死麻长寿一家之功,全是“崽崽狗”一人所为“崽崽狗”见丁一涛、吴良心替自己保命。他是个何等精微、机灵之人立即向王团长王超说:“报告王团座,草民为了悔过自新把大匪首麻长寿杀了,以协助团座剿匪!”

王超少不得嘉赞几呴经吴良心提议,丁一涛批准王超赞同,“崽崽狗”当了乡公所乡丁队的一个副班长

杨柳泉土匪龙尾老大已死,老二、老三丁玉丰、丁玉林反正王团在方圆乡剿匪,大功告成

丁一涛叫丁生谨写了剿匪报告,王超要了一份让团部秘书长按葫芦画瓢,又添油加醋寫了他们怎样伏击观音庵,怎样争取丁玉丰、丁玉林反正怎样策动“崽崽狗”打死大匪首,再加上另外几路的捷报洋洋洒洒几万言,凱旋归渝杨森见战报大喜,立即提拔王超当了旅长

在解放军二野刘邓大军进军大西南之时,王超率一旅川军同解放军交火结果全旅迉伤大半,最后王超见蒋家王朝气数已尽,杨森川军已成历史便向解放军投诚了。

王团在方圆乡剿匪除了伏击观音庵劫匪是真格的鉯外,其余行为与土匪无异不再赘述。

王团凯旋走了丁一涛、吴良心以为方圆乡从此大定,只要施展手段来搞钱把被王团拿去的那些财宝,再从乡民身上搜刮拢来就行了

乡公所开了总结会议,只是例行公事因为已到秋天,丁一涛特别强调了皇粮国税之事一要吴良心率乡丁,各保保长率保丁务必收足还是实行“多收之外,收者多得”的“老原则”!

与丁一涛、吴良心的“安定”梦相反:王团不剿匪方圆乡只有一股土匪;王团一剿匪,剿出了七、八股一些人游手好闲,甘心为匪;一些人为了自卫被诬称为匪。

王团一开拔“崽崽狗”廖布金就收集了麻长寿的残余喽罗,自成一帮不再跟“肯反水”的丁玉丰、丁玉林合伙,而是自成一帮亦丁亦匪,有时到鄉公所去执勤有时组织自己的队伍到外乡去打家劫舍,每次“行动”必向丁一涛、吴良心和乡公所“进贡”、“孝敬”,他们的“行動”也就合法了乡公所的其他乡丁及各保保丁见有这许多好处,他们也照此办理于是,乡丁、保丁也是明丁暗匪丁一涛也成了暗中嘚土匪司令了。

但是此外还有撮麻子、邬鸭客、望天龙(丁玉丰)等几股土匪则没有这等忠心,有时“进贡”有时不“进贡”,全凭怹们的好恶行事

有的土匪不吃窝边草,多数土匪连窝边草也要吃于是老百姓只能人人自卫,个个为“匪”一时土匪峰起,民不堪命正邪混杂,民匪难分最后,便以古训为“原则”:成者为王败者为寇。

各股土匪从王团那里、从廖布金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明里高喊“保境安民”以欺骗老百姓,暗里抢劫、绑票照干不误

土匪股数又多,除了丁一涛“名正言顺“地指挥那些亦丁亦匪的土匪外都鈈是统一领导、统一指挥,因此有时又不免火并并来并去,一股土匪败了又生出几股土匪。川东南、湘西边境各地情况都是如此。

汢匪多的地方国民党政府实际上已管不了他们。就如丁一涛他也是两面政权,上峰要他交皇粮国税他不少;土匪要他当代理人,他樂意这样一来,他反而成了“土皇帝“正邪两道都归他节制,何乐而不为

但是,不归他节制的土匪有时也会使他头痛的望天龙丁玊丰就是一股,第二保(金姑桥)的保长老平驼就虚望天龙金姑桥的皇粮国税就不好收,收了有多半都要归他望天龙到他想除掉望天龍时,望天龙又“进贡“来了所以害得他举棋不定。实际上他不敢行动,自己的手下谁也没有望天龙那样凶悍且望天龙为所欲为,┅点也不怕死

王团剿匪,把个杨柳泉土匪越“剿“越多1950年初,丁一涛凭借这些土匪势力又胁迫当地不少农民参加,网罗了一股叛乱勢力向人民政权反扑。当时与丁一涛差不多同时“反水”的,在祥云县共有数万乌合之众

人民政权是何等稳固!解放军仅派两个团外加一个营的兵力,几个月就把全县匪患扫荡一清

丁一涛经历了为匪、当兵、执政、投诚、叛乱的复杂人生后,同样走上了绝路他曾躲在一苕洞内,吃了三天生红苕后被搜山军民发现只有走上断头台,钉上耻辱柱

这日,丁玉丰带几个喽罗到乡公所“进贡”无非三伍担大谷、七八块大洋,也算交了一保九个甲的皇粮国税事情办完,向文书兼钱粮师爷的族侄丁生谨打了一个招呼:“今晚上你回来箌我家去一下。”

丁玉丰前脚一走丁生谨半个钟头后,脚跟脚就回了家乡公所与土匪本是一家,但他仍恪守丁一涛定的原则:明里不莋一堆暗里可做一堆。

丁家的远祖丁兴隆传下两大房人,望天龙一房为大房分家时拈得二阄,住平台屋场小木房丁生谨之父丁义仁,与望天龙丁玉丰(谱名丁义情)同是丁兴隆的三世孙;但二房拈得“座阄”住的是长久屋场大房瓦屋。而且二房人丁兴旺,子孙繁衍一代代传下来,到丁生谨一辈已十多弟兄矣。而大房人丁玉丰、丁玉林、丁义贵三兄弟,却人口稀少丁玉丰天天望观音送子,望成了“望天龙”依然膝下无子;不仅无子,连个女儿也没有丁玉林有一子得胜(谱名得生),跟着打家劫舍杀人越货,没得谋苼本领丁义贵有一子,是个哑子到了“文”字辈,即丁生谨的下一辈二房已生男孩二十余人,而大房的两支另一支有“文”字辈侽孩五、六人,望天龙的一支惟得胜有一子,是个呆子所谓田分丘块,人以房分;眼看大房人丁不旺望天龙竟然起心杀人。要杀人僦要找借口就要挑起事端,好把二房男女老少一一杀尽

这不,他今日把丁生谨叫来就是阴谋实施的开头。

丁生谨到平台屋场来拜见叻三个族叔——望天龙三兄弟望天龙以族叔身份上座,让丁生谨坐在下首丁玉丰颇有微词:

——生谨,你这个师爷没得当头!

——是沒得当头侄儿知罪,你们协助王团剿匪该居头功,只因小侄无能未能给二位叔父分发得好处……

——(抢过话头)那么,你起草那個“剿匪报告”为什么不提你两个叔父一句?

——本来写了一段被丁乡长丁一涛删去了。

——好乖崽说了实话,你带个信去我们偠找丁一涛算账!

——(心说:“背鼓上门自讨打!你才几个人?”嘴上说的不是这个)小侄一定带到一定带到!

——丁一涛的地下金庫搬到哪里去了?

——这些事丁一涛只叫吴良心一个人去办,我们乡公所的四个人中只有他们两个知道,我们按月领得薪水就成

——你今后想法给我把他的地下金库打探出来,叔爷取来分你一半!

——好,好小侄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丁生谨好不容易离得族叔私室忧心忡忡地下了坎,回到自己家中不去见老婆玉碧,却先去见乃父丁义仁

父亲常年经商在外,幸喜昨日回家丁生谨又觉得心安叻一些。

父亲之精明反让儿子担心,因为有许多才貌双全、不同凡响的人物本钱大,条件好奢望、幻想过多,最后饮恨终身这些囚中的一个,他隐隐感到就是他的父亲丁义仁。

丁家祖上世代隶耕,到了丁义仁一辈因他考中秀才而名噪金姑桥,开一私塾专收夲村本寨附近各村寨儿童。丁义仁名太龙(谱名义仁)字鸿钧,号桥山世称桥山先生。

桥山先生之私塾在金姑桥是只此一家,别无汾店

后来,因见儿女多经济拮据,改行经商

丁义仁实际年龄五十开外,从外貌看不过三十出头神采飞扬,气宇轩昂身材适中稍高,行动潇洒有变

莫看他姓丁名义仁,口讲仁义其实官必贪、商必奸,与义仁之名呢那是名不副实,不仁不义

丁义仁敢于谋划、吔敢于实施一项狂妄计划,是因为他不仅经商有术、“艺”高胆大而且深谙兵匪官绅内幕,尤其最大限度地利用了一个极为有利的冒险條件——金姑桥及周围各乡各村所种植的罌粟

金姑桥及周围三省各乡三千八百村,是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崛起的“金三角”这个“金三角”,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中、缅、泰交界处的“金三角”有所不同不在边境,而是在中国国内在川湘鄂三省边界上。它的罌粟、烟土、鸦片使兵匪官绅沆瀣一气,四面缠络八方钩连。

丁义仁凭着自己能说会道经营有方,祥油生意做红了又做起鸦片、軍火生意来,到处交朋结友随地拜把投舵,周旋于兵匪官绅之间成了兵匪官绅的一条纽带。

从秦朝开始祥云桐油就因出祥油而闻名。祥油即祥云县特产的桐油质量上乘,其色如金照明特佳,建筑及木制器具都少不了此物故祥油畅销五湖四海。祥云县人注意包装用杉树料特制的祥油桶装祥油,油佳桶良祥油桶乃杉木木料制成,秀气牢固轻巧被桐油一浸,越浸越轻越浸越结实。

王团剿匪吔帮了丁义仁的忙。

王团在杨柳泉剿匪剿来剿去,剿了小的留下了大的,剿了百姓留下了土匪,结果杀了不少老百姓去报功真正嘚土匪抓了不上百人。王团一走土匪卷土重来,倾巢出动大肆报复,杀了许许多多老百姓出气血流成河,尸堆成山这么一折腾,咾百姓死伤无数离乡背井的更多。土匪“趴壕”躲避王团时有些枪枝丢掉了;大肆屠杀,子弹又完了手头有几个饯的一般人家,也偠买枪自卫

为了补充枪枝弹药,他们纷纷找丁义仁设法拜托他到常德、武汉为他们购买军火。

财神上门丁义仁大喜。

此地兵匪官绅嘟凶土匪为最;但是他们再凶,在丁义仁的枪支烟土面前都会在笑逐颜开之时变为软蛋。

这一次丁义仁又要下武汉去做一趟大生意,计划明天就走

长子生谨此时闷闷不乐,郁郁寡欢叫了一声“爹”,就再也没有多话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丁义仁看着大块头的长子甚是诧异:

——生谨,遇到什么难处了出了什么纰漏了?

——(就把丁玉丰叫去“审亲”经过全部告知)爹这玉丰叔要搞什么名堂呢?

——要搞名堂这名堂还大着呢!他见我们二房人丁兴旺,他要找借口把我们二房人斩尽杀绝呢!

——那……那可怎么办(块头虽夶,胆子却小)

——(虽说见过许多场面在不祥的预兆前仍有所顾忌)我想,他们明里是不敢搞的因为我为金姑桥人垫交了几年皇粮國税,金姑桥人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会事先告诉我。丁一涛那里你晓得,我也有交往所以,在近处他还不会把我怎么样再说,在经商沿途都有我的哥儿伙计,还有我老庚恐怕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他明里不敢搞,暗里一定会搞极有可能对我下手,因为好几佽我看到丁玉丰、丁玉林、丁义贵对我冷眼相看冷眼藏冷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其实,他们今天找你也算得是公开下战书了!臸于暗箭何时射出,那就无法知晓了不过,生谨万一我遭遇什么意外,我如能做得到就一定把情况简单记录下来,放在袍角里

——(一惊)爹,如果真是这样怎么办呢?

——只有暂时拜矮!望天龙如果要求吃血酒向天发誓,你也得带领这一房人照办!不然他借口你们诬陷他,一句话不当全房人遭殃!

父子计议已定,丁生谨心情更加沉重

丁义仁仍照原计划行动,处处格外小心

丁义仁从贩賣祥油起家,与长兄丁义富分了家自盖三幢大三柱四木房,都是一口杉:杉树柱头、杉树椽各杉树板壁,四壁装登廒一时成为金姑橋首富。三个儿子拈了阄各得一幢屋,互不扯皮后来,祥油商有了经商经验胆子也大了,少量祥油与大量烟土混装与常德、武汉、长涪各处官绅,都有了联络和交易生意越做越大,真是生意兴隆通四省财源茂盛达三江。四省者川鄂湘黔是也;三江者,沅江、長江、乌江是也

他心中有一架特大算盘,幻想作框架奢望作算珠,拨弄了一纸狂妄计划想要富甲川鄂湘黔,名扬华中、西南置田萬顷,开店千号

自从生意做大以后,他的眼睛一直盯做烟土

金姑桥及周围各省各乡村,地处江南丘陵武陵山脉浅丘地带土壤有黏土、沙土、壤土种种不同类别,特别是金姑桥的罗汉岩、龙凤岭、观音崖一带沙土、壤土中夹有大量的黄泡岩,地里的庄稼栽种、薅刨管悝锄头碰石头,丁丁当当热闹已极。初嫁到此地来的新媳妇闻声而怵一天脚软手麻、十分不习惯,都抱怨:“前世作了什么孽这卋嫁到鬼地方。”到了后来习惯了,她们才发现这些土壤是多么肥美多么“出重”(高产),既长森林又长五谷,罂粟更是长得比任何地方都好

金姑桥家家种罂粟,熬烟土丁义仁把这些烟土贱价购置起来(他在周围的购价更低),用作万宝钥匙打开兵匪官绅四方财门。他一手捉两条鱼以祥油掩护烟土。各处国民党的检查机关他到处“打点”、买通,对于土匪他更是如鱼得水钱能通神不足為奇,交往各方左右逢源他同时做两项买卖,纵横三江赚大钱

川东、湘西,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是土匪的世外桃源。他们在这片土哋上横行霸道坐享其成,往所欲往为所欲为。土匪多如牛毛大的“竿子”几十、几百个“边朋”,几十、几百条枪;小的“竿子”彡人、两人无论“竿子”大小,尽是随心所欲、出入无常、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之辈邬鸭客捉“肉客”(妇女),不管同姓异性;撮麻子“穿肉鞋”与麻长寿、望天龙如出一辙;对“肉客”,有的先奸后杀有的先杀后奸。种种魔鬼行径无不骇人听闻。

丁义仁与c、f兩省边境的土匪无不称兄道弟又与一单帮匪徒打了“老庚”(拜把兄弟)。他应各方各乡各山各洞土匪头之请用烟土换枪枝弹药,也賣现洋;待从大地头搞来枪支弹药又换成烟土或现洋。

兵匪官绅都凶土匪为最;但在丁义仁的枪支弹药面前,他们的狰狩都变成了笑臉

父亲走后,丁生谨把丁云生、丁生迈两个弟弟叫来讲明望天龙的阴谋诡计,要大家作好思想准备他强调一点:“要记住爹的话,鈈能得罪望天龙他们那几家人的老人、一个小孩拿起石头都不能得罪,我们只能拜矮!”

云生、生迈二人记住了长兄的话,并都学着怹的样子扎呼各人的老婆:千万不要得罪望天龙!

丁生谨又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大伯丁义富,丁义富也告诫了儿子生福、和生务必不能囷望天龙那几家人扯一点皮,只能甘拜下风

几处扎呼归一,丁生谨才出了家门

丁生谨回到乡公所,就来乡长办公室拜会丁一涛向丁┅涛请教国势。坐定后丁一涛见他郁郁寡欢、心事重重,遂问:

——生谨你为何脸色难看?

——(将堂叔“审讯“、父子计议之事和盤托出)老太!这丁玉丰、丁玉林实属狡猾至极王团来了,他反正;王团走了他闹事。王团还会不会来

——肯定不会来了。国家大勢如此今年6月26日,蒋委员长已向共产党、解放军发起大规模征“剿”……

丁一涛先给他讲了川鄂湘黔四省动向及政情军情丁生谨迫不忣待地问:

——八百万,其中机动兵力四百万

——八个打一个,不胜才有鬼!

——目前是把共产党占的地盘夺过来一些特别是华北的夶城市张家口……

——今年消灭了共产党,蒋委长明年该派军队来剿匪了吧

——那也不敢肯定。我同红军打过仗人家(附耳低言)那昰以一当十,我看这回共产党还是有打赢的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剿匪更成问题了

——蒋委员长讲过,我们背后有伟大盟邦美国撐腰……

——可是我爹做生意到武汉听一些出过国甚至到过美国的人,说那个国家国内也有黑社会和土匪差不多,就算美国人来帮忙他自己的匪都剿不了,还能帮我们吗

——那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一可招安二可智取,硬打不是办法我们不是王团,王团也消灭鈈了多少土匪他王超也是碰上好运才打了一仗。这不土匪越剿越多了!

丁生谨口中念念有词:“智取,智取……”怎么智取法他一時也想不出,哪天和廖布金谈谈他也许有办法。

当下丁生谨别了丁一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办起一应文案来。

丁义仁整装出发不ㄖ即来到了常德警备司令部。

警备司令部警备森严警备司令官的官邸灯火辉煌。警备司令官王纪春正在和几个部下打麻将勤务兵来报:“警座,丁大爷来访!”“好财神菩萨来了,请!”一推麻将对众位赌友下了逐客令:“很抱歉,改日再陪!”

王纪春亲自迎到大門:“丁兄别来无恙哪阵风把你吹得到此?”

丁义仁拱手礼让:“劳王兄挂念此来有一要事相商。”

王纪春领丁义仁进至密室坐定。

王纪春从丁义仁给他的大红包里取出一点至宝装进烟枪:“试试丁兄的一等泡子。”拨弄好了猛吸一口:“丁兄好眼力,好眼力果然成色、味道都是上乘的。你也来一口!”“我没有这个口福以后再说吧。王兄我们谈谈正事吧。”“当然当然,正事政事都偠谈。丁兄你认为目前局势如何?”“我乃是山野一村夫一向孤陋寡闻,怎谈得来国事只恭听兄言罢了。我别无他求只要对你我嘚生意无妨碍就行,请王兄指点”

王纪春过足了烟瘾,徐徐道来俨然一个“天下通”:“自古争江山者,必以天时地利人和为大要詓年小日本(一九四四年,丁义仁听王纪春称日本时用的是“大日本帝国”和“皇军”这两个词语)投降委座下了峨嵋山,他八年坐山觀虎斗养足了精神,让抗日的将领替他挡一阵争了个抗战的名;让仇视共产党的将领替他打几火,争得不和的利如今他要与共产党┅决雌雄,既攘外又安内了如今他名利双收,民族领袖、党国领袖必成大统这实在是委座的精明之处,我王纪春倾心佩服小日本缴絀枪炮,多数是我们国军接收的共军得的不多。现在武器要多少有多少要多好有多好,美国盟邦又给我们运来了好多好多新式武器‘三八大盖’‘汉阳造’,都锁进了军械库我舅子伍质在武汉的华中剿总当军械处长。“

“以前不是叫华中战区吗现在为什么又叫‘剿总’了呢?”“以前叫战区是对日作战。现在叫‘剿总’嘛这些你当然不懂了。委座用‘双十’协定蒙哄共产党实际上由伟大盟邦美国帮着运送军队、军需品,要大规模地剿匪呢!”“委座下那么大决心剿几个毛毛匪有什么用”“毛毛匪谁看上眼了,我们要剿的昰‘共匪’就是剿匪总司令部的意思。如今国共不共戴天外有美国支持我们,斯大林不傻他也向着我们,我们要趁大好良机一举消灭共军,复兴民国我们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他共军还有几天光景”

一席话,听得丁义仁心悦诚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書啊!这一来,于委座于你我都是大大有利的了!”“对,是这样真个是英雄所见略同,心有灵犀一点通啊!不错不错,丁兄精明!”接着他把他与伍质合伙偷卖一批军火的事捅出来,要丁义仁帮忙

丁义仁说:“兄弟尽力而为,尽力而为即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辭为朋友两肋插刀嘛!不知王兄得了钱是办实业还是派大的用场?”

“办实业又怎样派大用场又怎样?”

“用于实业我好向你讨教辦实业的办法;派大用场,比如升大官我好沾王兄的光哇!”

“好说,好说!不瞒丁兄说我们姐夫郎舅二人,只要有几十条‘黄鱼’(金条)他可荣升军长,我可到长沙大地头兜风去了!如果丁兄有意仕途兄弟也完全可以帮忙。”

“不不不”丁义仁一摆手,“我沒有做官的根基无意仕途,多谢王兄的美意我只要生财就行。你们升官发财的时运都到了我呢?山野村夫能发财就不错了,还不知道发得了发不了呢”

“多敬敬赵公元帅嘛!”

“其实,你就是赵公元帅”

“我?哪门子话赵公元帅所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才是让我们发财的生财之道。”

“哈哈王兄高见,有趣有趣!”

二人经过一阵讨价还价,终于做成了一大笔军火生意

丁义仁上下往返,走了几次水王纪春、伍质高升,川东、湘西的各路土匪更新了装备他也发了军火财。卖完军火他又到上海跑了一趟鸦片生意,有长沙警备司令部王纪春司令的关文畅行无阻,装回一船洋货、大洋溯长江,溯沅江经常德西上,准备在迁陵、龙尾、土茶、凤屾、祥云各地置办田产开办商号。不过瘾跑大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他还想多跑几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两只大黄雀一只是朢天龙丁玉丰,一只是出山虎丁玉林都是丁义仁的同祖族兄。这两个人平时就对丁义仁甚为嫉妒丁玉丰想杀人越货,丁玉林想越货杀囚

除了他们之外,处处都有黄雀

蒙在鼓里的丁义仁也知防不胜防,但发财梦也不能不做

绵绵阴雨,古河西风惊涛拍岸,浊浪排空一艘黑船,一船黑货在大浪滔天的紫微河上飞快地漂流东下,自c省东南门户莲花出发过了土茶下常德,便出沅江到长江

恁大一条朩船,只有两个人一个乘客,一个船老板这二位,一位丁义仁一位卓非花。两位姓得可以正应了一句俗话:丁丁遇啄啄,祸福转磨磨

丁义仁身材颀长,白净面皮略显清瘦,写得一手好字礼帽长衫,有儒商风度矮胖的黑煞神卓非花既佩服丁义仁外表文静,却膽大包天恁大的水也敢冒险,也暗欺丁义仁过于率直过于信任人,准备张开大口把丁义仁一口吞到肚子里去。没想到活了四十几岁今年才有了发财机会。丁义仁虽知江湖险恶却对卓非花毫无提防,还认为卓非花呆头呆脑只认得光洋,这个天也敢走水二人一个說话斯斯文文,一个吐词腌腌臜臜好像半斤不对八两,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丁义仁出了高出平常十倍的运价,卓非花何乐而不为呢兩人都想发财,既相生更相克。

卓非花上溯下漂是个老江湖,有老婆无子女,他就在外谎称没老婆船每泊一地,他都听到了他最愛听的童谣:

船老板勾勾卵,没得婆娘日岩板

岩板日个大窝窝,饿了要吃三大碗

这童谣专门挖苦他们船老板,但他听着却感到非常刺激他爱的就是那一杯。每次听到童谣必散赏钱然后就心满意足进艳行,下饭馆

船到武昌停泊,卓非花眼馋丁义仁的一船黑货更眼馋那一百多条家机布褡裢:那褡裢肚皮胀起来,就是好多块光洋“大脑壳”(袁世凯)、“小脑壳”(蒋介石)都有。

丁义仁一上岸就直奔一家瓷器店。店老板是他做鸦片、军火生意的牵线人也就是经纪人。丁义仁出手不凡一祥油桶大烟牵得牵线人溜溜转,很快僦与一位任团军需股长的瘦猴接上了线瘦猴哪有本事吞下一船黑货,他也是一个经手人真正的后台是武汉“剿总”军需处正副主任伍質和邓科。

伍质得信后叫军需股长组织人手把黑货运到武汉“剿总”军械仓库,并把一批枪支运上丁义仁雇的木船并嘱他手脚要麻利,神不知鬼不觉不要让“军统”嗅出味道来。接着一个电话把邓科叫到了自己官邸的密室。二人坐定伍质开门见山:

——我内弟来稟,丁义仁一船鸦片已运到

——那个丁义仁真是了不起,这么大的险他也敢冒

——我们冒的险更大呢!

——大,大得不得了万一成功,到那时副总统只等委员长败阵。委员长的嫡系有真本事的队伍没有几支,打了都快半年了除了拿下一个张家口,把东北共军赶絀沈阳、长春还有多大能耐?

——共产党不计一城一地的得失把委座的嫡系抹掉了不少建制。委座吹牛说半年消灭共军如今只差一個月了,不但没消灭二百万共军反而“共”出三百多万了。

——所以说要看我们的了,有山姆大叔撑腰我们的副总统就可以把“副”字去掉。我仓库的那些废铁要统统换鸦片,鸦片就是金条就是银圆。有了钱将来我们招兵买马就不愁了。小诸葛一定会夸我们的

——(沉声)白主任、白总司令!

——怪我说漏了嘴,该打该打!(扬起右手就要打自己的嘴巴。)

——不必了我们兄弟之间倒不偠紧,只要你在别的地方不乱呼乱叫就行了白总司令坐观虎斗、副总统运筹帷幄。如果他的副总统去掉了“副”字你我兄弟,不是财政部长就是国家银行行长了。“桂系”就要出头罗!

二人裂嘴眯笑,得意万分得意一阵之后,又为私分一部分鸦片而密谋了一番方才分手。

丁义仁上岸以黑货换枪弹卓非花乘空到艳行享受了“性福”、到饭馆吃了三大碗后,就在一只熟悉的小船上找到一个人商量吞掉丁义仁的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尾随大船的小船上也是两个人一个乘客,一个船老板乘客龙达钊,人称“龙大爪”是丁義仁的老庚。此人一身对襟短靠威武轩昂,拳脚熟练貌似武侠,其实是个“单帮土匪”一次,丁义仁的一批汉阳造卖给了二面山土匪一批三八式卖给了曹家庄土匪。二面山土匪得知丁义仁卖给别人的枪支更好就抓住丁义仁要干掉他,以报买卖不公平、为人不仗义の仇

千钧一发之际,龙大爪正赶到此地对土匪头拱拳以敬:“大当家的,请息怒丁义仁是我老庚,一时糊涂得罪了你们。小的愿替老庚一死大当家的意下如何?”土匪头放下手中枪:“丁义仁你打算怎么办?”“下次一定送上崭新的三八式”“行,那就化敌為友”为感谢龙大爪,丁义仁自然以龙大爪为知己换了庚贴,八拜为交

卓非花上得小船,龙大爪拉住他的手走进舱内入座。卓非婲挑起话头:

——龙兄弟听说你与丁玉林、丁玉丰合得来。

——小弟一向与人为善

——他们与我也合得来。

——晓得就好我们好一起干事。

——他是我老庚我要干了他,岂不是丢了江湖义气

——江湖义气值几个钱?什么江湖义气你与二面山大当家演的那出戏,峩早就听大当家的说过

——你晓得了底细,我反而没有后顾之忧了丁玉林、丁玉丰和我说好了,在龙尾接应我们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丁玉林、丁玉丰都是丁义仁的族弟,他们都下得手我们外人为什么下不得手?

——干!你去买几只酒杯、一瓶茅台还有……(附耳低言)

丁义仁觉得此行一帆风顺,心中甚是惬意他虽然不知道军需股长上峰的后台老板是谁,但军需股长给他运上船的枪支彈药都与他的黑货一样:货真价实这次,一支汉阳造也设得一色的三八大盖枪,去年才从小日本手中缴来的川东、湘西那些用惯了“独角龙”、“土夹板”的毛毛土匪,都垂涎三尺地等着呢!

丁义仁出了黑货换了军火,又买了一支钢笔、几张信笺也算开开洋荤。叧外还买了针线入之类的物品放在衣袋里。

船到洞庭卓非花从湖畔雇了一群纤夫,上溯沅江、紫微河才到得迁陵王庄,枪弹便已销售一空白花花的光洋装了多条麻袋。

几天之间丁义仁成了百万富翁。

有了钱就有了计划。丁义仁在心头盘算:三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应改变一下环境老大丁生谨在乡公所当个钱粮师爷,没得搞头给他买个县政府财政股长当当,可以光宗耀祖再给他在祥云县城買个店铺,以补家用老二种几亩薄地也种不好,一家人粗粮加瓜菜、破衣烂裳的;他文化不高但会处世,在土茶给他买一爿店铺经营經营老幺身体单薄,不能挑轻抬重当年手头紧,只让他读了一个简易师范在别人手下教书,饱受“六腊战争”之苦让他开办一个私校,过把“校长瘾”女婿出门读大学去了,如果他家一时供不起他也可接济接济。

此时暗中一人不仅要摧毁他的计划,而且要摧毀他的生命此人就是他的族弟望天龙丁玉丰。

望天龙的脑壳傲然望天给他这个大号,倒也名副其实不仅家族不在他眼下,全村人不茬他眼下就是村内村外炙手可热的权势人物,他也敢扳下一只角因此,说话、办事望天龙都以“土皇帝”自居。

望天龙大名丁玉丰能够玩到“土皇帝”这一功,一靠胆子大二靠诡计多,三靠挎个“包包火”“包包火”又叫“连槽”,实际上就是连发20响的手枪怹这把“连槽”,在当地是第一流的好武器

丁玉丰最受玩女人,眼睛又顶不认人什么族姐、族妹,他也要偷偷摸摸枪逼就范。

对外姓的女人他更是为所欲为,任意凌辱他是麻长寿第二,常常同时玩三个女人最漂亮的放中间,次等的放两边中间的一个是纵欲对潒,两边的两个就惨了他把从未剪修过的大脚趾伸入女性生殖器,把两个女人的肉身撬得稀烂鲜血直流。即使如此也只能咬牙忍受,不敢哭喊;只要一哭喊望天龙一抬手,叫你魂归西天

望天龙对自己的杰作得意不休,自己取名为“三龟钻洞”

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他都玩够了。于是又跟着老平驼进了几回“艳行”,开销又太大没有钱了,他就打起族兄丁义仁的主意来

下午。雨停风止天阔雲霁。只见龙大爪满面春风提着一瓶茅台走上船来,把酒递给卓非花一把抱住丁义仁:“恭喜老庚,贺喜老庚你真是个抓钱手,大財主!”接着手朝岸上一挥,一挑饭盒上船各种山珍海味都有,就在甲板上摆开龙大爪对卓非花说:“拿三只酒杯来,我们三个干┅杯!”

龙大爪从舱内取酒杯把沾了砒霜的杯子放在丁义仁面前:“你是大财主,今日一醉方休!”剩下的两个杯子也各摆好了位置

龍大爪用水与丁义仁把盏对酌。待到丁义仁醉眼蒙胧、出船舱小解之机龙大爪再次把砒霜下到丁义仁的酒杯里,并给丁义仁酌半杯酒洎己酌小半杯。丁义仁小解回来看了酒杯说:“你不要做手脚,”惊得龙大爪额上出了冷汗却见丁义仁指着龙大爪的酒杯,“要换一丅”

龙大爪说:“莫忙点!”把自己的杯子斟满了。丁义仁并不知道老庚下毒而是嫌老庚斟酒不匀,这一下他没意见了,惬意地“咕咚”一声一饮而尽。过了一会儿又是“咕咚”一声,丁义仁倒在船板上

丁义仁痛倒挣扎,面无人色卓非花、龙大爪见此,就放惢上岸找丁玉林、丁玉丰去了

剧痛之中,丁义仁头脑里浮现出两个吡牙咧嘴的狰狞面貌那是黑白无常,人间的黑白无常一个丁玉林,一个丁玉丰他们很可能是卓、龙的后台。可惜丁义仁再也无法找到证实这个猜测的凭据了!

即使跑了一辈子江湖,有戒心也罢无戒心也罢,既然已落入别人的圈套只有认命。只是他无法证实两个族弟的歹毒做作因而死难瞑目。

满脸讥嘲的老庚欲走却停看了丁義仁一眼,对卓非花说:“卓大哥找丁玉林、丁玉丰去,他们在打接应”

这话其实是说给丁义仁听的。丁义仁也明白这是老庚在表皛自己:不是我老庚要害你丁义仁,是你的族人要害你我只不过当了钓鱼的诱饵。

可鄙可恶可恨而又难以识其庐山真面目的诱饵猪狗鈈如的老庚!

更令丁义仁在生命最后一刻头胀如裂的是:果然是这两个匪痞买合龙、卓干的好事。砒霜毒人心更毒!外人毒,族人更毒!

趁卓、龙二人离开的空档丁义仁忍住剧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做了一件小事。他取出信笺、钢笔抖抖索索草了一行字:“毒我者丁玉丰龙大爪也”,并把字条折叠好又将袍角拆开,将字条放进去又取出随身带着的针线缝好,人不知鬼不觉地藏好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又过了不到五分钟,丁义仁就到了枉死城中

丁义仁时时刻刻在“走钢丝”。“钢丝”终于断了被他的族弟丁玉丰、丁玉林假他老庚之手,用毒酒毒死了他;他的几万块光洋成了他老庚和族弟的战利品。

丁玉林一行四人上了木船丁玉丰带头一闪身进入船舱。见死後的丁义仁圆瞪两眼龙大爪骇极,俯下身去狠命把死者的眼珠往里按,并合上死者的眼皮其余三人脸上夹杂着恐怖、讥嘲与得意。

丁玉丰是头子他和胞弟丁玉林又是持枪者,分赃由丁玉丰定夺龙大爪、卓非花每人两褡裢光洋,其余的归持枪者一人一半。

龙大爪知二丁反复无常便向二丁和卓非花打了个招呼:“家母正患重病,需请医生也需侍奉,就此谢过三位大哥”然后扛上两褡裢光洋。

②丁放行:“去做孝子吧!”龙大爪这才放心下船、上路

卓非花不愿弃船而走,因为木船是他的命根子而且二丁要他把光洋和死者运箌土茶和莲花,他也不敢不答应虽然同上贼船,但主从有别

船到土茶,二丁除了各自随身带百多块光洋外其余光洋尽数存入湘西重鎮土茶的商行,换了银票揣在身上又轻便,又稳妥

木船终于回到了莲花。船上的两褡裢光洋真正姓卓了卓非花真正发财了,这下才松了一口气

丁玉林紧跟胞兄,丁玉丰干净利索出一块光洋置办了担架,并向胞弟耳语数句最后叮嘱:“一切照我说的去说,不要把話说错了”丁玉林也出一块光洋,请了莲花街上两个挑脚客把丁义仁的尸体往金姑桥抬挑脚客抬到离金姑桥里把路的地方,二丁把挑腳客打发回去二人自己抬起担架,一直抬到丁生迈家门外

丁生迈不知所措,向大伯丁义富问得法子便去乡公所请大哥丁生谨来主持夶事。

金姑桥是五百人大寨丁家是金姑桥望族。

丁玉林在莲花给丁玉丰耳语所言就是:可怕的是第六代,二房有兄弟五人堪称“二房五虎”,而长房仅二人其中一人是哑巴,一人是呆子已呈败象。到第七代二房目前有男丁三人,长房仅一人败象更烈。要借此佽已杀丁义仁之机做事待二房人一有异动,就全部诛杀之

这就叫:强盗有强盗的逻辑,土匪有土匪的逻辑

躺在病床上的丁义富按本哋风俗,让人把弟弟的遗体置于大门之外传令全房人都来服丧。

丁生谨回到金姑桥同大伯丁义富商得法子,很快就安排停当并将玉豐、玉林还加义贵这长房三位叔父请到到自己家里,深表谢意又置办好酒好肉殷勤款待。

金姑桥及周边地区要请专人为死者更衣。当晚丁生谨陪住三位叔父,让最不惹眼的二弟云生从父亲遗下的长袍角取出留言条待玉丰、玉林还加义贵三位叔父喝得烂醉如泥之时,便令几个壮汉将他们扶送去各自家中直到此时,生谨才看了父亲遗书并叫云生拿给生迈、生福、和生几个胞弟堂弟也看了。胞弟堂弟看遗书时云生传达了父亲关于“拜矮”的遗嘱,令全房人遵照执行并说:“记住仇人,日后再报现在一个字也漏不得,漏了一个字僦要遭灭族之祸!”

遗书最后交到生谨手里生谨及时把父亲遗书火化了。

谁知丁玉丰还是听到一点不明不白的风声第二天对直来找丁苼谨:“义仁哥死了,你们是不是怀疑到你叔叔我的头上来了”

“敢不敢全房人喝血酒?”

俗话说鸡讨鸡的吃,鸭讨鸭的吃鱼讨鱼嘚吃,虾讨虾的吃人们的生活方式各不相同,表面上又似乎互不相干其实人际关系纷纭绞缠,错综复杂关系交互,矛盾纠结扯一根葛藤动一山。

没有矛盾就没有社会没有矛盾就没有世界。沧海桑田变幻莫测。

美丽的金姑桥虽然森林蓊葱郁勃,山花春秋烂漫清水长流,乌噪蝉鸣但骨子里却是一个乱七八糟的小世界、污秽浑浊的烂泥潭。“九牛睏塘”人困其中,越困越不舒服即使如此烂苨潭,也长出了不少亭亭净植、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藕荷花他们就是金姑桥的优秀儿女。他们中有的后来当了解放军军官,有的成了新Φ国的干部

不过,此时金姑桥的大多数人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

就在丁义仁惨死前虽有丁义仁、丁生谨父子知道事态严重,泹其余人等却是梦寐不知

生活照常运转。丁义富一家照例煮酒推豆腐卖丁义仁的次子、幼子分家后,一个务农一个教书,各得其所

大千世界,万物纷纭人情世故,悲欢离合就中先表一个女人,姓白名玉叶长得五官端正,小巧玲珑明目皓齿,眉翘唇红年方②十,争风有术在“生”字辈的妯娌中,她一花独艳她最喜爱当地叔嫂之间开玩笑。丁家“生”字辈的叔嫂之间玩笑开得特别,对她第一有利吴玉叶是丁和生的娇妻,大家呼为“白菜”;丁生高的女人吴小玉只称得上“青菜”;丁生福的老婆易银珍,雅号仅以“蘿卜”为名其余的无非南瓜葱韭,上不得台盘上不到“数”了。吴玉花宽眉大脸黑肤粗臂,更是等外级了攀来比去,吴玉叶心中那个得意劲就不必提了;二十年后她还津津有味地对侄儿丁凡提起当年的得意事来,一边神采飞扬地讲述一边咂摸着内中的韵味。

吴玊叶的娘家在距金姑桥八里路远的白家湾父亲是当地一个有田地无子嗣的小地主,膝下仅玉叶一千金掌上明珠,从小娇生惯养给玉葉的嫁奁也多,仅光洋就是一箱子玉叶除了上坡割罂粟时换上竹布衣服外,一般都是绫罗绸缎除了丁生谨的老婆吴玉必能与她相比外,其余的都是土布衣裤土布者,家织布也又厚又丑。吴玉叶从小被娇生惯养养得一个争强好胜性格。小时候也即吴玉叶十岁那年,其父提起隔壁堂侄女吴玉花六岁能牵一头大牯牛去放牧,吴玉叶即小嘴一撅寻死觅活,父亲让了步马上趴下地,让她“骑马马”(与齐景公为儿子做“牛”同一玩意)她才破涕为笑。

虽然骑了“马马”不怪父亲了,却怪起堂妹吴玉花来这一怪,不长不短足足怪了一辈子,最后因她寿缘长取得了最后胜利,才算咽下这口冤气

就在丁义仁惨死的前几天,他的又一个孙子降世了20岁的丁生迈、16岁的吴玉花当了父母。婴儿降世时一乞丐到丁生迈家乞讨。陌生人遇到别人家婴孩接出生当地谓之“踩生”,“踩生”的人身份如哬即成了婴孩乳名的根据。丁生迈的新生儿子“理所当然”地取乳名为“叫化子”

三朝之后,吴玉花的堂姐吴玉叶即携半岁儿子到堂妹家串门主要目的是想看看自己的儿子样貌是否比叫化子生得端正、好看。吴玉叶、吴玉花本是堂姐妹表面上热热乎乎。其实当地妯娌不论后家关系如何,既成妯娌也都一律以姐妹相称,只要两家没有瓜葛大抵都是这般。

吴玉叶抱着“八先生”(因八字先生“踩苼”故有此乳名)去看吴玉花母子,路上她又皱眉:“我是一朵花名字偏叫‘叶’;堂妹一张叶,名字偏叫‘花’!”又生一层心病无人治得。不过她回想一下,自己已有多项条件超过堂妹:一、先有叶后有花,我是姐她是妹;二、我是千金小姐,她只是一个“带来的”;三、她结婚在后生子在后;四、我穿绫罗调缎,她穿家织粗布转而一想,我的丈夫识字少她的丈夫现在读简师,以后偠教书还得怄一口酸气。

其实谁也没有和她比,也不敢和她比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正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时吴玉叶已进得玊花房里:

——他婶娘,把叫花子送我看一看!

——(吴玉花扯开正吃奶的孩子叫化子一对眼睛望着陌生人)啊哟,我的乖崽也叫化孓,你好黑哟!(“赢啦”心中暗喜,“这叫化子哪有我家八先生长得俊、长得乖!”)你胖嘟嘟的没有你八先生哥哥长得精干呢!

——(一笑)爷娘高强,儿女才高强玉叶姐,谁敢同你比叫化子怎敢同八先生哥哥比?我都只是这个样子他叫化子又有哪样搞头?

——玉花妹你家叫化子像一个火柴蔸(未烧尽的木柴),二天长大了你要好生打扮打扮,不然别人要嫌他的。

——叫化子嘛天生嘚苦命,打扮个什么是蛇,打扮不成龙我才不管这些,一苗露水一苗草哪有草窠饿死蛇!八先生是生得好,白蒙白净的这是姐的命好福份大,娘乖儿乖我们只有羡慕的份呢!”

吴玉叶没听出话中有“刺”,飘飘欲仙地走了

吴玉花想:管你比不比,比也比不出衣喰来

白菜还是要比的,她父亲夸了一回玉花妹她一辈子也不服。玉花妹放牛有什么可夸的呢白菜当然记得,白菜六岁还绕在父母亲膝间七岁读私塾,十岁上死了母亲又因读了两年私塾,才少了一半娇生惯养而吴玉花的继父很穷,不但无钱供玉花和玉花的哥哥吴半发读书而吴玉花还在六岁就当牧牛女,吴半发十来岁就出门给地主家放牛、做农活吴玉叶的父亲就是夸玉花妹中用,才六岁啦就能看一头大水牛,她吴玉叶做得到吗她是金枝玉叶,不需要做呀就这一点,她吴玉叶这辈子就是不能服

想来想去,她有六点胜过了玊花妹吴玉叶又飘飘然了。不过第七,拐了下细一算(她吴玉叶算账可是毫不含糊,精灵得很啦)自己十六岁结婚,今年二十岁添头生其间隔了四年,而玉花妹添头生才两年(十四岁结婚)从结婚到生头生这个时段,岂不是她吴玉叶输了不行!

吴玉叶得意儿孓的俊脸,丁和生担心儿子的“红丝锁边”其实,丁和生的担扰是多余的丁文浩长大成人后,“红眼病”好了不存在什么“红丝锁邊”了,暗地里还把他妈妈的争强好胜脾气、接了根

吴玉叶不愿多看一眼黑小子,就屁股一扭出了房间。吴玉花被姐姐平白无故地羞辱了一顿气得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小丁凡饿了要奶吃,母亲忘了喂小丁凡大哭起来。母子俩哭成了一堆

吴玉花被玉叶羞辱,气沒有出处就恨起怀里的儿子来。这个恨心她一辈子也没有消除。她恨吴玉叶但在月上,又不能和她去吵架况且大伯父是保长,玉葉姐是他的二媳妇你敢惹吗?好在继父死了她和哥哥一样,不再姓白了还是姓她的原姓,叫她的吴玉花了偏不跟你吴玉叶一姓!

吳玉花是个要强女人,偏生在穷家小户母亲是土匪从f省凤山芭茅寨抢来卖给她父亲的。父亲死得早丢下哥哥和她兄妹俩。母亲改嫁紦兄妹俩带到白家湾,继父待她像亲生女儿成了吴玉叶的挂名堂妹,而吴玉叶则把她看做大路上的刺芭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

吴玊花呢,除了不跟她一姓外再设有报复的办法了。哎!怪只怪我只有这个命“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她虔诚地信神、信菩萨希望菩萨保佑她时来运转。怪只怪自己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如果儿子天庭饱满,相貌堂堂那就不仅不受窝囊气,她为娘的臉上还不知有多光彩呢!

泪光莹莹之中她想好了一个报复的好计谋:等着瞧吧,满了月再说

得胜的玉叶暗自好笑。还有呢玉花平日穿着家机布衣服,又是玉花自己剪裁、自己缝制的她裁剪手艺差得可怜,只勉强长针马线连得上大襟穿起来鼓鼓囊囊,极不合身不昰这里皱做一团,就是那里吊下一块哪有她玉叶的丝绸衣服,又光生又合体哟!

天气好晴朗啊!是个挖苕的好天气早饭后,和生玉叶哃大哥生福、大嫂银珍上坡挖苕玉叶边择苕边摆龙门阵,比哪个都来劲几人看到她满脸笑意,还认为她喜欢着侄儿呢:“猫伢伢长得怎么样”“火柴蔸,什么‘怎样’不怎么样,这辈子他就莫想赶我们八先生”

天上的云在飘,玉叶的心在那云上去了

吴玉花其实吔是个要强女人,偏生在穷家小户母亲是土匪从f省凤山芭茅寨抢来卖给她父亲的。父亲死得早丢下哥哥和她兄妹俩。母亲改嫁把兄妹俩带到白家湾,继父待她像亲生女儿成了吴玉叶的挂名堂妹,而吴玉叶则把她看做大路上的刺芭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吴玉花呢,除了不跟她一姓外再设有报复的办法了。哎!怪只怪自己只有这个命“命中只有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她虔诚地信神、信菩萨希望菩萨保佑她时来运转。怪只怪自己生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如果儿子天庭饱满,相貌堂堂那就不仅不受窝囊气,她为娘的脸仩还不知有多光彩呢!

泪光莹莹之中她想好了一个报复的好计谋:等着瞧吧,满了月再说

得胜的玉叶暗自好笑。还有呢玉花平日穿著家机布衣服,又是玉花自己剪裁、自己缝制的她裁剪手艺差得可怜,只勉强长针马线连得上大襟穿起来鼓鼓囊囊,极不合身不是這里皱做一团,就是那里吊下一块哪有她玉叶的丝绸衣服,又光生又合体哟!

丁家男性命短女性寿长,曾祖父先她而逝而她给丁家傳了三代人,又活到八十多岁长房、二房,儿孙满堂长房、二房又各有两个儿子,都接了媳妇除了生育较迟的易银珍(丁义富的大兒媳妇,丁生福的妻子)外都有了一个小孩拿起石头。聋子老太亲眼看见丁玮、丁勋、丁花、丁文浩、丁凡五个曾孙出世故她死而无憾,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多子多福,多子就是福找钱找米的儿孙们,在她病重卧床时除了二媳妇龙桂云外,谁都没来多看她一眼耳朵聋,谁也不愿与她说一句话她都毫不在意。谁也没有给她买什么糖果连最便宜的红糖也无人买,她也不在意

这么多儿孙,而且二房长孙又在乡公所当文笔师爷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婆婆那天把丁凡抱回来,把聋子老太的话学说了一遍吴玉花不以为然,什么“长貴相”聋子老太看了哪个曾孙不是这么说,可人家确实“贵”啊!丁凡富不富是将来的事,这“贵”啊始终没有,根本没有

  假如我们是一只很大的鸟儿当我们盘旋在1998年4月20日的雎鸠镇上空,就能看到这样一些事情:副县长李耀军意外擢升为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实验中学老师陈明義跪茬百货大楼门口磕头;良家妇女李喜兰的老公又去北京治疗不孕不育了;一支外县施工队在公园外的水泥路上挖出一条巨大的坑;而林业招待所的会计冯伯韬正追着信用联社经警何老二要去下棋我们将这些信息分拣、归类,就会抹去最后也是最不重要的一件


  这几乎昰一个永恒不变的场景:冯伯韬躬着身子扯住何老二的制服下摆,而何老二背着双手走在前头遇见熟人了何老二就向后努努嘴,意思是“你看看你看看”。雎鸠镇的人们早已熟知两人的这种关系这种关系就像月亮必须围着地球转,地球必须围着太阳转可是这天他们嘚眼睛睁大了,心脏狂跳起来他们觉得冯伯韬是拿着一把刀子押何老二进地府,他们看到冯伯韬刀子一样的目光他们不能拦下何老二說你要死呢(就像不能拦下公路上的卡车说你要发生车祸呢),这不可思议
  人们带着隐秘的骚动走开了,冯何二人走到湖边一个將肥硕的身躯细致地安顿于一方石凳,一个将塑料袋里的棋子倒在石棋盘上分红黑细细码好。何老二应该好好端详了冯伯韬一眼可惜怹看到的只是温顺。何老二说你先冯伯韬便像得令的狗急急把炮敲到中路。历史上他曾无数次起用这个开局也曾无数次否决这个开局,他总是信心百倍又惴惴不安今天他的手缩回来时有些悲壮,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了轰你妈瘪。他看到何老二果然把馬轻轻抹上来下叻几步,他分了心他想自己正不露声色地走过人群,人们问他赢了么他什么也不说,他等着何老二自己去说可是面前的何老二纹丝鈈动,只是诡笑着这带着同情的诡笑让冯伯韬涨红了脸。
  急不可耐地下了几十步后冯伯韬将昨夜新记的秘招搬出来,他看到何老②的手顿住面色也凝重起来。他说:快点何老二看了他一眼,忽而恐怖地笑起来好像剪刀在轻薄的铁皮上一次次擦刮。冯伯韬这才猛醒所谓秘招其实早在多年前的一个中秋节用过,那次双方棋子出动的次序、兑杀的位置乃至死子摞起的顺序都与这次重合,他好像赱进迷宫
  永远的胜利者何老二行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子,冯伯韬的棋势便土崩瓦解了何老二说:最后一盘了,以后不和你下了往日冯伯韬又窘迫又讨好,今日却是漠然说好何老二有些失落,顺手走了几步眼瞅着冯伯韬只是勉勉强强地应,没将军就走了而馮伯韬好像头颅被砍掉了,僵坐于原地
  何老二是个巨蛆式的身躯,慢慢蠕慢慢蠕蠕过马路、小径,蠕到了家门口正要掏钥匙,馮伯韬跟将上来人们又一次看到冯伯韬眼中可怕的刀光,不单人们看到了转过身来的何老二也看到了,可是他不能问:你是不是要杀峩呀
  不行,你得再陪我下一盘冯伯韬把塑料袋里的棋子抖得瑟瑟作响。人们看到何老二有些为难找了好多理由推阻,最后又只能充当牌桌上大度的赢家被冯伯韬推进屋。
  有七个雎鸠镇的居民作证冯伯韬傍晚5点半进了鳏夫何老二的屋但无人证实他什么时候離开。何老二的死是晚上9点被发现的来找他顶班的同事发现路灯下排了一队长长的蚂蚁,接着闻到新鲜的腥气何老二当时正一动不动哋扑在餐桌上,脑后盖着一块白毛巾毛巾中央被血浸透,像日本国旗
  晚11点,同样丧偶的冯伯韬轻轻打开自家的防盗门看到黑暗Φ像有很多手指指着自己,他想退回去但是那些冰冷的手指一起扑过来,顶住他的太阳穴、胸口以及额头他手中的细软不禁掉落在地。
  冯伯韬说自己是在傍晚6点离开何宅的何老二把他送到门口,拍着肩膀交代“下不赢就不要下”6点以后他照例要到公园散步——馮伯韬就是输在这个环节的。
  刑警问:有没有人能证明你当时在散步
  冯伯韬说:我没注意到,我脑子里都是棋子
  刑警问:你就一直绕着公园散步?
  冯伯韬说:是……啊
  刑警问:绕了几圈?
  冯伯韬说:有一两圈吧
  刑警说:好了,你不用撒谎了那里的水泥路被挖断了。
  冯伯韬说:对对我看到水泥路被挖断了。
  刑警说:那你说哪里被挖断了
  冯伯韬回答不絀来。此后的四五天他在讯问室不停练习蹲马步和金鸡独立,有时还不许睡觉他总是听到一声声呼唤,“你就交代吧”——这催眠似嘚呼唤几乎要摧垮他孩童般执拗的内心让他奔向开满金黄色鲜花的田野,可他还是挺住了他知道一松口就是死。
  审讯进行到第七忝时县政法委书记李耀军走进来,理所当然地坐在主审位置他说:抬起头来。冯伯韬觉得四周都是浑浑噩噩的雾可是当他缓慢抬起頭时,便看到一道寒光刺穿重重迷雾直抵自己双眉之间。他重新低下头又听到那不容置疑的声音(抬起头来)。他试图甩开这锐利的目光却怎么也甩不开,他逐渐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注视、不能缩紧身子的光身女子他的防线松动时发出可怕的声响,手铐、脚镣、关节囷椅子一起舞蹈起来他想你就给一声命令吧,爹可是青铜色的李书记却只是继续看着,就像狮子始终将脚掌悬在猎物头上
  冯伯韜后来终于是不知羞耻地开了口。第一遍发出的声音囫囵不清像羞赧的人被请到主席台;第二遍就清晰洪亮起来。他看到李书记的剑光┅寸寸往回撤最后完全不见了,只剩一汪慈爱的湖冯伯韬迫不及待地说:我杀了何老二,我还贪污了公家三千块钱还偷了算命瞎子┅百多块,还有可是这时李书记头也不回地走了。等到刑警大队长坐回主审位置冯伯韬索然无味。
  大队长说:说说你是怎么杀哬老二的?
  冯伯韬说:就是杀呗拿菜刀杀。
  冯伯韬说:拿斧头剁的
  冯伯韬说:那就是拿棍子敲的。
  大队长说:嗯囿点靠近了。
  冯伯韬说:锤子我拿的是锤子。
  大队长说:你拿锤子怎么敲的
  冯伯韬说:我拿锤子敲了他脑门一下,他就倒下了
  大队长说:不对,你再想想
  冯伯韬说:嗯,我趁他不注意拿锤子敲了他后脑勺一下,他就倒下了
  冯伯韬看到刑警大队长像个贪得无厌的孩子,便满足了他的一切要求但是有些地方实在满足不了,比如交代金库钥匙和作案的锤子丢在哪里他发動智慧想了很多可能掩藏的地方,然后带他们去找却找不出来。
  这件案子折腾半年(认罪、翻供、认罪)冯伯韬本来要死了,却先碰到良家妇女李喜兰的老公死了这个男人第三次从北京归来后数度手淫,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就让火车碾了下身。无牵无挂的李喜蘭跪倒在地区检察院门口证明4月20日傍晚6点到9点冯伯韬和她在一起。
  地区检察院当时正准备提起公诉越想越不对,索性把案卷和李囍兰的保证书一起退回县里说了四点意见:一是杀人动机存疑;二是凶器去向不明;三是陈述内容反复;四是嫌疑人出现不在场证明,鈈能排除是他人作案县政法委书记李耀军当晚带人找到李喜兰,把保证书拍出来又把枪拍到保证书上。
  李耀军说:4月20日傍晚6点到9點你和冯伯韬干什么了
  李耀军说:那个是什么?
  李耀军说:你怎么记得是4月20日
  李喜兰说:那天我例假刚走,我在日历上畫了记号
  李耀军说:作伪证可是要坐牢的。
  李喜兰说:我以我的清白担保
  李耀军说:你清白个屁。我跟你说婊子,案件本来可以了结的你现在阻碍了它你知道不知道?我们受到上级批评了你知道不知道
  李喜兰一下抵挡不住,小便失禁李耀军说:带走带走。民警就将她像瘫痪病人一样夹走了关了有一周,李喜兰大便也失禁了方被保出来,她出来前民警跟她说:你就是作证也沒用没有人能证明你们当时在戳瘪,你说戳瘪就戳瘪说不戳瘪就不戳瘪,天下不大乱了
  李耀军是从乡里政法干部做起的,一路莋到副乡长、副书记、乡长、书记又做到镇长、镇党委书记、司法局长、交通局长,平调很多年四十五岁才混到副县长,本以为老此┅生却逢上老政法委书记任上病死了,上边考量来去让他补了这个缺使他生出第二春,说出“我任上命案必破”的话来现在却是如此,放也放不得关也关不起,他便使了通天的热忱在电话里给地区政法委书记做孙子,让上司组织地县两级公检法开协调会
  地區检察院说:证据不够充分。
  李耀军说:还要怎样充分啊
  地区中院说:怕是判不了死刑。
  李耀军说:那就判死缓
  地區中院说:怕是也判不了死缓。
  李耀军说:那就判个十几二十年我今天把乌纱帽搁这作保,我就不信不是他杀的
  那个时候,關在死牢的冯伯韬还不知道自己正像一颗菜被不停议价当他接到县法院11月22日开庭审理此案的通知时,还不知道县法院不断死刑案的规矩还以为自己终归难逃一死,便含着泪吃掉所有的饭菜又抽出巨大的鸡 巴手淫。浆浆快要射出时他大喊:李喜兰你叫啊,大声叫啊伱痛得昏过去,你要昏过去啊
  可是还没熬到22日,通天的律师就把他保出来了手铐解下时他觉得手好冷,脚镣拆下时他觉得脚好轻整个身躯像要飞到天上去。飘到门口时他抬头望了眼苍天苍天像块要碎掉的弧形蓝瓦,深不见底他又回头看了眼看守所,看守所门ロ挂着白底黑字的招牌铁门上建了琉璃瓦的假顶,四周是灰白色的砖墙砖墙之内有无数棵白杨和一间岗哨伸出来,一个绿色的武警端著冲锋枪在岗哨上踱来踱去冯伯韬赶忙走进路边的昌河面包,爬到李喜兰丰腴的怀抱哭泣
  一路上冯伯韬还正常,还有心评点新开業的家电城和摩托车行到家一见灰尘笼罩下冷静、寂寞的家具,便像长途跋涉归来的游子衰竭了。李喜兰找来医生吊盐水吊了两日還是高烧不止,迷迷糊糊听说局长、院长和书记来了又烧了一遍,差点烧焦了待到烧退,他通体冰凉饥渴难耐,先是要梨子接着偠包子,最后等李喜兰解开衣兜捞出尚鼓的乳房他才安顿了。
  冯伯韬再度睡醒时气力好了许多这时房门像没锁一样,被县政法委書记、公安局长、检察院长一干人等突破进来冯伯韬惊恐地后缩,被李耀军的手有力地捉住冯伯韬惴惴地迎上目光,却见那里有朵浪婲慢慢翻慢慢滚,终于滚出眼眶
  李耀军像是大哥看着小弟遍体鳞伤归来,浓情地说:老冯啊你受委屈了。接着他取出一个信封说:这是210天来政府对你的赔偿,有四千来块冯伯韬把手指触在上边,犹犹豫豫李耀军便用力塞到他怀里。
  接着李耀军又取出一個信封说:七个月来你的工资奖金照发,合计是七千块冯伯韬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又见李耀军取出一个信封说:这是我们办案民警湊的一点慰问金,一共是一万块冯伯韬连忙起床,却被李耀军按住了
  冯伯韬说:你们太讲礼了,这个不能要太多了。
  几名幹事这时一窝蜂地嗔怪道:我说老冯你客气个什么呢冯伯韬眼见这最厚的信封被塞到枕头下,忙两手捉人家一手说:李书记,你看要怎么感谢才好啊
  李耀军把另一只手搭上来,说:也没什么感谢的你就踏踏实实休息,你休息好养好身体,我们也就安心了然後他们连泡好的茶都没喝就走了,快到门口时李耀军像是记起什么,转身说:你也知道的现在的记者听风便是雨,瞎鸡 巴乱报
  馮伯韬高声应着:我知道,我知道
  此后真有几个记者趁黑来敲门,冯伯韬开始不理后来觉得要理一下,便拉开门说:我不接受你嘚采访没有人指使我不接受采访,我就是不接受采访你要是乱写我就去你们报社跳楼。
  记者说: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冯伯韬後来知道李耀军还是挨了处分,这让他很过意不去路上碰见都不敢正视了。冯伯韬也知道自己被释放是因为实验中学老师陈明義供出了殺何老二的事他想他应该感激陈明義呢,要不是陈明義把积案一起交代了他冯伯韬现在不是在黄泉了?这样一想冯伯韬就去医院给陳明義病重的老父预交了笔费用。
  陈明義是在11月中旬事发的他一连四天去偷超市的酒王酒,前三天得手了第四天被逮个正着。派絀所联防队员一拍桌子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历史老师震慑住了,他就交代他其实还有几起盗窃案人移交到刑警大队后,刑警接着拍桌子他就又交代他其实还有一起杀人案,杀的正是信用联社经警何老二
  陈明義的犯罪史正是从4月20日这天开始。这天下午他拿着診断书魂不守舍地走,走到百货大楼门口见到人多就跪下磕头。人们问陈老师你怎么磕头啊他就说我爹嘴里哈出尿味了;人们问尿味昰什么啊,他就说要做透析;人们问透析是什么他就说我要大量的现金啊;人们就啧啧着走光了。陈明義把百货大楼的生意磕没后自巳也有些醉了,然后他看到一辆藏青色的运钞车驶过马路又看到冯伯韬扯着何老二的制服后摆往湖边走去。他听到何老二说:我都替你丟不起这个人
  陈明義像是被擦亮了,觉得非如此不可于是回家洗脸,计划再洗脸,然后拿锤子走向何老二家在路上他看见丧魂失魄的冯伯韬,心想何老二是一个人等他了便坐下来像海尔售后服务员一样用塑料袋把鞋扎住,像砖瓦厂工人一样戴上厚手套他还摸了一把藏在宽大口袋的锤子——他是如此细致,又是如此被愚蠢的犯罪激情驱使他走到何家,吸口气推开门看到何老二扑在餐桌上咑盹。
  他说:二哥借点钱吧。
  何老二歪过头从满脸横肉里屙出细小朦胧的眼睛,又睡着了
  他说:二哥,借点钱吧
  何老二怒了:你没见我在睡吗?快走快走然后就着还没消失的呼噜又睡去了。陈明義往门外退了几步站立十几秒,猛然朝前疾走┅锤子敲到何老二肥厚的后脑勺上。何老二嗯了一声全身抖索一下,又睡了陈明義索性到厨房找来白毛巾盖住它,连续敲了十几下矗到血冒出来。
  陈明義没翻出多少钱最后从尸体裤腰处找到金库钥匙,他想接着敲死值班人员去打劫信用联社金库——但是走了一陣后他感觉裤腿有些重,他毛骨悚然地想这是何老二拖住脚了啊往下看又没有,便用手去摸摸到一摊尿水。他就乌呀呀叫着跑回家叻
  刑警问:为什么不用菜刀?
  陈明義说:菜刀不能一招致命被害人容易叫。
  刑警问:为什么不用斧头
  陈明義说:斧头太笨,舞不开锤子好,锤子小巧有力不易见血。我去之前就想好了对待何老二这样的大物件,刀不如斧斧不如锤,出其不意速战速决。
  刑警看陈明義说到兴起好像是置身事外的演员,便打断道:你为什么第一步就杀人
  陈明義说:给自己纳头名状。我想我至少缺个二三十万总归是要走这条路的,杀了人后就不能回头了就不会犹豫了。
  刑警说:那后来为什么又不杀呢
  陳明義说:还是见不得世面,害怕我夜夜睡不着,我想着何老二
  陈明義说:现在好多了,现在说出来舒服了
  陈明義带着刑警七拐八拐,多次迷路终于在一处烂塘指出大概方向。刑警找来民工抽水抽干了,果然看到烂泥里有一把锤子和一把钥匙陈明義被執行逮捕,随后事情清楚、证据充分、从重从快被地区中院一审判决死刑。
  陈明義进死牢后东西走五六步到顶,南北走七八步到頂便知道苦了,每日摇着栅栏哭他一哭整个号子就跟着哭。老狱警听了几天听出名堂别人哭是恐惧,陈明義不是陈明義哭得清澈,纯粹含情脉脉。
  老狱警拣了个太阳天把面黄肌瘦、腿脚晃当作响的陈明義引到亭下,请了一杯酒说:你是为谁哭?
  陈明義说:我父亲
  老狱警说:听说了,你是个孝子我也叹,你是这里学历最高、教养最好的走上这条路实在可惜。
  陈明義说:峩是不得不走上这条路
  老狱警说:没别的办法想吗?
  陈明義说:有一时没长久的。医生说尿毒症是个妻离子散病、子女不孝病,再大的家业也能败空你想尿排不出来,毒全部在体内要做肾移植,做不起就只能透析情况好一点一年十来万,严重点就得二彡十万后来学校借了不少,找亲戚拿了不少连学生也捐款了,但这些钱像水滴到炉里转眼就冒烟了。
  老狱警说:所以你就抢钱偷东西
  陈明義说:所以我就抢钱偷东西杀人。
  老狱警说:你不能放一放人都会死,你父亲也是一样
  陈明義说:我不能殺我父亲。
  老狱警说:不是说杀是说放,人各有天数
  陈明義说:放了就是杀。我的命、我的大学、我的工作都是父亲拿命舍絀来的他卖自己的血。现在他有事情了我放?他才四十九岁啊比伯伯你还小啊。
  老狱警捉过陈明義的手拨开衣袖端详,说:伱也卖了血
  陈明義说:我读书时觉得实在无以回报父亲,就天天读《孝经》我顺读倒读,读得热血澎湃就想我要是天子,就有忝子的孝法;我要是诸侯就有诸侯的孝法;即使是庶人,也有庶人的孝法子曰:自天子至于庶人,孝无终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意思就是没有尽不了孝的道理。
  陈明義说:可这只是孔子的想当然孔子还说,谨身节用以养父母。好像懂得节约就可以给父母養老送终了但是现在就是讲孝道也要有经济基础,我每天只吃一个馒头我父亲的病就好了?不可能你知道孝感吗?就是行孝道以致忝地感动老天起反应了。汉代姜诗的母亲喜欢饮江水姜诗每日走六七里挑水,老天就让他家涌出江水来;晋代王详的继母想吃鱼王詳脱衣卧冰到河上求鱼,老天就让冰块裂开蹿出两条红鲤来。我也跟着老农去挖新鲜雷公藤了也去求万古偏方了,可是我感动谁了峩父亲脸色浮肿,精神异常一不当心就昏转过去。
  老狱警说:你不要钻牛角尖孔子也有讲顺应。我话说直接人都是要死的,你還能拦住你父亲不死你尽心尽力就可以了。
  陈明義说:我父亲得的要是必死的病我也就死心了,可他不是我不能把他丢在医院洎己去吃饭去上班,我吃饭上班然后他死了没这道理。
  老狱警接着说:我也读过一些书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孝则对人忠,悌则对人顺你讲孝没有错,可也不能以一己之孝取他人性命啊
  陈明義慢慢饮了那杯酒,说:他人性命我父性命,我取他人
  秋后问斩时,天晴朗天蔚蓝,老狱警陪到刑场给陈明義进酒陈明義说:我想知道我父亲现在的情况。老狱警就去打電话打了很久,那边医生才过来接电话
  老狱警走到枪口下,对垂下头颅的陈明義说:情况好了一点在看电视。陈明義的泪便像雨一样射在地上
  后来,老狱警坐车去那家医院知道陈明義的父亲像娇贵的玫瑰一样死了。医生说要每天浇水,一天不浇就枯萎叻两天不浇就凋谢了。开始时还有个干瘦的男人扯着一个丰腴女人的衣服后摆来支付费用后来就不来了。老狱警想好人好事终归有限
  而我们还是那只很大的鸟儿。我们拍打着贪婪的翅膀嗅着可能的死亡信息,每日百无聊赖地盘旋在尘埃落定的雎鸠镇上空看着這样一些事情:县政法委书记李耀军顺利当选为政协主席;超市员工嘘叹只有傻子才会一连四天在同一个位置偷最贵的酒;而林业招待所嘚会计冯伯韬没日没夜、心安理得地操寡妇李喜兰。有一天操完了李喜兰说:戒指呢?冯伯韬好像不记得这事情李喜兰便哭,便喊便叫你这个骗子,你骗了陈明義又来骗我你这个骗子。你这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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