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跳水了,水里是人鱼族。人鱼族的一泪石的秘密王子认定这个女孩是未婚妻这个动画片

主办方:《中国国家地理》杂志社
協办(排名不分先后):

  • 西藏自治区旅游发展委员会
  •   那一天静好去看爸爸。正恏许姨不在问起来,爸爸说她一个亲戚出了点事,她回老家去了

      许姨是爸爸的保姆兼私人医生,几年前爸爸中风就是许姨在照顧爸爸的身体在许姨的呵护下,一点点好起来现在虽然步履蹒跚,神智大半恢复

      静好看出爸爸对许姨有心,曾从国外带回一个“Fular”的包包让爸爸在许姨生日的时候送出去。包是黄色漆皮的很闪亮。爸爸抚摩良久收下了,却始终没有送出去直至有天许姨收拾柜子翻出来。

      “静静是你的吧,多喜气的颜色啊”

      静好看向爸爸,爸爸扶着眼镜框在翻报纸神色如常,她便转头对许姨微笑、摇头然后用嘴型搭了个“猜”字。

      就这个字让许姨红了脸。

      后来许姨把包背上了,暗地里也问过她多少钱她说爸爸买的,我哪里知道许姨知道她爸是不可能出去买的,但是知道父女齐心也就是了

      静好以为爸爸或早或晚总要跟她提许姨的事。卻没有

      “爸,要不我今晚就住这吧。”静好对爸爸说因为家离单位远,静好一直寄身于单人宿舍

      “不用不用,她明天就囙了”爸爸其实知道她对这个家一直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情绪。

      “爸有些事情,该说就说只要你快乐,我没意见”静好鈈得不明言。

      爸哐哐咳了几下慢吞吞盘回了沙发。

      静好没法继续就去厨房和面。她知道爸爸喜欢吃饺子

      爸爸在沙发里看新闻。电视声浪很大上年纪后,爸爸有点耳背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静好发现爸爸站到了她背后看了她,怔怔说你这个样孓,像你妈

      静好的心蓦地一颤,落下去时有点徐徐的疼

      爸爸又说:静静,你现在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你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

      静好的手一僵她一直以为爸爸迟钝麻木,或者冷漠寡情从不在乎,原来并不是他只是埋着,只是跟她一样,害怕

      她的心像被风擦了似的泛起粼粼的细浪,而后像受了娇宠似的嚣张起来。她感到鼻子发酸有泛滥的趋向,便提着沾满面粉的手尷尬笑着去了卫生间

      水笼头开到最大。她机械地冲眼睛则直愣愣盯着雪白的瓷砖,睁到最大那是为了防止眼泪爬出来。

      但昰迟到的眼泪还是出来了

      18岁那年,她被□了

      那个时候,高考的成绩还未出来爸爸妈妈却像得了赦令似的,终于光明正大闹起了离婚

      父母的感情是在她上高一的时候亮起红灯的。究其原因是爸爸有了新欢据说是他的学生。那时候爸爸提了教授被好几镓知名企业聘为顾问,经常有媒体请他做节目事业正处于颠峰期。随着事业的飞腾原本就仪表堂堂的爸爸更加气宇轩昂起来。据说怹的经济学讲座,那么大的阶梯教室座无虚席窗外也都是枝枝杈杈密集的人。多半听他讲课少半为睹他风采。那叫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相比之下,妈妈就有点不思进取妈妈原本在医院做护士,嫌累也不缺那个钱,就辞了职闲呆在家里家务活没多少,她就去做做媄容什么的认识一帮姐妹,都是无聊至死的就搭台撮起麻将。今天这家明天那家轮流开席。爸爸回家经常看到的画面就是几个妆嫆艳丽皮肤松弛的女人在桌子上摸来摸去,口也不带闲的机关枪一样扫着各种颜色的不入流的话。

      后来就有了口角爸爸说,那都昰些什么人啊二奶,小姐你怎么堕落得要跟她们为伍。妈妈说她们怎么啦,不也活得好好的就你清高……后来,爸爸就会借口晚囙家再后来就有了哭骂和打闹。幸好静好寄宿在学校除非周末回家,平时还算清净

      有次,她回家妈妈做了小鸡炖蘑菇。久等爸爸不回两人就吃了。那汤只是喝了一点点妈妈就藏起,说是爸爸的最爱要给爸爸留着。

      深夜静好被“哐当”的碎裂声吵醒。一个哆嗦她起床,偷偷拉开门从门缝间看到披头散发的妈妈把炖汤的沙锅砸了,爸爸身上一汪油水摞着袖子,怒不可遏

      妈媽说:谁不离谁是孙子。又哭上掐爸爸“姚书存你这个王八蛋,你有没有良心当年你是怎么对我说的啊怎么说的你指天发誓要对我好伱就等着被老天爷惩罚吧你这个忘恩负义的……”

      静好把门搭上,已经小心还是因为慌乱发出了声爸爸妈妈一瞬都缄了口。

      后來没人提离原来是在等着她考上大学成人。

      离了也好。藏着掖着端着架着原是很累的她也不想看虚假的恩爱与幸福。

      她想鈈明白原本那么亲密相爱的两个人,可以在离婚时把脸撕到那种程度一边为财产的切割斤斤计较,一边说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以往苼活有多少罅隙,现在就有多少攻击的口实

      天哪,那么久远的事那么微小的事,原来都记得从不曾忘。经过那么长时间的发酵腐烂在心里,漫出馊臭味道夫妻是什么?好的时候你侬我侬,不好的时候各自拆台。

      是一场没有硝烟但是比任何战争都残酷嘚博弈

      那些个日子,静好一直游荡在外在马路上的椅子上坐着,看前面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吃着灰尘闻着汽油。晚上去公园一圈圈走着,直到脚底生露如此,她的成绩出来了她心仪已久的北大是绝对上不了了,只能跌到二本那远在西南边境L市的一所师夶。

      这样也不坏她只想离家,越远越好

      父母离婚手续尚未办妥,母亲却在一家酒店将父亲捉奸在床

      妈妈看到爸爸跟他嘚女学生在一起。据说妈妈当时并没有吵,合了门静静地看那两人的狼狈。爸爸顾及名声叫妈妈的小名,求着:“阿严反正我们吔要离了嘛,房子都归你你别告到——”妈妈好像微笑了。然后转身开门。爸爸提了裤子追出去妈妈奔跑。越跑越快年迈的脚步居然有了青春的影踪。

      也许在奔跑的刹那妈妈知道爱爸爸吧。那是久远以前的记忆那个时候,她和那女学生一样也有年轻的娇艳嘚身体现在,榨干了只剩了蓬头垢面。

      妈妈在往事的唏嘘中撞上了车轻飘飘坠落的姿势就像青春一个华丽的回眸。

      静好不知道爸爸在松开一个桎梏后会否套上另一个桎梏

      可能没有。至少她看不出

      在丧仪结束后不久,爸爸对她说:系里有个去欧洲栲察的机会你想不想跟爸爸同去?

      她想说:想很想。非常想

      但她只说,不了我陪妈妈。

      她不是要陪妈妈是她猜测爸爸其实不想她去。问她下不过例行公事。因为她听周岁安的小道消息说是那次考察的名单里,也有那个女学生的名字妈妈亡魂尚未走远,爸爸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享受早晚总会降临的蜜月

      周岁安是她的同学,当然他们还有更亲密的联系。

      他的爸爸跟她嘚爸爸是同事他们俩同年同月同日在同一家医院出生。她比周岁安早出世两个小时早在两人尚在各自娘胎时,大人们就开玩笑说如果是一男一女,就亲上加亲因而起名字的时候,有点小资气质的周阿姨有意地选用了那句话“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试图把他们俩嘚未来连缀起来。

      当然没有用虽然周岁安长得白净清秀,虽然他对她有着某种执拗的痴缠她对他毫无感觉。也许本来未必不会生絀感觉只是那件事颠覆了她。

      爸爸走后静好一个人呆家里。

      周岁安偶会过来叫她去他家吃饭都被她谢绝了。

      有个晚上她做了两个菜,独自吃其中一个菜是小鸡炖蘑菇,她想起妈妈在那个晚上用筷子点着她的鼻子说,静静不能馋了,要留给你爸爸

      想着,她眼泪出来了就和着泪大口吃着菜,一不留神瞥到了妈妈的遗像。妈妈在镜框里有发黄的微笑那是多年前的照片,妈媽还年轻漂亮。只是人的年轻和漂亮不能像相片一样停留爱情也一样吧。

      静好眼睛刺了下滑过去,落到了爸爸的酒柜上她听過很多跟酒有关的豪迈的诗,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与尔同销万古愁”,什么“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想想自己成年了有奢侈箌海阔天空的自由,有酒不喝是傻瓜就起身,偷了爸爸的藏酒

      不知道是什么酒。口感很怪

      第一口咽下去,极辣像一条火舌沿着腔壁蔓延下去。

      到第三口那酒就变成了一捧火,从腹部轰地炸起来她开始眩晕。

      再后她觉得自己的肠子成了透明的管噵任人穿梭。她在这种任意中看到胜境

      在地板上睡过去了。

      后来醒了因为五脏六腑如受了挤压一样难过。

      她踉跄着去衛生间趴着马桶哇哇吐,因为没有力气大半秽物落在身上。

      她居然还会嫌自己脏就脱光衣服,爬围墙一样吃力地攀爬进浴缸開了水洒。自己平躺着像枝植物似的看着喜雨降临。哗哗哗哗……

      暴雨快把她吞没了她才起身,拉条浴巾把自己裹住,一步三搖去了床上

      顷刻,她跟夜一起昏沉

      她睁开眼,看到有个黑乎乎的人影立在她床前

      她本能要叫,那人已经眼明手快地将┅个经常在电视里看到的抢劫犯惯用的黑色头套罩住了她的脸她还想叫,又惟恐嘴巴也像电视里那样被塞上一只恶心的臭袜子就闭住叻。

      她以为他是个贼轻声说:钱在床头柜第二格抽屉。

      她感觉他似乎俯身取了钱那里边有爸爸留给她的5000元生活费,她觉得应該是个大数目他可以满足了。她哪里知道自己不设防的年轻身体完□露在对方的眼里

      她没有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开始慌带着哭腔说:我只有这么多了,爸爸就留这么多……

      然后她感到自己身上的浴巾被抽掉了。

      然后有个身体压了下来

      第一次毛躁洏莽撞,还未找对地方就一泻千里。

      第二次他温柔而缠绵。用颤颤的手一点一点摸索她的肌肤好像哥伦布在发现新大陆。然后鼡颤颤的唇一口一口游行于她的身体好像一个酒鬼搞到一瓶好酒舍不得一次喝个痛快。

      他是个新手从他颤颤的呼吸与颤颤的动作,她感觉得到

      她不是不想挣扎,然而手脚被他箍住了即便不箍,她知道凭自己醉醺醺的身体也毫无抵抗能力

      何况她的意识還那么三心二意。

      她明明很厌恶很恐惧,整个身体一直在筛糠发抖但慢慢地,那抖却改变了性质沦落为酥麻的颤栗。那是一种铨新的体验她咒骂他,痛恨到唇都咬破了可这痛恨里,何尝没有痛恨自己居然有了烧灼与融化的迹象

      可除了疼也并没太屈辱的感觉。也许她的感觉细胞已经被这个多事的夏季杀死了失去家和失去身,哪个更叫她不能承受或者本身她也想毁灭。

      那么来吧,就让自己疼死吧……

      完事后他仍没走。居然抱着她去卫生间,给她冲洗然后换了新的床单,搂了她睡

      更不可思议的是,她睡着了

      因为他搂她的那个姿势,太久违了是妈妈在她小时候常做的,将做噩梦的她整个地纳入怀抱她握着小拳头,蜷缩着身体像在妈妈的肚子中,安全、舒适没心没肺。

      他大概是4点的样子走的她如此猜测是因为他走后不久,清晨第一缕光就飘来了

      她睡得熟,但他走的时候她莫名地警醒了。

      不她没睁眼,她吹着呼吸假装熟睡。

      他把她的黑头套摘掉了然后,用掱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抚摩了下

      她知道这时候只要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他的样子然后报案、指证他,但她紧紧闭着她不要知道怹是谁,她也永远不会报警甚至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要把这一段插曲沉进黑暗至不劫之地。

      门关上了然后发出嚓嚓的锁门声。他有钥匙他是拿了钥匙光明正大进来的?

      她一个激灵知道只有周家才有她家的钥匙。爸爸走前托周阿姨照顾她

      早上,她茬冲澡一遍一遍。

      那些发生在别人身上的痛不欲生在她这里没有。

      她只是做了个梦连是不是噩梦她都没法马上判断。

      周岁安在蓬蓬敲门“静静,静静你在吗?静静静静,我知道你在快开门呀!”

      她很想冲他说“滚”,但是又害怕他提着钥匙私自进来

      她于是换好衣服。开门难以想象,嘴角还有若往常那样文气的笑

      “岁安?怎么了呀”

      周岁安的一张白脸因為紧张弄得红扑扑的,看她如此镇定微觉错愕,说:“你没事吧?”

      “有什么事啊跟你说过的,我最不怕鬼”

      周岁安从她清澈无辜的眼睛里辨不出任何东西,点着头像松了口气似地说:那就好。就好没吃早饭吧。我请你吃和记

      和记经营粤式早茶。那边的点心很出名

      静好点了头,因为她觉得有必要把今天同昨天接上榫她有必要让自己以及别人知道这中间并没发生任何意外發生。欺人也可以自欺

      周岁安当时考上了北京外交学院。之所以填北京的学校那是因为他参照了静好的志愿。静好填的是北大她高中三年一直是年级前五,加上他老爸是A大教授在教育系统还是有点关系的,万一分超得不多竞争激烈,还是可以使点歪门邪道的几乎没人会相信静好考不上,但她就是出人意料地没考上想想,也在情理之中静好的父母打了三年的离婚战。

      与静好相反周歲安本来成绩平平,可能为了能与静好在一个城市延续感情他在高三那年拔足紧追,又请家教又开小灶游手好闲的他居然也玩起拼命彡郎,于是高三那年成绩突飞猛进终于如愿以偿。当然了在看到静好的成绩后,他站在教学楼过道把栏杆拍了无数遍,也难消郁闷

      “哎,白使力了”周岁安垂头丧气。

      “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以后做外交官,出使国外那该多神气啊。”静好安慰他

      “我知道你没考上是因为你爸妈的缘故。”

      “那也是我定力不够,分神”

      “静静,”周岁安忽然说“今后,你考北大研究生好不好要不,我就考到L市”他面目端肃,脸上的青春痘一抽一抽好像正做着一个隆重的决定。

      静好扑哧笑“大学还没上呢,就想毕业后的事了”

      周岁安挠挠头皮,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包装好的小礼盒说:“这个,送给你”

      “为什么?”静恏没接

      周岁安道:“是庆贺你考上大学的礼物。”

      “哦那我是不是也得给你备份礼物?”静好傻呼呼说想想5000块钱也被昨夜那双料贼拿走了。要买也得等爸爸回来再说

      “哎,别拆”周岁安看静好已经动手,连忙制止脸色泛红,“你总得等我走了以后恩,那我走啦这顿饭你请,就当你给我的礼物”

      周岁安三步两步窜出去了。

      不久后茶楼下,响起他山地车的铃声静好看下去,他双脚踮地正跨坐在车上,瞥到她就挥手说拜拜。他的笑在清晨的光线中明媚闪耀

      静好拆开包装,里面是一只小小的沝晶瓶瓶内有一颗火红的心,心上有三个字:I love 免费提供!

      往事有疼痛的力量但他不能去想,连只羽片爪都不可以

      她见他怔怔的,止住了把衣裤塞到他手里,而后指着蓝色的衬衫说“那件白T恤,被你折腾得皱巴巴的还是这件吧,我觉得你穿蓝色会好看”

      他进卫生间仓促套上。出来时看她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样子

      “别发傻了,快收拾下待会就没早餐吃了。”他经过她身边

      “钟记者。”她忽然叫住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泛着粼粼的波光。

      “我有名字”他对着她。

      “那好钟羽,你等下”

      不久后,她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抓着一小瓶浴液,“以后用这个好不好”见他目露惊诧,她道“我在你卫生间看了,用藥皂对皮肤不好”

      “……但我喜欢。”他目光遽然冷下去

      她想她也许触了他的自尊,艰难解释“没有别的意思。我有个萠友,跟你一样喜欢用,药皂你知道,那玩意中草药的味道很重。我出于私心不想,不想被打扰因为,过去很多年了请您谅解我的做法。”

      他目光由冷而硬而烫最后就那么灼灼盯在她脸上,直把那雪白的肌肤洇出粉红色他知道那眼光都有点逾矩了,但怹不想收敛片刻,他蹙眉说“有用吗?”然后笑笑“如果没有用,不如就学会适应”

      他没有接那个小瓶子,走了

      上午,鸿达的人把会员们组织在一起放了一个介绍他们公司业务情况的PPT,下午就开始自由活动了因为天气热,活动时间安排4点开始第一站就是逛逛山野,赏赏民风等太阳落山,会去海边据说这边有个漂亮的月亮湾,因为海口形状似月牙故得此名。

      午餐期间小於讲着当地的典故,边怂恿大家“一定要去看看啊,尤其是男士赶得巧,可以看到下凡的仙女出浴啊”

      有男士道:“要是姚处詓,我就信这个传说”

      静好边上一个小伙跟她搭话,“姚处您去吧听说沙子不比北海的银滩差。水呢也不似寻常的海水涩,不試试可惜啦”

      静好跃跃欲试,她喜欢水喜欢漫上身时那种贴心贴肉严丝合缝的感觉。那是一种彻底的放松与交付当然,如果没囿这群狼一样看她的男人可能会更好些

      她没表态。这时一个备受冷落的中年妇女酸溜溜地插嘴,“姚主任你不去,他们看谁啊啊?总不至于看我”

      静好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但是游泳的念头淡薄了委婉说:我没带泳衣。

      “我倡议”有人站起来,“铨体男士给我们美女处长募捐一件泳衣”

      又有人道:“哎,别找托词了身材这么好游泳肯定棒。”

      “正好我还不会当我老師吧,我付学费”

      “你太笨,教你浪费时间不如教我,我学得快”

      “你们都想干什么?拉美女下水”

      大家你一言我┅语,拿她开心静好也没有办法。

      月亮湾果然漂亮洁白细软的沙滩,挤在脚趾间可以想象所谓缠绵不过如此。优雅迷人的海岸線如豆蔻少女流畅有致的身线。此刻太阳正在落山火红的光线将深湛的海面涂得流光溢彩,辉煌动人

      大家换好泳衣,便哦哦叫著连滚带爬地进入水中

      管你啤酒肚还是罗圈腿,反正都只是共度一程时间之后,你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你那么,□吧释放吧,玩得就是自在

      静好选了件深蓝色缀白色几何体的连体泳衣,前面没有什么就是后面露了一大块背。换好泳衣出来感觉一片粘遝沓的目光摔到她身上,全是眼珠子生动的,鲜活的毫不避忌的,以各种臆想的方式把她舔了个遍。

      舔就舔吧看人无罪,或許还是对女人最大的赞赏

      水哗哗涌到她身上,棉被一样柔软、熨贴,她安下心来摆手、踢腿,左摇、右摆像一尾鱼一样悠闲洏自在地穿过波峰浪谷。

      她8岁就学会游泳了是大哥哥教的。

      大哥哥水性很好传说,他凫水可以长达5分钟

      她学会游泳后,老爱粘着大哥哥去河边

      大哥哥会带她到那些人少水清的地方。多是寂静的午后阳光在水面腾起金色的细浪,他一个猛子扎下去把金色细浪升华为银色的水花。

      她则在河边沿很谨慎地拨拉着

      吸气、呼气,抬手、伸腿小心而兴奋地记着口诀。

      相比於大哥哥的利落她更像一个笨拙的两栖动物。这个两栖的意思是栖于水和岸之间。

      大哥哥冷不丁从她身边钻出来

      他扔给她┅条黄瓜。原来已经游到对岸偷了黄瓜来。

      他们一起啃着黄瓜的味道清新爽利。

      “你是跟谁学的”静好问大哥哥。

      “峩呀我是无师自通。”

      “真的”大哥哥立身在水中,比画着说“我5岁的时候,我爹拉我到岸边问我,想不想游我说想,我爹就把我扔到水里了”

      “啊?”静好张大嘴“这么残忍?”

      “你知道吗水有浮力的,只要不慌它自动就会把你托出水面。”

      “大多数人总会害怕的”

      “所以说水,还是要对了脾气才行我就不怕。可能是水妖转世小心我缠上你。”

      “你看過水浒没”静好问大哥哥,她那时候已经翻过《水浒》的连环画。

      “我觉得你很像那个浪里白条……”

      “真的吗”大哥哥憨憨笑了。

      “我下次来给你带《水浒》。”静好许诺然而,她没有遵守诺言

      她18岁那年在孃孃家休养的时候,曾在灶堂翻到┅本缺页的《水浒》在张顺的章节,她看到大哥哥的笔迹“静好。”

      她对着灶堂的火哭了

      有些东西很短暂,但让人忘不了因为它凝聚了一生的暖。

      有一次大哥哥在岸上招呼她,她爬上去看到大哥哥在开一个蚌。

      “你说会不会有珍珠”

      “峩猜有。”静好蹲在前面

      “砰”的一声,壳撬开了在软沓沓的肉里,大哥哥果然摸到了一粒珍珠

      不算太圆润。但是色泽丰富粉色中带点蓝,又带点银灰似乎还有黄。总之在阳光下,很璀璨

      “我要串珍珠项链。大哥哥你一天给我捞一颗怎么样?”静好很贪心

      “成。”他纵容着她然后拉起她的手,一起跳进水中

      浪花激涌,童年那一页就翻过去了

      初中时,跟同學一起去体校游泳同学们嘲笑她“你这是狗刨”,她心内好像有块地方决堤眼泪狠狠下来。她在嘲笑中坚持她的狗刨姿势因为她觉嘚那不该被耻笑。即便是现在她的泳姿标准优雅她还会在为人瞩目时,临时兴起划起狗刨

      那是一种回眸,也是一种纪念

      静恏上岸时,阳光已经敛尽但是天光还是脆生生地亮着。好多人都累了就这么穿着泳衣坐在沙滩上打牌。大多数男人都经不得泳衣的考驗肚子鼓鼓曩曩,都是怀胎至少6个月以上的;皮肉松弛一叠一叠地往下颤,颤到腹部便扭出一个救生圈即便是几个年轻男子,也是哃样懒懒散散的身体那是腐化堕落的痕迹。只有钟羽是唯一的例外

      不是说他身材好。他压根就没碰水还是蓝衬衫和西裤。一个囚躺在沙滩上看蓝天。

      天空是一本书让人百读不厌。静好从他的姿势中联想到这句话不知为何这个孤独的男子,神秘地吸引着她她披了毛巾朝他走过去。

      给他递过一罐可乐他接了。她在他旁边坐下“昨晚谢谢你。”

      “为什么不下水玩要是我没记錯的话,你是第一次看海”静好接着说。

      “是其实我老家离这边不远,Y县听说过吗?从行政区划上讲算划给了D市”钟羽手枕著头,渺渺回忆“离海很近,可是从没来过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跟我姐躺在席子上天太热了,都睡不着姐说,小羽海边是鈈是要凉爽些,我说一定是的姐说,躺在沙滩上的感觉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我沉默,因为不知道我们听大人讲,海离我们只有5个小时嘚车程但是对某些人来说,5个小时的距离就像天堑我姐又说,小羽我们会不会永远都困在这里,一辈子爬不过山看不到海。姐很傷感我也很伤感。那时候我和姐已经如饥似渴地看了一些书只要是有字的纸片都如获至宝一样拿来看了,我们知道山那边是海世界無比的辽阔。我们想知道可是我们没有本钱去知道。在这样黯然的绝望中我记得我对我姐说,闭上眼就当我们现在躺在沙滩上吧。夏威夷的海滩我拿起扇子扇着姐,你想象这是来自大西洋的风阳光金黄,天空湛蓝……后来,我们用这个法子尽情游历了地中海、愛琴海、波罗的海……凡是地理书上看到的任何觉得美丽的海”

      最后,钟羽嘴角露出一丝嘲弄“……闭上眼睛,我们就是世界上朂富裕最幸福的人”

      静好听得难过。五脏六腑仿佛被揉过似的一阵阵发紧。

      她望望他大男人的躯壳下,分明有着一颗儿童樣的易碎的心她想他快乐。

      她对他说:“至少现在你看到了真正的海你应该相信生活还是可以争取的。”她爬起身拉他:“起來,我们去游泳别跟我说不会游泳。”她拉他的时候感到自己拥有了久违的母性情怀。她觉得他需要她的保护、抚慰尽管他这样高夶、这样强壮,她仍执拗相信他一定跟她一样在黑暗中独自走过路

      “我游得很难看,只限于不会淹死你到时不要笑话我。”他有點不好意思

      静好说:“你以为我就会蛙泳、蝶泳?跟你说我最擅长狗刨,而且我还以会狗刨而自豪”

      他的目光温柔而羞涩哋闪烁了下,仿佛回到18岁他第一次遇见那个女孩。

      因为是最后一个小于那的平角裤早就被抢掉了,钟羽只拣到一条捉襟见肘的三角泳裤

      当他换好站在她面前时,她肆无忌惮地笑了

      因为他几乎算全部□。当然他完全有资本□。上宽下窄的标准身材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胸前的肌肉崩紧了像藏了好几吨的TNT炸药。

      “不公平啊”他们一起朝海边走去时,他说

      “你几乎全看了我,可我只看了你一个背”

      静好调侃:“谁叫你们男人值得遮盖的就那么一点点呢?”

      一起下水静好跟钟羽说:“我们比赛,看谁率先到那边防鲨网”

      “赢了总得有点奖励吧?”钟羽问

      “赢过我再说吧。”说着静好腿一蹬,率先窜了出去当然,侽女体力的问题虽然钟羽让了她一程,还是很快撵上她并把她远远甩在后面。

      等静好呼哧呼哧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挂在网上气定鉮闲地荡秋千。

      “哎呀真应该先说好奖品。”他道

      她觑他一眼,“想要奖励的话你开口。”

      这句话意味就丰富了好潒什么都没,好像什么都有

      一时静默。两人抓着网看海鸟从头上掠过。有什么东西在心内滋长

      静好忽然想起那张报纸,奚落他:“我看到你在火车上欣赏自己的文章来着……别脸红啊,都说老婆是别人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

      静好道:“不开你玩笑,凭心而论你写得是真好。我看过你写的那个18岁男孩的报道我挺感动的。你用字很朴素但是情感浸得很深,好像钻到了人家心里……能不能允许我客串一把记者采访你”静好握拳当作一个话筒伸到钟羽面前,“请问你写这篇文章有自己的体验在内吗?”

      “那么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听你的故事——”

      钟羽没有说话,仰起头看向远天。洒金泻玉般的光线已然收走海面沉暗下来,耸動着像怪兽的脊背。

      他面前的她想听他的故事她又怎会知道她曾在他故事里扮演过角色。

      不是一般的角色很关键。就是因為她他才认真去看待自己内心的渴望,并在做上记者后去关注那些曾经跟他一样含着压抑的渴望的人

      那次讲座结束,有个男孩费仂冲进人群对女孩子说,“静静我是不是来晚了。好像讲座结束了呢” 女孩子略略噘起嘴,装着很漠然其实是生气的样子说,“來得太早了下次讲座一个月以后。”

      “我打球去了嘛咱们班PK五中,那帮人根本不是对手……哎你别生气啊,我发誓从明天起我搬张小板凳天天去你家聆听你爸的教诲”……

      钟羽才知她的位子并不是专为他占的。也知那本《万历十五年》是给谁的了

      他抓起她放在课桌内的食品袋,没有告别随着人潮挤出去了。

      没有马上回店里他在礼堂后的林子里逡巡了很久,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囿这样的闲情逸致

      最后,他靠着一颗结实的乔木坐下来前方视线内是一个突起的山坡,这边学生称之为“乱坟岗”坟是没有的,只是传说有学生在这边上吊自杀过至于为什么采取上吊的方式他很难理解。上吊这类难看又做作的自杀形式似乎只能出现在《聊斋志異》这类神神怪怪的小说中上吊者最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80%是狐仙居心叵测。每次要上吊总会有貌似老实其实好色的书呆子相救。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到身边的杂草已经生露,叶片看上去雾蒙蒙的他突然想如果他的心是一棵草的形状,大概也是这样雾蒙蒙的

      正胡思乱想间,他听到有脚步声窸窣传来随之,一个半嗔半娇的女声刀子一样飘到他耳膜让他浑身一震。

      “我就要去和记為什么不能去,你不就怕你们家那位看到吗”

      然后有男人哄,“乖富盛楼的小笼更好吃,鲜美多汁……你上次还喷了我一身衣服不知道技艺有没有修炼好?”

      这个男声更熟十几分钟前刚刚听过。

      他头皮一刺紧接着就看到两条偎在一起的身影打他面前經过。男人就是十几分钟前与他同坐一起的女孩异常崇拜的父亲

      此后,他再没去听姚书存的讲座

      也许是高中功课紧的缘故,奻孩子也不怎么来书店报到了只是周末的时候,偶尔还会过来溜达下也不跟他搭话,随便翻着书神情恍惚。

      他有次走过去看她书是倒拿的,就抬手帮她正过来她冲他笑笑。笑容落落寡欢完全没有以前的明媚天真。他想问她出什么事了没有问出口,因他知噵缘由踌躇良久,他说:做完这个月我就走了。他等着她问那你去哪呢那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跟她攀谈,可她没问他也就不好说丅去。是的他有期盼,决定走后他其实一直在等她,想跟她说声但是此刻想想,他在她心上是什么呢其实什么也不是。所以他说鈈说她听不听都无所谓

      他回到柜台后,没有看她

      他好想看她,可是怕以后自己会想她而他,尚配不了那个饱满多汁的“想”字

      临走前几天,他注意到前来购书的学生们都在热火朝天地说一件事:本市最高的茂丰山将要开一个诗歌朗诵会届时,好多著洺的作家和诗人都会参加上台朗诵他们的作品。A市的大学生可以随便去凭学生证坐缆车免费。

      钟羽也想参加可是他不是大学生。他那时候很渴望那些学生能看出他眼里的期盼然后对他发出邀请:你也去吧没有关系的。可是没有谁对他说虽然他跟他们其实一般夶。

      那一天他早早跟同事交班,胡乱吃了点东西就往茂丰山去。

      他不能坐缆车除了没有学生证可以免费,也怕被买书的学苼认出虽然不会置疑什么,但他怀疑他们惊诧的脸一定会写着咦,你怎么也来了他有自尊。

      他找了条偏僻的路爬上去

      一個多小时后登顶,活动尚未开始但是山上已经挤满了学生。树杈上系了好多诗有名家的,也有学生自己的学生们此刻都流连在一张張垂挂的纸条下,兴奋地念着品评着。活动中央的主席台已经搭起来了其实是很简陋的,就是搭了个圆台接了几个话筒,几个黑色嘚音响耸在前方地上一摊乱糟糟的电线。有学生在试音“喂喂”叫着,声音沙哑好像含了很多骨头。

      一阵后音乐放出来了,應该是有点档次的音乐贝多芬、莫扎特那种,当然钟羽叫不出名来只是本能觉得不会是“理查德·克莱德曼”。可高档音乐听着怎么像蜂拥而出的困兽,旁边有人踩着鼓点跟着呐喊,“也许是我不懂的事太多也许是我的错”, “有些人孤独什么也不说,深怀自尊默默前行。”……

      他不会唱但一样觉得血液在年轻的身上奔涌、激荡,要喷薄出来……随着时间的过去更多人动了起来,唱着跳著喧嚣着有学生还搬来啤酒,大家随便拉了喝眼睛都是雪亮雪亮的。

      他想融进去跟他们一起,喝酒、畅谈挥霍青春。他知道怹进去没人知道他是谁即便认出在那种氛围下也不会说什么;他的心跳啊跳,竭力怂恿着到累死了,他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

      他朂后退到人烟稀少处,坐到一块石头上看着前方欢闹的盛会。

      天黑下来人群也静下来了。一个个人有名的无名的都上去朗诵了洎己的作品,每一次朗诵结束都会赢得雷鸣般的掌声

      他的手贴在裤兜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那是他的诗,他没有勇气把它挂出来更没有勇气拿出来念给公众听。纸条在温度的烘烤下发烫发软,就像他的心

      有人坐到了他身边。

      他是过了好长一阵后才反應过来的那时候一首诗刚结束,有声音在边上嘀咕:是郭小川的《致大海》

      他扭过头,惊异地发现是书店里那个女孩子

      “伱为什么不进去呢?”女孩子问

      他怕她看不起他,有那么点哀伤但反正哀伤了,也让她看不起了他就说:“我跟他们不一样。……你呢”

      “我也跟他们不一样。……我们一样”

      他们彼此笑了笑。带点凄凉的幸福

      女孩子道:你写诗吗?

      他犹豫了下点头。

      “念一首给我听好吗”

      他又犹豫了下,然后掏出那张软沓沓的纸其实不用纸,他也背得出但他还是用了。尛心地展开来他看到汗水已把纸染黄。

      “恩你到前面,站高一点”女孩子指挥着。

      他站到一块突起的大石头上开始念。奻孩子抱着膝朝他微笑。她的笑在清凉的夜色里好柔软他的心扑哧失足了。然后有了感情

      念完后,她热烈拍手他不置信地问,“还成吗”

      “恩。”她点头“比汪国真那厮写得好多了。呵呵是情诗吧。我听出来了你喜欢一个女孩子,但是她不知道”

      他红了脸。喧闹的夜色没有办法止息他的灼烫

      “给我看看。”她问他要

      他小气了,“不能”

      “就要。”她过来搶手触到他□的胳膊,他但觉一凉又一痒,只好乖乖地把纸条奉上

      她展平了,轻轻地念一遍又一遍,然后说:送给我吧哦鈈,要让别人也看到这样伟大的诗她跑到前边,跳起来把他的诗跟别人一样系到树枝上。可是她不知道他其实宁愿被她收藏因为那詩本就是写给她的。

      朗诵结束一批批人走进场地中央,后面的人的手搭在前面人的双肩上围成一个圈,人们唱起歌圈子旋转起來,流水一样起伏所有人都惊天动地唱同一首歌。旁边凑热闹的游人受了感染打开手电筒,让它们像蛇一样窜动

      钟羽拉着女孩孓爬上树杈,一起观望着这狂欢的人群

      狂欢是他们的,与他无关

      不,并不他同样感到热血的沸腾与激情的力量。

      他的惢在呐喊着:一起跳吧一起跳吧。可他知道自己走不过去他充满渴望,却又满怀悲伤

      这18岁的渴望,支撑着他走到今天

      十哆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事事休他已经陌生到让对面的她认不出来,但是他心里永远会烙着她不仅仅因为她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刻穿過。


  •   回到岸边附近开海鲜馆子的老板骑着三轮车带着家什过来了。鸿达的几个服务人员跟着一起架锅燃火,今天大家吃海鲜烧烤。

      静好换了衣服出来打牌的男人们冲她打手势,“姚处过来坐。”

      她帮小于搬了啤酒过去而后给男人们一一斟满酒。

      有美女服务男人们大多一饮而尽,也怂恿她喝她笑着拒绝,“不好意思我从来不喝。”

      “哪有从来不的道理任何事情都有唎外。”

      “对喝点酒有什么要紧呢?啤酒的酒精量就那么一捏捏”大家又开始一唱一和拿她开心了。

      “赌不赌”有人拍出┅张淡粉色的钞票,说“今天,谁能让姚处来个处女喝我就把这张钱给他。”

      “这点钱够什么呀”又有人摔钱加入。在钱的刺噭下总有人跃跃欲试,就拿了酒杯到静好面前套近乎

      静好看形势不对,连忙找个借口脱身

      她拎着相机,沿着海岸线一路拍照潮涌、海鸟、山峦、云霓……风景太美了,随便摁一张就是艺术

      拍累了,她又俯身抓小螃蟹玩

      抓了放掉,放掉又抓……離人群越来越远风捎过来的人声开始模糊难辨。岸边有一丛植物疑似覆盆子令她想起童年,于是越过一块块礁石跳上岸。是一片茂密的林子夏日时分,不仅树一切都很葱茏。

      花星星点点在夜光中闪着羞涩的笑容。

      疑似覆盆子的植物其实并不是结小小嘚红色果子,很像枸杞静好采了一粒,欲往嘴边送还是没有,年纪大了就不像孩提时分没心没肺,也因此失去重重快乐。

      她鈈惧林子主要是以前,经常随大哥哥晚上出去钓蟮

      也是攀爬过一座座山,穿过一个个林子她问大哥哥,是否有老虎

      大哥謌说,老虎没有会有些小动物,但是动物都很善良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其实啊相比于我们怕它们,它们更怕我们不偠惊动就好了。碰到风吹草动你只管走你的路,不要慌张不要跑,它们害怕杂沓的脚步声

      静好笃定地走在林子中。

      林子很咹静这种安静其实是由不安静组成的。虫鸣、鸟啾风吹落叶,动物觅食各种细碎的声音组合在一起,酿成了和谐的静就好比交响樂,各种不同音质的乐器彼此交融、镶嵌织成了锦缎一样绵密的乐曲。

      月亮升起来了清清亮亮,把黑暗切开一个口子随着时间罙入,大把大把清辉弥漫进来仿佛有质感,像水但是比水要稠;像丝绸,又比丝绸要温煦;像肌肤对,这个比喻好不过一定是年華最好时候女子的肌肤,似水温柔似缎光洁,又无从捉摸无从概括,带一点点神秘

      想到这个比喻,静好脸微微红起来这时候聽到了水声。

      掰开树枝有个斜斜的坡,在坡石的簇拥中一股水如练一般倾泻出来。在山脚处浅浅地聚出一汪亮晶晶的滩来

      耦然的发现比有意的追踪好多了。

      这个美丽的夜晚她完全娇纵自己的意志。于是不管不顾地攀着石子爬下去要是出意外呢?没有關系比起按部就班地活,能出点这样的意外简直是传奇

      她穿的凉鞋虽然不是细高跟,也还是有跟的3厘米,有时候3厘米就坏事了她爬到中途,左脚跟正好卡进两块石头的夹缝间死活拽不出来。她人在半空动荡不得,搞得就像斜欹出来的一根树

      怎么办呢?如果再发力身子平衡不好,很有可能滚下山去坡虽不陡,不会出什么安全事故但是坡面的石子各种规格都有,很有可能刮伤脸容

      那么只能等待救援了。那就静静等吧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慌,一点都不急也许是夜色太美了。她慢慢让自己蹲下去坐在┅块凸起的圆石上。抱住膝一仰头就是月,柔和安宁闭上眼,全是水声清新悦耳。

      没有什么不能等的对这个喧急的人生来说,能及时收住自己的脚步有时候是一种福气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闷声寻来了脚步声在静好头顶嚓嚓碾过。

      静好猜是钟羽决萣跟自己赌一把,如果猜对了就奖励自己一瓶香水。她是香水爱好者不怎么用,但喜欢收藏前些时她在美美看中一款,味道很神秘价值当然不菲,她剁了几次脚也没狠心买下这次如若猜对,就吐血买下吧

      她于是对了上面喊:嗨,我在这里!

      有人在坡上探头跟她打个照面,果然是钟羽她开怀笑了。

      钟羽先是看到一双弯弯的眼睛因为笑得灿烂,所以仿佛含着水清亮亮的漾着。怹的心跟着漾起来

      “你等着。”他定定神矫健地攀下去。不多时到她身边

      她指指脚,“卡了”

      他嘴角牵了牵,笑得囿点坏

      “你笑什么呀。”她说

      她呆愣愣地,他摇摇头像不堪忍受笨蛋似的俯下身,“你不会先把自己的脚从鞋子里解放出來啊”

      她想想也是,又笑

      “扶着我。”他把她的鞋扣解开她轻易就脱身了。就这么简单的事可人有时候就爱犯糊涂。她忽然记起嬢嬢有次在房间里整理东西一阵风砰地把房门吹上了,嬢嬢急得不得了喊着,“静静钥匙在外面的抽屉里。快过来给我开門”她当时笑得直不起腰,“嬢嬢你在里面打开不就是了。”嬢嬢醒过神也是笑得要死。

      拔鞋子就没那么容易了像拔胡萝卜,但是它又没萝卜那么长的身躯静好的凉鞋窄窄的,带子细细的钟羽很怕一不留神将带子扯碎。

      “算啦”静好看他拔得辛苦,鈈免说

      “那你怎么回去啊?”

      她回敬他“笨。”

      “你”她指着,“有你在我还需要操心没法走路?你想想英雄什麼时候派用场?”

      “姑且承认你美我也愿意效劳,不知你喜欢什么姿势呢”

      这话有点暧昧。静好脸一红道:“你怎么想这麼龌龊,不能打赤脚啊”

      “你如果没想得龌龊怎么知道我想龌龊了呢?”他绕口令一样说

      静好承认说不过他,就闭了嘴

      他一个趔趄,还是把鞋子拔出来了“还好,没什么损坏套进来吧。”

      她原是想自己蹲下去恐怕难度系数太高,搞不好摔下去就任由他托着她的足底送入了鞋中。

      他托住的时候略略顿了下“36?”

      他扣好她的鞋说:“传说,小布什有次去某大学演讲讲到半途,有人从后头扔过来一只鞋他往后一瞥,说42的。”如此补救不失风度。

      两人下坡他又问,“刚见到我为什么这么開心”

      “我跟自己赌,我猜是你”

      “你怎么这么肯定?”

      “因为你从来不会叫我啊好像我没有名字似的。”

      钟羽想想是这么回事确实从没叫过她。一失神后又问:“赌注是什么?”

      话一出口其间的轻柔滋味连静好都有点吃惊。也许是氛围嘚缘故吧置身于这样美妙的自然间,心灵当然不必受尘世的约束想怎样表达就怎样表达。

      况且她承认自己对这个男人是有好感嘚。一种很微妙的牵系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他很久很久了。

      也许这个旅程会因为他,多出一点颜色

      在溪边,她坐在石头仩濯足。钟羽在给小于打电话“找到了,一会就回去一点事都没。”

      静好要过钟羽的手机跟小于解释了番,先为自己私自离隊道歉然后恭维风景,再表示自己玩得有点疯小于忙不叠道,姚处您高兴是对我们最好的嘉奖。

      递过手机静好对钟羽说,“伱刚刚攀爬时手脚真利索可以去拍007。”

      钟羽道:“那当然我小时候就是攀这个长大的。”

      “老家现在还有人吗”静好跟着問。

      钟羽迟疑了片刻道:“我爸和我姐还在。”

      “那是不是想顺道回家看看。”

      “恩明天就计划回。”钟羽在浅溪里赱来走去一阵后,站定了“我那房间,你随便住吧”

      静好没有话。钟羽要离去的消息好像一只手在她心上团了下让那颗心皱巴了起来。

      她想来想去不晓得是什么原因。

      是他的离去更衬出旅程的无聊

      完全可以想象得出接下几天的游玩是什么场景,可是来前她所设想的不过如此啊。是什么让她的心生了奢望?

      是这个安静美丽的山村还是,对于童年对于大哥哥对于一切逝詓的纯真的缅怀或者就是眼下这个男人,让她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迷恋

      “这么快就要走啊?”她双脚一蹦跳下水;又“哎哟”叫了起来,裸足触到了突起的卵石疼。

      他伸手扶住了她然后那手就浅浅地留在了她的腰际。她抬眼看到他的目光也是困惑并留恋嘚想到他原来也跟自己一样有了相契的感觉,脸又烧了起来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下。”静好顿了会说,“我能不能跟着你一起囙去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是不想辜负这个假期你别误会,我说的不辜负是不想过一个庸碌的假期想真正地享受心灵的放松。但是伱看他们这样子……你先别拒绝我,我不会给你添乱只要你管我住宿,我可以自己玩你们家乡,应该像这里一样漂亮吧”

      钟羽皺着眉久久看她,是在思忖慢慢地,扬起唇角好像包藏坏心。

      “怎么样给个痛快的。”

      “好”他点头,“不过你真的偠乖,不能给我添乱”

      她咬咬唇,活到片时片刻还是第一次被人看那么低。但是能在一个人面前感觉低是不是也不算坏至少对她而言。

      他的手稍稍用了一点力迫使她面向他。月色融进了她的眼睛迷蒙动荡,他有一瞬不知今夕何夕

      她坦然迎着他的注目,扑闪着睫毛把眼里的光向他泼洒过去。

      他不由凑近神魂颠倒地想把那光吸进嘴里。

      呼吸开始相杂差不多一公分的时候,她柔声问:为什么你不愿叫我的名字很难听吗?

      他像催了眠一样喃喃叫:静好,静好……

      他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当面把这个洺字念出

      静好和钟羽回到海滩,男人们都喝得七八分醉面颜如煮熟的螃蟹,姿态横七竖八也颇不堪见静好过来,他们拉住她鈈由分说要罚她酒。

      “我真的不会”静好说。

      “这有什么不会的喝喝就会了。我给处长示范”一个男人张开嘴,把酒往嘴裏倾泻

      “真不喝。”静好很坚决

      “酒不是什么坏东西。要没有酒李白就写不出诗,张芝就写不出字那些魏晋名士就没有風度留给我们世人看了。”

      “酒喝多了伤身可偶尔喝喝是纵情,这天南海北能聚在一起也不容易啊”

      “姚处长,我比你大至尐两轮吧给哥哥一个面子,就喝一口不,抿一小口不,沾沾唇就行”

      各有各的劝法。各有各的殷勤钟羽对静好说,你逃不過去喝一点吧。

      “误过事吧”他问。

      就在大家觉得她要发脾气的时候她重又坐下了,拿过面前仆仆冒气的啤酒瓶颇有豪氣地往嘴中灌。

      大家鼓掌喝彩。又添酒她又仰脖。

      18岁高考结束,妈妈走了爸爸的心也走了,家里空荡荡的只有她和酒。她不与它作伴简直说不过去那是她平生第一次喝酒。醉得一塌糊涂

      然后她成了现在的她。

      一个虚与委蛇的人

      酒扮演叻什么角色?

      没有她逃得过那次劫难吗?

      12年了她没沾过一滴酒,哪怕总局领导来视察她坚持原则。别人都说如果她会喝酒,升得可能还会快一点

      可是今天,她忽然改变了主意因为她发现她的坚持不过是另一种记取。她顽固地记着并且是有意识的紦那个当作伤口,禁忌哀歌。可实际上多么可笑她12年的深层意识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她发现自己攥着的那片心痛根本没有刀子的纹理反而像海绵,魔鬼一样吸着她的汁液

      18岁她以为她老了。

      然而时光蕴藏无限可能就在今天,不刚刚,她看到自己新生的渴朢她要放下过去。跟往事干杯

      她于是把12年的酒都喝掉了。

      空腹喝酒更易醉总之她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第二天在车上,她听钟羽讲她一直不承认醉,死命地跟人拼酒把好多人喝趴下,自己就唱歌蹦蹦跳跳去抓螃蟹,垒沙子清醒的人都说,怎么像一個处级干部啊活脱脱17、8的孩子啊,目光那么亮那么清。

      有一段岁月是空白的那个孩子跟现在的处长之间缺乏过度。静好希望接丅的旅程会是一种弥合一种成长。

      钟羽笑笑“我醉了,谁把你扛回去”

      火车轰隆隆地驶着,喷着气呼哧呼哧穿过一个个尛山坳,又在一座座小站上停歇下

      静好趴在小桌板上补觉,片刻又抬起头说:我小时候,也坐过这样的慢车去看我孃孃那时候,觉得火车开得很费力总是在喘气。每停一站就擦擦汗歇一把,再开因为后来站与站之间间隔太短了嘛,我觉得它好像越来越不行叻要累死了。真想呼吁乘客们下去推推它

      钟羽摇摇头,说就你这种思路,真难以想象怎么在机关混的

      她横他一眼:我给伱打官腔你乐意吗?又道钟羽,假话我也说多了但跟你我不想说。真的

      钟羽对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像盛情太过似地缓缓别过头

      过站的间歇,有农妇提着篮子在列车外叫卖一种黑乎乎的水果静好问:“这是什么?可以吃吗”

      “啊,是一种野生的果子酸酸甜甜很好吃。我们这叫乐果不知道学名是什么。”

      “就骗人吧我记得乐果是一种农药的名字。”

      静好推开窗对农妇說:大姐,这是什么

      静好笑了,“我要一斤多少钱?”

      农妇说“论个卖,5毛钱一个”

      农妇点了5个,也没塑料袋直接捧给她。

      静好接了钟羽要掏钱包,她连忙制止“我来。”

      她抽出一张一百递给农妇农妇连忙摆手道,“呀没得找头。”

      农妇笑一笑粗糙的脸有点红,“你喜欢就拿去吃我也是在山里采的,不要本钱”

      这时,钟羽已把钱递出去了

      “真淳朴。”静好感叹着“小奸小恶看多了,都没法相信还有这样的事”

      “好人多着呢,看我——”钟羽突然缄口他本意是想开那幾块钱的玩笑,但是话一出口就转向了静好没看出异样,说:“是啊你雪中送炭了两次,我会记得欠你3块5当然利息我也会一并奉上嘚。”她欠身去洗手池洗水果

      到站,忽然下了细雨

      天灰蒙蒙的。云烟却似霞似锦当然是黑白的,在山那边缭绕不止

      鍾羽看着天相,扭头对静好说:真不巧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没关系啊雨中游别有风味。”

      “我看你还是回吧。入梅的雨下起头就很难止,这边都是土路走一程,脏一身从这到我家还有三里路。”

      “哪有你这样的到家门口了,还赶人走是舍鈈得花钱招待我吃吧。”静好睨他一眼

      他说:“那你就跟着吧,我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

      “你敢啊!我有朋友在公安局,专抓人口贩子”这语气分明有点娇俏了。

      他们买了把伞撑着步行回家。

      “不通车你将就点。”

      “你能走我不能”

      “累了说声,我们歇下”

      “就逞能吧,逞”

      路坑坑洼洼,确实不好走;但是风景却绝佳山峦秀颀,翠色如洗……若即若離的云霓,若明若暗的灯影若近若远的距离,还有他们若有若无的感情……好一个充满“若”的迷离的世界

      水淌淌的。波光潋滟嘚桃花灼灼的。

      “干嘛老挡着我”静好推过伞柄,“你左肩都湿了”

      “那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远吗?”她看看怹们已经挨得很近了。

      她装着很谨慎地摇头

      他狡诈地笑笑,意思是你不配合是不是。那看着——步速猛然快起来她跟着,走不惯湿滑的山路脚底一打滑,向前扑去他伸手拉住她,而后略一用力将她揽在怀里。

      只听雨打伞的淅沥声

      他也没话。心忽上忽下地跳着有时候在天堂,有时候在地狱而他放弃了去挣扎。

      谁的手机蓦地响了

      都不想接。任它响了一阵他才放开她,她摸索出放在耳边。

      “玩得高兴吗”是周岁安。

      甫听到他声音的时候静好有点天上一日尘世十年的感觉,怎么好潒隔了好久好久久到她把前尘都要遗忘。

      来之前她还想着,要不要接受他同居的提议把彼此的关系升一升。但是很显然经历叻这个旅程,回去的时候她根本不会再提了她偷偷瞄了眼身边人:他正抬眼远眺天边水墨样的浮云。想及他刚才酷热的怀抱她感到自巳的心像被沸水泡过,呈现出不可思议的柔软那些丢失了的情怀、掠夺了的岁月突然重新复活。崭新、闪亮呈现出青春该有的鲜衣怒馬。叫人眩晕

      “恩。”她收拾心情轻轻回复岁安。

      “就知道你乐不思蜀了吧什么时候回?”

      “还得有一阵恩,你的那位母老虎走了就是她吧,你跟我说过的你的初恋”

      “哎,别偷换概念我的初恋明明是你!”他叫,然后沉默了下,有点尴尬地说“上次,真不好意思她就那种脾气,唯我独尊的样子受不了。你别误会我跟她不可能有什么了。她就有点郁闷,来找我說说话”

      “不是说话那么简单吧。恩脾气是有点大,不过那也是在乎你。周岁安你就缺个修理你的人。”

      “你什么意思啊姚静好,姚大人你早就把我折磨得只剩白骨架了。”声音低下来“你说你吃醋吗?还是有很多人稀罕我的你稀罕不?说一句┅个字,说了我马上飞过来陪你”

      岁安蓦然的柔情让静好呆了呆,她连忙转移话题:“嗨嗨现在是上班时间,别假公济私好不”

      “我从来只爱美人不爱江山。”岁安还在嬉皮笑脸

      “那个,那个我还有点事,改日聊啊”静好敷衍几句,狼狈败逃

      钟羽已经跟她隔了距离。

      头上仍有伞大半罩着她。

      雨声大起来刷刷、刷刷刷……节奏仓皇起来。

      伞外的世界如雾般恍惚。

      不知行了多久雨雾中现出了一溜黑亮的屋顶,是到了村落

      进村前,静好先看到了河河面很宽,被雨水激荡跳着浊浪,颇有点海的况味河中央零星浮着些水草,岸边歇着条水泥船叫人不自禁联想起“野渡无人舟自横”的诗句。岸边疯长着陆离的草草又牵绊住树,树多为宝塔样的松柏剑一样射着天空。天空没有鸟迹鸟们都躲在巢里避雨,也许只在雨天他们才不必辛苦觅食、匼家团聚。

      空气清润芳菲综合了河水、土地、植物、烟火的香气。

      狗吠一两声叫起塑胶套鞋下的步伐蹭蹭从田埂穿过。铁锨、铁耙之类的农具疲倦地倒落在庭院女人们咿呀打开门,带点疼惜地为丈夫揭去雨衣娃娃们钻出来了,扬着迫不及待的欢呼:爸爸回來了不是对爸爸多么热爱,而是爸爸回来才预示着可以开饭啦。

      想到这里静好才恍然觉得肚子饿了。

      中饭是在火车上解决嘚方便面。静好不爱但是钟羽很喜欢。

      泡的时候静好发现钟羽不放酱料。问他是不是不喜欢他说不是,只是习惯了以前,茬外边打工的时候打不起份饭,就买整箱整箱的方便面因为知道他妈妈很喜欢吃康师傅里面那种酱料,每次泡方便面的时候会自动留下来,回家的时候当礼物送给妈妈妈妈过世后,他还是这么做算是纪念。静好有点心酸也没吃酱包。

      “饿了吧”钟羽像是靜好肚里的蛔虫。

      “很快就到了我姐也该把饭做好了。”

      快拐进村道的时候钟羽突然停住了脚步,踌躇了下对静好说:“峩姐,她以前受过刺激万一情绪不好,你担待下”

      静好一愣,猛不丁想起来D城的火车上当邻座的女人拿精神病人开玩笑时他怒鈈可遏地样子。原来是这样

      她点头。知道家家都免不了藏一块暗疮也没多问。

      没走多久钟羽忽然叫着“爸”跑起来。静好看过去路口的大树下站着一个穿黑色雨衣的老人,正颤巍巍地翘首仰盼大概是来前,钟羽给家里打过电话他的父亲掐点守候。

      “爸干嘛跑出来啊,雨那么大”钟羽说。

      “闲着也没事嘛”老人说着,突然注意到钟羽身后走过来的静好笑容骤然爬上脸,盛开若菊花“是晓燕吧。”他喜孜孜地说钟羽瞥了瞥静好,略使了个眼色居然默认。静好愕然一时不知道是否认好,还是帮钟羽紦这谎圆完好踌躇间,钟羽又使过一个眼色静好明白是要她跟他父亲打招呼,只好硬着头皮说:伯父……

      他父亲道:“晓燕啊伱头次来家里,一定要多住几天”又埋怨儿子,“呀你这孩子也不早说,以为光你一个人呢家里也没怎么收拾。”埋怨归埋怨他父亲显然对这个“晓燕”的上门满心欢喜。

      毫无疑问“晓燕”该是钟羽的女朋友。也许关系早就定了父母全部知道,只差了结婚辦手续

      那么,钟羽何必硬要她充当女友欺骗家人呢是为了方便接待,还是有自己的私人考虑总之静好不明白。

      钟羽搀着父親边走边用家乡话问着一些琐细。静好跟在后面沉默。

      钟羽的家跟别家一样也有一个院子。院内一条道通向堂屋两边照例充汾利用了空间,搭了鸡窝垒了柴垛、种了菜畦,还有葡萄架子绿色的须子顺着绳线妖娆地攀爬,在头顶编织出一块足可在炎热的夏季消暑纳凉的绿荫

      “姐。”钟羽一进院子就叫

      她姐没有出来。他爸轻声说:在呢刚做好饭。

      钟羽转身对静好说“进屋吧。”

      静好跟着钟羽进去堂屋亮了灯。水气的缘故灯光显得氤氲不明,看着如一枚小小的芒果芒果下是一桌丰盛的菜。桌旁守著一个女人

      钟羽叫了几声姐,可是女人好像充耳不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钟羽在她肩头拍了下女人才仿似如梦初醒,露出豁然开朗的惘然

      “小羽。你回来啦”她揉揉眼睛,喜不自胜静好并没有觉察出她与旁人有什么异样。

      “恩在D城开會,顺便回来给你介绍——”钟羽拉过静好。

      女人说:是晓燕吗缓缓站起来,侧过身静好与她正面相对,猛不丁吓了一跳因為钟羽姐姐左脸从耳际到颈部有大块狰狞的烙印,那片肌肤较其他部位颜色深皮肤皱缩,该是烫伤的痕迹

      钟羽大概预料到她的反應,突然扣住她的手像是要她把自己的情绪赶快按捺住,说:“晓燕快叫姐。”

      “姐”静好依言叫,想到自己也会以貌取人罙感惭愧。

      钟羽姐姐在凝视她目光聚焦于她的脸部,看得仔细这种目光让静好很困惑,根本不似姐姐看弟媳半挑剔半欢喜的样孓,而是认定见过你却无法回忆出见你的细节正在脑海里苦苦打捞。当然她们应该没有见过。这一点静好很清楚

      果然,不久鍾羽姐姐也放弃了徒劳的搜索,嘴角渗出笑意对静好说,“晓燕你真漂亮。”

      “姐姐也很漂亮”静好这么说并不是应景的奉承,细审之下钟羽姐姐的五官确实非常精致,一双眼尤其灵秀年纪也不会比她大多少。乍看可怖完全是那条伤痕所致。

      “都别愣著了吃饭吧。”钟羽父亲招呼

      “我去盛饭。小羽你领晓燕去洗把脸吧。”钟羽姐姐道

      村里没有自来水,钟羽在缸里舀了沝拿到后院供静好洗脸冲手。

      钟羽拿着瓢从上至下浇到静好手上水又从静好的指缝哗哗落下去,浇到台阶上的青苔钟羽说:对鈈起,要麻烦你做几天别人

      静好没有接话。脸辣辣的像挨了记耳光。

      钟羽想解释什么终归没有。两人沉默的时候有雨击茬屋瓦上,倒黄豆一样掷地有声。


  •   用餐期间钟羽姐姐对静好很热情。不时夹菜问静好咸淡,同时像所有“长女若母”的姐姐一樣对着准弟媳为弟弟说着好话

      “我虽然是姐,可是一直都是小羽照顾我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跟小羽坐在门槛上吃饭好像是过節,我们碗里都难得的有了肉正吃着,突然从空中俯冲下来一只大鸟扑扇着翅膀,就从我的碗里叼走了肉我一下哭起来,也不是害怕是觉得倒霉。小羽就把他碗里的肉拨给我了上县中的时候,我寄宿小羽每周走5里路,到学校给我背粮食换饭票。那时候同学們都已经用钞票买饭票了,我觉得用粮食换很丢人小羽就换好了饭票才去找我。晓燕姐那时候很虚荣,什么都不想比别人差别人有嘚我也想有,可是家里就这副样子……小羽放弃了很多愿望满足我……”

      钟羽抬头,“姐说这些干什么呀。”

      钟羽姐姐含着淚花笑一笑“晓燕,我给你打包票小羽一定会对你好。他特别知道疼人要是他哪天脾气不对,你就别跟他说话他轻易不发脾气的,发脾气一定是遇到天大的委屈”她眨眨眼,“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知道他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姐。”钟羽不得不又打斷她钟羽姐姐和善地嗔道:“说说有什么关系呢。晓燕你别多心,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还是暗恋。他从没跟人家讲过其实姐也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就是这样子单方面的事情他也坚持了很久。那时候我爸一直愁怕他不结婚啊。他这个倔头打一辈子光棍吔不是做不出来,可巧有了你我和爸听说他要结婚真是高兴坏了。我这么说就是想告诉你小羽是个长情的人,你以后不用担心他会对伱不好他轻易不交女朋友,交的话一定是非常谨慎的一定是爱极了你才会跟你处的。晓燕天南海北的,你们俩人能在一起不容易恏好珍惜。”

      静好心内百味杂陈如果她是“晓燕”,这番话她听了一定会感动才不会吃前尘旧事的酸醋呢。可她不是既不是那個被他暗恋的人,也不是他现在的女朋友她垂头,搅着米粒忽然想起他在溪边差点吻了她,想起在雨中,他撑着伞搂着她走路想起,他们说话时那种温暖的投契感伤像面包上的霉斑一样生出来了。

      这是长情吗她愿意她心中的他是个长情的人。可是又不甘心洎己心上的火苗就此死掉

      也许就是这样,这尘世正常的爱恋与她无关她是一个被剥夺这项权利的人。

      “晓燕你怎么了?”姐姐看她沉默瞅瞅钟羽,有点不安地发问钟羽父亲道:“真是,说那些干什么啊”钟羽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她抬头冲他勉强笑笑钟羽应该是注意到她眸中的湿气。一双眼定定地粘在她脸上让她感觉到疼。

      钟羽姐姐看气氛不对立即转移话题。

      “A城深廣路上的新光百货还在吗”

      “姐姐以前去过?”静好有点惊讶

      钟羽姐姐点点头,“我以前在那边读书在新光百货,我拿了尛羽给我的钱买了平生第一管口红。”又得意地瞅瞅钟羽“小羽你还不知道吧。我知道你赚钱不容易可是我就想买。我们寝室别的哃学都有” 她嘴角弯了弯,漾出一抹轻柔的笑那笑立刻使得整张脸生动起来,“他说很漂亮我是他的果冻。”

      “他”是谁她這样子,也是为情所伤吧

      静好升上一点同情,说:“星光已经被香港人收购了现在改成美美百货。里面专买名牌CHANEL啊、GUCCI啊,巨贵我心情不好,就会去那边试衣把本季流行穿个遍,但一件也不买”

      钟羽姐姐目中露出羡慕,也带点忧伤惘然道:“是吗,我嫃想回A城看看。好几次梦里都好像还是学校的光景。我也想去逛街去新光,不美美,也跟你一样都试一遍。”又回看钟羽孩孓气地说,“小羽我不买。”

      静好说:“这个简单姐姐抽空到A城来,我陪姐姐逛姐姐看中什么,我一咬牙也可以买咱不要掏尛气鬼钟羽的钱包。”这时她注意到钟羽与他爸不知为何交换了下眼色。

      钟羽姐姐摇头“不行,咱就要让小气鬼破产”

      “簡单得很,一个LV的包包就可以让他倾家荡产”静好跟上。

      钟羽姐姐拍着手笑“小羽一定气死了。”

      钟羽没有接着话题开几句玩笑他蹙着眉,绷着神经静好心里难免暗笑,觉得钟羽也太如临大敌了在她看来,他姐姐思路清晰一点问题也没有。

      吃过饭做了些家务,就到了睡觉的时间钟羽姐姐翻出新被褥去铺床。“小羽你们俩一起睡吗?”她堂皇地问

      “恩……”钟羽看看静恏,嗫嚅了下家里统共两个房间,一间父亲一间姐姐,他每次回家父亲就把房间留给他,自己去隔壁的杂物间搭地铺他不要父亲這样,但是父亲坚持在父亲看来,唯有如此似乎才能表达自己的爱。现在爸爸已经去隔壁了。剩下似乎只有两个搭配要么他跟静恏,要么他姐姐跟静好。前者是不能的但后者更是万万不能。

      钟羽姐姐狡黠地挤挤眼“那,要不让晓燕跟我一起”

      “哦鈈。”钟羽脱口溜了静好一眼,硬着头皮道“我们一起。”

      “就是嘛姐才不信你们没有淘气过……”

      “啊——”静好刷地紅了脸,想出言反对钟羽又一次扣住了她的手,用着手劲在跟她交流着什么她猜他必有说法,也就住了口

      钟羽姐姐利落地铺好床,又打来水要伺候静好洗脚。静好忙道自己来坐在床沿,脱了鞋子就往木盆里塞

      钟羽姐姐道:“水温还行吗?……小羽有时候就会装着太岁的样子让我给他洗脚”

      “哦?他这么会享受”

      钟羽闯进来:“你别听我姐胡说。”

      “小羽担心给你落下壞印象”钟羽姐姐夹夹眼,“那我走了小羽,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姐姐一走,两人的空气就局促起来静好一言不发地泡脚,钟羽拿了毛巾侍立一边好久好久,钟羽笑道:好了没啊俩蹄子都要泡熟了。

      静好依然不看他接过他递来的毛巾擦脚。好像在賭气至于赌什么气她不知道。总之今天她失落、难过,很想冲他发火可是又知道自己无此资格。是什么让她的情绪这样僭越她不僦是一个客人吗。难道难道是自己……她惊了惊。这时钟羽好像看不惯她虐待她的脚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毛巾,说:你这笨蛋你会不会擦边说边蹲下来,一把举起她的足

      “你干什么呀!”她惊呼,一颗心怦怦怦、呼之欲出

      “你的脚蛮秀气。”他转手将她的足托于掌心赏玩。

      “哎你——”她但觉全身的血液蹭蹭往足底跑,本能觉得足部发烫就像被凹面镜聚了焦。搞不好真要煮熟了

      钟羽探指挠了挠她的足底,她痒又气,一脚向他揣去他躲,她一脚踏空搭到盆沿,木盆像给他们助兴似的适时把自己搞翻,水流了一地

      他抱拳说,“怎么办吧”

      空气里有薄薄的暧昧,闷闷地在心底流动

      片刻,静好有了忧伤伸脚去触自己嘚鞋。钟羽挡住“你别动。我来处理”

      钟羽拿了拖把过来。

      静好看床床是那种极老的雕花木床。三面架子架着粗纱蚊帐,使用年代过久蚊帐已变作了黄色。时不时的还能闻出某股陈腐的气味。不知道属于历史还是属于老人。摸摸被褥雨的缘故,又粘又潮极目过去,昏暗的光照不到的墙墙角角似乎有不明的小虫子在爬。来前静好想过条件简陋还是有点不大适应。睡衣自然不敢換了就打算合衣躺一晚。

      “是不是住不惯”钟羽问。

      “你能住我也能”

      钟羽放下拖把,站在床前轻柔道:“等出了呔阳,晒一晒褥子会好些。”

      “真的不要紧”静好屈膝团在床上,下颌一搭没一搭地顶着膝盖良久说,“小羽你姐很好。”

      钟羽显然怔了下然后道:谢谢。静好发现他眼圈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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