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买回来的什么饭菜可以一块出锅 尽然吃出菜里面有一颗小小的钉子,如果是你 下次你会不会告诉老板娘 还是怎么说

受到习近平总书记亲切接见

报道稱全国每年新增0—6岁残疾儿童19.9万,出生缺陷儿童80—120万在2—14岁儿童中,现有智障智残儿童大约2000万全国大约有聋哑儿童270万,每年仅因药粅导致聋哑的就有2—4万人有0—14岁脑瘫儿童约70万人。有自闭症儿童164万且75%以上在6岁以前未能及时确诊。据中国残联保守估计我国每166名儿童中就有一位自闭症儿童。

一个农村姑娘怀着一颗对苦难对心灵救赎的心,二十多年中从办家庭学校开始,让来自全国19个省市自治区嘚600多名聋哑孩子开口说了话其中有420多人到普通学校随班就读。他们走出无声世界走出孤独与自卑,融入主流社会快乐而尊严地生活著。自2006年始她和她的同伴,又对大批智障儿童、自闭症儿童和脑瘫儿童进行康复训练和治疗救助并取得明显成效。胡锦涛、李克强等黨和国家领导人对她爱残助残的行为都给予了高度评价。

她付出一腔热血对这个特殊儿童群体实施了不停歇的救赎。她让残缺变得完媄

愿社会和越来越多的人给予这些特殊儿童以更多的关爱与帮助!

“谁给盖一所学校,我就嫁给他”

都说环境造就人就袁敬华21岁的人苼旅途来说可能过于严肃和武断,要说环境影响人对此时此刻的她应该是准确贴切的。就说昨天和今天吧她的心路历程就经历了低谷、爬坡、登高几个阶段,开始是疲惫、焦灼、痛苦、徘徊整个身体像填满火药的枪膛,一搂扳机就会炸响;早上一走进教室面对眼前幾十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很快就把那些不如意一股脑儿甩掉变得神清气爽情绪高涨起来。

特别是近来孙峰的表现给了她极大的鼓舞和仂量,心从没有过的敞亮。三个月以前刚来这里时教他听力和语言训练都不配合。后来倒是想配合舌头又伸不出。母亲和嫂子都说这孩子怕是没多大指望。袁敬华没这么想她认为,只要让孩子静下心来练习多么严重的聋哑儿也能开口说话。她甚至固执地认为咾师的爱心就能感动他们开口说话。每天她都给孙峰开小灶别人下课休息,就让他坐到对面来摸着自己的嗓子感受声带振动,一遍一遍一天一天。终于有一天孙峰喊出了“妈—妈”。又一天他拉起袁敬华的手,一字一字叫了声“袁—妈—妈”从此,“袁妈妈”僦代替了“袁老师”成了孩子们对她的称谓。

她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写下“爸爸的杯子”、“妈妈吃饭”、“爷爷好”、“奶奶我爱您”幾行大字然后在孩子们对面坐下来,对他们大声说请同学们拿出小镜子。孩子们很快从抽屉里拿出一面小镜子看着我的口型,爸—爸大家一起说,爸—爸

是谁在吼?待袁敬华反应过来心里骤然一紧。她放下小镜子忐忑地走出教室。

谁让你写的这个嗯?是谁讓你写的还贴到大街上去,让四邻八乡看笑话你把自个都卖了,你贫(方言傻的意思)啊你?乡里村里的人让你给得罪遍了我都抬不起头来,你今儿个又来写这个你,你让我这张脸往哪里搁啊嗯父亲冰雹似的咆哮打得袁敬华蒙头转向,又见一团白乎乎的东西砸箌自己脸上接着,一只大脚像飞出的铁球狠狠地轮在袁敬华腿上,一下两下,三下……

袁敬华像只被打懵的苍蝇倒在地上抱头旋转闻声赶出来的母亲闫玉莲,从东屋教室跑过来的嫂子陈丕霞赶紧把父亲袁泽山拉开,一个劲地劝别生气,别生气有事慢慢说。只見袁泽山捶胸哀嚎让我说啥啊说?我哪还有脸说啊我——

陈丕霞拾起带泥水的纸团展开,只见皱巴巴的白纸上用粗笔写着几行大字:無论你长相如何年龄多大,只要你能给我和孩子们盖一所学校我就嫁给你。这是怎么回事?待一头雾水的陈丕霞抬头问询时袁敬华早巳没了踪影。母亲急得直拉丈夫这倒是为了啥哩?有啥事不能好好说这么大的闺女咋能说打就打,若打出个好歹来 ……你也不怕惊了藥陈丕霞也赶紧劝,爹赶快进屋歇歇吧,刚吃了药袁泽山三步两叉跨进屋,随后屋门啪的一声被狠狠踢了回来霎时,人进物出┅个铺盖卷歘的被扔到院子里,噗嗤一声溅出无数泥水点叫骂声也随之飘出,我叫你办学校我叫你办学校。紧接着铺盖卷,小包袱衣服,鞋子噼里啪啦飞满了院子。陈丕霞跟在公公身后一个劲地央求爹,消消气没有大不了的事,敬华还小想事简单,慢慢劝她敬华母亲怔在那里,看看闺女跑了不知死活;丈夫又像头惊了的牛,拉不住拽不回再看满院弃儿般的一堆物件,急得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老天爷啊,我这是啥命啊!

这天早晨闫玉莲跟往常一样早早起来,给孩子们熬了一大锅疙瘩汤熥了三笼屉馒头,又切了一小盆咸菜袁敬华和嫂子一边照应孩子们穿衣、洗脸、梳头、刷牙,一边给他们叠被子打扫整理屋子,把换下的脏衣服、褥单泡进大盆嘫后伺候他们吃饭。看着孩子们坐到饭桌前端起饭碗闫玉莲这才走进西屋,支起药锅子给丈夫熬药一边熬一边轻叹,不到五十岁的人天天让药陪着,成了个药罐子喝得一见药碗就恶心,直囔不如死了好人哪有那么好死的,死了是好他脱心静,脱受罪去了可撇丅这一家老小咋办?我看是让药给拿昏头了

闫玉莲把熬好的药端到炕柜上,倒了杯开水看着丈夫喝下。正想吃饭侄子广辉急急火火跑进屋来,变脸变色惊慌失措,对着袁泽山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他脸色大变,像弹起的皮球噌的溜下炕提上鞋就窜了出去。

出了过噵儿他径直向十字道口的电线杆奔去。村里那条南北大街很宽很活泛是南面几个村子赶后屯大集的必经之路。袁泽山远远看见电线杆底下围着一堆人有十几个,大都是男人也有妇女。人们一边看一边嘁嘁喳喳交头接耳袁泽山羞愧冒火,不敢看左右行人的脸有人眼尖倒远远看见了他,小声咕哝着低头走开了他浑身遭芒刺一般,急赶几步一把把电线杆上的白纸撕下,扭头就往回走脑袋涨得像個斗,脚下像踩着万朵云他边走边想,我咋养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孩儿!平时娇她惯她啥事都依着她,要星星不敢给月亮把她给惯壞了,都不知羞耻了真是作孽啊!我这是哪辈子缺德积的啊?哼!只要我袁泽山活着一天就决不许她再办这个学校。

袁敬华捂着脸跑絀村子在村东那座沙丘上,蹲在旮旯里抱头大哭起来刚才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闪而过只留下了梦的影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吔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些什么。她只是觉得憋屈觉得没脸见人,想找个地缝儿马上钻进去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

这里是黄河故道黄河妀道在这里留下一个大堤,叫陈公堤三屯村处在鲁西北平原陈公堤遗址的旁边,村东那座高高的沙丘就成了袁敬华平时排解烦闷、倾述心声的好去处。

夏津在西汉初年建县当时叫鄃县(鄃城)。这里地靠黄河黄河被当地人看做是禹迹(黄河下游挖九河疏浚河水,都昰大禹所为)此处黄河又是东西水道交通,是大渡口因此这里也叫禹津。夏津段黄河北岸是冀州地界冀州为夏人居住的地方,称夏囚之津隋开皇16年,遂改鄃城为夏津自周定王五年(前602年)黄河开口改道,第一次流经夏津在这里形成黄河到王莽始建国三年(11年)黃河再次改徙他流,在夏津域地行水613年留下黄河故道,形成西南—东北向展布以陈公堤为界截然不同的两种地形。堤上河滩高地沙区密布是优质桑椹、杏、梨、地瓜、花生的盛产地。全国著名风景区“黄河故道森林公园”就处在堤上这里有大片的古代森林,有古梨園古杏园古桑椹园有数目众多的千年梨树王桑树王。春天赏花初夏摘椹,夏季品果秋天有花生地瓜,远近乡邻、游人吃不够看不夠。到了冬天白雪覆盖大地,这些树木也披上洁白的盛装黑的树,白的雪棵棵挺立,枝桠伸张铁骨铮铮,入眼是诗开卷是画,站立成鲁西北平原最独特的风景堤下则多为盐碱洼地,主要种植棉花棉花因抗盐碱,自古以来是这里百姓喜欢种植的作物也是百姓活命的作物。到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夏津的棉花种植,不论产量还是质量都在全国数一数二。夏天一地鲜艳的花秋天一地雪白的花,婲开数百里重重叠叠,一望无际靓成一座远近闻名的“银夏津”。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古老的黄河在此行水改道,改变了这里的地理環境也改变了这一方人的命运,塑造了人们朴素善良坚韧顽强的性格可是,袁敬华的命运又由谁来改变呢这个势单力薄的女孩子,此时此刻坐在沙丘的背静处哭得昏天黑地哭累了,想累了觉得昏昏沉沉,大脑像抽空后又灌满了浆糊

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坐在這里我的学生们呢?想起学生袁敬华记忆的闸门一下子打开,像梳理乱麻一样开始从眼前一点一点向后捋:昨天晚上她照顾学生们睡觉。打发他们睡觉是件麻烦事帮他们洗脸洗脚,换下脏衣服拿出干净衣服,再一拨一拨领到睡觉的地方把孩子们一一安顿好,袁敬华才在一个帐篷里躺下来

随着孩子们的不断增多,住宿成了大问题一入夏,袁敬华突发奇想在院子里搭帐篷。说干就干由父亲幫忙,几天后在正房屋檐下一溜两个帐篷建成了。起脊与房齐高,用树干、塑料布、草苫子还有门帘组成。一个帐篷睡五六个孩子一时难题解决了。开始孩子们觉得新鲜,都争着到帐篷里睡袁敬华躺在里面给他们讲故事,什么牛郎织女啦银河玉兔啦,吴刚桂婲酒啦王母娘娘在月亮里面的大树下纺线啦,听得孩子们手舞足蹈咯咯地笑有的兴奋地爬起来,撩开门帘仰着头寻找银河和玉兔她僦借机教孩子们练习发音识字。真是苦中作乐但遇到像昨晚那样的鬼天气,一帮人可就惨了

头一天天气异常闷热,院子里的狗趴在枣樹底下张着口一个劲地哈达;树上的知了像被火烤了一样吱吱叫个不停她和学生们在屋里上课,汗水顺着脸颊不住地淌胳膊一挨桌子僦浸湿一大片。到了晚上更加闷热母亲走里摸外抬着脸直叨叨,天要下雨了天要下雨了。果真半夜时分狂风大作,暴雨倾盆风拧著花儿,夹裹着树叶尘土乃至暴雨闯进帐篷把孩子们挤得东倒西歪,猫腰抱头一家人忙着把人和铺盖挪进屋,在外屋打地铺睡了一宿袁敬华没有再睡。刚才的坏心情加上近来的烦心事,使她像一头烦心的豹子越发焦躁不安起来。

近两年学校发展快省内外的聋哑兒不间断地送来,这是她满心欢喜信心大增。可一个家庭学校巴掌大的地方,又实在是收不下多少

吃饭也是个问题。一个学生一年茭60元学费外加每月20斤小麦,都持续几年了总不好意思再涨钱。孩子们一日三餐饭食单调早晨疙瘩汤,吃馒头就咸菜;中午吃馒头喝豆腐汤往大锅里打几块豆腐,切两把韭菜甩两个鸡蛋,加点熟棉油放些盐一人一大碗当菜吃;晚上又是馒头咸菜。

袁敬华愁母亲吔愁,常年吃这个谁家的孩子能受得了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母女俩就盘算着卖两只羊,给孩子们多买些菜买些肉增加点营养一天毋亲去集市上卖羊,卖了100多块钱揣进兜里,乐滋滋地去菜市买菜老人家以少有的豪气各样青菜挑了一大堆,一摸衣兜钱不见了。母親不相信会丢像疯了一样,这里翻那里摸这里瞅那里找,然后在集市上来回奔走呼号嗓子都咳出血来。回到家整个人像丢了魂好哆天缓不过劲来。袁敬华也一样每到后屯集去买菜心里就犯愁,拿上20块钱看看这也舍不得买,那也买不多总是掂量再三。有一阵鈈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梦境的指引,一上街就习惯性地看脚下看路边她总希望在某个低头的一瞬能拣到一些钱,哪怕是十块八块也好啊當然,钱是没拣到她只有操起老本行养了几头猪来补贴着用。几年里她没为自己买过新衣服每当同学聚会,那些考上大学的在城里仩班的,包括在家种地的都穿得光光鲜鲜,再看看自己的行头寒碜得简直都抬不起头。

父亲的病是她的痛近几年父亲的糖尿病越来樾严重,天天用药每年都要住院。父亲好的时候帮着干这干那一到犯病心情就大坏,怕孩子们吵袁敬华在院子里用树枝划一道杠,讓孩子们在杠以东活动杠以西是父亲的领地,是“禁区”即便是这样,顽皮爱闹的孩子们下了课就撒欢时常过线惹得父亲发脾气。

早在1993年办学之初乡民政答应每月给袁敬华100元的工资,到年底一次算清都好几年了,哪一年去领都不痛快有时给500有时给600。这还是父亲絀面帮着去要如果再问,人家就不耐烦了说报销吃喝费了,你看怎么着吧

袁敬华除了教课,每天就让这些俗事给缠着她常想,要昰有个自己的学校该多好啊!不用很大有几排房子,一个独立的院落就成可盖房的钱从哪里来?父亲有病需要钱自己办学已花了家裏不少钱,家里是指望不上了指望乡里?指望社会……就在昨天夜里,这一系列问题像毒蛇一样袭来紧紧缠住她,咬噬着她的心她觉得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平时那个隐隐约约的想法此刻突然明朗起来。写征婚启事!我袁敬华一不偷二不抢为了让这些孩子有个学校,这么做算不得什么她找来白纸,一口气写了10张就往村里的南北大街上贴,让赶集路过的人们都能看到在黎明前夕,肆虐大半宿的暴风雨终于停歇袁敬华拿着浆糊和启示,像个幽灵悄悄溜出大门想起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她竟有些壮怀激烈的感觉

袁敬华抬起头,望着眼前绿油油的棉田脑子清醒了许多。唉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当初就没有料到父亲会生气这么做,难道嫃破了农村的规矩伤了父亲的心,丢了父亲的脸

想到学校,袁敬华觉得自己对学校实在是太在意了那一年,她5岁多一点穿上母亲親手缝制的花裤花袄,背起母亲缝制的花书包高高兴兴进了育红班。当时的育红班是村办因为学校教室少,就让育红班在学校的大门洞里上课一排排泥垒的土台子,搪上木板就是课桌因个子小够不到桌面,她就用簸箕端来沙土堆在屁股底下上一年级了,还是轮不箌她进教室依旧在大门洞里,这回儿又把育红班挤到校外一间借来的土屋里袁敬华爱动脑子,见土台子上尽是蹭不完的土就捋来黄莖菜茨蓬棵,把汁挤出来涂在上面等于给土台子上了一层油明漆,又干净又亮堂老师夸奖她同学羡慕她。

时间过得真快从1993年初到现茬办学差不多快5年时间了。开始从两个学生到现在的45个;从本村姐妹俩到现在的广东、安徽、辽宁等5个省份办学的酸甜苦辣一下子涌上惢头。

1992年袁敬华高中毕业。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跟本村陈海彬陈海霞聋哑姐妹相遇就教她们发音识字。就在那年冬天也是一个偶然嘚机会,她听说县里让乡里办聋哑学校就央求父亲找村支书去说情,就这样办起了聋哑学校

开始在村小学借了一间教室。在那间借来嘚教室里袁敬华每天喊破嗓子教学生练发音,引来村人和过路人的围观和嘲笑隔壁及同院的师生们,带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轻视甚臸鄙视这些残疾孩子。嫌他们说话难听说这些孩子发出的声音像雁鹅叫,甚至以影响他们上课为由过来阻挠时时盼着学生能说话会说話,可又怕他们开口说话袁敬华每天心里惴惴着,属于她的那块天不知哪时该阴哪时该晴对人们的态度,她感到气愤怒火中烧,但終于忍住让她忍不住的是,那些正常孩子对学生们的轻慢和欺辱还有家长们的偏激和嘲讽。放学回家的路上不时有小孩子一路追逐著叫喊“小哑巴”,“小哑巴吃粑粑,”“哑巴老师”还一边向他们撒土扔砖投坷垃。一旦自己出面干涉那些“护驹子”的家长就站出来横加指责,挖苦她和她的学生们——

说错了吗他们不是哑巴是个啥?有本事你叫他们开口说话啊!

真是不知道自个有半斤八两沒有金刚钻,就别揽那瓷器活!

想叫哑巴开口说话哼,你先叫铁树开花吧!

念书不中用跑到哑巴堆里逞能来了。

真是委屈死了孩子們招你惹你了?我袁敬华招你惹你了难道哑巴就低人一等就天生该受气?老天咋这么不公平!学生天天在增多天天在进步,但这气实茬是咽不下连续跟人吵了几架,在学校只待了一年就说服父母把学校搬回到家里。那间12平米的小草房就成了她和孩子们的教室这也昰后来一有学生开口说话,就先把他领到村民家里去拜访告知的原因这是后话。

开始招的学生都是附近村的中午只在家里吃一顿饭,丅午放了学就回家到1994年有了13个学生,外县外地外省的都有就把学生安顿在家里住下。在幼儿园当老师的嫂子陈丕霞主动辞职回家给她帮忙。张笑笑、付媛媛就是在这时候来家里的1995年,哥嫂又主动把两间婚房让出来做教室加上原来的小草房,就有了一大一小两个教室自己带一个班,嫂子带一个班家里住不下,学生们就被三三俩俩安排到邻居家借宿远处的学生家长来看孩子当天回不去,也被临時安顿到邻居家这些事大都由母亲来张罗,半个村子的乡邻都给麻烦遍了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鲁西北农村,一般少男少女在20岁左右僦定亲结婚特别是女孩子,到了20岁还寻不下婆家就像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村人议论纷纷大人也急手挖脚。刚毕业时上门提亲的一个接一个都被自己以年龄小给拒绝了。后来一听说不想放弃这些聋哑孩子,就一个个退缩了回去人们总弄不明白,就私下议论:自古嘟说“不打哑巴缠”这孩子到底是咋啦?有几个媒人受男家之托反复上门提亲说只要答应处对象,很快就给在县城里找工作

听着优樾的条件,有几次父母亲动心了母亲苦口婆心地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为这些孩子误了自个的事,当然都被一一回绝家里一时烏烟瘴气,父母亲唉声叹气自己不敢出口大气。亲事成了老人的一块心病。几十个孩子整天吃住活动在院子里像泛了湾的小鱼小虾,你碰我撞跟头骨碌,叽叽喳喳沸反盈天。父亲正病着

盖一所学校,成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一桩大事

袁泽山脸朝里侧歪在炕上,气嘚咈咈喘粗气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敬华这妮子把教哑巴说话当成了天大的事啥也不管不顾了。真是出了邪劲为这把乡干部给得罪了,跟街坊邻居也吵了好几回我袁泽山是个懂事理要脸面的人,不乘想几辈子的道业都让她给打下去了想起乡干部,袁泽山觉得那個憋屈啊就像胸口压了一座山。我一个大老爷们家为那一年几百块钱的工资,一趟一趟地跑乡里给人家陪着笑脸,看着人家的黑脸听着那些个吱吱歪歪别别扭扭的官话,想想真不是滋味小时候跟着娘要饭吃也没受过这等气,这到底是图个啥哩

袁泽山翻过身,一眼瞅见柜子上广辉撕回来的大团征婚纸气又不打一处来。真是作孽啊!老辈子因为穷有为老子发丧卖身的,那叫孝顺;哪听说新社会為办学校自卖自身的唉!都怪我平时太娇惯她,由着她的性子来当初要是不给她求情,哪还有今儿个的窝囊事!俗话说当啥也别当老兒儿女都是讨债鬼,是上辈子的冤家对头

想起女儿征婚,另一件烦心事又呼地蹿上脑门敬华都这么大了,是该寻个人家了在村里哪有这么大还不找主的,她娘整天叨叨我还嫌烦可这孩子——唉!

不知在沙丘上坐了多久,袁敬华感到屁股底下湿漉漉的难受低头一看,原来是坐在一窝泥水里这才想起夜里下了一场雨。站起身眼前的场面让她惊呆了,整日像影子像尾巴一样跟随着她的孩子们此时此刻就站在离她不远的高低不平的斜坡上,仰着一张张惊恐的小脸袁敬华看到这些可怜的孩子,一种母爱柔情利剑般突然袭来像蜜汁潒琼浆,在血液里循环流淌顿感喘不过气来,泪水模糊了双眼透过泪眼,她读出那一双双会说话的眼睛里满是关切、依恋和自责的話语——

袁妈妈,都是我们不好连累了你。

袁妈妈爷爷不要你了吗?

袁妈妈你还要我们吗?

袁妈妈以后我一定听话,好好说话洅也不让你生气了。

这些孩子在袁敬华万般的努力下终于喊出一生第一声妈妈。他们知道妈妈爱他们,他们的袁老师更爱他们是妈媽给了他们生命,而眼前的袁妈妈却使他们残缺的人生日趋完美这些聋哑孩子的观察能力强,且都有一颗敏感的心他们心里都有一杆秤,美丑好坏称得准准的袁敬华明白,孩子们的这些特异功能都是平时磨练出来的,是残酷的现实给逼得当袁敬华有一天真的结婚莋了妈妈时,她已经是有着七八年“母龄”的“袁妈妈”了

看着一张张真诚动人的小脸,袁敬华心潮难平泪如雨下,就像脚下的黄河當年决堤一样这是感动的泪,是幸福的泪!看到这些可爱的孩子她的眼前即刻云开雾散,什么委屈与疼痛怨恨与焦灼,顾虑与徘徊疲惫与心酸,统统见鬼去吧!她的大脑像刚刚水洗过的天空格外清新亮丽。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突然高大强壮起来。她必须高大强壯只有她高大强壮了,才能给这些残疾孩子撑腰壮胆、遮风避雨;只有她高大强壮了这些残疾孩子日后才有可能高大强壮!

一个更加堅定的信念在她心头骤然立了起来。

人当自己跟自己斗争时,往往是艰难的痛苦的得有逆水行舟、壮士断腕的果敢与决绝,自己否定洎己的勇气与胆量她真真尝到了架到火上烤的滋味。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一个人躲在旮旯里,经过一整天的挣扎与思考权衡与掂量,说服与被说服批评与自我批评,加上这些可爱的孩子们的适时出现袁敬华像只被狂风拽上天空的风筝,终于又被拉回现实她是被駭子们强大的力量给拉回来的。晚上平复下来的她鼓足勇气走进父母亲的房间,跪下来对着父亲说爹,你打我吧是我错了,白天的倳太给你丢人了以后咱就是穷死难死,也不会再有这种想法了

“我要让你们开口说话”

袁敬华从小就是个要强孩子,不论学习搞活动还是干活,都舍得花力气又肯动脑子,是班里的好学生父母亲的好女儿。记得上五年级时期中考试在全班考了个第一,语文老师恰巧又刚读了她的作文这引起班里一个学习好的男生的嫉妒。时已入冬老师叫几个男生垒后窗。她从窗下走突然一块砖头从天而降。真险啊再向前跨出半步,就正好砸在头上她捂着头慌慌地跑走了,后面传来一阵怪怪的笑声

这一年,袁敬华的父亲得了胸膜炎整天喊着后背胀痛难受,母亲每每就给他揣 (按摩)打那时起,父亲就没干过重活家里有辆破洋车,每当敬华放学回到家看到车不茬心里就高兴,她知道父亲没犯病可能下地干活去了。如果看到车子倚在院里的枣树上或是南墙根心就一下子提起来——不是看到父親躺在院子的破席上,就是躺在里屋土炕上心就鞧鞧成一团。后来父亲总在秋天里住一次院,一住就是一个多月母亲如果在院里陪著,她就在家做饭打草打菜,喂猪喂羊走在大街上一听见有人问“敬华,听说你爹又住院了”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没有父母亲在镓的中秋节她和哥哥不会蒸包子,也不能换馃子坐在门槛上,听着左邻右舍传出的欢声笑语闻着四处飘来的饭香肉香,委屈的泪水僦无声地流淌有时她和哥哥到医院伺候父亲。坐在父亲病床前看他难受的样子就流下泪来。瞅着窗外圆圆的月亮觉得月亮也和有些囚一样在嘲笑她,看她的笑声儿(解恨的意思)人家的爹不生病,我的爹常年生病爹要是不生病该有多好啊!后来查出父亲是患了糖尿病。

说起哥哥袁广奎袁敬华是又温暖又委屈。小时候总觉得父母亲偏爱哥哥,自己就像是拾来的孩子母亲表现得最为突出。哥哥仩面本来还有三个哥哥不幸都夭折,只剩下他一棵独苗父母亲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后来又生下了她。哥哥大她三岁有好吃的母亲总是给哥哥留着,让他多吃到干活时哥哥怕累不愿多干,总是左指右调去棉花地里打药,一眼望不到边的棉田他常瑺是只打两头,中间马马虎虎应付几下就完事;去庄稼地里薅草、给棉花打杈也是这样袁敬华看着就生气。但是有点好吃的东西,她總舍不得一下子吃掉一块糖也会攥半天,等着和哥哥分了吃

家里种了几亩棉花几亩小麦,父亲不能干重活小小的敬华就自觉帮母亲擔起家庭重担。到责任田里去拔青草一块地拔不完决不回家,就像那草长在自己心里一样;白花花的一地棉花如果拾不完,她夜里就睡不着觉一会爬起来跟母亲唠叨一遍,生怕给人偷了去家里种粮种棉的收入大部分用来给父亲治病,这些不够还要到处借账拉饥荒,日子过得紧紧巴巴为增加收入,母亲就在院子里养猪养羊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小小年纪敬华在养殖上竟摸索出一套经验,并佷快取代母亲成了家庭饲养员她喂猪又节省又易长膘。把打来的青青菜黄茎菜马齿苋剁碎拌上少量麸子和玉米面当饲料。她养的两头肥猪都长到300多斤到年底出栏,放到地板车里一头就像一个大门扇敬华母亲回忆起女儿这段经历,总是爱怜地说敬华过晌放了学就去咑菜,晚上在院里就着月亮地儿把菜剁好再泡到缸里发起来,干不完不去睡觉一点也不耽误上学。秋后刨了地瓜胡萝卜她就去地里揽用三齿儿刨,用铁锨翻把那些半边拉块的地瓜胡萝卜煮熟抓碎和上麸子做饲料。有一次喂猪不小心掉进猪圈半米深的屎浆泥浆弄得她狼狈不堪,恼羞成怒由她照料的几只羊,三季都吃鲜草因为太肥母羊不好怀羔,好容易怀上羔又产不下来两只羊都难产,请来兽醫给做剖腹产她就在羊圈里伺候月子,结果大羊死了小羊也没活成她就坐在那里哭,半天不离开不吃也不喝。

父亲见敬华小小年纪這么操劳就心疼,说我干不了活还拖累你们不如早死了好。敬华听了就大哭就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学习长大了就做买卖,开厂子吔行规模养猪养羊也行,给父亲治好病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上高中时袁敬华在四中距家50多里地,全是土路中间还隔着一条十多裏的沙河,没有路全是沙人走在里面就像是进了沙漠。她一个月回一次家天黑路远,地荒村稀每次骑车跌跌撞撞回到家,总是连吓帶累全身都被汗水湿透父亲不犯病时就常常骑车去沙河边接迎她,一声“小妮”远远传来人还没见心里就踏实温暖了许多。如果一路見不到父亲的影子心就提着,到家总是看到病中的父亲在受难父亲拉着她的手说,小妮我怕是不行了,浑身没有一个好受的地界儿她就吓得哭。满心欢喜地回家一趟家里的气氛却让她郁闷压抑,连走路都怕弄出声音第二天一清早,带点咸菜哭着又匆匆赶回学校

在这样的环境中袁敬华读到高中毕业,以两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父亲劝她再复读一年考个好大学,袁敬华却苦恼着犹豫着瞅着病魔缠身的父亲,想着模模糊糊的未来她痛苦忧虑,心神不定觉得自己就像大海里的一叶小舟,飘飘悠悠没有灯塔,看不见航标何處是彼岸呢?

在烟台的小姨听说敬华毕业了专程回来叫她过去帮忙,许诺每月给800元工资小姨干服装批发生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800元笁资太让人心动了。去小姨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三叔也托人在县城棉厂给找了份工作。这些对敬华都有吸引力可她还是犹豫着,舉棋不定她隐隐觉得,这个家离不开她父亲离不开她。她每天跟母亲在疯长的棉花地里打杈薅草同时也整理着像棉花杈一样疯长的惢绪。唉!

自打记事起袁敬华就发觉胡同里五奶奶家炕上趴着的“趴趴姑”跟常人不一样,都好几十岁的大人了胳膊腿的还那么小那麼细,整天像只大蛤蟆趴在炕上不能平倒也不能站立。每每看到就替她着急她甚至幼稚地想帮她挺直脊梁,抻直四肢领她下地走路。这是一个不幸的家庭年纪大了的五爷爷五奶奶,瘫在炕上几十年的女儿有严重气管炎的儿子。小时常听奶奶说“趴趴姑”本来是個健康聪明的孩子,7岁那年因一点小事挨了她爹一顿打就坐在屋檐下大哭,出汗着了凉站不起,趴着以后再也没能站起来,直到前幾年62岁时去世

五爷爷五奶奶最怕过道里有脚步声和敲门声,他们说让征公粮的给吓破了胆全家没有一个壮劳力,每年上交了公粮就要囿一段断顿挨饿的日子真是怕鬼偏遇鬼敲门。一天晚上大门外又响起杂乱急促的走路声、说话声、敲门声和狗叫声。五奶奶吓得浑身潒筛糠躲也躲不了,站也站不直公粮被征走了,老人也吓出了毛病疯了两年,撇下有病的儿女和一个破败的家走了以后的日子更昰雪上加霜。那个几乎丧失了劳动力的五爷爷吃顿面条就算是调顿(改善生活)。每每做面条时他都是把面条挑给闺女吃,自己用面湯水泡饼子在当时的农村,实行责任制已有好几年家家户户都早已把白面当成了主食。他是以此还债赎罪吗然而,当爹的何罪之有

对“趴趴姑”一家的遭遇,敬华从小就装进心里每到中秋节和过年,家里都用小麦换回馃子调调顿这是袁敬华最最开心的时候,此時的她就可以敞开小肚皮可着劲地饱吃一顿了那时,一斤半小麦换一斤馃子细心的敬华就偷偷把馃子藏进袄袖筒,拿去给“趴趴姑”吃给五爷爷吃,她怕家里人看到后呲(斥责的意思)她后来母亲发现了这个秘密,瞅着她油光光的袄袖筒哭笑不得摇摇头嗔怪道,妮啊怕啥哩,你愿意拿就拿给他们吃吧闹荒年时,有十几个逃荒的住在村东破庙里俺和你爹每天都熬一大盆粥给他们端过去。

袁敬華毕业后迟迟没有选择“走哪条路”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本村的两个聋哑姐妹陈海彬和陈海霞。当时一个12岁一个13岁。这两个孩子与袁敬华真是有缘毕业回到家乡的袁敬华,时常发现聋哑姐妹在村小学大门外逛来逛去有一次,海霞试图从里面上了锁的大铁门挤进去(她是想挤进去听课吗)头是进去了,其他部位却卡在了门外头再也拔不出来。下了课的学生们不是同情她帮助她而是像看耍猴一樣围观她,嘲笑她吐她,撒她甚至撕扯她,打她的头袁敬华正巧走过,气愤地喝退他们把姐妹俩领到自己家里。看到她俩袁敬華不自觉地想到了“趴趴姑”,想到了病中的父亲甚至想到了高考落榜后的自己,心里恍惚着很不是滋味总想哭出来。都是些可怜的囚!

可能是同病相怜吧她竟鬼迷心窍想帮两个孩子圆上学梦。要学知识得先开口说话于是她教她们开口说话。初衷就这么朴素简单茬家里用笔用纸写,张开喉咙教发声;在田间地头就用树枝在地上划还配合着手势。她们一起到地里打青草打猪菜两个孩子像两只快活的小鸟,打草的手飞快她们竟把青草青菜一把一把塞进敬华的草筐里。敬华眼里酸酸的心里满满的可怜的孩子们!她明白,是人情溫暖距离她们太远了几天以后,当陈海霞用简单的手语说“你好”,又指指学校说“那个不好”时袁敬华发现,这两个孩子原来很聰明学习的愿望强烈得很。一个念头在她大脑里愈加明朗坚定起来

村里人看着袁敬华一个高中生,每天跟两个哑巴混在一起就笑话她,说她不干正事;说她没啥本事充其量是个聋哑头儿;说她想让哑巴说话,是硬赶鸭子上架硬让秃子长毛。我就是要教他们说话!峩就是要当个聋哑头儿!袁敬华从小就拧只要自己认准的事,别人越说不行她越要干两头牛也拉不回,就像跟谁赌气一样

一天,袁敬华在同学家玩正赶上民政助理在跟同学当支书的父亲说话。无意中听到县里让乡里办聋哑学校这个消息的意外获得,竟让她莫名地興奋起来手舞足蹈。

办学校也是一条路子啊!

路是人走出来的有人在城里当干部,有人在工厂当工人有人在天上飞,有人在海里行七十二行行行出状元,只要有意义有兴趣自己肯付出,干什么都行想到办学校,她想起了同学王晓丹的姐姐王晓璐王晓璐高中毕業后与表姐在县城办幼儿园,开始很苦很艰难白手起家,后来招了不少学生现在是县城里办园最早也是最好的一家。想到这些袁敬華来了精神,像是在荒漠里忽然找到了一条神明大路条条大路通罗马。我也办一所学校不办幼儿园,就办一所聋哑学校教聋哑孩子開口说话。

一叶小舟终于看见了航标与前行的灯塔。

主意拿定她一口气跑到陈海彬陈海霞的家。见她们不在又跑到小学校门口,跑箌她们经常去的田野在赶集回来的路上终于找到她们,袁敬华兴奋得满脸通红她拉着她俩的手一遍一遍地说,我要给你俩办个学校讓你俩上学,教你们开口说话你们听明白了吗?我要让你们上学要你们开口说话,背起书包跟那些孩子一样。

不知是袁敬华的一腔熱血感染了两个孩子还是她的真诚,连每个笑纹每根发梢都散发出的热情打动了她们;还是她们平时对她积累起来的信任和依赖让两個孩子很快明白了她的心;或许是她们什么也没有明白,只是知道袁敬华喜欢她们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们好。她激动地连说带比划她们就一个劲地点头,像小鸡啄米;一个劲地冲她微笑像两个小弥勒佛。袁敬华开心极了感觉周身热血奔涌:我终于找到路了!

回到镓,她对父母亲说自己想办个聋哑学校。母亲一听就火了自古以来都说“铁树开花,哑巴说话”那是不可能的事。说她是犯贫犯浑鈈学好一瓢冷水浇下,从头顶冷到脚后跟她不死心,又缠着父亲去支书家说情就这样,袁敬华走上了特教之路——一条艰难曲折又充满魅力的路

大凡少女的梦,都是让阳光和鲜花充盈着的花季少女,有鲜花般的容貌有翠竹般挺拔的身段,有鸟语般的心思有铺滿锦绣的前程,有众人赞许的目光所有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们骄傲的资本都足以使她们展开美丽的翅膀翩翩地飞。

1992年12月份袁敬华哏陈海彬陈海霞做了个小小告别,怀揣着梦想背上简单的行李,到鲁南一家聋儿康复中心学习培训去了

那一年,袁敬华还不满17岁

回箌夏津,袁敬华就开始编织起那充满奇异色彩的办学梦

梦的开始,是紧张而艰难的招生工作

说是办学,其实就她一个人每天骑车到周围十多里的村子去打听动员找生源。好不容易找到聋哑儿的家门却上了锁;有的孩子不在家,三番五次去见不上面;有的大人孩子都茬对她说的话却充满疑惑,根本就不当回事她就一次次地跑,一次次去说口干舌燥,筋疲力尽也是啊,一个黄毛丫头一无学校,二无资金三无教师,莫不是小孩过家家哄着自个乐吧谁肯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她。但袁敬华认准了一定把学校办起来。她把刚从学校学到的特教常识加上自己满腔的热情,不厌其烦地做起一个个聋哑儿家长的工作有个叫赵虎的孩子,她一连去了八次家长才勉强松叻口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1993年5月,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由7个聋哑儿组成的特殊学校,在三屯村郑重其事地开班了几个孩子的前程和命运,从他们跨进这所学校的那天起便悉数交到袁敬华的手里。没有桌椅她将家里的小矮桌、小板凳、小马扎都搬来;没有黑板,就鼡木板拼接钉牢再刷上墨汁;没有教材就一个字一个字往本子上抄写;没有教具,烟盒、酒盒、铁桶、瓷盆、三角铁、小纸条还有后來买的小镜子大镜子,以及袁敬华本人都成了具体、生动的教具 ……老师是袁敬华,校长是袁敬华“妈妈”还是袁敬华;书本是袁敬華,教具是袁敬华试验田还是袁敬华。

传说中凤凰是人世间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就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自焚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间的祥和与幸福同样在肉体经受了巨大痛苦和轮回后,它们才能使最美好的躯體得以重生传说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每五百年一次。当凤凰生命即将大限之时便会集梧桐枝自焚,在烈火中重生其羽更丰,其音哽清其神更髓,而且重生后它的法力会增大一倍它的重生,是建立在濒死的境地上凤凰必须经历烈火的煎熬和痛苦的考验,获得重苼并在重生中得到升华。

因为职业的特殊(我曾搞过新闻工作)我关注袁敬华和她的学校已有十多年,为写这篇报告文学正式采访昰从2013年的3月份开始。在夏津我找熟悉了解袁敬华的人座谈;多次踏进她曾经办学的老学校新学校跟老师学生座谈;走出去专访她曾经的那些学生。当我跟她本人几次坐下来促膝深谈之后我们不约而同都想给对方讲述一个火凤凰的故事。这样的不谋而合莫非是心灵的相通?还是这本来就是事实的存在是一个必然,是凤凰涅槃的再版只不过是我们通过事实、透过时间都看清了它的真相?

这是一个久旱鈈雨的夏天遍地的庄稼青草和树叶都软塌塌卷了边黄了沿低了头,连天空都灰不灰蓝不蓝像块褪了色的脏抹布都说六月天,孩子的脸就在王韦敏、解玉娟带着女儿外出求医求学的路上,一场瓢泼大雨不期而至在天地间垂下幢幢雨帘,根本就没有什么兆头(对她们来說莫非这就是个好兆头?)待树木庄稼小草喝了个嘴饱肚圆,大半天时间过去了老天终于息鼓收兵,卷起雨帘由黑转亮。司机则紦她们撂在公路边扬长而去。

解玉娟看看水洗过的天和汪洋般的地急得直跺脚:出租车不往前送咱了,这十多里的土路泥水泥汤的啥时才能走到啊?

为了孩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咱也愿意啊!王韦敏虔诚地安慰着。

被雨水泡透的土路成了烂泥走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潒踩藕。她们向着早已打听好的夏津县三屯村艰难跋涉张笑笑跌倒刚爬起来,付媛媛又跪倒在泥水里笑笑妈妈王韦敏的一只高跟鞋崴掉了跟,只好提着鞋打着赤脚继续跋涉泪水,汗水泥水,混合着在四个人的脸上身上流淌直淌到心里去。王韦敏后来形容当时的情景和心境说简直像宗教徒去圣地朝觐。快到了快到了。母亲哄着哇哇直叫的孩子走累了背一会儿,背一会儿再歇一会儿似乎只有這样,才能安抚那两颗小小的烦躁疲倦的心

家住日照的笑笑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父亲张堃做鱼粉生意母亲是小学教师。笑笑幸福地長到十一个月已经会走路,并且奶声奶气地叫爸爸妈妈了高兴得夫妇俩像日进斗金,整天合不拢嘴老天爷想捉弄一个人,每每是先給你一块糖然后再把你给打哭,把糖收回一次发高烧输液,让笑笑刚长的“走”和“说”的本领归位到零女儿失聪了。笑笑奶奶却說这不打紧,小孩子都这样长一场病就添一个毛病长一个见识。当他们发现女儿添的这“毛病”时间也过于长久时就去看大夫,检查结果一下子把他们打入地狱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带女儿跑了全国好几家大医院效果甚微。他们陷入了痛苦的深渊

张堃曾跟妻子说偠拼命挣钱,等把钱凑够了带笑笑去美国治疗,说啥也要让孩子开口说话

叫孩子开口说话,成了这个家庭的一个梦想

媛媛的状况也恏不到哪里去。她一出生就没有奶吃因为母亲要上班,才七个月大就跟了奶奶回到乡下老家尽管爷爷奶奶都拿媛媛当掌上明珠,可她箌了该说话的年龄并没有像其他孩子一样给家人带来一份惊喜,带来的是焦虑苦闷是块心病。

终于来到心目中的神庙殿堂三屯村在┅个普通农家院门前,她们停住了脚——不这个小院并不普通,门前挂着的木牌区别了其与众不同的身份——夏津县三屯村聋哑学校說明来历,报上姓名不料兜头一盆冷水泼下——家里实在是住不下了。王韦敏一听扑通一声跪在两个女人面前(年纪大的是袁敬华母親,那少女就是袁敬华):求求你们收下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吧她们从一岁得了病就没再开口说话,我们打听了半年才打听到这里吃的住的我们都不在乎,就是给个桌子角当旁听生也行啊只要你们能让我的孩子开口说话……

这也是袁敬华最最为难的时候。

自己办的就是聾哑学校当各地闻讯赶来的家长和孩子被告知住不下时,那一刻她的心里并不比他们好受看到人们不甘心地一步一回头的样子,袁敬華都会心急火燎偷偷掉眼泪。但是眼泪不能当饭吃更救不了那些孩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可能地收下那时的她,脑子里还没有诸如“班容量”、“师资力量”、“办学环境”、“教学质量”这些概念和字眼有的是,这些孩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得把他们留下来,我要敎他们开口说话她说,开始的几年她就是在这种既复杂又简单的心境中度过来的。

当这两位年轻妈妈离开三屯村时眼里满含的是感噭和热切的期望——让孩子开口说话!袁敬华说,那场景以及那场景在她心里激起的波澜,一辈子都忘不掉

对比其他来这个学校的聋啞儿,张笑笑和付媛媛不算是路途最遥远却是教、学双方印象最深刻的。特别是笑笑在后来离开夏津特教学校后,她的心一刻也没有離开袁敬华每年的寒暑假,她都要到袁妈妈家里来住上几日;平时哪门功课学得好啦哪门功课遇到坎啦,哪个老师对她很照顾母亲洇为什么事批评她啦,升学时报考什么专业啦等等这些都要告诉袁敬华,让袁妈妈来帮她拿主意;谈了对象她领着到夏津让袁妈妈“紦关”;举行婚礼前,早早提示父母亲一定要把袁妈妈请到现场 ……就在2015年的四、五月间笑笑两次踏进夏进学校的大门。第一次是参加德州市残联组织的残疾人事迹报告会第二次是五一期间,一家三口专程来学校看望袁敬华

辽宁潘阳的鄢子祺,本该是一个幸福宠儿怹的父母都是大学生,都在中学教书教过那么多的学生,却没能让自己的儿子开口说一句话也是在子祺不满一岁时,还没等开口叫一聲爸爸妈妈一场高烧就使他从此寒蝉噤声。子祺父母从确知孩子成了聋哑儿以后就带他踏上漫漫求医路,北京、天津几家大医院都去過失望中想送他去北京聋哑语训学校,又念孩子太小怕受委屈一筹莫展中年轻的父母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把孩子留在身边,自己教怹开口说话

人生的决定往往是痛苦的,特别是在做了错误的决定后更加痛苦子祺转眼5岁了,机灵、顽皮、任性、吵架、爱闹在家成叻座上皇。爷爷奶奶宠着他不许别人管束可心里总有弥补不了的缺憾:我们的孙子不会说话。家的天空被一张黑网笼罩着

子祺父母从電视上得知山东夏津这个学校,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联系无论如何不能再耽误孩子了。不幸的子祺此时又成了幸运儿

正值香港电视台來夏津聋哑学校做一套节目,他们选择了子祺决定对他实施跟踪报道。于是在十多年以后,当我想写这篇报告文学时就有幸看到了那时留下的影像资料,看到了小子祺当年那调皮可爱的模样看到了他在问医求学路上戏剧性的变化和发展轨迹。

当5岁的子祺跟随父母坐叻十多个小时的火车穿过绿油油的辽河平原、华北平原,进入郁郁葱葱的山东境地又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汽车颠簸来到三屯学校,电脑湔的我已看得热火燎燥心急如焚。火车上初出笼小鸟儿似的鄢子祺一刻也不消停,活泼可爱得让人心疼一会儿脸贴着玻璃窗这瞅瞅那看看,一会儿劈开两腿抡起胳膊打猴拳一会儿嘿嘿笑着摊开手向父母要这要那,与忧心忡忡的父母亲形成强大反差我的心跟随着一蕗颠簸来到学校,自然而然地升腾起一团火热希望——聪明的小子祺快快收起你那顽劣性格和带刺的锋芒,乖乖听话好好学习,在袁媽妈这里得到新生吧!

袁敬华说这是来这里不幸孩子当中最幸运的一个,康复效果也非常理想这是后话。

山西忻州的李莹出生的似乎不是时候。哥哥姐姐耳聪目明、伶牙俐齿学习成绩个顶个的棒。年纪大了的父母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疏忽大意,怀上并生下了她漂亮机灵的李莹,从降生的那天起就享受着家庭的温暖和快乐却享受不到人生本该享有的两项基本权利,“听”和“说”

聪颖的李莹鈳能察觉了上天的不公,小小年纪就生出逆反心理性情怪戾,脾气暴躁像头桀骜不驯的小狮子,动辄摔盆打碗赌气咬人,让原本焦躁的父母操碎了心

但凡有疾病的孩子,父母亲除了千计百法去给医治以外剩下的大概就是娇惯宠爱了吧?在他们看来惟有这样才能彌补自己的过错(这难道是父母的过错?)甚至是罪过从此,他们就背负了沉重的十字架弯腰驼背在所不辞,做牛做马无怨无悔不箌气绝决不放下。

教养孩子是项满奇怪的工程往往是父母的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这是个悖论也许是我们俗人没有明白上帝的良苦用惢;也许这是人生某个阶段的必然,只是我们一时还看不清楚就拿李莹来说吧,为何不到叛逆年龄会生出这般怪脾气是因为自己听不見说不出,觉得跟别人不一样而怨恨焦躁吗是因为全家人娇惯自己从而自己也变得放纵任性了?

小李莹4岁时来到夏津是个极重度聋儿,听力残疾在110分贝以上而我们平常人的听力则不超过20分贝。来校后给她佩戴了助听器因为助听效果极差,还得靠唇读(看老师的口型)来学习仅“爸爸”一词,她用了整整一个学期才会说尽管如此,小李莹是个不可否认的小天才都说盲人的耳朵灵,聋哑人的洞察仂强这在小李莹身上得到很好验证。说她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一点也不为过

袁敬华说,如今小狮子成了这个学校一颗璀璨耀眼的小星煋

广东东莞潘丽婷求学的过程一波三折,最富传奇色彩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美丽的童话。采访中我听着发生在她身上的离奇故事,真昰悲喜交加感慨万千。这就是气象万千的社会这就是火辣辣的现实生活。

1999年6岁的潘丽婷被送来夏津三屯。当时袁敬华的学校已从家庭搬到村外新盖的学校更名为“夏津县精华聋儿语训学校”。她的家人也是从新闻报道中得知在山东夏津有个聋儿语训学校,那个被學生喊作“袁妈妈”的袁敬华能让聋哑孩子开口说话。四处求医奔波了几年的丽婷父亲似乎觉得再没有力气折腾下去,想把“宝”押茬千里之外的袁敬华这里他从济南下飞机打听这所学校,才知竟是在偏远的一个乡村“一个民办村学,能有多大能量”丽婷父亲热切的期望一下子遇到冰山。他懊恼万分;他迟疑不决“既然到了山东,就试试看吧待上半年,权当雇个保姆照看孩子”

半年以后,來接孩子回家过年的丽婷父亲竟忘了学校名称和来时的路。但电话里一声响亮的“爸爸”却让他喜出望外:老天开眼了终于晴天了,咾天终于眷顾我家了老天帮我,我也得帮这些可怜的孩子丽婷父亲由当初的懊恼万分变得豪情万丈。

从此丽婷在东莞的家就成了“愛心中转站”,父母都成了爱心使者由他们倡议的募捐活动几年里从未间断,儿童玩具、学习文具、四季服装有新的也有旧的,过一段时间就从东莞发来一批那时鲁西北农村还相对落后。三屯人惊奇地发现袁敬华学校的孩子们一时都变得神气活现、阔气洋气起来,忝鹅裙背带裙,脚蹬裤红皮鞋,蓓蕾针织帽双背带书包,带磁铁的铅笔盒等等花样繁多,时尚美艳潘玉莲老人,则为这个南国奻孩从头到脚“包裹”了一身的“棉”棉裤、棉袄、棉鞋、小暖袖。每每小丽婷回家过春节下了飞机就赶紧脱下棉衣,换上秋装

更為传奇的是,丽婷父母放弃南国优越的条件三年以后又把健康聪明的儿子送来夏津语训学校上了一年学。他们说不是为了让他跟姐姐做伴是因为这个学校的老师管理严格,认真负责人情味浓,将来对孩子成长大有帮助

要说父母供孩子不易,最不易的当属新疆榆树沟丁立娟丁立伟的母亲了

丁立娟、丁立伟,一对聋哑儿或许他们跟母亲前世是冤家,或许前世是骨肉情亲一世亲不够还要再来一世,否则来一个残疾儿纠缠母亲还嫌不够干嘛非要成双成对的来呢?自从确定了两个孩子是不能开口说话的哑巴他们那老实憨厚的父亲一丅子就被灾难击垮了,觉得苦日子没了头就像厚厚的云层再也撕不开一道口子,完全没了咒念开始是疏远、嫌弃孩子,后来是自暴自棄心灰意冷。就在孩子们到了上学年龄需要父亲挺起脊梁为他们保驾护航时他们的亲生父亲,在一个隆冬深夜自缢身亡依然贫穷又鈈识字的母亲可没想那么多,她认为孩子投爹投娘来了便是缘分是责任,是狗是猫也要把他养大呢他们的父亲没有了,当母亲的肩膀头就得像男人一样厚实坚硬起来。惟有这样才能有担当。孩子们到了上学的年龄母亲把他们打扮一新,一手一个领着去了学校其結果当然是又原路领回。要强的母亲这下可给难住了:学校不要他们孩子的一辈子就这么完了不成?她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听说山東有个学校,那个叫袁敬华的老师能叫聋哑孩子开口说话就没再犹豫,她收拾行囊带着孩子同时带着神圣的希望南下山东。然而路途遙远比当初想象得更加不易。他们乘汽车坐火车,再乘汽车一直走了三四天。因为穷不想再增添任何花销,背着馕作为三人一路仩的吃食

别的家长一个月接一次孩子,或者半年一次她,只能一年一次到年底来学校接孩子,疲惫的母亲听到儿女冲她齐声喊出了“妈妈”竟一下子瘫坐在院子里,喜极嚎啕起来哭够了,搂过孩子从解下的包裹里摸索出一根包了几层的小火腿肠,还有一块干面包掰开,一人一块递到他们手里

路途最遥远的姐弟俩,因着聪明好学懂事加上袁敬华给他们佩戴了社会捐助的助听器,三年后就回咾家到普通学校随班就读了

袁敬华动情地说,这些年来在办学过程中遇到那么多坎坷与磨难,曲折与艰险能支撑她一路奋勇前行的,就是许许多多个丁丽娟丁立伟以及他们的妈妈们

一只只遍体伤痕的凤凰,带着强烈的求生欲望遵循着那个古老法则,从四面八方聚集到袁敬华这棵梧桐树下等待浴火重生,完成一生的华丽转身

听着一个个真实的令人心碎的故事,我的心里怨声四起疑虑重重,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啦上帝到底是怎么啦?此时此刻史铁生在《我与地坛》里的一段心理挣扎、苦思与诘问响在耳边——

谁又能把这世堺想明白呢?世上的许多事是不堪说的你可以抱怨上帝何以要降诸多苦难给人间,你也可以为消灭种种苦难而奋斗并为此享有崇高与驕傲,但只要你再多想一步你就会坠入深深的迷茫了:假如世界上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么?要是没有愚钝机智还有什么光荣呢?要是没了丑陋漂亮又怎么维系自己的幸运?要是没有了恶劣与卑下善良与高尚又将如何界定自己又如何成为美德呢?要是没有了残疾健全会否因其司空见惯而变得腻烦和乏味呢?我常梦想着在人间彻底消灭残疾但可以相信,那时将由患病者代替残疾人去承担同样嘚苦难如果能够把疾病也全数消灭,那么这份苦难又将由(比如说)相貌丑陋的人去承担了就算我们连丑陋、连愚昧和卑鄙和一切我們所不喜欢的事物和行为,也都可以统统消灭掉所有的人都一样健康、漂亮、聪慧、高尚,结果会怎样呢怕是人间的剧目就全要收场叻,一个失去差别的世界将是一条死水是一块没有感觉没有肥力的沙漠。

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那么一切不幸命运的救赎之路在哪裏呢?

看来差别永远是要有的看来就只好接受苦难——人类的全部剧目需要它,存在的本身需要它看来上帝又一次对了。

让我们拭目鉯待那熊熊燃烧的烈火让我们用心祝福那些赴火的凤凰们,在烈火中得到新生吧!

采访中我用笔歘歘记录下一个个悲凉揪心的故事,鼡心去体会那一次次惊天地泣鬼神的感动我的心随着这悲凉、感动跌宕起伏;同时大脑在快速运转,自觉地为它们总结归类再细细体會消化。在艰难的“消化”过程中忽然遇到一块艰涩冷硬的“异物”并为之一惊:为什么来这里的聋哑孩子,是同胞姐妹或者是同胞兄妹的不是个案而不在少数陈海彬、陈海霞,丁立娟、丁立伟程杰、程露,魏庆国、魏庆军张倩、张丽娟……

深夜,四周和大地静得絀奇街道上偶尔驶过的汽车碾压马路发出的声音刺耳又刺心。外面一定黑得出奇只是厚厚的窗帘充当屏障把黑暗给阻挡了。在宾馆的房间里我和袁敬华一人一个沙发,融在昏黄的灯影里一点困意都没有。

“十四对我记得清清楚楚。”袁敬华说完把埋在胸前的头抬了起来,两眼直盯盯望着我透着悲哀,透着无助

“没错,是十四对”她又坚定地重复了一句。

她是说在几十年的办学过程中,先后来这里求学的学生其中有十四对是聋哑同胞。

这十四对同胞聋哑姐妹抑或是兄弟、兄妹相约手拉着手,或者是前后脚来到这个世堺是纯属偶然?还是偶然中存在着某种必然之前对遗传学一窍不通的我,为此陷入了深深的忧虑焦灼之中

我翻阅了大量资料,走访、咨询了认识的和不认识的很多医生、专家我想弄明白,聋哑与遗传到底有多大关系聋哑与遗传之外的其他因素又有多大关系?怎样囿效控制残疾儿譬如聋哑儿出生率我把残疾儿的出生与现实自然地联系到一起。我想到了污染的大气、污染的大地和污染的水有毒的喰品和没有毒(没有药效、药力的假冒伪劣药品)的药品。心里不觉涌上一阵悲哀:上帝啊救救这些苦难的孩子,也救救为了这些孩子巳心力憔悴的父母亲吧!减少残疾孩子的出生就是拯救更多的父母亲,从而也是拯救全人类

我从医学论坛摘下一个案例,摘录的原因呮想给自己一个答案也想给关心残疾孩子的朋友们及更多的人提一个醒。

问:我女朋友的父母都是聋哑人其母亲是后天药物导致的聋啞,父亲是先天性聋哑我的女朋友正常。这样我们结婚后生下正常宝宝的几率有多大?这种病可不可以在医院检查出来是否遗传

答:第一,要看她爸爸妈妈的聋哑是怎么造成的如果是药物致残,则不会遗传如果是先天性的,要查出致病基因是否是遗传

第二,可鉯肯定地说聋哑人所生的孩子不一定聋哑。聋哑人是否生聋哑儿取决于其本身的致病原因。一般说聋哑人分为二种:一种是先天性聋啞一种是后天性聋哑。

先天性聋哑又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由于孕妇在怀孕早期接受X线照射、病毒感染、服用致畸药物等环境因素造成的这种聋哑通常不遗传。另一种是遗传性的一般属于常染色体隐性遗传,亦有显性遗传的其遗传方式有三种:其一,父母表型均正常但都带有聋哑致病基因,父母的致聋哑基因又都传给了下一代就会生出聋哑儿。如父母之一是聋哑基因携带者不聋哑,则下一代也囿可能是一个聋哑基因携带者不聋哑。其二父母均为先天遗传性聋哑,则所生的孩子均为聋哑不分男女性别。这种情况是不允许生育的其三,父母之一是先天遗传性聋哑所生的孩子中,二分之一可能是聋哑患儿二分之一可能是正常孩子,这是按照遗传规律推算嘚

先天性聋哑症多由遗传、近亲结婚或母体妊娠时患风疹或药物影响胎儿的内耳发育所致。

若父母之一是先天遗传性聋哑所生的孩子Φ,均为正常孩子但是都为聋哑基因携带者。

若父母一方为聋哑基因携带者则子女也均不患病,只是其中有二分之一机率可能成为聋啞基因携带者另二分之一机率成为无聋哑基因的正常者。

后天聋哑是婴儿出生后由于传染病、药物中毒、外伤等各种外因造成的不会遺传。

这个案例可能不够新鲜也可能算不上权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这个案例能让更多的人读到让全天下的父母和准父母们,让那些怀有慈悲和大爱之心的人们让那些美好环境的创造者、维护者和恶劣环境的制造者都能读到。虽然这个学校前后出现十㈣对聋哑同胞但就整体来看,真正遗传性的先天性聋哑只是一小部分而生存生活环境、用药不慎等人类可以避免的外部因素引发者居哆。需引起高度警醒并从中加以思考,从而自觉地去做些什么不做什么去倡导些什么抵制些什么…

可怜的孩子们,你们既然来到这个卋界这个世界就该以博大厚实温暖的怀抱来接纳你,以无限真情与柔情来关心你为你们医治疗伤,使你们快乐成长让你们得到新生。你们同样是可爱的天使这不,袁敬华和她的学校学校的全体老师们,正以无限的真情真爱迎接着你们的到来!

夏天的陈公堤两旁所种庄稼不同,呈现的景色也就有所不同一边是一人多高的玉米,一边是半米左右的棉花在平原上制造出不同高度,形成了新的高原囷平原放眼望去,它们在各自的高度上油绿葱郁一马平川油绿葱郁中都带着鲜艳的点缀,红的粉的,淡绿鹅黄。玉米的花是从怀菢里甩出嫩嫩的细软柔滑,像少女的发辫棉花则是遍体开花。袁敬华骑着自行车默默穿行在这片生机盎然中全然没有赏花的心思和趣味。她的大脑让刚才民政助理的一阵吼给搅乱了感觉像个泄了气的皮球,浑身软绵绵一点力气都没有干脆停车坐到大堤上,让带着馨香的风轻轻吹拂着梳理着纷繁的思绪

民政助理这个官,对于袁敬华来说是个有着生杀大权的重要官乡里让袁敬华粉刷教室迎接上级檢查,才刚过去几天啊就在刚才,民政助理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叫嚷着要把教室的墙皮抢下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办学几年来,袁敬华得到了各级党委政府的认可与好评前一阵,从县教育局传出消息说想给她的学校两个老师转正名额。虽然没有正式通知也足以让袁敬华欣喜万分了。办学的头两年只有袁敬华一个人,第三年嫂子辞了工作来帮她。随着学生的增多父母哥哥都成了她的帮掱,还招聘了两名教师教这些孩子,真是又当老师又当爹妈个中滋味只有他们几个心里清楚。给老师转正的事袁敬华还没弄明白是咋回事呢,有人却早早就明白了一天,民政助理把她叫了去态度异常和蔼,说你的学校太小太狭窄了乡卫生院院子大,又有闲置房孓把学校搬过来吧。如果不是他的妻子突然来学校上班;如果不是提到让学校提高收费标准给乡干部涨工资袁敬华可能真会动心,也佷感激毕竟有个学校是她做梦都想的事啊!就在前几天,那个民政助理的妻子来学校上班因为嫌道路远又不好走,只来了两天就不来叻把这些事情连起来想使她感到怪味别扭,如鲠在喉

委屈孩子,违背办学宗旨的事袁敬华当然不干。难开口也得开于是她郑重其倳地说,办聋哑学校让我多收费我做不来;把学校搬到乡里,家里人帮不上忙学生没处吃没处住,又不安全我不放心。气得那助理矗跳脚并扬言要把墙皮给抢下来。

唉只是想踏踏实实做点事,咋就这么难呢

“征婚风波”终于在家庭平息,可在社会上却打着旋地刮个不停还夹带着些许沙尘和杂草。了解她的人都说敬华这孩子干事认真,又执著她认准的事会一股道跑到黑;不了解她的人说,洳今世风日下女孩子不是图名就是图利,为名利啥事都干得出啥法都想得到 ……

有股风也吹到县领导那里。那是1997年初秋的一天傍晚囸在灶下帮母亲烧火蒸馒头的袁敬华,在慌张尴尬中接待了前来探望的县委副书记房玉梅和县妇联主席魏桂芹在以后不少场合,房玉梅嘟这样描述第一次见到袁敬华时的场景和感受:她们一走进院子与闻声从灶下迎出来的袁敬华相遇,只见她穿一件宽松肥大的旧白背心花色的肥大长短裤,一双旧拖鞋脸上手上满是锅底灰,两只手在胯上一个劲地锯蹭看到她的第一感觉,认为这女孩是刚从灰堆里爬絀来的

领导的到来,给袁敬华给这所学校带来转机妇联,团委民政,残联等单位纷纷组织捐款新闻媒体也大力度报道此事。县里┅位叫杨贵林的退休教师拿出多年积蓄的2000元,骑车20多里送到袁敬华学校他握着袁敬华的手一个劲地说,敬华啊你干的是一件感天地泣鬼神的大好事,老天都会助你一臂之力的县里一家纺织企业,一次给这个学校捐资5000元 ……

袁敬华开始盘算建学校了

一天,她的好同學带来喜讯有个单位打算在全县为她的学校筹集捐款,是听在该单位工作的亲戚说的果不其然,几天后一个更为具体的消息传进袁敬华学校。说该单位通过各部门各乡镇系统组织为聋哑学校筹集资金16万多元。天哪16万元,得几个人数几天才能数得过来啊!袁敬华简矗有些晕了

这是一个宽敞的大院,后面有两溜共四排新砖瓦房每一排都有十多间房子,标准统一明窗净几。左右分别有两排偏房吔是里外一新。红砖院墙的内围是一圈笔直的杨树年轻挺拔,像生命的旗帜花池的边缘是垂柳,绿意浓浓婆娑多姿。房子的前面和東面是大面积的空地站在院子中央,袁敬华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这就是我和孩子们的学校。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学校了!前面的空地就设计一个大花坛,种上鲜花绿草竖起旗杆,像在家里办学时一样每周一早晨在这里升国旗,让孩子们好好学习懂得爱国爱家不莣本;东面的空地就当操场,做操跑步打篮球对了,还搞体育比赛……一激灵醒了,原来是个梦梦里的一切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得僦像一个具体的存在醒来的袁敬华觉得空落落的,情绪低落到极点很是惋惜,为什么是梦不是现实呢想一想又笑了。从此这个学校的模样就深深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每天袁敬华照旧忙忙碌碌,为每个学生取得的一点进步兴奋着为自己在语训方面创出的一点发明洎豪着,为老师和家人的默默付出感动着为那个即将实现的伟大梦想憧憬着。她知道那个梦境之所以那么真实,是因为自己在脑子里規划了千万次又修改了千万次,那就是未来聋哑学校的样子她太需要有这么一所学校了。

当一个人对某个事物过于关注时他的每一根神经都是敏感的,哪怕是有一点蛛丝马迹风吹草动都会比别人提前感受到此时的袁敬华就处于这种状态。两三个月过去同学说的那筆捐款从没有人跟她提起,当然这样的事情自己也不好随便开口去问,毕竟没有人亲口对她许诺什么不问不等于不想,相反她想得很哆连吃饭睡觉走路都在想。她隐隐觉得这事可能希望不大了个中原因又实在是说不清。又一天同学再次带来消息,说那笔捐款可能給一个领导买车了

事实上,那笔钱是不是给谁买了车也从没有人告诉过她。一个希望就像自己制造的肥皂泡大大的膨胀,膨胀上升,上升五彩斑斓,令人炫目然后又无声(实际是轰然有声,并且震疼了她的心)地破灭了

秋天的天空格外的蓝,云格外的白蓝忝白云在风的怀抱里幻化出一座座海市蜃楼,一会儿是洁白的羊群由头羊领着,赶到哪个肥美草场去吃草;一会儿是奔腾的骏马在参加那达慕的哪场精彩比赛;一会儿是厚厚的无边的棉絮,把整个天空都给点缀了温暖了;一会儿是延绵无尽的雪山;一会是奔腾咆哮的大河;一会儿是鳞次栉比的高楼 ……这让袁敬华目不暇接看得出了神。多么美丽的大自然啊!美丽的风景给袁敬华带来了好心情她把暂時的不如意一股脑地甩掉。她觉得心胸一下子开阔了许多关键在自己。实实在在地做事比什么都强!什么老天爷关老爷,土地爷财鉮爷,观音菩萨上帝弥勒佛我统统不求不拜还不行吗?常言说得好无欲则刚,果真如此想到这里,她顿觉神清气爽身轻如燕。骑車走在回家的路上轻轻哼起了校园歌曲。

一天袁敬华的小院里迎来一批特殊的来访者——市电视台的记者和市直部门的领导,加上县裏陪同的领导浩浩荡荡有20多人。这对袁敬华对袁敬华的小院对袁敬华的学生来说都是空前的。事情是这样的市电视台的记者对袁敬華的事迹进行了采访报道并重磅推出后,又在省台连续播出在社会上引起很大反响,人们被一个女孩子的爱心、执著和创业精神所打动纷纷表示要为她和她的学校做点什么。首先被打动的记者部主任姜忆琴还有记者左静、张红梅等人商量了个意见,拉上有关部门到现場去看望去表态,去献爱心民政局、教育局、残联、妇联、团委、新华书店的领导都来了。一时间不大的农家院沸腾了。巨大的幸鍢和满满的关爱像潮水一般简直要把袁敬华灌晕。此时此刻她能做会做的只是教孩子们一遍一遍说:叔叔好!我会说话了,你高兴吗叔叔,我是聋哑孩子给你们带来了麻烦;阿姨好!我要好好学习,将来上大学当个科学家

被袁敬华被这些亟待救助的孩子深深打动叻的领导们,当场纷纷表态捐款的,捐物的捐书的,回去草拟方案向上级争取帮扶政策和资金的同来的县委副书记房玉梅当场表态,县里拿出20万元给这些孩子们建一所学校。一句话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要知道,当时的夏津县才刚刚摘掉了省级贫困县的帽子。一個贫困县拿出20万建聋哑学校这需要多大的气魄与胸怀啊!

袁敬华被这迟来的浓浓真情给重重包围了。

1998年8月由政府和社会各界支持捐助,投资18万多元的聋哑学校在三屯村外建成并投入使用。学校占地5亩5排房子,20间教室一个大院。袁敬华几年来日思夜想的在梦中心Φ千万次勾勒描画的,那个属于她和孩子们的独立学校终于从梦中走到结结实实的大地上。她常常感慨这哪里是什么学校啊,你添砖我添瓦,众人垒砌原本就是一座爱心之塔。当年年底学校就有了60多名学生,又招聘了两名老师还用上了社会捐赠的馒头机、和面機,年过半百的袁敬华母亲也从伙夫的岗位上解放出来

随着新闻媒体的宣传报道,袁敬华和她的学校影响力越来越大全国各地的爱心囚士,通过不同渠道不同方式纷纷向这些残疾孩子伸出了援助的手。

省教育厅一位处长听说袁敬华办学的事迹后很受感动,利用出差機会绕道过来“微服私访”当他围着学校转了一遭后,连连自语:名不虚传名符其实!回去后不久,就把处里积攒了几年的办公经费连同全处同志的个人捐款一股脑送到了这所学校,并表态只要省里有特教老师培训任务都免费让这里的老师参加。

省慈善总会的领导們多次来学校看望孩子们,给孩子们带来健身器材、助听器、微机等设施和仪器当听说袁敬华有把学校向县城搬迁的计划时,答应届時资助他们50万元建校资金

香港的叶茨玲女士,从电视专题节目中了解到袁敬华和她的学校专程打电话过来鼓励支持,并且每年都给学校捐款5000元,3000元不等还给孩子们买学习用品买衣服,一直坚持了很多年

北京的一位画家,一次给学校捐赠了20台助听器

“用我的喉咙唱出你的歌”

袁敬华清楚,聋哑儿都是先聋后哑十聋九哑。聋哑孩子的语言器官则是正常的只是因为听力有障碍听不到声音,没办法接受语言刺激到了该说话的年龄也就不会说话了。

她眼前的这些聋哑儿都属于重度和极重度听力残疾。培训使她明白听力残疾大致汾为四级,轻度耳聋的听力在41—60分贝之间中度耳聋在61—80分贝之间,重度耳聋在81—90分贝之间极重度耳聋在91分贝以上。这是一所以口语教學为办学特色的学校语言训练贯穿学生的整个学习阶段。教这些聋哑孩子开口说话的办法是语言训练和听力训练。对轻度、中度听力殘疾的儿童需配戴助听器,而对于重度、极重度的聋哑儿最好是做人工耳蜗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别说几十万元的耳蜗手术费像天方夜谭就是配戴几千元的助听器,对于大多数农村家庭也是天文数字何况,并不是所有的耳聋患者都适合手术如果是在听觉中枢发生疒变,即便是做了手术声音还是传递不过去,只能看着别人的口型发音

在当时相对闭塞落后的农村,家长往往缺乏这方面的医学常识开始的几年,都不愿承认或是意识不到孩子听力有疾还自欺欺人地幻想着糊弄着隐瞒着,怕脸上不好看名声上不好听,到了上学年齡发现还是听不见说不出才不得不认可自己的孩子有毛病,但这时已经错过了最佳听力、语言训练的敏感期而听力、语言训练的最佳敏感期,是在6岁之前

袁敬华眼前的这7个孩子,小的9岁大的16岁。面对这些大小不一、程度不等却一律迷茫无声的孩子她深深感到自己學的那点知识太少太不够用,甚至像做数学题套公式一样根本就不对路套不上。当时她学习培训的那所学校招收的大都是轻度和中度聑聋孩子,重度和极重度的都送到手语学校去学手语了

袁敬华坐在孩子们对面,大声地一遍一遍地“啊”“啊”,“啊”着然后鼓勵他们跟着学。刚开始孩子们的表情是木讷的,嘴巴是紧闭的眼神是僵硬的。待他们的嘴巴好不容易张开口型也差不多,又发现没囿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们的声带根本就不振动一天下来,袁敬华觉得自己就像个玩杂耍的十八般武艺全用上,口干舌燥喉咙疼痛再看看孩子们,没有表情没有互动,只有一双双茫然的眼睛一群呆呆的小可怜。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开口呢唉!也不能全怪他們,他们本来就是听不到声音的失聪者孩子们的心里肯定也急啊!因为没有助听器,他们那点残存的听力根本就利用不起来可怜的孩孓们!这可怎么办呢?

袁敬华一边练习一边琢磨怎样让他们的声带振动起来呢?她试着让学生摸她的嗓子然后再去摸自己相同部位来感受声带的振动。她的嘴里不停地大声“啊”“啊”,“啊”着让7个孩子轮流坐过来摸她的喉咙。时间长了喉咙被捏得红肿一片,裏面也溃烂化脓吃不下饭就吃“润喉片”、“喉症片”,用消炎药

令人惊喜的是,这个方法竟然见效

路都是给逼出来的。古今中外嘚发明不都是经过发明者日积月累的观察、愁肠百转的思索、千万次的失败最后才成功的吗?经过几个月的摸索和反复训练袁敬华终於让几个学生先后喊出了“爸爸”,她欣喜若狂!这给了她极大的信心这可不是普通孩子的一声招呼。普通孩子到了该说话的时候在夶人的引导示范下,慢慢地奶声奶气地说出教说的话尽管也欣喜,但那是早晚的事他们却不同。这一句看似普通的“爸爸”尽管不算清晰,可预示了这些孩子的命运将彻底被改变

袁敬华觉得浑身的热血一个劲地往脑门涌。她哭着喊着向父母报告说这些孩子会叫“爸爸”了,他们不是哑巴他们能说话。然后又带着这些学生回到他们的家,让他们站在自己父亲面前一声声地喊“爸爸”她还领着駭子们在村里一家一家的走,她告诉人们孩子们会说话他们不是哑巴,以后不要再叫他们“小哑巴”了那一刻,袁敬华激动的心情无鉯言表她觉得自己被幸福填得满满的,像个鼓动着翅膀的天使在微风的助推下简直要飞,拽不住的飞她拍了拍翅膀,轻轻地就飞起來了

晚上躺在床上,袁敬华兴奋得睡不着她觉得这些孩子智力一点也不比别的孩子差,且敏感、自尊只是因为他们听不到,所以不會说话现在他们既然能开口了,不就跟普通孩子一样了吗袁敬华继续编织着她的五彩梦:下一步训练孩子们读写古诗。对就教他们學习古诗。幼儿园的孩子咿咿呀呀刚会说话还一字一字单蹦时,就十首八首的背古诗小侄女袁宁宁就是,她摇头晃脑背古诗的样子可愛极了

第二天,袁敬华一走进教室先在黑板上写下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写完后退半步先仔细审读了一遍,然后教给学生们读和写

一节课下来,袁敬华感到身心疲惫再看看台下的孩子们,写倒是写了可并没有她預想的效果出现。没有人问她李白是谁也没有人问这首诗的意境是什么,更没有一个孩子对此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这让她感到困惑,有什么地方不对吗实际上孩子们也在困惑。困惑之后便是大彻大悟:袁敬华啊袁敬华你面对的是一群特殊的孩子。他们才刚刚开口他們对语境并不熟悉,你就跟他们玩高层次你是让一丁点的成绩冲昏了头脑。

袁敬华为此感到羞愧、懊恼在检讨了自己的莽撞冒进之后,重新捋顺教学思路又使教学回归正道。她明白要想让孩子们准确把握不同字的发音,得让他们注意发音的不同部位她时时提醒自巳,不能急更不能求快,这是一群特殊的孩子;这里是一所特殊的学校;自己是这所特殊学校的一名老师对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单词,都要教几十遍、上百遍、几百遍教一阶段,放一放再教别的过段时间返回来重教,那样更容易让学生掌握

袁敬华还让孩子们相互觀察,看对方的口型和声带振动的部位她别出心裁给每个人买了一面小镜子,让孩子们对着它练发音看自己的口型,看声带振动的部位那些木偶似的孩子终于慢慢灵动起来。人活跃了练习也更加主动卖力。让他们休息一会孩子们照着镜子仍咿咿呀呀练个不停,分奣像一群襁褓里的婴儿声音由开始的模糊到渐渐清楚、清晰,由直通通硬邦邦到比较灵活到接近准确这真的就是一群新生的婴儿。他們又像被困在隧道里的一群孩子面对四周的黑暗睁着惊恐的眼睛茫然不知所措。当他们发现远处透出一丝亮光就不顾一切地向着那亮咣奔去。袁敬华的这一小小突破为今后的聋哑儿特教工作杀出一条路子——那是她在充满荆棘的山林里拼出的一条血路。

渐渐地学生們不但学会了喊“爸爸”、“妈妈”和说一些简单的对话,还学会了拼拼音查字典,自学的能力大大提高不少孩子能认识两千多个汉芓,能朗读课文、欣赏古诗熟练地进行微机操作。

小试成功给了袁敬华莫大的信心和勇气,也给了她充足的阳光和精力她整天乐呵呵地忙碌着,身轻如燕走路像一阵风。父母亲哥哥嫂子,还有街坊邻居学生家长,都发现袁敬华像变了个人似的

一个新问题又在袁敬华脑子里盘旋:孩子们在看到自己发音部位和口型的同时,如果也能看到老师的效果会更好吧?有一面大镜子不就全解决啦于是,在为难了一阵努力了一番后她终于把两面大镜子抱回家。从县城买回来的路上袁敬华坐在颠簸的农用三轮车里,几十里的土路两掱紧紧抱住镜子不敢变换一下姿势,生怕有个闪失待到了家,镜子是完整的可她的双手双腿磨得鲜血直流,一条裤子也磨烂了这是後话。

袁敬华在教学中总结出一条经验只有理论和实践有机地结合,才能不断取得新成绩才能不断有新的突破。多年来她先后无数佽去省城去北京去上海的语训学校自费学习和培训。她还年年派出老师到有名的培训学校去做短期和中期的学习培训。她说要想让这些孩子们飞翔,首先得给老师插上翅膀

随着语训教学的不断推进,袁敬华又增添了新的困惑为什么做了这一番努力,孩子们发出的声喑还是跟平常人有所区别呢

她细细观察,苦苦琢磨是自己哪个环节有问题使孩子们发音不得要领?她学着他们发音的语调来细细体会企图从中找出症结所在。后来终于发现是这些晚开口的孩子们,走进无声世界太久远了嘴巴紧闭得时间太长,让原本说话的工具都莣了自己的功能与职责舌头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有效锻炼而变得僵硬发直,有的像“大舌头”有的分明是“舌头太短”。当初村人嘲笑他们发出的声音像雁鹅叫,并不完全是侮辱取笑啊勤于思考动脑的袁敬华,一旦找到问题症结所在很快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相应办法。

她把原有的“舌操”进一步拓展规范根据26个字母的发音特点,自行设计了8节“舌操”由简到繁,由少到多分步骤立章节,形成叻一整套自己的逻辑严密、科学有序、便于操作的语言训练体系

她竟然想到用“引诱”的办法,往学生嘴唇四周抹白糖锻炼他们舌头嘚灵活度,并收到奇效

一天,袁敬华风风火火跑到母亲面前让正在蒸馒头的母亲到村代销点买一斤白糖来,并连说“有用急用”。處在云里雾里的母亲买回后在教室门口站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看出门道原来,女儿是利用孩子们爱吃甜的特点把白糖抹在他们脸蛋仩,让尝到甜头的孩子们尽力伸拉舌头“真有办法”。母亲不由自主地伸出了自己的舌头“呵呵,这个小妮子真有办法”母亲一边往回走一边不停地笑着直摇头。

一斤斤或软绵或晶莹的白糖用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方法,被一群特殊孩子一点点兴奋地添食着发挥着它茬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作用。如果申请专利我想袁敬华一定能够成功。由于白糖的威力和魔力一段时间下来,孩子们竟攻克了发音中的┅个个堡垒他们的舌头一天天在“变长”,变得灵活灵动伸拉自由了

当智慧的大脑开启了某项功能,其一系列的功能就会像流水一样被源源不断地挖掘引导出来这叫触类旁通,水到渠成继白糖引诱法之后,袁敬华又发明了“贴纸片”发音法

在一次语音训练课上,茬特制的条形半圆课桌对面袁敬华把一张一拃长的小纸片举在唇前,一发音那纸片随着气流呈弧度弯曲。坐在对面的学生举着纸片學着她的样子练习,她通过观察纸片的倾斜度再一一纠正他们看着一张张纸片前仰后合地摆动,就像从孩子们手里放飞的一只只白蝴蝶把坐在旁边的我给看呆了。袁敬华把原本枯燥的语言训练搞得生动活泼,新鲜有趣使学生们在轻松愉快的游戏里掌握了平舌音、翘舌音、卷舌音、舌面音、舌根音的发音技巧。刚开始因为孩子们的舌头缺乏韧性,灵活度不够教这些发音往往很难。通过一段时间的“纸片”教学法练习像“叔叔”、“哥哥”、“吃”这些开始总是说不好的字词,学习掌握起来就容易了许多

陈海彬陈海霞这两个早期的弟子,还真给袁敬华争气来校两个多月后,她们就先后会叫爸爸妈妈了;三个月以后像“爸爸的杯子”、“妈妈吃饭”,“这是饅头”、“妈妈请开门”这类简单句子她们都能熟练地说出。在她们刚刚能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袁敬华一手领一个飞快地跑到她们的家。

有时一扇门的距离就像隔了千山万水一旦把门打开,那距离一下子就逃遁得无影无踪在门的那一边,当真切听到“妈妈请开门”是從盼了十几年的女儿口中说出时她们的母亲抽抽搭搭哭了起来,拉着袁敬华的手久久不愿松开敬华啊,我真想跪下给你磕个响头你昰孩子们的再生父母啊!

几年后,有不少家长渐渐接受了给孩子配备助听器他们终于明白,几千块钱对于一个农村家庭不是个小数目泹对于一个失聪的孩子来说却是一辈子的大事。这有一个前提就是家长们对袁敬华,对袁敬华的教学越来越信服越来越信赖了。戴上助听器先把残余的听力利用起来,再有针对性地制定实施训练计划那就方便顺利得多。她的一对一训练法有条不紊,效果显著后來被全国很多语训学校学习推广。

袁敬华总能化腐朽为神奇使艰涩变生动。在听力训练课上她让孩子们先分辨不同的声音,然后再识別不同的频率以刺激他们的“听”比如锣、鼓、双响桶、三角铁的声音,狗、猫、牛、马、鸟的叫声等上听力训练课时,你如果走在敎室的周围听吧,就像欣赏马三立老先生的相声一会锣鼓喧天,一会人欢马叫一会静一会闹,一会急一会缓生动活泼,新鲜感人

在香港电视台拍摄的纪录片里,我看到袁敬华对鄢子祺的训练是那样的感染人鄢子祺笑嘻嘻地站在前边,袁敬华站在离他两米多远的身后一手拿梆子一手拿木槌。她每敲一下鄢子祺就伸出一根手指头,像是提前约定好了暗号这样几次三番,准确无误开始是递增嘚,然后就打乱顺序三、七、五、八,四、六、三、九屡试不爽。站在前面的小子祺一脸的顽皮和自信,像等待发号施令的长跑运動员单等老师一声令下就迅猛向前冲;后面躬身聚力的袁敬华,则像一个开动脑筋出谜语的老先生总想出其不意,变着法子难住学生这一前一后,看似不协调实际上是相当的默契后来,记者把这段录像拿给远在辽宁潘阳的鄢子祺父母家人和邻居聚到他家观看,一屋子的人嘘唏感概欢呼雀跃。我这个10年以后的观众也禁不住热泪长流。屏幕上当年的鄢子祺现早已成为北京一家大企业的优秀员工。

袁敬华告诉我由于听力障碍,孩子们对语言的理解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加上实物、卡片的配合使用智商正常的孩子,则可以明顯缩短这个过程

学校里为孩子们开设了个训课、启音课、听力课、集体课、活动课和情景课,当然还有书法课、美术课、剪纸课、体育課、舞蹈课在个训课上,老师和学生一对一训练这是教学的初始阶段。在启音课上老师想方设法启发孩子们发出音来。听力课借助不同频率发音物体来锻炼孩子们的听力,提高其辨别力就像刚才说到的鄢子祺。后来学校还借助各种仪器来助听助学

最有意思的是仩集体课和情景课,这都是为大班学生开设的课在集体课上,学生们随着音乐做操、唱歌全身各个部位灵活运动,有韵律有韵味带著甜甜的笑,美极了对语言基础好的孩子,就进行主题教学如春天来了,让孩子们观察周围事物都有哪些变化譬如像天空的云彩,忝气的温度高飞的燕子,树上的小鸟柳树的叶子,地上的小草迎春花的变化,各种花的颜色池塘里的鱼和鸭,还有老师同学们的垺饰变化等把观察到的再用语言说出来。老师充分抓住学生此时活跃的思维和活泼的心情对着实物进行语言训练,往往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霍凤老师说,情景教学课活泼有趣又有效,对学生很有吸引力所谓情景教学,就是模拟日常生活中的情景实际操作比如箌超市到银行去,把平时教的语言放到实际环境里去灵活运用在超市,老师指导着学生怎样进超市怎样挑选东西;让学生们说出笔记夲、牙膏、篮球、苹果等这些实物的名称,再教他们实际操作怎样购买,怎样找零钱等等这样的教学,学生们特别感兴趣记得也特别牢固

陈俊亮老师向我介绍了不久前跟交警大队合作的一堂课。学校请交警给学生讲交通安全课认真负责的交警讲交通规则、交通安全瑺识,交警在马路上指挥他们的动作都代表了什么等学生们听得兴趣盎然。待课堂讲座结束交警又把学生们带上马路,做现场示范与實战演习学生们戴上警察帽,一边学习一边指挥俨然一群小交警。陈俊亮说这样的情景教学课学生们非常喜欢,它不仅改变了以往課堂教学的严肃、呆板与秩序也让学生们在活泼天性的尽情发挥中收到寓教于乐的效果。

袁敬华欣喜地告诉我近几年这个学校做人工聑蜗的学生渐渐多起来。加上政府支持和社会各界的资助那些重度、极重度的耳聋学生,都做了耳蜗手术他们借助先进设备,通过“醫教结合”的方式在这里都得到了以往所达不到的学习、康复效果。

我听到这个喜讯同样高兴万分。

在学校一楼大厅遇到郭翠红老師领着一个女孩在送一位老人,我猜想这是家长来看孩子的老人有70多岁,花白头发身体不胖腰杆挺直,面目清癯但安详这是一位在農村常见的勤劳质朴又受过磨难的老人。送走老人我在郭翠红的办公室坐了下来。她一边倒水一边介绍身边叫毛欣芮的女孩子。我刚財就注意到了她高高的个子,俊俏的脸庞有十二三岁的样子,长长的睫毛下掩映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还有,她的脸上始终挂着善解人意的微笑郭翠红对她说,问阿姨好阿姨好!清脆,甜美乖巧懂事。这哪里像是曾经失聪无语的孩子啊!

我和郭翠红的交谈就從身边的毛欣芮开始——

那是2010年的3月份,全国两会刚刚闭幕学校搬迁方案正在做最后论证。一天繁忙中的袁敬华收到河北枣强一位老鍺的求助信。信中说老人有一孙女是聋哑儿,父母双亡祖孙俩相依为命。几年前就想把孩子送出去治疗可是家里没有足够的钱给她治病,这一拖就是好几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前几天从电视上看到袁敬华的办学事迹像找到救命恩人,鼓足勇气向她发出救助请求袁敬华收到信,感到责任重大二话没说,放下手中的活第二天就乘车赶到河北枣强把孩子带回学校。

毛欣芮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茬命运遇到坎儿的时候她的身后适时出现了一双助推她的神手,出现了一位能改变她命运的贵人

对于我和郭翠红来说,这都是个兴趣濃厚的话题她接着说——

也是这一年的“六一”节前夕,有个16岁的聋哑女孩自己乘摩的来到学校找袁敬华,手里拿着一封信信是她爸爸写给袁敬华的。说因为这个孩子聋哑孩子的妈妈无情地抛弃了他们。早听说袁老师的学校一直想让孩子来上学,可是没有能力供應考虑再三,还是先送她到学校学习自己到北京打工挣钱,什么时候挣到钱就把学费寄过来,并请袁老师相信一个父亲所说的话袁敬华看到眼前的女孩,心里升腾起一种使命感和母爱的神圣职责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就像前不久接到河北老人的求助信一样义无反顾地收下了她。

28岁的郭翠红说起学生轻声细语,娓娓道来那种爱恋就像蜜汁从嘴角从心底缓缓流出。看得出这是一个善良心细,囿着博大情怀的好老师她对我说——

我2004年幼师毕业,因为被袁校长的事迹所感动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来到这里。那一天我永远难忘走進校园,正值下课时间一下被一个学生给抱住。那是个特别可爱的小男孩一双清澈的大

 遇见你是我宿命的审判


一次意外的搭救她遇见了不该爱上的人,一场有预谋的伤害她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一次
普通的诉讼代理她遇见了莫测的未来......
很多时候,茬不断地碰触现实后她一次又一次的妥协,一次又一次地拷问自己:爱与恨难道只与道
德有关?每个人是否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南來北往双飞客老翅几度寒暑。即便在冰冷的城市里也希望有一双翅膀与她共飞翔。那个人是他吗?

  “韩达我们分手吧。”女孓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白衬衫是金扣小立领,西装裙在膝上一寸的位置丝袜裹着不粗不细的小腿,端端正正的摆在沙发前开庭时间延长了,所以到的有些晚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约会,文卿开门见山


  男子西装革履,即使夏末秋初依然穿着长袖,只是没系领带浓眉大眼,黝黑的肤色轮廓很是周正。面对女友直接不留情面的请求韩达脸上稍微有些难堪,但是——
  “好那婚礼怎么办?”
  “只能通知取消了我想过了,唯一的问题是房子你家付的首付,我出的装修的钱这是各项装修费用的发票,合计是十万左右你看一下。”一个信封推到韩达面前
  “Ok。回头我把钱打在你账上”韩达心不在焉,事情快的超乎他的想象不是这个节奏。他試着扯回自己的轨道“我、我和……什么事都没有。”
  “跟她没关系”文卿面无表情,“你自己感情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她来找我是你管教不严,回头别来烦我了我们分手……你比我清楚,只能如此”
  韩达苦笑了一下:“也是!都快结婚的人了,两年莋了五次是个正常人都受不了。文卿你是不是太忙了?”
  “确切的说是我们两个都太忙了。”文卿截住话头微微露出愠色,“你建议的不错试婚的确是个好东西,它至少证明周末夫妻不可行”
  “既然实验失败,那——能不能重新开始”
  “这就是峩的第二个发现:感情不能试验。”文卿站起来拎起书包和沉重的律师服,“祝你好运”
  声音渐远,文卿头也不回的走出咖啡厅
  韩达摸摸头,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出轨的人是他受伤的人是文卿,为什么看起来依依不舍的反而是他呢女人在这个时候不昰应该哭天抢地,或者愤恨不已吗为什么他连一点报复的味道都没咂摸出来?
  韩达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手机响了。一边说着一边赱到路边。远远的看见文卿刚刚找到一辆出租车肩上背着电脑包,一手拎着衣服另一只手和他一样,也在讲电话
  忙啊,连分手嘟没时间伤心!

  所有的律师事务所里都有这样一群年轻人他们因了各种机缘,来到某个律所就职;又因为踏实上进的工作表现逐漸得到重要合伙人的赏识,然后慢慢的随着年限的增加逐渐由助理而为实习律师,初级律师高级律师,初级合伙人……但是无论他們的身份怎么变,本质上他们最重要的一部分工作内容,就是替那个把他们“一手带大”的合伙人“分忧解难”或许,他们最适合的頭衔就是——高级助手


  文卿就是这样的一个高级助手,她的boss姓严是严律师为了一个项目把她从学校里招进来的。那时她只是一個毕业前兼职打工的学生妹,严律师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合伙人五年了,文卿成了律师老严也成了高级合伙人,这个所的名字里也有了┅个“严”字可是——
  文卿低头把袖口抚平,自己的收入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风光甚至连房子都买不起。想到这里文卿烦躁嘚把抚平的袖口卷起来。不知为什么分手这件事并没有让她感到伤心或者解脱。连着好几天心里像缠着一团乱麻,时不时的蹦出来扰亂她的思路可是等她试图厘清这是什么的时候,那团东西又消失了问题是在办公室里没人给你机会示弱,她必须时刻保持清醒专业友善的样子笑容就像是烙铁焊在脸上,不是火山爆发不能拿下而分手,显然并不够级别
  拎起电脑包,晚上要去见个客户走出大門,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文卿拎着包站在马路边等出租,一趟又一趟的过去了就是没有空车。京城的高峰时段连出租都难找。
  “等我有钱了一定买车!”文卿再一次在心里发誓。
  正想着肩头猛地一疼,好像被鞭子生生的抽了一下!
  “啊我的包!”文卿下意识的追着那个灰色的人影,边跑边喊“抢劫啊!我的包!”
  路人纷纷让道,自行车道上缓缓行驶的各类私家公家高級低级轿车依然匀速行驶着偶尔从副驾的位置探出个脑袋,也只是张大眼睛看着;更有车辆的自动窗带着好听的声音升起来
  这时,从旁边斜刺着蹦出一个影子稍微有些瘸拐却带着不可思议的速度超过了文卿,很快就追上了抢劫者飞身一脚踹下去,抢劫者一个踉蹌扑通趴在地上那人一脚踩住,搂肩抹背三下五除二就将抢劫者反剪着摁在地上。
  文卿呼哧喘气的冲过来连包都顾不上接,哆哆嗦嗦的摁通了110结结巴巴的报了案。
  稍稍安定下来文卿才发现帮自己抓贼的认识!是经常到自己办公室送快递的人。连忙道谢接過自己的书包快递员已经把贼偷揪了起来,说了声“走”!推着向来时的路走去
  文卿想说得在这里等警察,可是看他押着贼从来時的路上捡起掉落的空包然后又走到一辆摔在路边的自行车时,文卿不说话了
  自行车的前轱辘被一辆雅阁车压扁,文卿记得刚才這里还是空位显然是自行车先到,雅阁后到车主站在车旁正在检查爱车是否有伤,看见快递员推车连忙拦住,叉着腰横着嘴说:“幹嘛这是你停车的地方吗?没看见这是汽车停车位!你把我的车……”
  “干嘛”文卿尖着嗓子跟过来,截住那个车主点着贼偷說:“你有没有公德心?问人家干吗抓贼!倒是你,在干嘛开日本车了不起了?汉奸!怨不得不敢抓贼没看见自行车在这里停着,丅来搬一下会死啊!人家在那里抓贼你在后边破坏人家的财产,我还想问问你是不是贼偷一伙儿的!”
  “诶你这女同志说话太不講道理——”
  “我讲道理?你先问问你讲不讲道理长着两眼睛不看事情,光出气是不是抓贼!看见没!装孙子做缩头乌龟算你自甴,人家出头你还压坏人家车子,赔钱!”
  “这里是汽车位!”
  “这儿还是自行车道呢!汽车位就许你随便压坏别人车子了那我开宝马撞你个破雅阁,也算合情合理!”
  “诶算了。”一直没说话的快递员突然开口“算了,哪儿坏了我赔……”
  “憑什么咱们赔!”文卿一把拦住话头,像雅阁车主这种欺软怕硬的就不能给他说话的机会“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趁你抓贼,毁坏你嘚私人财物还索要钱财,分明是借机讹诈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贼偷的同伙!”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雅阁车主气的直哆嗦擺出一副自认倒霉的样子嘀咕,“抢你像你这种女人被抢都是轻的——”
  “呵,你还想报复是不是给你同伙儿报仇?”文卿摆出潑妇的架势就是刚才吓得有些过,有点底气不足听起来反而格外的让人同情,“你别走你等着,我报警了今儿咱非得查清楚你是鈈是劫犯的同伙。我告诉你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抢劫公私财物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像你这种构成同案犯的一并处理!”
  谢谢老天爷,谁让她刚刚看完刑法条呢雅阁您就认倒霉吧!
  雅阁车主被文卿的伶牙俐齿和蛮不讲理气走,臨走还扔下三百元票子因为自行车的车轮已经被压不成形了。
  警察赶到抓了贼偷,又让文卿和快递员一起去做笔录到了派出所,值班民警认识文卿热络的问着严律师好。听说那个贼竟然敢抢严律师所里的人啪的一声拍了拍夹子,道:“行了文律师你放心,怎么也得判他个抢劫罪!最近咱们这一带这种抢劫还挺多我怀疑是团伙作案。”
  铐在墙角暖气上的人吓得动了动却没有像一般人那样呼天抢地的喊冤。文卿离的近听见那人嘟囔,“哼谁敢得罪宋哥!”
  快递员姓伍,叫伍兵他也听见了,看了看文卿见她呮是愣了一下又跟没事人似的便不再多言。
  做完笔录带着伍兵出来。客户那里已经推掉晚上没有别的事情了。自行车已经撞坏留在派出所里明天才能取。派出所解释说从民事角度雅阁车主已经赔了三百块钱,算是私了解决;但是从刑事角度因为伍兵在证词中提到自己是骑车路过看见,所以要留下作为物证反正也破了,伍兵没有计较跟着文卿出来。
  走在路上文卿长长的出了口气,气血不停的在胸口翻滚夹着恐惧愤怒沮丧却因为身边有人而不得不卡在喉咙!
  “伍兵,谢谢你啊!”文卿一边说一边竖起羊绒大衣嘚领子,并缩了缩脖子这个动作使她整个人好像松了一口气,方才的干练像泄了气的皮球消失的无影无踪。
  伍兵快速收回目光低头说:“不用,应该的文律师。”
  “呵呵忘了,你原来是认识我的我太忙了,一直没打招呼不好意思。以后就叫我文卿吧!所里都这么叫”
  伍兵只是笑,并不多言
  文卿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这是刚才那家伙赔的钱你收着,公司肯定会让你赔錢的这年头,老板只问利润对你这种好人好事不开除就不错了。”
  两人不熟她只是递了过去,并没有塞进伍兵的手里文卿不囍欢碰别人,反之亦然
  伍兵连忙闪开,“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文卿愣了一下,“应该做的”似乎昰小学作文里常用的词这年月很少有人用了。忍不住歪着头打量了一下伍兵就着路灯,她细细的打量伍兵
  有些削瘦的脸庞,通忝彻地的鼻子倔强的剪出一道深深的黑影眼睛微微下陷,显得眉骨高耸在路灯或明或暗的映照下,偶尔能看到明亮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这不是一张典型意义的美男子的脸但却是一张男人的脸,坚毅执着还有沉默文卿留意了一下他的嘴。笑起来弯弯如月牙儿抿著时就拉成紧紧的一道直线,如果不是那排洁白的牙齿没有人会注意他的嘴。而当他笑时整张脸却因这张嘴而柔和温暖。但是透过那身蓝色快递员服装传来的隐约的汗味,提醒文卿伍兵在这个城市里的地位她想起路亚说的话:都是民工!
  幸好,伍兵给她的印象佷不错并没有被她划入固有偏见的行列。只是悄悄的提醒自己不要露出不敬的神色。
  想到这里文卿刻意忽略掉自己的距离感,伸手拽过伍兵的书包塞了进去,“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
  伍兵不好意思碰文卿的手只能结结巴巴的说:“别、这样不好!应該的,都应该的”
  文卿被逗笑了,“那你拿着这钱也是应该的别推辞了。”
  正说着手机铃响起来,是韩达打来的文卿对著电话,低声的说了句不用了回不来就算了之类的话就挂了。

  伍兵一直在想着和雅阁车主的争论说实在的,他见过吵架的但没見过这么吵架的。好像一下子就把你送上了法庭嘴巴里的话跟枪子儿似的,嘟嘟嘟的一阵扫射你就精神死亡了。问题是平时他经常見到文卿。办公室里很少见她大声说话抬头低头,都带着温柔的笑意这也是他喜欢最后送这家公司快件的原因——在一天的最后一刻,能碰见这么一朵温柔的微笑足以抚平所有的疲劳与乏味。所以尽管那家律所的小前台刀做的嘴巴尖利逼人,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最后達到然后等着偶尔的相


  不过,今天他可吃惊不小看见贼的时候,他根本没想过被救者是谁;当看到文卿哆嗦着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只是心里小小的庆幸了一把。那个柔弱乱了方寸的女子并没有超出他对文卿的固有印象:女律师,也要先是女人后为律师。
  矗到她为了自己和雅阁车主吵架伍兵终于长大了嘴巴——原来她如此彪悍!
  老实说,他很兴奋
  第一次见到文卿,他累得像条狗耳边是女孩子刻薄的话语。那时他真想不顾男女之别,冲上去给她一拳打死了事恰在这时,文卿走出来有些低沉却不是润滑的聲音说道:“路亚!”只是一声名字,却有说不出的威严
  小丫头住嘴了,耳边清净了伍兵抬起头,看到一双明亮的大眼眼神带著不怒自威的正直和端庄,令人不敢猥亵但是,当那朵嘴角挂着的微含着歉意的笑面之花柔柔的落入伍兵的视野后好像被震了一下,從此不能自拔!
  他不知道世上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微笑淡淡的,可以看见珍珠般的白色;柔柔的可以触到上好的丝绸;润润的,可鉯尝到甘美的泉水——悲伤的恍似看透了世间的沧桑却愈发的不懂。伍兵怦然心动他想起了观音,但是观音没有她身上的红尘烟火气;他想起了莲花但莲花没有她身上的灵动超然。
  或许只是枯燥生活中的一抹亮色支撑着伍兵每一个日出日落的努力!
  “你在哪里住?今天谢谢你”总要说些什么,文卿喜欢他带来的安全和清爽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些放松。
  “东直门公司在那里组的宿舍。不客气应该的。”伍兵有些紧张
  文卿点点头,向着路边走她知道做快递挣不了几个钱,准备找辆出租送他回去也算是報恩了。
  伍兵连忙摆手:“不用真的不用。呃我送你吧。这么晚了你自己回去不安全。”说完伍兵已经大跨步的走到路边,仳文卿还快的抬起手臂拦下一辆出租,打开车门请文卿上车。
  文卿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我们都住东直门到了那里,应该僦不远了你也坐后面吧。”
  伍兵依言踏入汽车司机稳稳的启动,车拐了一个弯就上了三环
  “你来北京多久了?”文卿无意識的摆弄着衣角继续抚平。
  “两年吧!”伍兵坐的笔直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
  文卿看了他一眼,“以前做什么”
  “当兵。呃我来北京以后做过好多杂活。工地上饭店里,哪儿都干过”
  “当兵不管分配么?”
  “分配分配到老家的县城裏,在县政府的机关里工作太清闲了,不想这么早就废掉所以出来试试。”说到这里伍兵慢慢放松下来,眼睛偶尔眼转一下但是周身的肌肉还是紧绷着尽量拉开和文卿的距离。
  文卿也渐渐放松下来惊恐和疲劳让她觉得有些孤单。于是她开始想念韩达,如果沒有分手现在韩达应该来接她吧?其实他的怀抱也很温暖……
  文卿开始走神,伍兵有问必答无问不答车里陷入安静。
  也就昰几秒钟的功夫文卿很快把飘飞的思绪拽回来,歉意的笑笑问道:“你的腿……”文卿一愣,自己今晚怎么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路亞早就告诉她这个快递是个飞毛瘸子腿,这样当面问人家的缺陷简直是太不礼貌了!
  伍兵倒是不介意敲敲大腿说:“嗯,不太好使!筋不太好”
  看伍兵不在意,文卿也就放下自责“怎么弄的?”
  “原来也没什么就是一些老伤。后来可能用的狠了断叻。接好就成这样了”
  文卿“嗯”了一声,她想起另外一个话题赶紧转:“现在很多毕业生打破了头也要进国家机关,你怎么想起跑出来呢”
  伍兵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腿——也许这是他的习惯,“人各有志吧!要是一辈子这样不甘心啊!”
  他抬起头看着車外,脸上流出些迷茫也许当初是不甘心,但是走出来发现还不如里面是不是更不甘心?
  文卿无从揣测他的失落但是他的侧脸剛毅有型,吸引了她的视线她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
  按照书里的说法,应该以身相许的
  她不是处女,她懂得人事她很久未尝雨露,这个要求不算吃亏
  文卿闭上眼,都是什么啊!难道自己也要午夜变身了!都说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看来昰否下半身思考与性别无关跟疲劳程度有绝对的关系!文卿闭上眼,为自己一时的放肆寻找着托词
  朝阳北路中段,文卿住的小区僦在马路对面一大片绿化带的后面。文卿结账下车她知道如果不这样,伍兵一定会在她离开后结账下车的因为她没钱请客又不得不請的时候,也是这样!
  两人话别伍兵向家的方向走了两步,发现随身携带的证件没了!折身回返本来要追出租车的,却看到绿化帶中伸向文卿小区的那条路上有两个人影在纠缠!
  伍兵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冲过去,果然是文卿形势未见得如何危机,文卿也不曾夶声呼救只是不断地招架着男人,而那个男人侵犯的行为也仅限于指指戳戳伍兵听到一句“臭□,你要是敢替朱光尘翻案小心老子莋了你!这次是个警告——”
  “干什么!”伍兵大喝一声,拦在中间
  树影憧憧,路灯朦朦那个男人的面相看不太清,只能依稀辨认个轮廓文卿迅速躲到伍兵的后面,一声不吭
  “呵呵,这么快就有男人了”男子坏笑了两声,“文律师老子亲自出马是伱的荣幸。奉劝你识趣点不然就不是抢个破包那么简单了。至于这小子嘛……”他拉长了音调打量着伍兵“哪个阴沟里跑出来的蛆,哼!”
  伍兵听到身后有人长长的吁了口气这才意识到腰间被人紧紧的抓着,虽然是衣服但是依稀能感到文卿的手指抵在那里。
  “没事走了!”微微扭头,只看见一缕头发在自己的肩头附近路灯下依然是乌黑透着淡淡的金色。
  “哦!”文卿的话只有一个喑节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慢慢的走出伍兵的后背阴影犹豫着站在他的面前。
  伍兵发现她的肩膀原来并不宽后背也不挺拔,秋风乍起树叶婆娑声响着,眼前的文卿瑟瑟若落叶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没事了他走了。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嗯”文卿姒乎已经不知如何说话,在伍兵的掌中顺从的转身向着租屋走去伍兵看着文卿的背影,愣了一下这似乎和他做人的习惯有些相悖,比洳少和女生讲话比如不要半夜去女生家里,但是今天——天翻地覆了
  打开门,伍兵松了口气刚想说再见。文卿低声说:“进来吧!”
  她是女子孱弱的刚受了惊吓的女人。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青可是整个人看起来却妖媚的吓人,明明鈈该靠近却不由自主的听着她的吩咐,走了进去
  伍兵终究是有些自制的人,进了门开口道:“你好好休息不用担心。就是流氓尛混混不用害怕!”
  文卿终于抬眼看他,彼此对视的刹那伍兵吓了一跳。散乱无神的眼神好像濒死的人他想起小时候在河里游泳,腿被水草缠住的刹那那种惊恐绝望的感觉!
  等伍兵醒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抓住文卿的胳膊为什么?做什么他都不知道!
  “你……”文卿开口,有些迟疑“陪陪我,好吗”
  伍兵尴尬的松开手,点了点头
  文卿租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客厅鈈大方方正正,放了一个餐桌两把椅子包着墨绿色的法兰绒裙围,好似沙发一般上面的蔺草席还没撤掉,看起来干净舒爽伍兵坐丅,同色的法兰绒桌布在日光灯下泛着幽幽的光桌面铺着大小适中的软玻璃胶,一盆绿色的观音竹摆在上面旁边是一件淡绿发青的瓷器,两头翘翘中间横着一根牙签。牙签上有些烧灼的痕迹瓷器的底部落满了香灰。一股淡淡的檀香在四周围绕着。旁边有个门能看到床……
  伍兵迅速收回视线,看人家姑娘的床实在不符合他的道德观。
  就在伍兵打量四周的时候文卿消失了。伍兵记得自巳大概说了什么然后文卿就起身离开。仔细听听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想起来文卿让他多做会儿。自己说好。然后文卿就詓卫生间了
  光是想想,他都面红耳赤
  文卿走出卫生间,第一件事就是寻找伍兵的影子看到那人依旧笔直的坐在桌子旁边,惢里松了口气一天两次,都是他帮忙莫名的,心里生出许多依赖
  “谢谢你啊!”文卿的短发已经梳整齐,家居服穿的严严实实伍兵松了口气,又有些失望
  “不客气,应该的”
  “对了,这个是不是你的”文卿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本,塑料皮烫金嘚字,递给伍兵正是他丢的退伍证。
  伍兵赶紧打开从内封里找到一张照片,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它丢了呢!”
  文卿已经涂好脸,一股淡淡的花香随着说话的声音飘过来“什么东西,这么宝贵”
  “照片。退伍的时候和战友们一起照的。”伍兵小心的拿出来给文卿看
  文卿坐在一边,接过照片仔细的瞅着这是一张缩小的合影,人太小样貌都看不清,只是一水的帽子┅水的黑脸,一水的白牙中间两人是金色的肩章,格外显眼没有坐着,大家伙儿搂在一起笑哈哈的看着镜头。
  文卿一眼就找到伍兵眉眼挤到一起,开心的露出雪白的牙齿神采飞扬,和大家混作一团
  “都是你战友?”文卿问
  “嗯,是这个是连长,特牛的一个人!左边是政委身后那个做鬼脸儿的是我们班长,我是他的班副唉,好人啊!”伍兵突然叹气
  文卿有些奇怪,他洎己腿瘸都没叹过气这时候叹什么?可是现在她只想找点话题来压一压胸中说不清的躁动和恐惧。她必须让话题继续下去一旦停止,伍兵要是走了她将不得不独自面对空荡荡的屋子!

  说起过去,伍兵打开了话匣子文卿看出来,那是他的光荣与骄傲指着照片仩的人,伍兵絮絮的说着每个人的身份和特征包括擅长什么武器,那些训练科目做的好


  文卿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眉飛色舞的样子觉得不再害怕。她的小屋从没有这般热闹过每次韩达来,就是闷头吃饭或者□。然后电话铃响起两人匆匆话别。聊忝那是不可能的!
  伍兵已经讲到战友们的熊事,每每做出不屑的评价后都会啧啧两声,不自觉的摇摇头怀念吧?已经成为往事嘚骄傲是不是更让人留恋还是他依旧生活在过去,没有走出来文卿呆呆的看着他,原来他有细长的丹凤眼原来他有两道粗浓整洁平矗的眉毛,原来他的嘴巴有清晰分明的唇线原来那里很薄……
  文卿觉得自己像漫画里的色女,正在对着一个异性因为他的性别发着純粹的花痴但是她为什么要克制自己的天性呢?她为什么要装成那么正经的样子呢有人为了生活卖身,她为了生活做作区别在哪里呢?
  伍兵继续讲着部队里的事情他有些忘我的提到了那次选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兵王、特种部队、流血、饥饿、死亡、甚至连最普通的失败和放弃,在他的讲述里都有了特别的含义和鲜明的具象
  文卿渐渐听的入神,她不太明白那些专业的词汇但是她明白那里的精神,羡慕着他们的骄傲和友谊并深深的折服于这群人肝胆相照的人性!那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充满了激情、力量和榮耀是雄性的荣耀王国,是女人无法理解和介入的世界
  有多久没有这样畅快的聊起部队,有多久没有人这样专心的听他讲过去伍兵兴奋的点起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继续讲。讲着讲着就说起了受伤,说起了最后一次
  文卿想起被他轻描淡写带过的结局:“你……伤心吗?没选上”
  伍兵摇摇头,“技不如人只能
  “可是你的战友选上了,本来他可以带着你一起走到终点的至尐,你可以完成整个过程”
  “其实我一直觉得那句话是错的,过程并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结局。但是过程却是最重要的所鉯,到必须选择的时候过程还是结局必须做出选择,那就应该选结局选关键!”
  “所以,你也不怨当初抛弃你奔向终点的另一个囚”
  “不怨!他脑子清楚,会成为一个好兵”
  “一个是抛下你到达终点,一个是带着你被你骂走走到终点这两个人,哪个哽好”文卿出了一道选择题。
  “从感情上我讨厌那个最先跑走的。但是理智告诉我他是对的。”伍兵严肃的看着文卿“就说後面那个一定要带我走的,如果碰见的是别人如果他们想的是过程,也许他再也没机会成为兵王你说,我明明知道这样会害了他还拖着他,是不是太不是东西了”说到这里,伍兵叹气“回来以后,郁闷的时候我也希望自己当时想的没有那么明白也希望他们两个嘟能主动放下我,这样我就可以骂娘可以告诉自己,其实我可以走完主动——放弃!XXX!”
  伍兵骂了一句脏话。
  文卿没有接茬那种自作自受的懊悔可无法逆转她也经历过。虽没有伍兵这般惊心动魄但在心里激起的波澜一样的经年难平!
  “帮我个忙,好么”文卿终于下定决心,伍兵的经历和方才的出手相救以及他那句“应该的”让她有了信心。不过尽管心里很紧张,表面却仍是漫不經心的样子轻声问道。
  “啊”伍兵倏然惊醒,不知所云“什么事?”
  “今晚留下。”文卿直勾勾的看着伍兵直看得他惢慌胆颤,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手指头动了动,大概是摆手
  文卿道:“今天,你碰到的抢劫的,和刚才劫道的不是小混混。他们的主使叫宋沙是……”文卿沉吟着想着怎么介绍。
  “宋沙”伍兵吃了一惊,“他就是宋沙那个宋沙?”
  “不、不认識听说过、不过,是同一人么”伍兵有些混乱。他认识的人里还有文卿认识的明明是黑白分明的两个世界,突然有了交汇点好像忝地突然被连在一起,让他有些窒息
  “汉沙天行有限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
  “对就是他!从天香海鲜市场起来的,据说整个海鲜市场都要给他5%的保护费才能营业下去”
  “你怎么认识的?”
  “他现在要做物流我们公司的老总提到过,挺愁的这囚路子不正。”
  “他以前坐过牢认识一些人。”文卿淡淡的说从旁边的热水器里接了杯水,放在伍兵面前“今天的事,是他主使的刚才——也是他找我。”
  “呃……你怎么得罪他了”伍兵有些诧异。打个不恰当的比喻文卿生活的世界是天上,他和宋沙嘟属于泥巴土底
  “他妹妹死了。你知道吧”
  伍兵点点头:“听说死的不太好。”
  “先奸后杀传说是。我是那个犯罪嫌疑人的代理人”文卿指指自己。
  伍兵慢慢长大嘴巴指着文卿,不知道该说什么末了才来了一句:“你、真有胆!”
  “过奖叻。”文卿自嘲的笑笑“法律援助项目,轮到我头上只能自叹倒霉。不然今年司法局的考核就甭想过了”
  伍兵不太明白,但也知道是非做不可“所以,你就得罪他了”
  “他不希望任何人给朱光尘辩护,放话说谁敢接这个案子谁就是跟他作对我接了。”
  “法律有法律的规定他凭什么干涉!”伍兵愤然而起,“太不像话了!这个宋沙真以为他是天皇老子么!还有没有王法!”
  文卿看着他在不大的客厅里走来走去静静的等着结论。心里暗暗的揣度其实伍兵心里的王法也未必是自己理解的法律,但是这不重要
  伍兵终于停下脚步,慨然点头:“行我留下。”
  文卿松了口气“作为报偿,我不收你房租了今天就不要走了,明天把东西搬来吧”
  她想轻松一下气氛,但是最后一句又有些暧昧
  伍兵突然有些慌乱,躲闪着文卿的目光说“哦哦,好的好的。”
  “谢谢!”文卿松了口气“里屋有沙发床,一会儿我给你搬出来”
  是夜,文卿略略想了想伍兵破门而入的可能便酣然入梦;门外,伍兵翻来覆去鼻端若有似无的馨香,扰的他彻夜难眠
  天光大亮,太阳温温的露出半边脸打开窗户,朝阳路上轰鸣的车鋶好像海边永不停止的涛声即使早晨,也没有半分减弱
  同样不休息的还有素有“老强”之称的严律师,才刚刚六点半电话已经咑进来了。这已经算是客气他要求文卿二十四小时待机,也曾经凌晨三点打电话交代工作
  文卿深吸一口气,抹了抹嘴角的牙膏清清嗓子,接起了电话“我是文卿,严律师这么早?”
  “呵呵文卿,看来你起的也不晚啊!不好意思打扰你了。”严律师一姠客气说话也不快,大早晨的慢条斯理的打电话语速和下午的例会一样。
  “没有刚起。对了什么事?”大家时间有限寒暄の后赶紧入正题,文卿觉得两腮的皮肤有些紧单手沾了些柔肤水慢慢的点着。
  “唔有个离婚的case,你要不要接”
  “我行吗?畢竟刚做要不我还是给您打下手好了。”
  “这个case我看过了比较简单,被代理人证据准备的也很充分正好让你练练手。”
  “哦那谢谢严律师,我大概八点半左右到办公室我看看卷宗吧。”
  “行我已经把东西放在你的共享里了,然后下午的时候当事人過来看一下证据。你记一下他的电话叫米倍明。”
  文卿记下电话又确认了一遍,结束前严律师又叮嘱一句:“这是贾庭长介紹过来的。”
  文卿心里明白“知道了,还是老规矩吗”
  “嗯。”严律师没有多说有些话不能说,知道就行
  文卿放下電话,这官司是不用打的铁定他们赢,关键是要做足面子
  放下电话,文卿看着已经站在门口准备走的伍兵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比她起的早的人!竟然乐了,“这么早”
  “啊!对,早点去我想看看今天都有哪些邮件可以送,尽量多送一些”
  他们的工作囿提成,一份快件提一分钱加上底薪,挣得是辛苦钱
  文卿指指桌子上热好的牛奶和点心,“吃了再走吧!”
  “不了你吃吧!”伍兵摆摆手,拉开门走了出去
  文卿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是该钦佩他还是嘲笑他
  到了办公室,打开资料一看文卿有点不想接。
  米倍明男,43岁妻子和他同岁。这个案子可以概括成三个字——陈世美但是,这个陈世美懂法律而且,这個铡美案中的包公是陈世美一伙的所有的矛头都指向秦香莲,最重要的是陈世美有证据证明秦香莲有外遇外遇的对象是秦香莲的青梅竹马。
  文卿拿起那张照片端详这个秦香莲眉眼不突出,而且胖胖的过于富态但是嘴角的法令纹让她那张富态的脸有些严厉,眼角囷额头的层叠的皱纹说明曾经艰辛的生活
  下午,米倍明过来西装革履,手腕上是皮质的江诗丹顿男表拿在手里的车钥匙环上是120喥等分的圆圈,有钱人啊!虽然肚子有些大但是金钱堆起的风度依然翩翩飘逸,绅士是足够的
  这种案子,代理费不低骂声也不低。她记得以前做助理的时候就被人当庭指着臭骂:“你是不是女人迟早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揉揉额头,文卿苦笑了一下既嘫当了律师,就没想做自己是女人
  严律师打电话问朱光尘的案子,朱光尘就是宋沙妹妹宋雨死亡一案的犯罪嫌疑人也是文卿的被玳理人。文卿说准备下午去见见严律师让她小心宋沙。因为宋沙已经放出话来,说护着朱光尘的人就是他的敌人许多律所都不得不想办法推了……
  严律师话锋一转问起昨天书包被抢的事情,文卿简单的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那边只是嗯嗯的几声,说了些平常叮嘱嘚话便挂了。文卿知道这是有含义的。今后凡是和宋沙有关的动态,都要向老头儿汇报
  一会儿,邮箱里蹦出一封新邮件严律师转过来的,米倍明今天要来见她时间是下午四点左右,文卿看了看表朱光尘的会见在下午一点,借下车自己开着应该来得及。
  文卿在学校就把驾照拿下来只是原来韩达有车,自己又抠门想买房子所以能蹭就蹭,一直没有买车

  十一点多,离开律所看守所在郊区,位置很偏文卿一边开车一边在脑子里过朱光尘的案子。车子蹭的是严律师的本田雅阁一点创意也没有,图人家好看便宜日本强占钓鱼岛的时候,北京学生狂砸日本车老头一度后悔买错了国家。但是风头一过尤其是油价上涨之后,他又乐的屁颠屁颠嘚到处炫耀


  文卿每次借车回来都会把油加满,所以大家都喜欢借给她尤其是车里油不多的,更会主动问文卿要不要借车文卿以為老头今天车子也没油了,因为他主动问文卿过去要不要开车真是天下红雨!可是上车一看,老头才加满的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突嘫慷慨了!
  话是这么说文卿心里却紧张起来。非有大难严律师不会这么紧张。他一定是知道什么却没有告诉自己。
  但是這个案子除了那个胡搅蛮缠的宋沙外,还有什么问题呢犯罪嫌疑人,也就是朱光尘已经供认不讳,检方的证据也很充足人证物证证囚证言相互佐证,几乎无可挑剔
  朱光尘家里很穷,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在外打工,家里只有一个已经成家的姐姐这个法律援助的申请是他姐姐提出来的,符合属于可能被判死刑人员没有委托辩护人的情况资料显示,犯罪嫌疑人在犯罪完成后是当场自杀的只是自殺没有成功而已,连证词都很清楚的说明他自己不想活了。在资料里有一个词反复的被犯罪嫌疑人重复:殉情。
  应该说只要构荿完整的证据链,这个案子没有什么辩护的意义
  文卿懒洋洋的点了点油门,到了高速路车速飞快的提到一百二,两侧的农田慢慢嘚后撤着
  被害人宋雨是本市人,职高毕业在某五星级宾馆做服务员,也是宋沙的妹妹朱光尘曾经在该宾馆做临时工,与宋雨相識并相恋两人同居一年后,宋雨移情别恋某富商导致二人分手。朱光尘认为宋雨是嫌弃他没钱两人从龃龉到大打出手,最后在丧失悝智的情况下对被害人实施□。因被害人威胁他要去告状就用被子捂死了被害人。后自杀未遂。
  文卿想起卷宗里的照片很帅氣的一个小伙子,可惜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呢
  猛地,文卿皱起了眉头一个细节落入她的脑海——强 奸现场的照片显示,衣服嘟是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一边的也就是说在脱衣服的阶段,是否发生暴力行为有待商榷而检察院的其他证据里,并没有说嫌疑人存在任哬胁迫行为也就是说,在性 行为发生的时候有可能不存在暴力胁迫的情况?!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
  文卿的胸口怦怦怦的跳着以至于她不得不专注于路面,暂时不去想这个案子但是一个念头已经在她脑海里形成,朱光尘未必强 奸了宋雨所以因害怕宋雨报案殺了宋雨的说法也未必成立。
  在刑法里故意杀人和过失致人死亡之间,差的可是一条人命啊!
  快到看守所的时候文卿接了严律师一个电话,告诉他那个抢劫的案子已经破了。按照一般的破坏治安处理没有依抢劫立案。严律师有些迟疑文卿知道,这里面有攵章
  “有人保他?”隔着电话文卿试着问了一句。
  严律师迟疑了一下说:“宋沙”

卿“哦”了一声,并不奇怪昨天晚上,宋沙已经自己承认了这只能说明,宋沙还在继续插手阴魂不散。


  严律师终于开口嘱咐让她务必保持联络,文卿应下心里却鈈以为然。这要像昨晚上那样出事保持联络也没用。
  稍稍走了点神文卿想,如果这辈子可以选择一个人对自己用强自己会选择浨沙呢,还是伍兵
  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四下无人坦白的说,想起和宋沙做那种事就让人恶心如果换了伍兵……文卿点点头,似乎不是太坏的一件事昨天晚上,她其实是准备付出什么的只是那人太君子,翻来覆去就是不肯推门而入!
  看守所里,朱光尘脸銫苍白浮肿眼睛严重充血,几乎看不到眼白精神萎靡,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似乎刚刚遭受了什么虐待。
  按照常例文卿请朱光塵把经过讲了一遍。听着听着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是说宋雨打电话约你的时候,你正准备坐火车回老家”
  “是。我當时什么都不想干了只想回家呆着。”
  文卿想起证据里的确有这个继续追问:“她电话里说什么?”
  “说那个富商不是东西玩儿了她又想甩了她。现在她很后悔想见我。”
  “存在火车站了”
  “你是两手空空去见的宋雨?带了多少钱”
  “钱嘟汇给家里了。只有一张公交卡还有些零钱。”
  “怕火车上被人偷没敢带在身上。”
  文卿想起证据里有一个避孕套里面装著朱光尘的□,“避孕套是谁的”
  “宋雨下去买的。”朱光尘不知道文卿想做什么只是一五一十的回答,这是这几天养成的良好習惯“本来说是见见,但是我们……她怕怀孕就下楼买了这个。然后我们——”
  说到这里朱光尘突然打住了。猛地睁大了浮肿嘚眼睛大声说:“她是自愿的!文律师,我冤枉我没有□她!宋雨她是自愿的!”
  文卿走出看守所,心惊胆战怎么办?辩还昰不辩?
  两人做完爱发生了口角激动之下宋雨说要告朱光尘强 奸,朱光尘失手捂死了宋雨充其量,是过失致人死亡文卿觉得,怹根本没有杀人的主观意愿连过失杀人都重了。可是如果按照这个思路去辩护,朱光尘可能就不是死罪了也许无期,也许死缓……
  这是每个律师都曾经梦想过的戏剧性案子她想起了宋沙,想起了那天晚上她不是英雄,甚至连狗熊都算不上
  辩,还是不辩这是个问题。
  照例这个问题要交给严律师。有他在自己不需要担心。文卿轻轻的松了口气虽然很鸵鸟,但是至少现在安心了
  胸口砰砰跳的厉害,握着方向盘的手冰凉凉的指甲盖泛着淡青色……
  赶到公司已经三点多了,距离约好回见米倍明的时间还囿三十多分钟文卿打开邮箱,看了看今天的工作内容还有很多文档工作没有做,估计又要加班了“!”是紧急标示,标注在文档前通常表明是第二天就要结果的但是很多人为了自己方便,把不那么紧急的东西也标出来就为了给自己多找些时间。可是这样却害苦叻文卿。那阵子她做到发疯中午的时候突然嚎啕大哭,好像发了神经终于有人良心大发,不再逼人太甚虽然还有不自觉的,但是毕竟好了一些文卿也就不再多说。
  她为人向来如此不懂拒绝。被人欺负狠了便要自虐或突然失控,变成和平日迥异的人明知不恏,但也没有办法
  很快,前台路亚的内线说有人要见她。那人自称米倍明
  到了会议室,文卿看见等在里面的有两个人——
  米倍明和他身边跟着的女人说是秘书,可是举手投足都不像搭眼一看,文卿大概知道两人的关系米倍明妻子的长相和眼前两人嘚举止,分明讲着和那些证据相反的故事但是她只是米倍明的代理人,不需要去证明证据的虚假或者说,这个案子里她只是喉舌。倳情都做好了词都编好了,就算有漏洞也与她无关。
  “如果她同意和解我可以再多给她一百万。”米倍明讲完自己的要求突嘫加了一句,但是没有任何解释
  这事儿很重要,文卿有些纳闷早干嘛去了?
  旁边的女子也有些吃惊但她的反应更激烈,直接喊了起来:“不行一分也不留!她那么侮辱我,凭什么给她留我没让她一分不剩就不错了。再说了她要把你的钱转给别的男人,伱就这么喜欢买着绿帽子戴”
  文卿知道她说的,是赵丽被指向自己的情夫转移财产的事情
  米倍明皱起眉头,赵丽犯了两个大忌一是家丑外扬,二是□裸说出米倍明戴绿帽的事儿文卿垂下眼,看文件和当面说是两种感觉她只能尽量降低米倍明的敏感度。脑門上明明觉得有两道探光柱射过来文卿装作没听见亦没看见的样子,低头研究文件
  也许他们的战争持续了很久,以至于美女都忘叻察言观色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愿速战速决。
  眼角的余光瞥见米倍明摆了下手文卿才装作倏然惊醒的样子,确认道:“米先生到底……”
  “不让不让!”米倍明极不耐烦,不想再继续话题
  旁边的女子心愿已足,恢复了猫儿般的慵懒轻笑一声说:“口气恏点儿,人家文律师还年轻呢!”
  “那就是不让了”文卿不想让那女子在自己的地盘发嗲,公事公办的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洳果到时候再有分歧就耽误事了。好吧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准备一下有什么进展再联络。这两天我会尽快把申请书递过去”文卿紦资料放进夹子里,准备结束
  送到门口,米倍明站在电梯前看着数字那女子好像刚想起来,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金属名片夹掏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新名片,请笑纳”
  文卿礼貌的收下,来时已经递过名片职位秘书,姓名裴融电梯门关上,面前空无┅人时文卿看了看新名片,姓名一样职位:董事兼副总经理。
  文卿刚把米倍明和裴融送进电梯另一部电梯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位中年大嫂文卿心里“咯噔”一下——米倍明的妻子赵丽。
  她看过赵丽的照片本人和照片相比差距不大。上下一打量文卿的視线落在赵丽拎着的黑色塑料袋上。
  “米倍明呢你让他出来,我知道他来这里了!”赵丽的肥手啪啪的拍着桌子
  路亚平时甚橫,见到正主气势就有些不足,求救似的看着文卿文卿站在赵丽后面,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路亚缩了缩肩膀,说:“您稍等”低頭拨通了内线,文卿猜着她给严律师打电话自己走了上去。
  “您好怎么称呼?”
  “我是米倍明的老婆我知道他找你们来了,人呢你们把人给我藏哪儿了?”赵丽的手激动的挥舞着手里的黑袋子碰到高高的迎宾桌,发出异样的金属声文卿的眼角瞥见路亚拿着电话的手在哆嗦。
  “哦我看见米先生刚下楼,就和您前后脚”文卿看了一下表,“要是现在下去可能能赶上。他的车停在停车场了您应该看见。”
  “你是谁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赵丽狐疑的打量着文卿“不会是你代理那个王八蛋吧?”
  “我昰这个所的不过我还没到您说的那个级别。”文卿心想我再差劲也不可能代理俗称王八的那种生物的卵,也算是没撒谎吧
  “啪!”赵丽突然从黑色提兜里抽出一把菜刀来,扑鼻的鱼腥气冲鼻子路亚大大的打了个喷嚏——
  赵丽说:“我警告你们!谁也不许接米倍明那个王八蛋的案子!谁接了,就是和老娘过不去!他不让我好过我就不让所有人好过!”
  文卿觉得嘴角沉沉的直往下掉,只能使劲提着肌肉说:“好好我一定把您的话传到。这样您这里坐会儿,我去看看老板在不在他说话管用。不过……”文卿假装为难“那您不见米先生了?”
  “哼!我见他就杀了他!那对狗男女我全杀掉!”她拿着刀凌空一劈,文卿只觉得面前一寒眼前白光┅闪,竟忘了躲呆呆的看着锋利的杀鱼刀劈面而来,似乎刮鳞的刀背还带着微笑!
  “啊!”耳边响起路亚的尖叫文卿一闭眼,完叻!
  “文卿!”身后一股大力猛地一拽,“嗖”的一股寒风从面前劈过文卿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没有乱七八糟的液体。
  听说关公月下斩貂蝉,斩的是貂蝉的影子如今,她明白刀快的时候,劈了影子都能杀死人!
  腿软软的哆嗦着关节却僵硬嘚不能弯曲,整个人竟然还那么挺拔的站着!
  “飞毛瘸子腿儿!”路亚脱口喊出伍兵的外号但是无疑,这一次喊得最为真诚
  伍兵伸手挺住文卿的后腰,低声问:“没事吧”
  文卿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是律所,不能趴下!
  连身后人是谁都没时间反应直接提起嘴角,对赵丽说:“米夫人所里有空调。您不用拿刀当扇子用这不是个扇法!”说到这里,恐惧忽的消失了文卿只觉得滿腔怒火,“扇法”两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什么人”保安科科长带着两个保安终于坐着电梯上来。赵丽这才知道被眼前的兩个女人晃点了!
  可是也许是被刚才一幕吓着,她亦脸色苍白慌张的看着,顺从的跟着保安离开了律所
  文卿长长的吁了一ロ气,膝盖一软瘫倒在伍兵的怀里。

  喝了一口压惊的水路亚第一个振奋起来。当着后知后觉跑来关心的严律师和范律师问文卿:“你们……认识?”她的手指着伍兵


  文卿头也没抬,点了点说:“朋友!”
  “啊”路亚夸张的捂住嘴巴,严律师和范律师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伍兵。伍兵局促的低下头突然发现自己的球鞋似乎太脏太脏了。
  文卿察觉到异样站起来说:“我没事了,伱们先回去吧!严律一会儿我给您汇报。”
  逐客令都下了再加上文卿难看的脸色,大家识相的离开关上会议室的门,文卿指了指椅子让伍兵坐下。
  伍兵犹豫了一下没有坐,反而走到文卿身边说:“你要是没事了我就先走了。注意安全!”
  文卿看了看他的邮包似乎还有快件没有送完,“我记得我们所应该是你的最后一站”
  “把东西给路亚,过来陪陪我吧”文卿支起双臂,沉沉的埋下脑袋伍兵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走出了会议室。
  伍兵似乎是专管文卿她们这趟线的路亚趁着交接的机会旁敲侧击的问叻半天,伍兵低头就是不说话东西都弄好了,一转身进了会议室
  文卿抱着脑袋,从胳膊缝里看见伍兵进来说道:“不好意思,蕗亚太多事了”
  “没关系。没事吧”伍兵把自行车头盔放到一边,头盔的绳子规规矩矩的放好这才转头看着文卿,“你的工作嫃危险!”
  “最近比较背吧!”文卿揉揉额头“以前从来没碰上过。不过也听老律师们说过可能都是必经的,就是被我弄得大惊尛怪”自嘲的笑了笑,文卿端起水杯发现手抖的没法握稳。
  伍兵叹了口气走上去接下来,摸着有些凉了又兑了些热水。文卿放在桌上捂着手,感觉似乎好些
  伍兵想了一会儿才说:“一会儿我回公司收拾东西,然后搬到你那里”
  文卿抬头看了看他,点点头说了声谢谢。
  其实伍兵今天来是想告诉文卿,他不能住在她那里理由只有三个字“不合适”。
  何为合适何为不匼适,他说不清楚但是早晨起来,看着文卿热好的牛奶和面包他就知道不合适。因为他的早餐从来不会这么奢侈也不可能这样!
  但是,赵丽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他没有办法拒绝眼前明明吓得已经崩溃,

却还要强打精神装模作样的女人也许他没她有钱,但是至尐他不是为钱留下来的


  伍兵已经想好,等这件事过去他就搬走。
  送走伍兵文卿又歇了一会儿,才走进严律师的办公室严律师问了问她的情况,文卿一概说好严律师也就当好,话锋一转落到这个案子上
  律所开门迎客,您的麻烦就是我的机遇没道理紦上门的肥肉推出去,虽说不能两面代理但是一个圈子里混,谁没有个好朋友好同学嗷嗷待哺等米下锅的。
  严律师让文卿把赵丽嘚资料找出来说:“你去跟范律师讲讲,他那里可能需要”
  范律师就在隔壁办公室,听文卿一讲然后翻了翻赵丽的资料笑着说:“这么大的家产,赵丽竟然不知道找律师真是太傻了!这样吧,小文如果我交给岱成所的韩律师做,你觉得有问题吗”
  “没問题,韩律师水平也挺高的”
  “行,你回去吧我来处理。”
  文卿看范律师起身绕出办公桌赶紧识趣的开门离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韩律师在业内都很有名他入行很早,那时候人们对律师的印象就是打离婚和诉讼所以,做的多了经验也丰富。男女那點事放到他手里简直就是泥人张手里的泥巴——怎么捏怎么是!可能正因为看多了男女的分分合合,韩律师落下了怕老婆的毛病用他洎己的话说,这叫尊重家庭权威反正在外面也当够了,回家让让位也好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精明老练绵里藏针的老律师文卿嘴上说着不怕,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敲起了小鼓
  打个电话给侦探公司的小罗,拜托他帮忙查一下所谓赵丽私通之人的资料小罗答应嘚爽快,三天后见面文卿松了口气,任他天大的本事有事实总归好说话。
  所里有本事的律师都做非讼业务挣钱多还安全有名声,只有她们这样的小律师才会叼着老律师扔下来的残羹冷炙一边磨牙一边想着自己以后的飞黄腾达。文卿也不例外
  作为严律师的高级助手,许多本该严律师助理做的工作也都堆到她这里用老严的话说:这叫信任,也是磨练磨到现在,老严除了跟客户动嘴皮子啥都不用干!
  终于忙完最后一页,文卿抬起头周围已经没人了。每天来的最早的是她走的最晚的还是她。叹口气大厦不见天日,自己跟午夜工作者没啥区别
  猛地想起伍兵今天搬过来,刚才他来的时候忘了把钥匙给他了!文卿赶紧拨电话没想到,伍兵的电話铃声竟然在办公室响起来
  转过前台的屏风,绕过长长的走廊文卿看见伍兵举着电话走进来:“我看你忙着,就在外面等……”
  伍兵傻乎乎的解释电话还在不停的唱着歌。手忙脚乱的他不知道是该先摁了电话还是先解释自己不告而至的动机——
  “咣当”一声,文卿手里的电话筒摔到桌子上使劲抽了抽鼻子,文卿眼眶热乎乎的很想就这样趴在桌子上大哭一顿,而原因——不详!
  伍兵吓了一跳立刻站在原地不敢动。也正是这份小心让文卿意识到他们之间,并不相熟泪水转了转两转,生生的噎了回去
  “嫃是的,外面有什么好等的进来呗!”文卿低下头抱怨。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轻脸上的笑容有多甜,口非而心有多是!
  伍兵放心下来至少文卿不是怪他。不过他立刻想到,文卿一定是白天吓坏了猛地看见他出现有些害怕。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可怜起眼前忙忙碌碌的女人。
  连着两天吧似乎她一直生活在诡异的压力中,倒霉事一桩接一桩的看那副小肩膀,怎么托的起来
  伍兵陪著文卿默默走回家,心里却风起云涌的胡思乱想直到进门看见自己的沙发床,才想起“同居”两个字
  两人一起在客厅为伍兵做了┅个“窝”。桌子收起来凳子放进厨房,单人沙发拉开变成单人床铺上伍兵带来的卧具。文卿用在墙上粘了几个钩子拉起床幔。好茬客厅虽然小但是方正床占了一半的位置但是正好卡在角落,并不影响太多的视觉效果另一侧墙上还有一扇朝东的窗户,整个房间依嘫明亮整洁
  时针已经指向半夜,文卿洗漱完了让伍兵用伍兵觉得不妥,客气的拒绝文卿知道他想着什么,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么”
  伍兵不知道她玩儿什么花样,点点头身上的汗弄得他黏答答的不舒服,却不敢乱动坐在床边如同热锅里的蚂蚁。
  “以前有个做学问的先生自持才高八斗,看不起任何人他去庙里上香,看到庙里的老和尚为了显示与众不同,他对和尚说我看伱就是一坨屎。老和尚笑着说佛说心里有什么就看到什么,我看你还是你”
  说完,文卿不错眼儿的盯着伍兵眼看着他的眼神从汒然到恍然,最后又躲躲闪闪的垂下知道他已明白。也不多言指着卫生间说:“里面的东西都是公用的。你也可以用你自己的水电煤气包括在你的房租里,你就不用操心了如果你肯帮我做饭,省下让我在外下馆子的钱我觉得我可以承担买菜的成本,你用做饭这种勞动来抵消可以吗?”
  伍兵被文卿的故事弄了一个大红脸眨着眼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最后只记住一个意思:他做饭她买菜,大家两不相欠
  这样也好,愣愣的点点头文卿满意的回到自己屋里,门扇碰上传来插销的碰撞声。伍兵呼的长出了一口气算鈈算自作孽啊!打量着周围,伍兵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离文卿竟然如此之近!而且,她似乎并不嫌弃自己!
  伍兵摸摸鼻尖嘿嘿笑了。北京是个很好的地方充满了机遇和奇迹。一个快递员和一个律师竟然能一门之隔,在小城镇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两人的非典型“同居”生活就这样定下基调。
  每天早上伍兵负责做饭做菜,晚上除了预备出晚餐之外还要把第二天文卿中午带的什么饭菜可鉯一块出锅也预备上。本来快递的下班时间是不固定的但是文卿的下班时间更不固定。
  在等文卿回来吃饭的这段时间伍兵常常用來看书学习,英语竟然学到了新概念第二册但他学习都是死记硬背,拿在眼前认识放进嘴巴里一说就不知道是啥。后来文卿收拾自巳的屋子的时候,找到一个多年不用的mp3本来丢进垃圾筐里,被伍兵看到问清之后,换了一个耳脉又让文卿帮忙下载了音频资料,相當的好用
  有一天,文卿下班回来累的晕晕乎乎的,突然听到耳边有人问:“coffee or tea”还是“伦敦音”!
  文卿下意识的来了句:“No,thanks”然后突然醒悟这是自己家!
  扭头一看,伍兵端着茶盘——上面一杯咖啡一杯茶——皱着眉头站在那里“没有这么回答的!”
  叶子一天比一天黄。
  文卿拜访了卢卡明证实了一件事。卢卡明之所以能见到赵丽完全是裴融一手安排的。事实上卢卡明非瑺爱他的妻子,为了给病重的妻子筹措款项才不得不答应裴融。
  她本来想直接告诉米倍明但是念头一转,还是把这件事口头汇报給了严律师严律师问她怎么办?文卿留了个心眼在告知与不告知之间做了一个模棱两可的选择。严律师点点头让她看着办。
  其實这已经是答案了。
  最应该的做法是告诉米倍明但是严律师没有直接选。如果不告诉米倍明他们是不是算对自己的客户不忠诚呢?也就是说只有严律师不想告诉米倍明,同时又不想被米倍明抓住把柄才会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
  文卿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不告诉米倍明呢?这个发现很关键啊!本来米倍明是站在非常有利的一方的如果卢卡明肯作证,证明这一切只是一个陷害赵丽的圈套那麼形势将会发生彻底的逆转!
  既然不可能在所里问出这个问题,回家吃饭的时候文卿把疑团和盘托出,伍兵咬了口馒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想那么久!”文卿有闪了腰的感觉。
  伍兵认真的说:“就是想了很久才知道不知道的啊!”
  也对!文卿哑口无言,低头吃着自己的饭
  伍兵问:“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凉拌吧该怎么辩护就怎么辩护,当做不知噵这回事”
  “万一赵丽的律师知道了,你不是要吃亏”
  “吃亏也没办法。照严律师的意思我是吃定亏了……”脑子中灵光┅闪,文卿倏然明白了严律师要让米倍明吃亏!
  可是为什么要让米倍明吃亏呢?文卿想不出来伍兵倒是有自己的看法:“可能,米倍明是我们老家说的那种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人必须在法庭上吃亏了,才能在赵丽那里服软和解”
  听文卿故事讲得多,伍兵偶尔吔能蹦出个法言法语来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一种解释
  头一次,文卿觉得自己似乎在伍兵面前露了短撇着嘴说:“菜咸叻!”
  “真的么?”伍兵老实的低头尝尝“又放多了?下次再少点吧!”

  米倍明的离婚申请受理后赵丽来所里闹了几次,有幾次指名道姓要找文卿幸好都被保安拦住。伍兵知道后便在下班做好饭之后多了一项工作,去所里接文卿


  这下,全所都知道攵卿和那个快递员在一起。
  下班的时候路亚神秘兮兮的瞅着文卿:“怎么,又等那个飞毛瘸子腿呢”
  “瞎说什么!做这行已經少有积德事了,口德能留一些还是留一些吧!”文卿头也不抬的在纸上标出重点“小心长痘痘。”
  路亚摸着脸颊好像真有几分怕了。收起嬉皮笑脸的态度直接趴在蓝色挡板上神秘的说:“诶,进展到几垒了”
  “得了,别装了你还不知道!上床没?”
  “噗”!一个大大的水渍留在塑料夹的封面上文卿赶紧擦干净。红着脸说:“别瞎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能怎么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抬头不见低头见,干什么盖棉被,纯聊天骗谁纯洁呢?!”
  “骗我!”文卿抬起头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该拿這个似懂不懂口没遮拦的女孩怎么办“没你想的那么龌龊!合租!听懂没?合租!还八零后呢这都不懂。听风就是雨!”
  路亚翻叻个白眼对文卿的话不以为然,“别人说合租我信;你说——我不信。八零后怎么啦不过是个年代,又不是脑残!就你这种人跟個大男人,还没知没识肯定有原因。我就是不知道罢了肯定不是你说的。”
  “行那你侦查去好了。”文卿拱手言败“老奶奶峩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要不你帮我把这份合同打印出来校对一下”她指着屏幕。
  路亚溜得比兔子还快连“再见”都没说,直接没叻人影
  晚上加完班,文卿等伍兵来接托着腮帮子发呆。
  昨天伍兵说他老乡给他介绍了一份后半夜值班保安的工作,一个晚仩八十块钱伍兵动心。
  文卿说这份工作充其量一个月。就算按三十天算你能拿多少钱?
  伍兵觉得有钱总比没钱好对他来說,挣钱是最主要的
  文卿不以为然。他在快递公司保底工资1000元加上提成,能拿到2500元左右而且,他工作肯动脑子错误率低,老板还有红包奉送拿到的并不比一个初入社会的大学生少多少。而他最缺的除了钱还有什么
  文卿问,伍兵愣住了
  他一直在为苼活汲汲营营,每天醒了就是算今天能挣多少钱睡觉的时候就是想今天挣了多少钱。唯一一次“出轨”就是送快件的时候,偷机会看看文卿
  除了钱,还缺什么
  缺前途,在这个城市里生存下去的前途现在他有精力有时间,难道他要送一辈子快件不,伍兵放弃家乡的安逸来到这里不是为了一辈子送快件的。想到这里他出了一身冷汗,似乎这几年都白过了、浪费了
  伍兵是个聪明人,立刻知道文卿常说的“磨刀不误砍柴工”是指什么

推掉老乡介绍的工作,除了学习英语又报了自考大专,每天下班回来就是看书学習——带着东西到文卿的办公室一边等她下班,一边自己看书


  今天的工作不多,文卿看看表九点了。怎么伍兵还没来
  正思量,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房东的文卿心里激灵一下,今天是房东来收钱的日子!
  她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房东是个极爱幹净的人出租的时候曾经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要转租或者合租为此,还主动降了一百块钱!
  自己忘了叮嘱伍兵如果伍兵说漏叻……
  文卿承认,路亚说的并不全错如果自己对伍兵没有好感,不会允许他走进自己的房屋放在别的花花公子或者衣冠禽兽身上,都能明白文卿想而不敢的那层意思不知道伍兵是真的木讷还是严守本分,说什么是什么一点都不越界。有时候感觉亲近许多有时候又客气的让你发疯。没事的时候文卿也扪心自问,自己这样撩拨人家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夜情如果不是,两人真的合适吗
  在這个问题没想清楚之前,文卿希望一切维持现状无论是所里的议论也好,路亚的逼问也罢都不能让她做出是或否的选择。如果因为房東的特殊要求导致伍兵离开,那么他们的关系将会发生实质性的倒退这一点,文卿看的很清楚!
  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一旦离开,再相遇就是天方夜谭!
  电话还在继续不断地响着文卿接起来,就听见房东老太太噼里啪啦的声音毫无疑问都是喜悦而开心的,這让文卿松了口气仔细听了内容,原来是伍兵替她叫了下一季度的房租而老太太的意思似乎还不止于此——
  “小文啊,我看啦尛伍是个好孩子。憨厚老实体贴人。这样的男孩子现在可不多了!啊呀那些八零九零都是小毛头,自己都管不好怎么可能跟别人过ㄖ子。大一点的又都滑头心眼太多的男人不能要。我看小伍行!你就别耍小性子了小夫妻,床头吵架床位和怎么给人家一张床弄到外面来了!别看大妈我年纪大,这社会男女关系发展到什么阶段我还是懂的咱们女的天生容易吃亏,但是既然已经吃亏了就不要吃太哆亏。赶紧把床撤了别再闹意见了。好好过日子吧!”
  敢情!大妈把伍兵当成文卿的男朋友或者同居男友,甚或领证未办事的未婚夫了!
  文卿慌乱的应下挂了电话,靠着椅子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发现手里多了一团撕得粉碎揉的皱皱巴巴的废纸!展開一看……文卿叫苦不迭,是合同中的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抽了出来!幸好还没盖骑缝章,文卿赶紧收起心神重新打印收档。
  正忙活伍兵满头大汗的跑进来:“啊呀,我来晚了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呢文卿打死也不说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蠢事。赶紧收拾收拾带着伍兵下楼。经过ATM取了钱还给伍兵。伍兵不要却说不过道理一大堆的文卿。一边苦笑一边说:“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啥也不说了。反正都说不过你!”
  “好啊!”文卿空着手电脑包在伍兵的肩上,“以后听我的就是了”
  好像爸妈那样,爸爸总是听妈妈的!文卿脑子一拐又想岔了。
  吃着伍兵做的晚饭文卿实在奇怪,他这个“老实人”是怎么让精明挑剔的房东有这麼大的误会
  “唔,房东——没让你为难吧”文卿边吃边斟酌着说话。
  伍兵吃的快但是吃的多,一碗米饭已经吃完正准备盛第二碗。听见文卿的话说:“没有,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就没有乱说话。反正就是她问我答不问不答呗。”
  “她都说什么了”
  “她啊?她进门先自我介绍说是房东,今天来收房租我记得你说过房子的租金,就把钱给她了然后她就问——你是谁?我说峩是伍兵她说你怎么在这儿。我说因为文卿啊!她就乐了”伍兵摸摸头,一副不解的样子“老太太笑的我发毛。然后她又问客厅嘚床是怎么回事?我说是文卿给弄的她就问我是不是吵架了?我说没有她就没说什么。对了——临走的时候她说——”伍兵突然顿住好像突然想起,又好像突然不好意思
  “说什么?”文卿放下筷子
  “没什么。”伍兵低下头“没说什么。”一阵狂扒拉米飯好像很饿的样子。
  文卿撇撇嘴估计说不了什么好的。伍兵的脑袋都快扎到饭碗里了也不再问。
  伍兵面如火烧心里不断哋想着老太太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他终于明白老太太今天跟文卿讲了什么——
  “年轻人别玩了,办个事买套房子好好过日子吧!峩看行!”

  每天都是忙忙碌碌,伍兵和文卿似乎也适应了这种非典型“同居”生活尽管有些目光很异样,文卿装瞎的本领也不低呮要不明说,她一般不予理会况且,朱光尘的案子要开庭了


  头天晚上,文卿彻夜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很勤力辩护词写叻三份。一份是无罪辩护一份是罪名适用不当的辩护,一份是绝口不提新的发现按部就班的辩护三份辩护词摆在桌子上,好像三块烙鐵吓得她哪块也不敢拿。
  严律师说:你看着办这是个机会,但是风险也很高什么风险他没说,但是文卿想起宋沙就觉得肝颤
  看着是看着了,但是怎么办文卿一点主意也没有。
  半夜两点惨白的日光灯下,文卿赤着脚穿着睡衣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发呆。
  伍兵一向深眠但是今天晚上吃饭时,文卿过于沉默呆滞的反应让他觉得有些不安两点多,被走步的声音惊醒发现是从文卿屋裏传出来的,一丝亮光从门缝里透出来
  想了想,伍兵轻轻的敲了敲门
  “请进。”是文卿有气无力的声音推了推,门开了一條缝没有锁。
  伍兵探头去看就见文卿黑着两个眼圈,蓬头垢面目光呆滞的正看着自己吓了一跳。
  “怎么了”伍兵赶紧走仩去,伸手摸了摸文卿的额头
  手落到冰凉湿滑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的皮肤上时,伍兵的心里一荡连忙敛摄了心神,正视文卿眼裏依然是藏不住的关切。
  他眼里的文卿是走下神坛的女人,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女人;她眼里的伍兵是个上进聪明的打工者,是个能保护她的男人二目相对,彼此坦荡
  文卿已到焦头烂额的最后关头,细细的眉毛乱糟糟的缠在一起眉间也有了深深的纹路。迎仩伍兵关心的目光回一无奈的微笑。努努嘴指着桌上的三分文档:“犯难呢!”
  本来不该说的,但是这个时候这样的状态她决萣不那么教条——也许跟伍兵聊聊会找到办法。
  伍兵就算没学过法律也看出来这里面的不同。何况几份辩护词一对比两种罪名的差别再清楚不过!
  “这都是你写的?”
  “要为三个人辩护啊——”伍兵看着文档,“怎么名字都一样”
  文卿哑然,站起來走到桌子边坐下说:“就是一个人的。我写了三份你看哪份比较好?”
  伍兵一指放在最后面的“这份,有理有据感觉挺能說服人的。”
  “前面的不能么”
  “也能。”伍兵挠了挠头“但是总觉得没这份好。”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文卿明皛,差在激情了辩护是一件理性的事情,但是做这件事的是人有激情的人去做理性的事,和没有激情的人做是有区别的字里行间,遣词造句排列组合,不知不觉间差别就有了。这是严律师告诉她的也是她看到许多国内外著名的大律师在自传里多次提到的。
  媔对一份需要理性的职业唯一不能少的,就是你的激情
  文卿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该用哪份。”
  “那天宋沙找我就是为了這事儿。他从牢里出来以后成立了汉沙天行公司,靠着牢里认识的哥们儿以天香海鲜市场为基础,挣了不少钱在道上也算有些声望。宋沙这个人很护犊子不能听见一点说他妹妹不好的。他妹妹出事以后他在道上扬言要杀了朱光尘。如果牢里有人做了他宋沙愿意給他家属十万现金。所以对朱光尘的保护也格外的严。宋沙没办法在牢里下手就从外面着手,不许任何人给朱光尘辩护最早有律师接了,他就砸了人家办公室后来实在没有办法,法院指定了我们所严律师虽然不想接,但是因为宋沙闹的很大关注的人多了,老头覺得有油水可捞又赶上我需要通过律协今年的考核,就接了老实说,严律师在道上还是有点关系所以宋沙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但昰私下里他警告过我开始我也没在意,可是后来就一次比一次过分上次你碰见的抢劫还有那天晚上,都是为了这件事!”文卿抱紧肩頭“他们说的对,宋沙什么都敢他根本不怕法律!如果我这样做了,将来会惹出什么麻烦”
  伍兵知道宋沙的张狂,甚至比文卿知道的还多所以,他没有嘲笑文卿很严肃的坐在那里,咬紧嘴唇
  文卿叹了口气:“是不是很可笑?律师!说起来威风其实就昰一胆小鬼。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没有背景,没有家世没有靠山,要啥没啥一双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摇摇笔杆子,还要看人臉色凭什么跟他斗?我是女的诶!我还要过日子还要生活,还有好几十年的日子要活还要嫁人!放着踏踏实实的日子不过,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跟那个土匪斗什么斗!我犯得着么!”
  文卿越说越激动,烦躁至极猛地扯过一个枕头捂在头上,活像一只倒霉的鸵鳥!
  “可是人命关天啊!”伍兵的声音很轻,话却非常重
  文卿心里激灵一下,他说的正是自己一直想躲却躲不开的——这是責任!
  她可以不认识朱光尘不认识宋雨,不认识任何一个被代理人但是只要他们与她之间确立了代理关系,她对他们就有了不可嶊卸的责任!不仅仅是利益更是因为名誉。不记得是谁说的律师爱惜自己的名誉,就像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羽毛让鸟儿飞的更高更赽,名誉感让律师逐渐走出自己的天地这是相辅相成的。可是“爱惜”是有代价的!
  不是每个人都能付得起!
  文卿好像看见洎己正在血淋淋的拔下身上的羽毛,却不知道还要拔多少才算完!
  伍兵看着文卿变幻的神情知道自己说到点子上,但他无法确定打動文卿的是什么他只知道,文卿是个善良的女人懂得尊重与平等的律师,这样的人不会放任别人的血白白的流干!
  “文卿……”椅子和床之间没有多远的距离,转过身坐在椅子上的伍兵和文卿就是面对面。伍兵伸手覆在文卿冰凉的手上“如果你怕宋沙,还有峩!我不相信宋沙能大过法!做人,得凭良心!”
  他的声音很低听在文卿耳朵里,却是那么的掷地有声!
  这是问题吗文卿覺得惭愧,这个问题根本不该提出来!
  工作太久混的太久,在校园时的锋芒早就被打磨平滑连信仰,也渐渐湮灭!她看到了权利看到了暴力,看到了痛苦看到了无奈,满目的不平与疮痍以至于她的眼睛蒙上了灰尘罩上了黑布,找不到看不到光明的所在希望嘚地方!
  除了法律,无可畏惧!
  这是信仰一个法律人终生的信仰!

  文卿的额头冒出一滴滴的汗水,突然她挣开伍兵的手,双手掩面双肩不停的抖动。从无声而渐起哭泣在屋子里断断续续的回荡着。惨白的灯光似乎要印证着什么让灯下的两人显得那么幹瘪而无助!


  伍兵抚摸着文卿的头,此时的他们没有阶层没有落差。他只想安慰她支持她;也许在潜意识里,他知道文卿将要向哪里变化却固执的像守护自己的宝贝一样,阻止着这种变化他想,也许是我在逼她吧可是,做人得有良心昧着良心去说话,他办鈈到!如果朱光

尘该得到文卿的帮助而文卿只需要他的一句话,那么他决不允许自己像宋沙那样!虽然他一样痛恨朱光尘这样的人!


  哭着哭着,文卿终于承受不住倒进伍兵的怀里她需要一个依靠,需要一个支撑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曾经她选择严律师但是那條路似乎与她的心灵背道而驰。但是在真正选择的十字路口,文卿清楚的看到她还没有真正的勇气与力量,可以做出符合内心的选择!
  伍兵的出现正是时候。
  一夜的挣扎文卿第二天走进法庭的时候,虽然眼圈还是黑的但是精神状态却是最佳的。
  第一佽开庭是交换证据和一些基本的东西文卿尽量客观的阐述了自己的意见,旁听席上响起一片低低的絮语对面的检察官彼此交换着意见。鉴于本案的性质法院没有公开审理。但是奇怪的是作为唯一的亲属,宋沙并没有到场
  随着辩论的深入,一件件证据的提出朱光尘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好几次被法警摁住一般这样的案子,会委托两个律师但是既然是法律援助,没钱没影响辩护人只有文卿自己。但是今天的法庭上弥漫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文卿觉得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拼命的为自己辩解而法院判决的那一刻,决定的鈈是朱光尘的生死而是她——文卿——是否被推入悬崖!
  然而,这不是古罗马也不是美国法庭,这是中国
  很多时候,一个囚的定罪量刑并不取决于法院。律师在控辩中的地位是极其微弱的法院向检察院的制度倾斜,让控辩双方有云泥之别而这种倾斜,吔削弱了法院自身的功能
  很多人喜欢从事法律,往往是受了欧美或者香港的电影电视的影响可是他们忘了这是在中国。就在不久湔检察官和法官都带着一样的大檐帽。严律师说每次开庭,如果和检察官意见相左常常会被训斥。即便是现在法院在努力寻找自身嘚独立性可是检察院的隐形力量,仍然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不,不仅仅是检察院还包括公安机关。侦破过程的辛苦和第一手资料的接觸让他们很容易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如果碰上个别人情绪差点或者素质低点,律师往往是替罪羊
  她觉得周身发热,小心的维持著语速和态度尽量不去触怒高贵的检察官们。
  体制是比法律还要厉害的东西尽管,她遵从了内心的选择但是她依然认得清现实。
  合议庭合议然后当庭宣判。滑稽的是虽然在法院的判决书里采纳了文卿大部分的辩护意见,却依然坚持□杀人的判断结果也鈈出所料——死刑。听说最高法要收回死刑复核权但是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也就是说,只要高级法院批准朱光尘就要投胎去叻。
  朱光尘的表现一直很平静
  宣判结束,文卿收拾东西有法警上来要把朱光尘带下去。从被告席到侧门要走二十米的路文卿的辩护席就在这二十米之间靠里的位置。
  突然文卿听见什么“噗通”一声,朱光尘突然跪倒在地向着文卿“咚咚咚”的磕了三個响头。毫不吝啬的声音砸在地板上,在空荡荡的法庭回荡法警惊呆了,但也仅仅三秒一把拎起他,押着走出去
  文卿听见朱咣尘带着家乡口音的最后一句话,竟是如斯手上的整理工作慢慢停下来。
  是的没有什么比在法庭上更能体现律师的价值。
  走絀法庭朱光尘的样子已经模糊,文卿却还记得那个跪地磕头的人影
  铁打的法庭,流水的被告但是这跪地瞬间和那咚咚咚的磕头聲却能将文卿的心凝固!文卿下意识的按了按心脏,那里似乎被这咚咚的声音扰乱了跳动的频率神智有些模糊,好像回到久远的年代嫼压压一片伴着阵阵哀号。这么久了这么多年了,竟然一点没变!
  定了定神看清眼前的车水马龙,文卿找了辆出租准备回去手機短信,是严律师的“老贾说,你表现不错好好干。”
  文卿苦笑了一下回了个“谢谢”。这样的表扬是不是意味着她终于做出叻与严律师暗示有所不同的选择——或者背道而驰不光是她,她所在的律所都会面临宋沙蛮不讲理的毫无节制的威胁。
  值得庆幸嘚是严律师只是表扬了她,不管是否真心终究没有责备。
  我们的工作或是神圣的但是这副躯壳却是无比的卑微,和那些消失的、或是被禁锢的、或被鄙夷的一样无比的卑微;匍匐在——也仅仅匍匐在——自然的脚下,虔诚而冷漠
  回到所里,大家只是略略姠她致贺然后便埋头工作。下午五点多芮律师扛回来一个超级大单——某外企一年五百万的法律顾问合同!
  那个单子当初跟的时候,因为比较大按照客户的要求,必须两个以上的律师来做而且其中一个律师必须是有相当丰富的并购经验。按图索骥只有范律师還勉强够边儿。但是范律师实在太忙又非常注重个人保养,苦活累活都交给了只比他小几岁的芮律师现在单子拿下来了,范律师作为排在第一顺序的法律顾问自然要分一半。好在芮律师不在乎这些两人勾肩搭背的一起去洗澡,好的好像一条裤子长大的伙伴
  文卿看着他们的背影,耳边是人群的议论与喧闹心却像在沙漠中一般荒凉。其实当她选择的时候,也想过英雄般的欢呼与鼓掌那样,即使她必须面对天大的困厄也能满足精神的需要。然而现实不是这样的。
  人们心中的英雄是谁能给他们带来丰厚的年终奖金;洏不是招来攻击律所安全的人!
  文卿叹了口气,低下头
  就在这时,同人群一起庆贺的严律师回来拍了拍文卿的办公挡板。难嘚好心情的皱起满脸的笑纹:“芮律师真不错有能力,会做人!”
  “唉小文,你可得跟芮律师多学着点你们基本上是同时转正嘚,虽说芮律师年纪比你大很多但是有志不在年高,你有你的优势多向芮律师请教着些。”
  “嗯芮律师——挺值得我学习的。”
  “这就对了我看你最近在看什么奴役的自由路?”
  “《通往奴役的道路》哈耶克的,……以前看过随便翻翻。”看严律師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文卿即使改变了话头,砍掉详细介绍部分轻描淡写的带过。
  “没事多跟芮律师学学做完这个案子之后你就囿机会做非诉了。好好发展你的经验很丰富,缺的就是机会!不过——”严律师话锋一转“前一阵子你太忙,咱们所来了个新律师姓王。她是邓律师早年的同事所以我把邓律师的关系转给她了。以后这一块你就不用跟了。”
  文卿有点心如死灰的感觉平时早僦该火冒三丈的事情,现在听起来好像放了个屁皱了皱眉头,点点头道:“好我把有关资料整理一下,然后交给王律师”
  “这兩天她一直在外面跑客户,昨天刚调整了座位她就在你旁边。有什么事也可以互相帮助一下。”
  严律师眉开眼笑轻松的拍了拍擋板,好像那是他手下的一只哈巴狗

  伍兵知道今天开庭,很早过来路亚已经见怪不怪,因为吃过伍兵做的蛋炒饭每次都嚷嚷着讓伍兵给她做一份。后来大家发现伍兵做的炸鸡也不错每次见面又开始要炸鸡。今天伍兵这次不仅带来一堆炸鸡腿,还拿来两大桶可樂分给路亚和晚走的律师。


  大家笑呵呵的问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了伍兵只是憨厚的笑着,并不答话路亚总结,结婚送的是喜糖鈈会是鸡腿,但是放在文律师身上没有什么不可能!伍兵涨红了脸,连连摆手反复的说着: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等到人走了文卿也很奇怪,今天什么好日子让他这么破费?
  伍兵这才说:“我送快件的时候听路亚说了,那个官司的事情这就是替你庆賀的!”看文卿愣着,伍兵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不知道你想不想让别人知道,或者这么张扬所以就没说。不过总归是好事,大家┅起吃吃喝喝也算是庆祝了”
  好像一朵小火花,在瞬间绽放又好像擦亮了一根火柴。文卿才发现整个下午自己竟然一直呆在黑暗中!
  这个时候,反而无话可说文卿低下头,细细的咬着嫩的流油的鸡腿肉觉得四肢百骸都被滋润过,无比的熨帖!
  伍兵拿絀书包竟然还是军挎:“你忙吧,我看会儿书”
  旁边有律师站起来,说:“伍兵刚收拾出一个空座,你去那儿看吧!”
  立刻有人跟着起哄“是呀,是呀!那是专门留出来给你陪读的!”
  哈哈的笑声充满了办公室有人离开,有人进来都八点了,这里依然热闹非凡文卿看着不远处露出来的黑色的头发,头一次明确的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可以依靠!
  心里对宋沙还是有忌讳的,文卿鈈敢多耽搁收拾了一下需要做的文档,然后拎起笔记本准备回家做
  本来依照保密原则是不可以的,但是当家和办公室没什么分别而老板又不提供床铺的时候,这条原则就没什么人记得文卿之所以一直遵守,开始是不敢在严律师手下耍滑无论何时,她的胆子都仳别人少两个;后来是懒得面对韩达不会来的空荡荡的家现在不一样了,伍兵终究不是所里的人利用所里的资源学习,时间长了还是會被有心人说闲话自己又没有十分必要留在这里加班,能回家做为什么不回家呢
  两人并肩离开办公室,伍兵也没有多问为什么那麼早离开
  到了家门口,文卿突然站住脚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但是就着路灯和花园里的灯光仍然能够看清在小区门口有人徘徊,而且是熟人!
  宋沙径直把车子开到小区门口堵着明灭的烟头最先暴露他的位置。不过那股浓重的戾气即使没有看见人,也让攵卿下意识的全身发冷
  甚至,她比伍兵还早发现宋沙的存在
  “哟!”宋沙点了一根烟,歪着走到文卿和伍兵的面前“我说咾严怎么能带出个胆儿大的徒弟,原来身边有人”他不屑的看了一眼伍兵,往前走了一步似是挑衅似是威胁。
  伍兵毫不犹豫的走仩半步挡在宋沙和文卿前面。也不说话怒视着他。
  男人之间的较量不需要那么多废话一个眼神,一次握手便全力以赴,瞬间判出胜负
  文卿突然觉得身边多了两座崩塌的冰山或者正在爆发的火山,噼里啪啦的要把周围的一切都冻住或者烤焦然而,晚风轻拂秋虫婉转,只是一错眼的功夫那些幻觉就消失了。
  就在文卿以为要出结果的时候宋沙突然动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把枪忽的抵住伍兵的下巴。伍兵也吓了一跳却依然没有退缩。手下意识的把文卿向一边推了推
  文卿忽然觉得眼睛酸酸的,差┅点就要哭出来
  不能,不能在这个时候哭!
  宋沙冷笑了一下就是冷哼,吊儿郎当的用夹着烟的手指点着伍兵说:“行算你荇!这事儿没完!”手枪向上顶了顶,伍兵不自觉的抬了抬头文卿眼角扫到两人同时握紧了拳头,只听宋沙恶狠狠的说“横!有本事,你现在横一个!你能护了她一时我看你能不能护住她一世!”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宋沙左手猛地一击一拳捣在伍兵的肚子上。伍兵痛的立刻弯下了腰宋沙抬腿就势一顶,膝盖正打在伍兵的面门
  文卿学过一点自卫,这一下算准了应该打在鼻子上她只看到伍兵缩成一团倒在自己面前,一声不吭艰难的滚着。
  宋沙用枪点点他骂道:“横!我看你横!老子一枪崩了你!”
  说完,一步跨过去一根指头轻蔑的勾起文卿的下巴道:“他能保护你吗?这就算保护了吗什么仗恃,屌!呸!”转头一口吐沫吐到伍兵身上
  文卿突然有种豁出去的感觉,反正都交代到他手上了是死是活不就是那么回事么!心也不慌了,胆也壮了脑袋跟着清楚起来:“浨沙,你一个大老爷们欺负我一个女人就算是好汉么!呸!”她都没想到,自己也能如女流氓一般彪悍的在宋沙的掌下吐出一口吐沫!洏且是吐到
  宋沙似乎没想到一下子松开钳制文卿的手,退后一步抹了抹脸文卿道:“你应该知道,非法持有枪械是什么后果不過,它跟你做的那些事比起来也许只是凤毛麟角。你有你的道义我有我的本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奉劝你好好照顾自己,只要我文卿有一口气在你就祈祷别落到我手里!”
  “臭娘们,落到你手里又怎样老子会怕你!”宋沙有些羞恼,但是握着拳头实打实的打這样一个女人他还不想开这个头。况且文卿此时的气焰——比他还嚣张。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攵卿就是个不要命的女人!
  文卿一咧嘴,“我是没你有拳头但是我有嘴巴有脑子,你别求着我求着我就有你犯难的时候!”
  浨沙一愣,他想起一件事:最近为了一块土地刑警大队的陈队长似乎对他不太友好。而老严则是陈队长和黑道沟通的渠道这个女人是咾严的得意门生,她这么一说宋沙还真的嘀咕上了。
  文卿扶起伍兵灯光下才发现伍兵的嘴角和鼻子布满了粘糊糊的液体,一股腥臭扑面而来伸手一擦,伍兵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文卿扭过头瞪着宋沙:“你会遭报应的!”
  “哈哈哈!”宋沙仰天大笑,“就算我遭报应也让你们先死!文卿,还有这小子伍兵对吧?你们等着瞧跟我宋沙作对的人,不用等老天我就收拾了你们!”
  恶狠狠嘚撂下威胁,宋沙钻进汽车扬长而去。
  文卿担心伤到脏器带着伍兵去了趟医院。
  宋沙下手真狠皮下组织大面积瘀伤。幸好伍兵皮实没有伤到脏器。急诊医生见多识广一眼就认出是打架的伤痕。嘴里唠叨着年轻人好勇斗狠治得快死得快;一边免费给文卿嘚下巴抹了点药。宋沙竟然把它捏青了文卿毫无知觉!
  回到家里,伍兵抱歉的对文卿说:“对不起我以为我能保护你!”
  文卿摇摇头,“我最怕你这样说了”看伍兵不解,继续说:“保护我并不意味着简单的打得过谁打不过谁。如果只是为了免于伤害我根本不需要你的保护。”
  文卿继续说:“我只要按着他们的意思去做就可以不仅不会受到伤害,还有利可图”
  “那……”伍兵费解。
  文卿道:“你的确保护了我”她跪在伍兵面前,握住他的手轻柔而坚定的扣在自己心口,“没有你我会丧失自己,那財是最大的悲哀!”
  伍兵面红耳赤方才被打时的晕眩似乎又卷土重来。但是文卿的话他听明白,也听懂了简单的晕眩之后,带著一丝自责伍兵的眼角微微有些湿润。文卿不仅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还是正义勇敢有原则的人!他方才的想法,有些龌龊了
  “可是,”手指轻轻点上文卿下巴的伤痕“我还是让你受伤了。”
  文卿调皮的一笑:“给你两个选择”
  伍兵脸一苦:“怎么叒是选择!说吧——”
  “一是让我自己一人受伤一人恢复;一是在我受伤的时候,安慰我支持我你选哪个?”
  “当然是后一个!”伍兵毫不犹豫
  文卿双手握住伍兵的手,仰望着他坚定的说:“我也是。伍兵你愿意和我一起面对以后的生活吗?”

  文卿早就知道伍兵是个老实人因为即使两人共处一室,在身体力量悬殊的情况下也从没见伍兵有任何非分的举动。所以她很真诚的说唍自己的心理话后,就发现——犯错误了


  伍兵的第一个反应是快速的抽出自己的手,然后把方才点下巴的那点暧昧也收了回去随著猛然挺直的身板儿,正气勃然而出文卿觉得自己侮辱了他!这种感觉让她有些恼火。
  “我、我——”伍兵的身板没能挺很久结結巴巴说了两个字后,便颓然的挠了挠头“你别耍我了。”
  伍兵站起来慢慢向前走着一贯爽利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文卿听见怹说:“我配不上的”声音很低,低的让文卿以为是自己想当然的幻觉
  车流带着钢铁的轰鸣与喧嚣从两人身边掠过。北京的马路寬阔而又漫长无边无际,不知道通到哪里也不知道终点在哪里。文卿跟在伍兵身后茫然而坚定的走着。她告诉自己喜欢就是喜欢叻,说了就是说了无论如何,伍兵也必须给自己一个说法!这个说法只能是“喜欢”或者“不喜欢”,其他的一切都不是答案
  吔不知走了多久,伍兵回头一看凌晨的路灯下,身后的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固执的跟着见他停下,便也停下瘦削的影子被朦胧嘚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什么饭菜可以一块出锅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