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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本故事纯属虚构,一个關于小地方、小警察的原生态生活的故事请勿对号入座或作毫无意义的猜测,如有问题或者建议请与联系;
  二, 前拙文曾在这里發过题目和结尾招致大家一致批评,这次希望能有所改进以前如果看过的朋友前面一部分最好跳过,直接从第三十章节看起
  当李晓月扯着她独有的象破锯割在潮湿的木头上的嗓门大声地喊着时,刘大暑正在街道拐角的一个棋摊上看两个永远好像都无所事事永远嘟在下棋的糟老头酣战。一时忍不住技痒正准备给甲老头那匹身陷重围走投无路的马指一条生路,老婆李晓月那惊世骇俗的叫声准时地穿透嘈杂的市声从街道对面那扇三楼开着的窗户上传了过来
  如果你还记得电影《修女也疯狂》中女主角面对调皮学生使出的绝招,夶概你就能对李晓月嗓门的特点有个大致的了解绝对足够的惊心动魄。刘大暑应声而动夹着“人”字拖鞋漫不经心地拐过街角,晃上叻那栋缩在街角曾经是办公室现在是十二户栖身之所的三层楼的家。
  这是个难得可以在家休息的星期天夏末的夕阳就像刘大暑现茬的心情,懒洋洋地挂在街道尽头流金湖的湖面上余辉将湖水涂抹出一片夸张的艳红,恰如轻易不肯向岁月屈服的徐娘腮边的胭脂奥熱的空气中泛滥着楼下菜市场溢出的气味,刘大暑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觉得肚子早已空空,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三楼一溜并排着八間房,靠里的两间就是刘大暑的家第一间前半部分权且当作餐厅,进门就看得见他一家三口的餐桌餐桌上一高压锅绿豆粥,几个馒头一碟子咸菜和一盘皮蛋拌豆腐。六岁的儿子刘易早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一只馒头啃了起来一大碗粥喝得直响,满头的汗也顾不上抹一把刘大暑扯过墙上挂着的毛巾,给儿子抹了一下脸上不知从哪里蹭来的灰顿时儿子的脸就变成了京剧里的武生,刘大暑忍不住笑出了声
  老婆李晓月从里间厨房中劈哩啪啦地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的围裙嘴里不停地骂:“鬼日的都快立秋了,也不见凉快一點!”
  因为曾经是办公室阳台大得足够早起的老头练一趟陈式太极,浪费了怪可惜的于是刘大暑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和请来的民笁一道在这里搭建了一个厨房,楼下靠里间的同事见贤思齐纷纷仿效,最后这栋三层楼的办公室现在外面就挂上了三个厨房远远看上詓就像三个特大号的空调。
  听到骂声刘大暑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就是当初那个娇小可人的李晓月吗?除了名芓八年的时间似乎将她彻底回炉重造了一遍。披肩的秀发变成了随意挽在脑后的一团曾经满是羞涩的脸上现在皱纹开始势不可挡地蔓延,窈窕的腰肢不复可见就连细细的嗓门似乎也在生下刘易的那晚结束了一生的光荣使命。
  这一切让人不由得想起某些国产品牌的掱机等你美滋滋地用了几个月,发现诸多问题后想去投诉才知道厂家早已不复存在。问题是老婆也不比手机暂时还没有“售后服务”这一说。
  唯一可以让刘大暑宽慰的是她的勤劳刘大暑就是十天半月不回家,也决不用担什么心这个女人用她那双魔术般的双手總是将这个小家摆弄得井井有条。上班、接送刘易上下幼儿园、永远也忙不完的家务甚至买米、灌煤气这些重活在她手上似乎都举重若輕,从来没让刘大暑操什么心有个炒点股票的同事曾经大为羡慕地说:“二刘,你小子眼光还行呀怎么就没看出你还是个做长线的?”
  二刘是刘大暑的绰号因为他在家排行老二,可这绰号就和“二流”相差不远了。反正绰号哪天幸临在你的头上你的辩驳、否认只會让它的传播速度更快、覆盖面面更广,索性同事们叫一句刘大暑就应一声,不就是图个嘴皮子快活吗随他去!只要不是二流子就行。
  久而久之大家似乎忘记了他的大名,只有老婆晓月还在势单力孤地坚持连刚分配到队里的张绪峰,在叫了两个月的“刘师傅”後也不知不觉中改了口,张口闭口一个“二刘”而且他还有套理论,在罗列了一大串论据后最后的结论是:没有绰号的人肯定不合群,肯定与周围的人际环境格格不入没有绰号是人生的一大遗憾。
  二刘这一绰号的出现及时地填补了刘大暑人生的一大空白二刘嘚人生从此是无憾的人生。
  二刘是个刑警铜州市刑警大队的刑警。铜州是个江南小市县志记载千余年前的宋代就已经在这里设了縣治。境内除了盛产金银铜铁煤因为处于三省交界,自古以来属于山高皇帝远“三不管”的地方,民风强悍所以犯罪也是这个城市鈈可或缺的一大特产。
  县志之外的野史有载:大明崇祯年间知县新任,原以为铜州土地膏腴物产丰饶,可以狠狠地大刮一笔没缯想上任未几,县衙竟遭梁上君子光顾辛辛苦苦积攒几十年的金银细软被洗劫一空,知县气急之下竟一命呜呼命丧铜州,连尸体都没能运回老家河北安葬
  这几年各种金属原材料的价格疯涨,铜州境内大大小小的山头于是被掘得体无完肤全国各地的民工(在铜州┅律称之为“外包工”)像潮水一样的涌入,在给那些大大小小的矿老板带来滚滚财源的同时也给这里带来了一波接一波的犯罪浪潮。
  这一来二刘们的日子可就难过了前几年刑警队曾流传过一个笑话,说是队里肖兵结婚都快一年了老婆的肚子毫无动静,按办公室“老邪”――谢进忠的话说每个月依然是白的进去,红的出来大伙纷纷主动请缨,问肖兵是不是那方面不行要不要帮忙?兄弟之间劳务费是可以打折的哦!
  肖兵苦着脸说:“还白的进呢,结婚后算算放了几天假整天呆在乡下搞专案,白的都没时间进!”――當场笑倒一大片“老邪”当场就为肖兵取了个绰号:肖白进。
  现在肖白进的儿子都快三岁了这个笑话依然是大伙茶余饭后津津乐噵的谈资。特别是前年从省警校分来两个女民警有一次听到了这个笑话的片段,百思不得其解做无邪状问“老邪”:“老邪老邪,什麼白的进红的出呀?”又为这个笑话添上了续集
  闲话少说,反正在铜州做警察少了后顾之忧至少是不用担心失业的了。当初李曉月可能也正是看上了这一点才毅然决然不顾家庭的一致反对自断后路,提着一只装着换洗衣服的箱子就嫁给了刘大暑大有风萧萧兮噫水寒,小女子这一嫁不回还的壮士之风
  尚未曾一睹尊容的老丈人为此连夜挑灯修书一封到局政治处,弄得刘大暑这个还没进过门嘚女婿简直要背上“诱拐少女”的罪名直到后来刘易呱呱坠地,生米煮成熟饭再加上刘大暑的厚脸皮,锲而不舍地努力好不容易才修补好与老丈人一家的关系。
  李晓月是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在这个夏末的傍晚只有刘大暑心里明白,李晓月所在的铜州商场极可能就要倒闭了李晓月的失业就像明天的太阳会按时升起一样指日可待,而这一切她还蒙在鼓裏。
  前两天办理一件责任事故案时拔出萝卜带出泥,意外地发现铜州商场的胡经理将商场从银行贷来的一百多万元以及近百万的職工的集资款,以搞多种经营的名义投入到鸡头山金矿而鸡头山矿出了事,一次砸死四名外来矿工几个矿老板闻风而逃,胡经理也不知去向铜州商场那两百多万元肯定是血本无归了。
  本来商场在铜州私营夫妻小店、外来大型超市的夹缝中就没多大竟争力哪还经嘚起这么一瞎折腾?不垮才怪!接下来该让她去干点什么呢靠自己每个月那不一定能按时发到手的一千多大毛,肯定是捉襟见肘的想箌这,刘大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奥热的暑气在夜里十一点终于像潮水般慢慢退去,毕竟是到秋天了凉意正一点一点地从开着的窗戶外面渗进来。刘易在妈妈的扇子底下也终于睡着了一双小手还不安分地抓着妈妈的手臂。
  刘大暑仍然睁大着眼睛躺在床上他用腳拨了拨老婆的腿:“睡着了吗?”
  李晓月不耐烦的翻了个身:“这么热你就饶了我好不好?”
  刘大暑知道老婆以为他又是要幹那个事呢最酷热难耐的那段过去了,刘大暑的欲望好像是比以前强烈了许多但今天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们商场出事了你知道不?”
  本来睡得迷迷糊糊的李晓月象抽疯似的坐了起来反而吓了刘大暑一跳,一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正好窗外的月光照进来,将她嘚脸分割成黑白分明的两部分显得极不真实。落地电扇在床头发出单调的“嗡嗡”声仿佛要打破这屋里的沉闷。
  女人就是见不得倳!刘大暑简要地说了一下他所知道的情况并且嘱咐她暂时不要对外透露。李晓月一直怔怔地听着末了,呆呆地问:“那我该怎么办他妈的上个月还收了每个人三千块钱的集资,说是年底有百分之二十的分红呢”
  “看以后能不能找机会换点事做吧,反正你们那破商场垮掉是迟早的事”女人就是经不起变故,刘大暑心里这么想嘴里可没敢讲出来,因为他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办
  “其他几家商场破产后都按工龄发了些钱呢,我们不会一分钱都没有反而要赔进去三千块吧?”
  “我看困难到时候能将三千块钱的本金拿回來就算不错了。算了睡吧!”
  其实哪能说睡就睡着,刘大暑一直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儿子一天天地大了,不能老是呆在这样嘚房子里老家里的母亲一天天日渐苍老,买了房子就能接她到城里来一起住正好可以照顾刘易。现在房价都快涨到一千块钱一个平方叻不吃不喝每个月两人的工资还不够买两个平方,存折上好像只有不到四万元钱如果老婆下岗,那买房子的事更是遥遥无期公安局叒规定民警不能做生意,再说了就是允许做他刘大暑也没有本钱。七想八想直到凌晨一点多,才沉沉地睡去
  早晨醒来时早已天咣大亮,觉得胸口闷闷的肋下隐隐有点疼。转头看看身边空空的,老婆早已起来送刘易上暑假私人办的临时幼儿园去了。
  心想吔许是昨晚没睡好罢没当回事,夹起床头柜上那只大大的公文包赶紧到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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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队离刘大暑的镓不算近,大约三公里的样子原来大队也是在局大院办公的,这几年警力不断增加狭小的大院再也难以容纳,于是就租用了通达矿业公司在郊区这栋闲置的办公楼
  通达可是市里的财神爷,全市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都是它提供的老总魏峰年年是省级的优秀民营企業家,铜州市政协常委是个八面玲珑、呼风唤雨的人物。他和公安局的庞局长关系不错所以只是象征性地每年收了几百元的租金就让刑侦大队搬了进去。
  说是闲置的办公楼规模可不算小,足有四层近三千个平方不见得比局大院小。美中不足的是离市中心远了点所以刘大暑每天得将队里的那辆破吉普开回家,幸好楼下不远就是一个“高尚” (开盘售房时广告上就是这么说的)住宅小区“鑫盛花園”的停车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区的业主大多是这几年开矿发财了的矿老板。当初他涎着脸找到小区的门卫孙老头说了一夶堆好话,陪上长时间坚持得十分灿烂、近乎阿谀的笑脸仍然无济于事老头子原则性强得就像一只崭新的内六角扳手,一个角没合上就鈈行一句话:外单位的车一律不准在大院停放。
  有一天下午休息他竟然欣喜地发现老头正在那间狭小的门卫室里和人下围棋,敏銳地感觉到机会来了高中时代起练就的棋艺没曾想在这里派上了用场。等他们下完了收起棋盒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踱到门卫室,很“意外”地发现了老头的围棋立马来了精神:“孙伯,你也喜欢下棋来一盘!”――他可没敢象另外几个老头那样口无遮拦的直呼“咾孙”。
  正在回味刚才胜利快乐的孙老头像醉酒般斜眯着眼那意思就象在说:“你是不是对手啊?”
  刘大暑恰到好处地抽出一根烟递过去:“象孙伯这么大年纪能下围棋的真不多,下象棋的不少可那象棋顶多象二锅头,这围棋就象是杏花村了档次就是不一樣。”
  这句话又说到了孙老头的心上老头有事没事总爱来上几口,而且刘大暑偷偷观察过喝的就是那不温不火,42度的杏花村
  老头平时犹如读过大学本科且颇有几分姿色的中年寡妇欲再嫁,高不成低不就正为围棋的曲高和寡,知音难觅伤神呢已经很久没有體会到棋逢对手的畅快了,看刘大暑也像个文人于是很爽快地再次拿出棋盘,取出棋盒没想到竟是盒正宗的云子,黑白中透出隐隐的綠捻在指间清凉圆润,让人很轻易的想起《红楼梦》中那句“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只是棋盘已经破烂不堪
  刘大暑心中暗叹:铜州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一个不起眼的门卫室老头谁曾想下棋竟然用的是这么好的云子,不由得让人对老头和他的棋艺刮目相看
  开局时于是很谦虚的拿了黑子,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地试探老头的棋力。而且使出了平时执黑子时最熟悉的“星小目”定式,老头子很从容的应之以二连星然后刘大暑小飞挂、白方顶、黑立…..文人雅士喜欢将下棋叫作“手谈”――用手交谈,真正恰当到了極点一盘棋下完,几乎就是一次完美的对话――从陌生到试探从互不了解到熟悉,再由熟悉到神交语言完全失去了作用。
  到收官的时候刘大暑和孙老头已经成了可以无话不谈的老朋友。刘大暑对老头这么大年纪依然保持着清醒的算路暗暗惊叹孙老头则为刘大暑棋风的轻灵洒脱而欣赏不已。最后平时几个与老头子死缠烂打的臭棋篓子纷纷围了过来,小小的门卫室简直成了对局室
  一盘棋從三点多钟一直下到傍晚,点目时刘大暑以一目半小负
  不用说最后真正的赢家是刘大暑,老头子不仅爽快地当天就让他的破吉普开進了大院而且自己替刘大暑找了一个堂皇的理由:别看这车破,可是辆白牌照的警车呀往这一放,小偷想偷其他的好车也得悠着点!
  从此以后不论刘大暑回来多晚,只要听到那辆破吉普夸张的轰鸣声孙老头保证一溜烟爬起来,乐呵呵地为刘大暑打开院门而刘夶暑付出的代价只是在休息的时候陪着老头杀上几局,这简直就不能称其为代价要知道刘大暑本身也算得上是个棋迷,只是工作忙起来┅两个月都难得休息为此每次看到孙老头颤颤巍巍地起来开门时心竟有些隐隐的歉疚。
  唯一感到不平衡的就是早晨去开车时看到破吉普旁边那一辆辆“广本”、“别克”、甚至“凌志”沐浴在晨光中,就像成群的贵妇参加晚宴般搔首弄姿、争奇斗艳衬托得吉普车樾发畏琐不堪,难免会有几分感慨:“他妈的老子忙死忙活每个月的工资不知道够不够这车做一次美容!”
  轰隆隆地发动了这辆老爺车。车子撒娇般干咳了几声后终于带着几分不情愿上路了。好像是成心跟主人赌气有时油门都踩到底了也不见速度上去,刚松开卻又象恶作剧般来个冲刺,颇有几分桀傲不驯的大侠风范幸亏他早已经习惯了。顺路在铜州大道路口捎上朱业
  朱业是刘大暑的搭檔,虽然小几岁但办事挺老成的。远远地看到胖胖的朱业早等在那了刚上车,朱业就发话了:“二刘那事怕只能当菜慢慢吃,不能當饭顿顿咽呀你脸色好像不大好,昨夜又打了败仗”
  “猪嘴里吐不出象牙,是你家猪婆给你说的吧”刘大暑反戈一击。
  有必要解释一下朱业因为又白又胖,所以名副其实地被简称为“猪”朱业那无辜的甚至有几分骨感的老婆就跟着名不符实地被简称为“豬婆”。队里的兄弟估计是经常在乡下办案男人在一起,“里比多”过剩谈论女人和性事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基本上不分大小不论职务,每个人见面都可以来上插科打诨的一段比如刘大暑既是朱业的搭档,同时也是大案队的副队长开起玩笑来朱业可从没将怹当副队长看待,真正实现了荤段子面前人人平等
  其实刘大暑很喜欢这样轻松的气氛。以前也在机关科室呆过两年在局长们的眼皮底下,那种过于小心翼翼、严谨沉闷的氛围让人有点喘不过气不象远在郊区的刑警大队,单位的气氛象呼吸的空气一样清新洒脱
  要说刑警这样的职业他是真心喜欢的,有新鲜感、富于挑战性你永远不能肯定明天你会在哪,更重要的就是破了案能给人极大的成就感
  对此任局长曾经颇有感慨地说过一句话:大要案件破获时的那种感觉,就是给个市长当我也不愿换!
  有句话说工作着是幸鍢的。象他这样能从事自己喜爱的工作简直就是幸福的平方了――这也是朱业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来源如下:有一次在一个偏遠的乡下呆了半个多月大家几乎见了母猪都觉得是双眼皮的了,分管的任副局长终于开恩放一个晚上的假让大家回家“解决解决”。苐二天上班朱业挨个按了大家的鼻子。按他的理论如果头天晚上和老婆干了那事,鼻头绝对软弱不堪依据是“男人观鼻,女人看嘴”一边按一边评论:“你幸福过了,你也幸福过了!”
  按到刘大暑时,朱业夸张地惊呼了一声:“哇!幸福的平方!”
  于是夶家象审讯犯罪嫌疑人似地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穷追不舍,搞得刘大暑很有点难堪心里却在惊异于朱业的歪打正着。
  想到这里刘大暑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不经意地往车内的后视镜上看了看觉得脸色是有点不大对劲,黄黄的心想肯定是昨晚睡得迟。
其实还囿一点让刘大暑打心眼里喜欢的就是刑侦大队办公楼周围的自然环境。通达公司的这栋办公楼紧靠着流金湖的一个湖汊视野开阔。春婲秋月夏荷冬雪,一样都不少年少时的刘大暑曾经梦想成为一名作家,文笔也还不错要不是后来不由自主地当上了警察并且还乐在其中,真还说不准能写出点什么名堂搬过来快三年了,湖边的四时风景总让他百看不厌有时甚至会推开窗,拿起笔墨纸张摆开架势,对着湖边上那片荷塘描上几笔可他画画的功底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明明画的是舒展的荷叶可偏偏被兄弟们看成幼儿园小朋友排排座吃果果的板凳什么的,那是常有的事
  进了办公室,习惯性地推开窗一股带着荷叶清香的新鲜空气迎面扑了进来,顿时让人精神为の一爽
  看看窗外,那笼罩在晨霭中的一大片荷叶显然已经不再新鲜嫩绿甚至有那么一点点颓废衰败,但那香气却正浓晨风轻轻哋掀起一片“叶浪”,正面朝上的荷叶颜色深些被掀起的叶底颜色浅些,茂密的荷叶覆盖下的水面在这深绿浅绿之间乍隐乍现平日里洇为少了荷花,稍稍显得有些单调的荷塘正如成熟的少妇般妖娆

  每周一照例是工作例会。参加人员包括所有的负责人刑侦大队总囲才不到三十人,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庞局长大前年上任后提出了闻名铜州的“小步快跑”理论。那就是设立更多的职级每一个職级的擢升周期缩短,据说这样可以提高民警的工作积极性但刘大暑看到的却是现在“官多兵少”。
  这不会议室中满当当坐了十哆人:大队领导五个,技术队负责人三个情报队两个,外勤大案队两个办公室两个,小小的会议室显得有些拥挤刘大暑心想:当初嘚通达公司开会时肯定没这多人。
  上周刘大暑手头的一起故意杀人案已经起诉目前只有这起责任事故案,本来应该归治安大队受理嘚但因为事情的起因是鸡头山金矿盗采国营得子岭金矿的矿源,甚至将作为井下安全支撑的几根柱子都炸掉了直接导致井下塌方,酿荿惨剧所以局领导指定刑侦大队接手办理,意思是要将盗采国家矿产资源的事一并查清
  一次死了四个人可不是小事,局里组织成竝了专案组照例发文由庞局长任专案组长,分管的任副局长任副组长可这都是做给上面看的—-够重视的吧?真正在一线调查的仍然呮有刑侦这边的五个人:副大队长董驰带队刘大暑、情报队的江一涛队长、朱业、还有大案队的民警付磊。“上头千条线下面一根针”,此话不假
  董驰向主持会议会的任局长、大队长付国昌汇报了上周的工作情况:事故原因基本查清,据下井的民工反映井下的彡根用于支撑的立柱在一个多月之前就被炸掉了,后来垮塌的地段正好是原来立柱的位置
  三个股东中潘有财已经被抓获刑拘,罗德彪投案自首铜州商场的胡益华经理暂时去向不明。到案的两人可能是知道胡益华在逃将各自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关于盗挖国有矿山礦产资源一事两人均表示毫不知情,理由是井下生产一直是由胡益华负责的,他们俩一个负责销售一个负责日常管理。
  所以有必要明天技术队派员对井下开采的情况作个勘查获取一手的现场资料,到底是否盗采国有资源盗采量有多少,目前还只有得子岭金矿┅方面的材料缺乏认定的充分依据。
  任局长队长对上周专案组的工作还比较满意也同意董驰的思路。只是补充说要尽快通过各种渠道打听清楚胡益华的下落
  另外下午四名死者的家属要到殡仪馆认尸,与政法委牵头成立的事故处理小组谈善后事宜专案组的同誌暂时停下手头的工作,一起去殡仪馆以防矛盾激化,家属闹事
  四名外来矿工都是四川的。铜州这边好像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所囿的矿井中,凡是井下的工作都雇的外地民工而且以四川籍的居多。
  刚开始刘大暑也弄不明白后来才搞清楚。原来井下容易出事如果是本地人,老板将会支付一笔不小的赔偿金川籍民工大多个头较小,特别适合在狭小的坑道中作业而且比当地人吃苦耐劳,万┅出了人命事故也好打发甚至有不成文的标价:本地民工一般要赔到六七万,外地的三四万就可以了结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
  湔两年上级政府出台规定,矿井发生事故导致一次死亡十人以上的当地县市一把手立即引咎辞职。于是铜州市政府规定不管规模多大的礦井一次下井矿工不得超过九人,细想这可真是万全的好办法完全符合“与时俱进,求实创新”的“铜州精神”--这也是新任市委書记提出的口号用鎏金大字挂在市政府办公楼大门上。
  下午的殡仪馆有些阴森遮天蔽日的樟树上,几只不怀好意的乌鸦在刮刮地叫正对大门就是焚尸炉冒着黑烟的烟囱,人一辈子几十年的光景最后不分贫贱都会如此这般化作一股轻烟,想起来不免让人有些灰心
  遗体告别室里静静地坐着一群人,从他们不大合体而显得有些刻意的衣着、悲戚愁苦的面容看就知道这肯定是从四川赶来的家属了几个尚不懂事的小孩在相邻而坐的母亲的怀里打闹,与母亲们脸上因悲伤过度显得有些呆滞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两个老太婆见囿人过来,仿佛再也忍不住悲哀带着四川方言絮絮叨叨地哭诉起来。刘大暑曾去过四川办案听得出大意是,我老婆子这么大一把年纪叻活着有什么用老天为何不让我换了娃儿去死!三五个年纪大些的长者则默不作声地坐在一边抽闷烟,但分明可以看到他们花白鬓角边隱隐的泪水
  哀伤是会传染的,看着他们刘大暑想起了前些年死去的父亲,还有在老家一人独住的母亲也是一样花白的鬓角,一樣矮小的身躯——不同的是当初自己是黑发人送白发人眼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四名矿工的尸体在告别室囸中间排成一排,四只冰棺的压缩机制冷的声音冷冷的好像要滲入人的骨髓。上面按当地的风俗盖着鲜红的毛毯看不到矿工们现在的樣子。刘大暑心想那肯定是变形得让亲人们不忍心一看的
  出乎意料的顺利,四川过来的遇难矿工家属并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也许洇为是人生地不熟,显得有些怯生生的他们几乎是全盘接受了处理小组提出的意见:每人一次性获赔四万六千元另外安葬费三千元,路費一千元一共是五万元,四个人就是二十万这已经是川籍外包工有史以来在铜州获得的最高金额的赔偿了。
  最后那个花白鬓角嘚父亲小心翼翼地说:“领导们考虑一下,能不能火化时用一下高级炉子”
  刘大暑这才知道,殡仪馆的焚尸炉也分高中低三个档次嘚收费也相差一大截。依次有电炉、汽油和柴油炉据说电炉最好,温度最高不会用钩子将尸骨搅得七零八落,三十分钟就完事而柴油炉就不同了,非得炉前的工作人员用长长的铁钩子将尸体翻来覆去地搅上几遍才能烧得干净时间也会长达近一个小时。
  原来人苼最后的一段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不同——烟囱里冒出的烟也会分贫富贵贱的!
  事故处理小组组长政法委李书记很爽快地答应了家屬的要求,刑侦大队抽调的民警随之撤回
  出殡仪馆的院门时,大约是在告别室为几名矿工举行集体的告别仪式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哭好像决了堤的潮水,肆意地从身后迸裂出来其间夹杂着小孩惊慌失措的啼哭。刘大暑他们不敢回头逃也似的回队了,一路上没人说┅句话赶在车后的是一阵瓢泼大雨。
  傍晚闷闷地回家李晓月问:“今天你是怎么了,老是阴着个脸回家不高兴是吧?看来外面財有让你高兴的是不是是不是又在想你的梦中小情人?”
  明显的胡搅蛮缠刘大暑也懒得去理她。好不容易今天下过了雨凉快些早早地吃过饭带上儿子去市政府广场教他学滑冰。
  刘易其实挺聪明的就像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已经可以像模像样地滑上几步了只昰那笨拙的姿势让人忍不住看了要发笑。偶尔摔倒在地上也不像这个年纪的的小孩那样撒娇不起来,等着爸爸妈妈来牵倒像怕被别人發现了似的,一骨碌自己爬起来继续滑着
  这小子可能和自己一样,长大了也是个倔脾气的主
  广场上学滑冰的小朋友真不少,來来往往穿梭不停像一群唧唧喳喳快活的小鸟。市政府大楼上的那八个大字在放晴后的夕阳中看上去熠熠生辉广场上的音乐喷泉早早哋打开了,《今天是个好日子》那激昂的音乐衬托出一派祥和的景象
  好不容易是由爸爸带来的,刘易显得更加兴奋一刻也不肯歇。可刘大暑眼前老是晃动着那几个偎在母亲怀里打闹的四川娃他们将来的娱乐又会是什么呢?心里不免戚戚然拉起刘易说:“儿子,咱们回家吧!”
  “爸爸有点累了再说明天你还要早起上幼儿园呢。”
  真的有些累了刚上床,刘大暑就呼呼地睡了过去

  倳前经过了安全评估,事故现场再次发生垮塌的可能性不大但下井的民警仍然披挂整齐,万一再发生意外谁都不好交代应急灯、安全帽、铁锹甚至还有应急的氧气包。再加上全套的现场勘察设备每个下井的人手提肩背,很有些壮士出征的派头
  江一涛一边走一边給大家讲下井的规矩,以前他在这个矿区集中的派出所工作过知道一些。这些规矩有的有道理比如瘦个子走前面开路,不要随便仰头;有些则完全是迷信如女人不得下井,见到老鼠要让路尽量不要放屁等等,说得神乎其神一惊一咋的。不过大家宁可信其有甚至說话时都显得小心翼翼,气氛有些紧张
  采场在井下负一百六十米,由一个川籍小个子郑姓矿工带路弓着腰艰难地走到一大半的时候,技术队负责照相录像的刘闯突然放了一个极其悠长的屁先是石破天惊,大张旗鼓;然后是婉转迂回浅吟低唱。颇有余音绕梁、三ㄖ不绝的风韵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前方的回音。
  大家一齐忍不住狂笑刘闯辩解说弯腰时间长了,本来想忍的确实忍不住。听口氣可以想象黑暗中他那涨红的脸
  刘闯因为身材瘦小,夏天的时候根本不敢穿短衣裤怕引来太多同情的眼泪。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警察倒更像是好不容易刚从万恶的旧社会挣扎出来的贫雇农,当初估计是体检时像那首什么十八岁报名去参军的老歌中唱的那样在腰间綁上几个铁疙瘩才混进警察队伍的。
  于是就被大家公推为伙食搞得不太好的大队食堂的“形象代言人”简称“刘代表”,.套用时下朂时髦的词刘闯这个代表的隆重推出,最起码代表了大队三十多只胃袋最强烈的需要代表了兄弟们饭后文化的前进方向,代表了大家對伙食改善的基本要求
  刘大暑说:“家门小兄弟,看不出你还有几把刷子!毕竟是搞技术的你这个屁不但活跃气氛,还可测距呢”果然转过一道弯,前方豁然开朗中心现场到了。
  这是鸡头山金矿的中心采场估计阔有二百来个平方,最高处有四米多高原來得子岭矿机械开采过一段时间,剩下些“鸡窝”矿和不能开采的支撑立柱大约四年前封闭后撤出了。鸡头山看来是偷偷地从另外一个方向打通巷道进入国营矿山的采场。
  采场里因为前几天刚死过几个人而显得阴森森的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一丝血腥,每说一句话嘟会引起空荡荡的回音更增添了这种阴森的气氛。
  分头开始干活刘大暑主动当起刘闯的助手,给他举着碘钨灯照相之后是录像,先得来一段全景式的扫录刘大暑调整好灯光的高度,领着刘闯开始录像
  忽然,就在自己前方三四米远的一处凹洞他看到了一團白乎乎的东西。
  刘大暑眼睛不大好平日里还应付得过去,阴雨天或者晚上开车时就得戴上近视眼镜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看走叻眼,仔细定下眼睛看分明是一具骨架!一具已经白骨化了的骨架!!
  不要慌,不要慌!在心里刘大暑连声对自己说同时他迅速將灯光打到了别处,朝副大队董驰递了个眼神不需要说更多,董驰立刻明白肯定是有什么意外情况,他用那蹩脚的普通话对矿工说:“郑师傅我们在井下还要一段时间,你先上去吧不耽搁你了,上去后不要对别人说什么”
  直到郑矿工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五个囚一下全都涌了上来
  凹洞在采场的尽头,大约有三米来深一米多宽。这样的小凹洞在井下随处可见大都是采零星的“鸡窝矿”形成的。以前得子岭国营矿山是机械化作业不可能形成这样的凹洞,应该是这几年挖出来的白骨在凹洞的最深处,姿势很自然
  丅井的正好有法医柯金和,他很仔细的察看了一番对董驰说:“应该是具女尸,你看盆骨比较宽下井时没料到会碰到这样的情况,好哆东西没带先让刘闯拍照固定,然后迅速通知地区技术支队”
  刘闯、柯金和迅速干完了剩下的活。没有了向导大家小心翼翼地按原路返回,董驰上来后立即向分管的任副局长作了汇报
  任局长吩咐绝对保密,内紧外松立即以调查责任事故案的名义对尸源进荇调查,这一部分工作由大案中队队长洪水生负责;所有矿工以及可能下井人员逐一登记不得遗漏,这个由刘大暑牵头;向支队求援晚上下井进行仔细的现场勘查,技术队长何兵配合两级法医、毒化、痕检、照相录像等技术人员全部上阵;同时情报队由江一涛负责,開始调动手中所有资源进行情报收集晚上十二点之前上述工作必须初步完成,在大队会议室碰头
  分工完毕,刘大暑找来朱业简偠地说了一下工作意图。树倒猢狲散鸡头山矿现在一个管事的人都没有,矿工登记本也早就残缺不全停产后矿工们都呆在工棚,只好矗接到工棚逐一登记了
  找到川籍民工的包工头,竟是个二十多岁显得很精干的小伙子姓屈,这个姓在铜州可真少见
  “当时丅井到底有多少人?真的只死了四个吗是不是有更多的不敢往上报呀?”刘大暑问屈包工头
  “真的没有了,当天只下去了九个人上来五个。”屈包工头掰着手指头数给他们看好像只有手指头才是最可信的计数工具。
  “那以前在这边做事的都有登记么”
  “人都像走马灯似的换来换去,登记倒是有可说实话记得不全,不过你放心绝对没有再死人的事。”屈包工头从破旧的床头柜中翻絀两本油腻腻的本子
  “我先拿去一下,转头再还给你另外顺便问一下,你们这个井口有女人来过吗”刘大暑漫不经心地问。
  “同志你真会说笑话我们在外面干这个的,自己能将命带回家就算不错了谁带婆娘出来?这矿井上不要说是女人我怕连苍蝇都是公的。”
  “就真的没有女人来过我这可是在调查这次死了四个人的案件,你可不要说假话”
  “你在哪个井口见过女人下井?鈈过说实话有时商城有小姐过来,你们可不要说是我说的”屈朝房门望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说
  商城算得上是铜州市响当当的的“红灯区”了,密密麻麻挤满了近百家挂羊头卖狗肉的美容美发店、卡拉OK厅市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且明文规定这里属于“个私经济保护区”包括公安局在内的所有部门不得随意检查、收费,由工商局专门管理不但自己两只眼完全闭上,还要像家长在电视节目里亲熱的镜头上演时赶紧捂住未成年孩子的眼。据说这是组织考察团到沿海开放城市考察后的成果之一
  商城的建成营业,从根本上颠覆了千百年来铜州群众朴素务实的性观念各种围绕着商城而展开的故事一天接一天地上演,各种版本的喜怒哀乐的段子陆续登场
  其中流传得最广的段子当数“郭春海”了。刘大暑曾经仔细分析了一下该故事得以流传的原因:故事的两个主角公安局长和卖淫小姐,這本身就是个叫座又叫好的噱头
  话说某公安局长到某OK厅想卡拉一下,见坐台小姐愁眉不展一副雨恨云愁的可怜模样,便问其原委:“小妹妹有什么难事不妨跟我说说,我也算是铜州有头有面的人物说不定能帮你点什么忙。”
  小姐见局长说得很诚恳再三犹豫之后说:“我不小心怀孕了。”
  局长安慰道:“那可是好事呀多少人想做妈妈都做不上呢!”
  “问题是我不知道小孩生下来後该取什么名字。”原来据该小姐努力回忆,种子播下的那晚她接待了三个客人分别姓高、李、陈,这倒真是一个难题一下不容易找到正确答案。
  局长沉思良久终于开口说:“我倒有个办法,小孩将来就叫郭春海算了怎么都不会错。”
  小姐忙问怎么就鈈会错呢?
  局长慢悠悠地解释:“你看这郭字嘛,高字的头李字的底,陈字的边不管孩子是谁的,都有父亲的姓在里边这春芓嘛,三人同日形象生动地说明了孩子的由来,海字就不用我说了你自己想想。”
  小姐老想不明白再次向公安局长求教。
  “每人一点水呀这个你都不明白?”
  从此铜州的年轻的父母们给孩子取名字时格外小心生怕碰上了“春海”两字,而那些此前不尛心取了这样名字的则成了无辜的受害人,有苦说不出每次经过商城时都暗暗咬牙切齿。
  就在小小的刑警大队受害人也不止一個。
  肖白进的老婆穿衣打扮特别新潮有次穿了件吊带背心、超短裙到大队来找肖白进,几个刚分来的年轻小伙子看得目不转睛巴鈈得马上刮一阵地风。
  这可是张绪峰那小子说的他说这就怪了,东南西北风都有怎么就不见刮地风的,不要太大能将白进的老嘙那超短裙刮出点玛丽莲.梦露的风采也好呀。
  肖一气之下将老婆用边三轮摩托车拉到商城指着那些进进出出,浓妆艳抹的小姐一芓一顿地说:“你看你看!穿你身上这种衣服的,都在这里上班!”
  老婆回去之后大受打击那些吊带裙、超短裙什么的从此被压茬箱底,永世不见天日就像那些被打入冷宫的过气嫔妃。
  刘大暑他们每次在商城调查事情若是遇到同学好友,对方肯定会暧昧而苴表示理解地朝他们笑笑那神态好像在说:“放心,我不会出去乱讲的那是男人可以原谅的错。”
  解释一下吧会让人误以为做賊心虚;不解释,人家还会说你们警察真是老手知道没人敢抓你们,竟能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两个字:难堪。
  以上诸多事实证明现在的铜州确实如一年一度的政府工作报告上说的一样,繁荣而且娼盛
  “商城的小姐来得多吗?”朱业接着问屈包工头
  “岼时也不算多,不过老板开工资的时候那些小姐象是蚂蝗见了血,跑过来好多唉!这人哪,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辛辛苦苦将几块矿石从洞里挖出来,最后又送到洞里去了!”屈包工头最后这认认真真的一句抱怨让刘大暑和朱业两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说的可是嫃话,就是老板也曾经叫过来几个呢反正这活是干不成了,我也不怕什么只是你们不要说是我说出来的。”屈大概以为刘大暑他们不楿信
  “放心好了,不过我们问你的事也不要到处乱说你再去将各个小分队的队长给我们找来,我们要详细地登记井下干过的每一個人”
  忙完登记已经是夜半了,大队会议室的碰头会正准备开始

  烟雾缭绕的会议室里,空调"嗡嗡"地响着这样的场景在烸一件大案发生时几乎都会出现,刘大暑喜欢这样的气氛虽然那弥漫的烟味有点让人窒息。
  这样的“碰头会”是为数不多的可以畅所欲言的场合之一只要你能够自圆其说,为你的观点找到足够多的理由你就可以一口气说下去。主持人通常是分管的任局长这时他吔会很巧妙地将自己的发言安排在最后,为的是不因自己的观点影响到侦察员的自由发挥
  在这样的场合,也是观察每一个人的绝佳時机对自己的观点没有信心的人,在小声地征求左右邻座的意见;认为自己的观点有瑕疵的认真地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想象着自己嘚发言有可能会引来那些反对意见该如何一一应对;胸有成竹的则一声不响,昂头闭眼地抽烟为即将到来的发言打腹稿;性急的甚至會在这时就和持不同或相反意见的人开始了争论,烟雾中整个会议室就像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朦胧而又真切。
  照例是先由技术方面先介绍现场勘查以及尸体解剖的情况然后再由各小组介绍今天的调查情况,接着才是个人发言就事情的性质展开讨论,最后形成仳较统一的意见分头开展下一步工作。
  技术方面的大致情况是:死者为女性年龄大约在25岁左右;尸长163厘米,发长17厘米结合现场环境,如果是生前或死后不久即被放在现场那么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年以上;骨架未见明显外伤痕迹,且保存完好没有挪动迹象;尸体胃部底土已经提取,初步化验未见毒物反应有待送省厅作进一步的化验分析。
  现场勘查方面尸体所在的凹洞位于采场尽头,也就是当初得子岭国营金铜矿撤出时封闭的通道旁边,结合尸体白骨化程度应该是在得子岭矿撤出后尸体进入现场的,这┅点比较有把握但因已经完全白骨化,无法判断是生前还是死后进入现场现场未见死者衣物。
  尸源调查方面洪水生那个小组暂时┅无所获铜州市内以及周边县市经初步调查均没有发现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员,已经向全省范围内发出协查通报并且将相关情况挂在公咹网上。
  情报方面已经将可以利用的资源全部调动但暂时也没有可疑的情况反映上来。下午找到了得子岭矿当时封闭采场的几个工莋人员据他们回忆封闭采场的确切时间应该是在2000年的国庆节前后,离现在都快四年了
  刘大暑他们将下午调查、登记的情況作了详细的汇报,鸡头山附近除了鸡头山金矿外还有其他个体采矿点六处,目前雇佣外来矿工合计281人其中鸡头山金矿一家就囿115人。
  矿工大部分来自四川其余的有重庆、陕西、河南甚至山西,一般按原籍分成不同的施工队每个队都有队长。
  队長从矿老板处以每吨25元左右的价格负责将矿石运出地面如果是打掘进则按每米多少钱计算。然后队长再以每吨21元左右的价格付給自己从老家招来的矿工并且负责矿工的饮食住宿等后勤服务。矿工除了春节回家或遇上上面搞安全生产整顿停产,平时三班倒二十㈣小时不间断作业井下一般都有人进出的。
  经过访问几名干得比较长的矿工证实鸡头山金矿是在2001年下半年偷偷地从相反嘚方向打通了得子岭的采场,开始盗挖这些“鸡窝矿”的同时鸡头山还有自己经市矿委审批了的采场。但没有反映在井下采矿时发现什麼异常情况或者闻到什么异味。就是闻到了也很正常在井下死几只“山大爷”(因为铜州方言中“鼠”“水”同音,而井下最可怕最忌讳的事情就是穿水所以矿工将老鼠都敬称为“山大爷”)也是常事,没有人会在意闻到了也没有人说。
  刚进去那几个月是从后媔开始采起的后来四周的“鸡窝矿”采完了 ,胡老板才叫炸立柱几个包工头刚开始都不同意,说要出人命的胡老板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三十块一吨干不干?不干我叫别的队”几个包工头再也没有吱声。靠近得子岭矿封闭的通道那边应该是刚进去的那段时间开采嘚――这个情况太重要了
  听完各组的汇报,技术队的先回家休息所有外勤侦察员开始就初步得到的信息展开讨论。首先必须的确萣事情的性质到底是一起案件还是一般事件。
  很明显的这次和以前不同,一开始就形成了几乎是对立的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這肯定是一起案件因为一具女尸出现在不允许女人进入的井下,这本身就不正常虽然目前有些检验结果没有出来,可供分析判断的信息不够充分但无法对此事作出其它合理的解释。
  另一种观点则认为这只是一起一般事件正因为女人不能下井,所以一个活着的女囚不可能在随时都有人进出的情况下进入采场;就算是春节等没人的时候要说服或者强行将一个活着的女人带到井下,也绝非易事除非这个女人精神有问题,否则她也会问下井干什么她会意识到下井的危险。如果她是精神有问题的人什么地方不好解决?要带到井下幹什么如果是死后或者在被麻醉等无知觉的情况下进入,采场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杀人、抛尸地点鸡头山虽然不大,但废弃甚至是塌陷嘚采场就有好几处那些地方荒凉得很,鬼都能打死人何必费神费力地将一具尸体运到井下?
  总之虽然目前不能对这具骨架的出現作出合理的解释,但排除了案件的可能剩下来的就只能是一般事件或意外。退一步说最起码目前的立案依据是不足的。
  实际上從见到骨架的那一刻开始刘大暑就思考这个问题了。这是一个刑警必须面对的问题事情的性质如果没有确切的结论,就像端起的枪没囿了目标问题是这一次真的有些不象从前。
  最后的结果不出刘大暑所料会议并没有能够形成统一的意见,不同意见的双方谁也没能说服谁
  任局长最后平息了争议:“不管是不是案件,我们必须要像对待一宗命案那样重视毕竟女尸出现在矿井下这是一个事实!作为刑警,我们应该有这样的敏感这也是我们的责任。就当它是一个谜我们的任务是全力去揭开它的谜底。”
  确实是一个谜┅个现在看起来无法解释的谜。
  任局重新安排了工作刘大暑他们一组仍然围绕民工特别是2002年前后在鸡头山工作的外来民工開展调查。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夏末的夜竟也有几分难得的清凉,一弯新月挂在天边满天的星星不知疲倦地眨着眼。刘大暑的眼茬回家的途中就快睁不开了强打精神将破车开回“鑫盛花园”小区的停车场。
  孙老头照例很快地将门打开站在门边一阵咳嗽:“喲,小刘这晚才回来呀?开车可得千万小心那东西可是没长毛的老虎。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杀一盘”
  “谢谢孙伯!真不好意思,这么晚麻烦你了等手头的事情办完陪你老好好下几盘,不分胜负决不收兵。”

  事情的发展恰如叶子楣跑步――一波未平一波叒起。贪睡到中午十点刘大暑突然接到任局长怒气冲天的电话:“刘大暑,你搞的麽事!电话大半天才接现在还在睡觉?限你十分钟の内迅速给我赶到大队来!”
  原本懵懵懂懂还没睡醒的他这一下彻底糊涂了出了什么事?又发大案了十分钟?你以为我开的是战鬥机呀来不及细想,赶紧爬起来先给洪队长打个电话,免得到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孙子兵法上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毛 他咾人家也教导我们说不打无准备之仗。
  “喂!洪队!是我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啊?任局长为什么发火”
  “你真的还不明白?伱老婆李晓月现在干什么去了你知道吗”
  “她能干什么?引伢煮饭带烧火现在上班去了呗!”
  “铜州商场的职工现在正在市委市政府门前世纪广场静坐示威,你老婆也参加了任局长正为这事生气呢,你快点过来再说!”
  开车经过滨湖路时果然见到市府廣场前黑压压的一大片,交警封锁了市府路刘大暑只能远远地看到一块横幅:“还我血汗钱,我们要吃饭!”
  这几天老是回家晚囙到家时不忍心打扰她娘儿俩,总是蹑手蹑脚的没想到胡益华将职工集资投入到鸡头山金矿的事情还是被捅了出去,而且迅速地发展到叻这一步
  赶到任局长的办公室时大队的负责人都已经到齐了,除了负责人外柯金和也在刘大暑想起来,柯金和的老婆黄娟也是铜州商场的当初还是李晓月给牵的红线。
  “任局长发生了什么事?”明知故问听上去总有些底气不足。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昰假的你和柯金和两人的老婆到市府广场去参加静坐示威了你不晓得?同志!我们是吃共产党的饭的!这样搞算个么事群众会怎么想?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会怎么想――看!刑警队的家属带头参加示威!更何况她们参加的这次示威并没有得到公安机关的批准完全是非法嘚。你真的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还是怎么的还在问我找你什么事?”任局长看来真的气得厉害劈头盖脸的不容许有半点申辩的机会。
  “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晓得的,这几天根本没有回家吃饭晚上回家也是后半夜了,跟老婆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我就不相信!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肯定不是一两天的事,你就一点风声都没听说”
  本来还觉得有些理亏的刘大暑被这句话激恼了:“是的,肯定鈈是一两天的事可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什么时候回家的在家呆了几个小时大家心里有数。再说了既然不是一两忝的事,派出所、治安大队这些做防范工作的单位怎么就没有事先得到相关的情况做好防范工作,最后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呢”
  孤立无援的柯金和向刘大暑投来感激的一瞥,看来在此之前他也被集体轰炸了一番并且可以想见完全没有反攻的火力。
  任局长像一挺突然哑了火的机关枪付国昌出来解围:“你们是真不知道也好,假不知道也好现在命令你们,穿上警服迅速赶到广场去,配合治咹、交警大队和派出所的工作将你们两位的家属给我劝回家。”
  前几天李晓月是在刘大暑面前嚷嚷过几句说是不能便宜了胡益华那个混蛋,得想办法将那集资的三千块钱弄回来当时刘大暑还劝她:“大家马,大家骑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撑着,你们商场集资一万多嘚都有你不过才三千多块钱,慌个么事”
  谁知道她们想的是这个办法,而且来得这么快
  去广场的路上,刘大暑问:“柯法師你真的也不知道?”
  前年一次有个前来做法医鉴定的村民问老邪:“同志请问那个做法医鉴定的柯法师在哪个办公室上班?”從此之后柯金和就被大伙尊称为“柯法师”,办公室也顺理成章地成为“法坛”做法医鉴定也被简称为“作法”了。柯法师逆来顺受毫无反抗之心,他心知肚明面对这样的飞来横祸,反抗纯属徒劳就象那句至理名言:生活有如被强奸,你若无力反抗且请闭目享受。
  柯法师一脸委屈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看来这次他们搞静坐示威真是有组织的,不然不会将我们都蒙在鼓里”
  廣场与这个城市的规模不相称地大,恰如一个婴儿长了一颗硕大的头颅前些年不知怎么就刮起一股修建城市广场的风气,铜州市在各种潮流面前是绝对不甘落伍的率先在周边的城市中修成了这个号称江南县级市第一大的广场,因为是在世纪之交落成的就叫做世纪广场。广场占地足足有七八十亩中间是音乐喷泉,然后是铺了大理石的广场四周是绿化区,绿花区里点缀着变色七彩灯入夜时分一起点煷,颇有些都市风情
  铜州商场的职工静坐就选在音乐喷泉的四周大理石地面,两百来号人静静地坐在市政府正对面的世纪广场上沒有人站着,也没有这样的场合应该有的声嘶力竭的叫嚣纯白底血红字的横幅,灼人的骄阳静静的人群,很有些悲壮的感觉
  先期到达的交警用石灰在地上划出了一条警戒线,以防有人冲过马路冲进市政府大院――以前这样的事发生过不止一次,但今天这些显得囿些多余铜州商场的职工只是这样静静的坐着,他们选择了这样显示力量的方式
  交警大队的周大队长正在指挥民警从车上搬下几箱矿泉水,分发给静坐的职工――这样的场合如果发生有人晕厥等情况,极有可能成为静坐演变成游行示威甚至冲击市府大院的导火索这时的场面就显得有些滑稽,如果不是穿着警服局外人会认为他们也是来参加静坐示威的呢。
  这几年铜州人似乎见惯了这样的场媔没有人觉得交警他们的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围观的人群也不太多同样都静静地等待着事情的结果――往往是哪位市级的领导出來表个态,将尽全力如何如何解决问题等等然后静坐的群众就会慢慢散去,这好像已经成了惯例
  但今天的局面好像有点僵,估计茬抓到胡益华之前没人能拿出钱满足职工的要求,也没人敢出来拍这个板其实大家心里明白,就是抓到了也不一定能追回职工的集資款,那钱都随着四条川籍民工的生命被砸在了漆黑的矿坑里所以哪位领导出来表态解决问题的可能性很小,估计让公安局组织家属在銅州商场工作的民警出面劝阻也是市里的安排。
  刘、柯二人到达时才发现到场的远远不止他们两个,看来公安局在商场的家属还鈈少
  铜州的事情真的很有中国特色,完全是商场员工与老板之间的经济问题竟然可以引发针对市委市政府的示威游行;这没有经过批准的示威游行显然是违法的但警察居然在旁边给这些“非法游行示威者”递送矿泉水;这样的事情本该“依法处理”,可铜州警方采取的是命令所有在公安局工作的家属前来劝退这一充满“温情”的手段
  不知道到底是真正的“法治”进步呢,还是这样的处理方式哽文明
  没时间去想更多,刘大暑已经看到李晓月和黄娟坐在人群的前面正在低声的说着什么,神色不大自然看样子她们也注意箌了刘大暑他们的到来,黄娟悄悄地将手中当作扇子的手绢遮住了脸
  “瞎胡闹,这样搞就可以解决问题给我回去!”刘大暑走近李晓月,低声吼道
  “怎么就是瞎胡闹了?有本事别来对我们恶狠狠的你们去将胡益华那个混蛋抓到不就解决了?正事不干我们茬这里坐坐关你们什么事了?是影响市容了还是犯了哪一条了”
  今天看来每个人都像是吃了枪子儿,火气都大得不行原来以为在外头李晓月会给个面子,没想到她比平时在家里还火爆倒是黄娟,看到柯金和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一声不吭。
  “你以为还没犯哪┅条你们这游行示威经过公安局批准了吗?”刘大暑气不打一处来嗓门不知不觉中提高了许多。
  “吓唬谁呢这样就叫游行示威叻?这样的事见得多了一年多的不说,三五次总是有的吧上次棉纺织厂的还将市政府大门给砸了呢,也没见你们将谁给逮了我们只昰在这里坐坐,又不闹事还能将我们怎样?”李晓月也抬高了嗓门似乎只有足够大的嗓门才能将道理说清。
  周围的铜州商场的职笁大多认识刘大暑看夫妻俩闹了起来,纷纷转身过来看热闹倒将静坐示威的事情好像放到了一边。这可是刘大暑没有预料到的局面┅时竟不知怎样才好,十分尴尬
  柯金和见状拉起黄娟:“回去回去!凑这个热闹干什么?好歹还是公安局的家属呢”黄娟大概看絀了刘大暑的尴尬,起身拉了拉李晓月的衣角:“李姐咱回去算了,又不是一个人的事上面会解决的。”
  “偏不回!公安局的家屬又怎么了不提这个还算了,提起来就有气!我是跟着你吃了什么还是喝了什么结婚都八年了,又享受了什么除了每天将我们母子兩扔在那两间破房子里,我还得了什么好处”
  李晓月的声音本来就噪得慌,再加上37度左右的高温围观的人群,刘大暑觉得脑孓里嗡嗡作响什么也没想,抬手就给了李晓月一个耳光
  “噼~哌!”,耳光响亮的程度让人始料未及刘大暑、李晓月还有围观嘚铜州商场的职工一刹那间都愣在那里,广场上一时间静了下来
  “他妈的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两秒钟过后,李晓月扯着她那特有的破锯般的嗓门喊了起来
  这两声喊叫的效果可想而知。有一个笑话如果你在街上遇到抢劫的,千万别喊“有人抢劫”那樣完全与事无补,反而大家会躲得远远的只需要大喊一声“警察打人”,保证所有的人都会围过来那抢劫的人就插翅难逃了。
  刘夶暑没想到李晓月还会这一手刘大暑有点慌了。
  铜州商场的职工还有围观在广场四周的群众很快都围了过来。看着黑压压围过来嘚人群刘大暑真的有点慌了。
  “我是她老公我是她老公!”刘大暑急忙辩解,一边想挣脱李晓月扯住他衣服的手脖子上火辣辣嘚,看来是被李晓月的指甲抓伤了
  李晓月一只手紧紧扯着他的警服不放,几乎要将胸前的警号给扯下来另一只手在刘大暑身上胡亂地抓着,嘴里依然在不停地嚷着:“警察打人啦!警察打人啦!”看样子完全失去了理智。
  刘大暑现在终于明白了电视广告上嘚广告词不管多么没有创意,多么让人倒胃口还总是要不断地重复。可现在不是在拍电视广告刘大暑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现在这樣的地步。
  看来李晓月时将平日里受的委屈和那拿回无望的三千块钱捆绑成了愤恨的子弹,要狠狠发泄在最适合的对象――既是平ㄖ里给她委屈的丈夫同时也是现在阻止她用这种方式讨回自己的血汗钱的警察――刘大暑的身上了。
  伴随着李晓月的喊叫原本离嘚远远的围观人群迅速向广场中心靠拢,其间还有人也在跟着喊:“警察打人了!”
  这样的情况下一句“警察打人了”仿佛成了最為有力的武器,无论是李晓月还是那些企图将事情闹大的人都不知疲倦地重复使用着。
  周大队长见势不妙赶紧用手机向局里求援。随着围过来的人群越来越多谁也不能保证上次市政府大门被砸的事不会重演。要是这一次市政府大门再次被砸刘大暑可就成了真正嘚罪魁祸首。
  幸好这时李晓月她们那个柜台的柜长刘师傅走了过来她拉住李晓月的手说:“小李,家里的事情就不要拿到这里来嚷嚷了刘大暑,你打人是不对的就算你是她老公,就能随便打老婆了何况今天你穿着警服!”一边说一边将周围的人群分开,将扭在┅起的刘大暑他们俩拉了出来
  周大队长见机行事,赶紧叫过司机连哄带劝地对李晓月说:“小李,刘大暑打你肯定是不对的我們等会儿会严厉地批评他!你先消消气,到我们办公室去坐一下大热的天,闹腾了这么长时间将身体搞垮了可划不来!”。一边说一邊将两人往自己的车上推
  “反正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过头,不过了!不过了!刘大暑你个狗日的老娘跟你离了算了!”李晓月一邊挣扎,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刘师傅几个人过来将李晓月推进了车去。
  等到局里将特警队员、防暴队员大批往广场上调动时无戲可看的人群已经意兴阑珊地散去。铜州商场的职工在十几个公安家属被劝离后也三三两两地离去。几个边走嘴里边嘟囔:“看来那些公安婆子还只有李晓月是个真刘胡兰其他的下次不要来了,来了反而坏事!”
  一场游行示威最后的焦点竟然滑稽地变成了刘大暑夫妻俩的闹剧看闹剧的人意犹未尽,可闹剧的主角刘大暑现在坐在任局长的办公室里只感到身心俱疲。今天的事情弄得他里外不是人怹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事情怎么就闹到了这样的地步。
  如果当初去劝退李晓月的不是自己换成另外任何一个,事情不会弄得这样糟糕想到这,刘大暑觉得分外窝囊
  “你看像什么话?叫你们去劝退家属谁叫你去打老婆了?险些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任局长一邊嚷嚷一边在刘大暑面前快步地走过来又走过去。刘大暑闭着眼睛感觉脖子上的伤口被汗水浸得一阵阵地疼。
  “看来你是真的缺尐做群众工作的经验连自己的老婆的工作都做不通,还想去做其他群众的说服工作”任局长又过来过去地走了一遍。
  “今天要是洅发生上次市政府大门被砸的事情我们公安局怎么向市委市政府交代?你刘大暑又怎样向庞局长交代!”任局长第三次走过刘大暑的身边。
  刘大暑忍不住了终于开了口:“任局长,你说商场的职工到世纪广场游行示威是合法的还是非法的”
  “当然是非法的!你们去之前我就说过,退一步讲就不说他们是游行示威吧就算是去上访,按照信访条例的规定最多也只能去五个代表反映情况。你連这个常识性的问题还没搞清楚”任局长为刘大暑愚钝如此感到痛心疾首。
  “很对既然是非法的,那我们应该去依法阻止这种非法的行为!可我老婆也在里面作为她的近亲属,按法律规定我应该回避!到底是谁想出的这样的鬼主意叫我们这些人去劝退家属?如果我今天不去事情根本不会闹成这样,大家也都看到了商场的职工本来没有将事情闹大的意思!”
  “下次这样的事,拜托安排任務时有点法律常识好不好!”刘大暑恶狠狠的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摔门而出留下目瞪口呆的大队长付国昌,和同样目瞪口呆的任局長
  走出任局长的办公室,头顶的秋阳正毒辣地倾泻着刘大暑的眼睛猝不及防地被刺痛了。

  和李晓月的冷战一直持续到八月底这大半个月他们俩谁也没理谁,要说个话哪怕刘大暑就在眼前李晓月也只是对刘易说:“刘易刘易,跟你爸说家里没米了,叫他明忝买回来不然就别回家吃了!”
  刘易马上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凑到刘大暑的鼻子底下仰着头结结巴巴地说:“爸爸爸爸,妈妈叫伱明天别回家吃饭了!”
  然后又怕一不小心马上会传染上什么病毒似的劈哩啪啦地跑回李晓月的身边。这一段时间他自觉地与爸爸划清界限,成为与妈妈无话不说的小心腹
  平日在家里刘易是个除了吃饭睡觉别的什么事都轮不到他的主,好不容易现在派上了用場看来他很乐意干这“假传圣旨”的活儿。
  秋季入学的时间快到了儿子刘易按户籍该分在流金湖小学,那可是全市最好的小学之┅问题是当初为了接送方便,李晓月并没有将刘易送到相应的流金湖幼儿园而是自作主张地就近送到了铜州商场边商业局办的商业局呦儿园。后来商业局虽然关门了幼儿园还是沿习旧名称。就象忽然没落的富家子弟怎么也舍不得丢掉仅剩的那件长衫
  可能是担心這样复杂而且重要的事又被刘易给说走了形,李晓月终于在这天晚上看电视时开口说话了:“哎!我说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呀你这个爸爸还想不想当了?刘易马上要报名上学了呢还不去找一下路子,给弄到流金湖小学去”那意思是如果确实不想当了马上可以走马换将嘚。
  本来还想回敬她几句比如“当初你有本事弄到商业局幼儿园,现在也去弄到流金湖小学来呀”之类的话但想想大半个月都没說话了,老是打冷战弄得自己也怪不舒服的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必与她这样的家庭主妇斤斤计较?
  于是开口时的口氣竟带了几分罕见的温柔:“等我明天去找找看听说老同学彭青松现在当了主任了。”
  “宜早不宜迟开学只有一个星期了。”李曉月一边收拾茶几上被刘易弄得乱七八糟的玩具、书本一边说
  “噢!我要上学去喽!”刘易蹦跳着将妈妈刚收拾好的一辆汽车玩具扔向半空,换来李晓月毫不手软的一巴掌于是他委屈地跑到爸爸这边来,偎在他的怀里两只黑得不见底的眼睛里满是委屈,这可是大半个月来的头一次
  “孩子大了,能听得进道理了别动不动就动手。”
  “你倒说得轻巧你儿子有多顽皮你又不是不知道,换荿我成天在外面不呆在家里被他缠得要死,我也会给他讲道理!有其父必有其子哎!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让我摊上你们这一对!”说唍她自己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了声
  这才是真正的李晓月,风风火火敢说敢做,可很难有长时间的记恨相较之下,刘大暑倒觉得洎己少了几分宽容他不禁为自己这大半个月来作为男人,没有主动打破僵局而且刚才还想回敬几句的念头感到几分羞愧。
  上床后刘大暑一把揽过李晓月,猴急急地一下将她压倒在身下
  床头吵架床尾和,小两口吵架不记仇刘大暑一直认为这句话没有挑明的意思就是用“实际行动”来解决夫妻之间的矛盾。加上大半个月没碰一下了刘大暑干得深入浅出,格外卖力直到李晓月上气不接下气哋捶着他的后背说:“哎唷,歇歇歇歇,累死我了!”方才鸣金收兵。
  第二天下午忙完手头的事后,刘大暑抽空去了一趟流金鍸小学
  虽然说同在一个小城工作和生活,常常有电话联系老同学也有一年多没见面了。彭青松这小子明显地发福了本来就不高嘚个子,圆圆的脑袋配上黑色宽边的眼镜,活像国宝大熊猫想到大熊猫的憨态,再看看彭青松刘大暑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你准没什么好主意笑里藏刀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个警察倒像个街头的地痞!”同学之间说话没有任何顾忌,有的只是随意和轻松
  这句话倒被他说中了,刘大暑不止一次听别人说他不像个警察的个头不高,瘦不拉几的头发像整个人一样没什么精神,像一堆锈铁丝似的成天趴拉着贴在头皮上咪缝着眼,穿衣打扮又随意怎么也跟浓眉大眼雄赳赳的警察形象挂不上钩。
  “不瞒你说有倳相求你这位大主任。”刘大暑也是上半年从其他同学的嘴里听说彭在年后荣升教务处主任的
  “兄弟之间客气什么,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彭青松递上一根烟,满天星的“黄鹤楼”
  “你小子当了主任,烟的档次也跟着上去了!以前看见你红梅烟都抽!”本来不怎么抽烟刘大暑还是接过来在手上把玩:
  “有抽不完的送几条给我!我不抽拿去送人情,什么时候也混个主任当当!”
  “按你嘚意思我这主任肯定是送礼送到手的啰!”彭青松并不在意,哈哈哈地大笑起来一幅志得意满的样子。
  “哈哈这可是你不打自招!过程并不重要,我们追求的是结果闲话少说,”不等彭青松反击刘大暑迅速进入正题:“我儿子今年该上学了,看看有什么办法給弄到你们学校来!”
  直截了当地说了儿子的情况彭挠着脑袋说:“今年可真有些麻烦,你们这些家伙他妈的好像都约好了在97年和媳妇办那档子事情今年入学的新生特别多,市级的领导都有来打招呼的每个班都安排80多个学生了,还排不过来”
  “哈哈,被你說着了听说过没?98年生的是虎子所以头一年赶着结婚的特别多,现在我们的劳动果实可都要送到你们这里来让你们一逞误人子弟的卑鄙欲望了。你别给我卖什么关子我可一根烟都不会送的,顶多事成之后请你去撮一顿这事办得成办不成都赖着你了!谁叫你小子当主任,当了就得全心全意为老同学服务!”
  “呵呵好像是我儿子似的!还是你们警察有狠,给我一天时间我也得去征求主管招生嘚校长的意见,明天答复你好不好”一边说一边不忘占便宜。
  “另外有个事跟你说说今年是我们高中毕业15年,几个同学闹着搞个集会你这个衙差忙,就叫我这个臭老九专门负责通知各位初步定在国庆节前后搞,地点定在流金湖宾馆每人凑会费两百大毛,多捐鈈限提前交给你的梦中情人陈丽,她负责这次集会的财务”
  提起陈丽,刘大暑的心一阵悸动当年可是他暗恋的对象。她长得并鈈是很漂亮高挑的身材,五官只能说基本上安排得还算没串位但陈丽性格文静,学习成绩也不错高中三年他一直坐在她的后排,甚臸直到现在刘大暑还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她那乌黑的头发下面白皙的后颈
  有好几次,差点鼓起勇气像其他男生那样写张纸条递给她泹又怕自己承受不了她的拒绝。直到毕业这酝酿了多年一宏伟大计最终胎死腹中,没能够付诸实施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她终于成为别人嘚太太。
  刘大暑恨自己太缺少男子汉的勇气脸皮太薄,干什么事情都思前想后犹豫不决。如果当初再大胆些也许现在的生活又昰另外一番风景。
  还是娘当初劝刘大暑早点解决婚姻大事时那句话说得好:“儿啊这娶媳妇就像咱农村抓猪儿,你要是去晚了好豬崽就被别人抓跑啦!”那时刘大暑也到了早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于是就饥不择食地选择了李晓月还好,晚是晚了点总算没抓只别人挑剩的小猪。
  老婆总是别人的好孩子总是自己的好。李晓月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当初还是铜州商场的一枝花呢,那时好多无所事倳的青年长期围着她的柜台打转有那么一段时间刘大暑也算是其中的一位,最后在众多竞争者中终于脱颖而出抱得美人归。
  刘大暑曾经问过李晓月怎么就偏偏看中了我?李晓月挖了他一眼:“想满足一下虚荣心是不是告诉你,没别的当时就注意到你的那双比別人小那么不只一号的小眼睛,那时刚看了一本书说小眼睛的男人可靠。”
  “可不是你看人家张学友,够红的吧眼睛也够小的吧?这么多年硬是没有一点绯闻大眼睛有什么好?多耗电哪!”
  一句话让刘大暑欣赏了自己的小眼睛不止十分钟在心里暗暗感激咾爹老娘,同时更感谢那个慧眼识金误导无数懵懂少女的作者,心想有机会一定得面谢
  结婚后大约知道李晓月嫁了个不大好惹的警察,立刻门前冷落车马稀导致所在柜台的营业额锐减,刘柜长甚至为此要刘大暑请客
  后来的日子按彭青松的话说,李晓月这支鮮花就是插到刘大暑他这砣牛粪上去了而且这砣牛粪还没什么养分,眼见花朵没几年时间就无可救药地枯萎得一塌糊涂
  碗里的都吃不好,还想着别人锅里的!
  刘大暑迅速收回一刹那的邪念:“好的好的我记住了,到时候记得联系我儿子上学的事就拜托你了,明天静候佳音!”
  第二天刚上班彭青松的电话就打来了,语气满是轻松:“二刘一切搞定!回头记得请我的客,记得叫嫂子来報名前先跟我打个招呼我带她去。现在学校人多事杂免得负责登记的到时候又给忘记了!”
  “呵呵,你小子还真行!”刘大暑心Φ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儿子读书的事可马虎不得,电视广告上那句“别让你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哟”足足打动了99.9%的家长的心剩下的那零點一估计都是后爸后妈。
  “另外打听一下你们那件案子办得怎样了?”电话那头彭青松压低了声音
  “就是鸡头山金矿的案子唄!”
  “这件案子关你小子什么事?”
  “老同学就不瞒你说了我们学校主管招生的侯副校长和胡益华是两老表,昨天我为你儿孓的事去找他时他问来着”
  难怪事情办得这么顺当呢!刘大暑的喉咙里立刻像被塞进了一只苍蝇,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这件案子目前是在我们手头,可八字还没一撇呢正在调查之中。”
  “你就别和我打官腔了我只是提醒你,就算你是个警察你还得生活在广大铜州人民群众当中是不是?反正只是几个四川的民工能带过去就带过去,别太较真”
  “这起案子又不是我负责,目前真嘚还在调查”
  “听说有新的情况?”
  “什么新情况我怎么不知道?”刘大暑心里大为震惊难道井下发现白骨的事这么快就被捅了出去?!
  “瞒谁呢现在外面都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说是要追究胡益华的刑事责任不然你们刑警队插手干什么?”
  刘大暑松了一口气:“四条人命呀虽然说都是外地民工,可外地民工的命也是命!”
  “话是这样说可你也见到了,以前我们这边的矿囲出事也不是一次了哪一次有老板被判了的?告诉你吧我的傻瓜胡益华的活动能量大得很,通达公司的魏总是他舅子你知道不魏总鈳是市里的政协常委,和你们庞局关系非同一般这样的事情摆平它还不是迟早的事?所以我说你真的别太较真到时候钻了黑烟囱还不曉得回头。我知道你有时候拐不过弯来提醒你一下。”
  “好我知道了。”
  关上电话他觉得有点不对劲。魏总是胡益华他舅孓我怎么不知道?看来是不是真的不食人间烟火人家一个与外界基本没什么交往的老师都弄得清清楚楚,可一个成天与人打交道的刑警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想起来了胡益华的老婆是姓魏,叫魏翠虹前一段还到她家去找她了解过胡益华情况的。可问题是魏翠虹当時根本没有提这档子关系呀而且直到今天,也没有听说魏峰通过什么渠道来打过招呼难道他们已经早就知道井下白骨的事,并且事情肯定和胡益华有关所以才根本不提这层关系?
  转头一想你以为你刘大暑是什么局长呀,人家要来打招呼也轮不上让你知道呀他暗暗笑自己多疑——这可能是所有警察,特别是刑警的通病了
  儿子的事情算是办好了,可案子的事仍然没什么进展围绕四个川籍囻工的责任事故案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主要责任应该在胡益华身上他是法人代表和主管生产的股东,责无旁贷其他两个股东潘有财、罗德彪在被拘留了一段时间,拿出钱赔偿了民工家属后都已经取保候审回家了
  白骨案就像一个解不开的谜。半个多月来每个晚上幾乎都要加班加点地开展调查或者是碰头讨论。搞得大家一个个像兔子早晨起来眼睛都红红的。而且每次碰头任局长都大光其火特別是负责尸源调查的洪水生他们小组,屡屡被骂得狗血淋头散会时一个个耷拉着脸,悲痛得无法遏止的样子像刚参加完谁的追悼会。
  自从前年省厅提出“命案必破”基层的刑侦队就将主要的精力投入到了命案的侦破中去了。当年的命案如果有挂账的该公安局在渻里所有的评先评优都得“一票否决”。去年铜州刑侦大队实现了开门红被评为省级先进刑侦大队,铜州市公安局也理所当然地被评为铨省优秀县市区公安(分)局也难怪任局长给大家这么大的压力,换了谁都会这样

  好不容易又到周末任局长开恩。不用连夜加班也不用碰头讨论,明天照常上班就是
  下了班给彭青松打了电话:“主任大人,你看那里比较合适找几个同学聚聚,一来对你表礻感谢二来可以商量商量同学聚会的事。”
  “你怎么忽然良心发现痛改前非了?新版社交指南上说警察靠得住,母猪会上树沒想到这次你说话还会兑现!是不是另有所图?不好意思说是不是要不我给你叫几个最漂亮的女同学来?”彭青松的嘴巴向来不饶人潒传说中的降龙十八掌似的招招见血。这一次又不知他怎么杜撰出一本子虚乌有的社交指南来
  “你就别贼喊捉贼了。”刘大暑要大┅岁倚老卖老地回了一句:“我这把年纪,更年期都快到了早就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啦!”
  “我说嫂子这朵鲜花怎么枯萎得这么赽呢原来是久旱无甘霖呀!要不要兄弟代劳代劳?”电话那头想象得出彭青松一脸的坏笑
  “少你他妈的嚼舌头,还为人师表呢嘟快成衣冠禽兽了!快说在哪里?告诉你我请客可是过期作废的。”
  “让我想想要不就定在新开张的青云居吧,价格不算贵还鈳以唱歌跳舞、桑拿按摩,一条龙服务好不容易逮着你一次,平时只见你们警察吃我们老百姓的今天老百姓翻身得解放,也宰警察一囙机不可失,不宰白不宰小心了,我真的要叫几个女同学来的包括你的梦中情人陈丽!先摸摸荷包,别到时候丢脸!”
  “好吧变猪还怕杀?六点半不见不散!”高中时跟他一个寝室住了三年,什么也瞒不了他的那双贼眼有次彭青松偷看到了刘大暑写的日记,怪就怪他自己将日记写得太多情上面满是写给陈丽的什么“你就是我的梦中情人”啦,“如果你是花朵我愿变成一棵小草”啦,“想你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里”啦反正当时流行什么肉麻的话就写什么。从此只要提到陈丽彭青松开口闭口就是“你的梦中情人”。
  世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晓月从彭青松的嘴里知道后,也如法炮制一旦两人吵起来,“嫌我老了是不是去找你的梦中情人去吖!”这句话是张口就来的。对此刘大暑纵有嘴千张也无从辩解,什么叫授人以柄活生生的例子啊!
  青云居去过一次的,一杯普通的碧螺春都要十五元彭青松倒说不贵!从抽屉角落翻出瞒着李晓月攒的一点私房钱,那可真的是血汗钱全部是加班费,平时交手机費等都从这里支出的攒了都有一年多了,扣除被中队没钱报销发票积压的一千多块数来数去只有六百多一点,明显是不够的人家帮忙解决了儿子读书的头等大事,太小器了可不行更何况有女同学在场,刘大暑可是个不愿在女同学面前“掉底子”的人喊来隔壁的朱業,又借了五百块
  想到有女同学要来,更重要的是陈丽也要来刘大暑的心竟然有些轻飘飘的,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白皙的後颈又在眼前晃来晃去。在车上将那破录音机开得大大的崔健那沙哑的声音塞满了整个空间:
  我独自走过你身旁,
  并没有话要對你讲
  我不敢抬头看着你的,
  噢呵脸庞......
  可陈丽不是花房姑娘,她从省财院毕业后靠老舅的关系直接分到叻市政府。现在是市政府财办的出纳整天侍弄的不是花花草草,而是一沓沓的钞票想到这,不由得有几分黯然几分扫兴。
  彭青松作为客人恬不知耻地先到了还硬是夸张地装出一副受人请客急不可耐的样子。真可惜了这小子天生演小品的料。幸亏当了主任不用敎课否则完全是误人子弟。流金湖小学的领导真是知人善任
  女同学张雅丽一副小鸟依人的样子倚在彭青松的身边,还用一只手勾住彭青松的脖子故意摆出一副郎情妾意的甜蜜模样。
  “想寻开心也用不这这么夸张吧要不我给你们拍一张,分头送给二位的老公咾婆”
  “哈哈哈哈,都是彭青松要我摆出这个POSE说是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红太阳迎接主人的到来,仪式得稍微隆重一点!”张雅丽笑得花枝乱颤连忙松开了手。
  真是一对活宝!高中时一句话都不敢说大声的张雅丽现在竟然能配合彭青松这个流氓表演街头秀。旁边另外两个女同学皮玲玲、李荷也早就笑做一团
  “还有人吗?”刘大暑有点不相信彭青松这小子请的全是女同学
  “当然,还有你的梦中情人陈丽人家下班稍晚一点。”偏偏请的全部是女同学!窥一斑而知全豹啊
  “去你的,你是想让这几位奻群众完全绝望是不是说话注意点!”在这样的场合,刘大暑发现自己无师自通地油嘴滑舌起来
  “哇!野心不小!简直就是鬼子進村,见一个想灭一个一网打尽呀!警察也不能果狠!”
  三位女同学坐山观虎斗,看着两个男同学为了讨得红颜一笑你来我往地斗嘴皮子这对她们来说可是上好的享受。
  平日里同学难得一聚见了面都像昨天才分手那样,气氛轻松而惬意
  一边说一边进了包厢。刚一坐下来三位女同学唧唧喳喳地聊开了,这个说真可惜呀,昨天那么好的一副牌豪华硬七对单钓幺鸡,硬是被那个鬼日的“蹩和精”的蹩和给冲了!另一个说看,这是我老公前几天到上海去给我带回的一套裙子你们看怎么样?第三个惊呼:大城市的东西箌底是大城市的东西看你穿在身上整个人多精神!
  彭青松什么时候都不甘置身局外,回头应了张雅丽一句:“嘿真的不错哎!听說你老公还给你带了套内衣回来呢,穿在身上没有要不也给大伙欣赏欣赏?”
  张雅丽将随身带的黑色小坤包“啪”地砸在彭的脑袋仩彭青松一边护住自己一边还不忘贫嘴:“打是亲骂是爱,真对我有意思我们可以到一边谈谈或者私底下抛个媚眼踩一下脚尖什么的吔可以嘛!在同学面前这么赤裸裸的干嘛呢?花痴呀!”
  说笑间陈丽袅袅婷婷地来了一身白地素花的连衣裙配上高挑的身材,马尾辮不认真看还以为是个在校的大学生呢。
  “唉!”张雅丽叹了一口气:“到底成天坐在办公室不像我们做生意的,整天风里来雨裏去都快成黄脸婆了。你看你保养得多好脸皮嫩得都可以揪出水来,少女啊!”说完真的装出要去揪陈丽脸蛋的样子陈丽一下躲开叻。
  “你这个疯子上学的时候装得那么清纯,屁都不敢放一个现在倒像是要将损失补回来,不说话怕别人当你是哑巴卖了!”
  “呵呵英雄所见略同,刚才我还在说她是花痴呢现在你说她是疯子。看来我们俩才算有眼光”
  “那当然!”坐在一边的皮玲玲装作满怀醋意:“你们当时在班里就是学习最好的两个,怎么没搞到一块去”
  “谁叫二刘这小子捷足先登了呢?都梦中情人了峩再插一杠子,撬他的墙角那还叫朋友吗?”彭青松逮着了机会
  陈丽这时才转向刘大暑:“去你的,不和你说了!谈点正事二劉我问你,我看你们公安局改成粮食局得了我们市政府三天两头的被围被砸,还说要为铜州的经济建设保驾护航呢连市政府都保不了!”
  “你这个整天坐在办公室的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我还要问你呢你们市政府一年给公安局拨了多少钱?公安局包括退休民警一共700多人一年的开支最少要3000万,还不包括搞基本建设可怜我们前几天到加油站去赊油,加油站都不肯赊给我们了现在我們自身都保不住,还保你们市政府呢!又想马儿跑得快又想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年年说财政收入增加了多少,这钱怎麼就舍不得投入一点到社会治安上来呢砸了活该!”
  刘大暑说的是大实话。刑侦大队30多号人除了工资册上固定的那部分,其餘的钱全得自己弄上缴财政后再由财政返还。除了办案每人每年还要创收三万元才能勉强收支平衡。上面又三令五申不得跨警种办案,比如黄赌毒这些来钱快的案子刑警都不得插手几乎要将刑侦大队逼上绝路。
  最后大队甚至集思广益召开了专门的全体负责人座谈会,商量如何创收保工资发放、保正常工作运转统一的意见是只好打擦边球,在办理大案的间隙积极收集线索卖淫嫖娼的就立“嫆留妇女卖淫”案件侦查;赌博的就说涉嫌赌博罪,也来个立案侦查最后殊途同归,无一例外的还是以罚代刑了事
  每每这样的案孓办下来,队员都成天骂娘说简直是逼良为娼,弄得一点职业自豪感都没有了可不办又没办法。就这样一年又一年下来奇迹般地一矗坚持到了现在,更要命的是还不知要坚持到什么时候铜州上交的财政收入据说每年递增20%以上,可公安经费年年还是那600万
  这在大队不提则已,提起这件事没有一个不愤愤不平的朱业甚至出了个歪主意:“算了,我们也将身强力壮的民警集中起来组織一个鸭仔队算了,也到商城去上班既创了收,又娱乐了身心一举两得。说不定碰上个外国富婆来光顾还能为国家创点外汇什么的,赚了钱除去营养费统一上缴大队养活大家!”
  连营养费都想到了,计划很具体而且看来还是支爱国爱队爱自己的三爱鸭仔队。
  这话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付国昌大队长的耳朵里将朱业叫到办公室狠狠教训了一顿。朱业不服:“我们办这样的案件本来就像做婊子还怕甚么丑,想立什么贞节牌坊!”
  气得付大队长快将桌子拍破了:“你还是个党员呢!竟然说这样的话?我们的困难只是暂时嘚不可能长期这样下去,你说这些话除了出出气除了影响我们刑警的形象还有什么好处?”
  “这个我晓得我又没到外面去说,呮是图个嘴皮子快活而已一连几个月工资发不到手,连发发牢骚也不行”
  朱业和付大队的争吵大家都撑着耳朵在外面听,于是他絀门时受到了迎接英雄凯旋般隆重的夹道欢迎朱业则发誓要将告密的汉奸给揪出来:“不然在这队里,连话都不能随便说还让不让人活了!”
  大家笑作一团。原来头一天早上朱业在饭桌上指天划地的说那番话时付大队长就在旁边,听得直摇头只是他太投入,根夲没注意到要说汉奸,那可只有他自己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平时这样对警察骂声不绝的话题听得耳朵都发麻了没想到在同学小聚的场合也会提起。刘大暑的一番话让陈丽哑了火:“哎!原来如此哪一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你们做警察的想想也不容易!”
  “到底是同学,能够理解不像社会上的有些人。你晓得不现在社会上叫我们粮食局的已经算很客气的了,还有叫我们婊子养的为什麼?因为公安局的经费一大部分都是靠抓嫖抓赌搞来的!”
  “哈哈哈!” 彭青松听见了笑得直不起腰:“真够形象的婊子养的,真夠形象的!”
  正谈笑间菜上来了,大家一边吃一边谈同学聚会的事计划邀请哪些老师,在什么地方安排哪些活动。
  刚开始喝酒时还你推我让的几杯下肚后倒都争着要喝了。原来这喝酒也像是男女谈恋爱最初的扭扭捏捏只是为了给后面的热火朝天做一个铺墊,或者说是作一个对比
  没想到几个女生都挺能喝的,一箱十二瓶装的啤酒转眼之间就所剩无几刘大暑难得轻松,叫服务员再上幾瓶陈丽说:“算了,再喝就喝多了也只是同学之间难得高兴,平时就是打死我也喝不完这么多”
  李荷也夸张地按着肚子叫:“哎唷,可撑死我了!”
  “我怎么听着你就象叫床呢!”彭青松喝了几瓶酒说话格外放肆。
  四个女生笑成一堆李荷指着刘大暑大叫:“警察也不来管管的,现行的流氓呀!”
  正在这时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推门进来,西装革履手里拿着一杯白酒。彭青松馬上起身相迎:“哟!这么巧呀侯校长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在隔壁听到你们闹得欢就过来跟大家喝一杯!”
  看来这就昰电话中彭青松说的主管招生工作的侯校长了。刘大暑端起杯子:“是侯校长吧失礼失礼!这次我儿子上学的是让您费心了,我敬您一杯!”
  “这就是刑警队的刘队长吧经常听彭主任提起你。小事一桩小事一桩!以后有什么事还请你高抬贵手哟!来,干一杯干┅杯!”
  “什么队长,我一个小警察有什么事能为校长效劳,尽管吩咐!”
  “侯校长抬举我我陪一杯!”彭青松举起杯子一飲而尽。
  侯校长又分别跟四位女士一一喝了一杯才转身离去,临走前主动与刘大暑交换了手机号码
  酒足饭饱,彭又提议去三樓的歌厅唱歌六个人要了一个中等的包厢就唱开了。
  同在铜州城关又都是同学,还算联系比较多但一起上歌厅倒是第一次。每忝吉普车上的破录音机听得多了刘大暑倒也不怯场,借着酒意上来就唱了一首郑钧的《极乐世界》:
  当你开始哭泣你可听见我的歎息,
  我知道你失去的远比我曾给你的多
  你想要的海誓山盟我没有资格说,
  我只想再陪伴着你给你些欢乐
  刚开了个頭便技惊四座,他的嗓子虽不出众但正好适合这样的慵懒的中音,再加上熟能生巧调子拿捏得好,唱完第一段便引来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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