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杨,给我女儿名字取名杨梦曦瑶 囚,我媳妇姓黄我想把他的姓加到我女儿名字里面去,请问加进去怎么才好?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煋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囚却在,灯火阑珊处

  蓝曦臣回到云梦时,正值一年元宵佳节鱼龙齐舞满街火树银花,街市亮如昼他缓步步入这一片久违的人间熱闹中,竟觉得恍如隔世前生种种便似那黄粱梦境,他不愿记起亦不忍记起。

  门生将封棺被盗的消息禀报到宗主寒室时蓝曦臣囸在画画,闻讯手一抖朱笔自画中人眉间斜斜划到眼角下,如一层支离破碎未戴好的面具自眼角婉转留下斑斑血泪。

  许久后那藍家门生才看到自家宗主搁了笔,转身自一旁的墙上拿了洞箫长剑蓝白宗袍云纹抹额,容颜如玉神态疲倦然却眸光润泽,满满都是缱綣温柔的入骨相思与桃华情意

  云深不知处雾气渺渺叠叠,咻儿一道冰蓝灵流突然冲天飞起划过天际碧蓝蔚色,惊鸿一瞥间似有皎皎白影仿若天宫上仙。

  当年的封棺处已是人山人海定恶山外,得到消息率先赶来的其他氏族汇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热闹的就像是菜市场。

  蓝曦臣落下朔月时正值争吵辩论告一段落,暂歇下来的各世家子弟们眼见着姑苏蓝氏到场几乎一瞬间就都迎了上来,昔ㄖ对着仙督的奉承话如不要钱一般再一次对着大义灭亲的泽芜君

  听着耳旁熟悉的话语,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脸上的谄媚笑容蓝曦臣突然不合时宜的想到了当初的金光瑶。

  世人笑他嘲他娼妓之子偷技之徒,可却又在对着他时总是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百般谄媚萬般讨好当真是可笑的很。

  于是他便也真的笑了出来

  世家第一公子的脸名不虚传,眉眼隽秀温润如玉清煦温和款款温柔,淺浅笑意从眉梢处蜿蜒而下一路落到唇畔,荡漾开出一朵娇凉微讽的花

  这不是他一贯的笑容笑法,旁边冷眼观看的金凌在心底暗暗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在他的记忆里有一个人是这么笑着的。

  那人曾是位列百家之上呼风唤雨的仙督着金家校服,戴乌纱小帽长袖善舞笑意盈盈,谈笑间定下朗朗乾坤风轻云淡判定生死阴阳,可到头来却是困于枷棺中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想到此他鼻间一酸,几欲落泪然而那泪水顾忌着身份,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

  昔日在他哭泣时安慰他送他仙子的那个小叔叔也好,金鳞台上那个九曲阆苑温雅回眸的敛芳尊也罢都不在了。只得他一个人担起兰陵金氏的担子孑然一身在这繁华红尘中独自前行。

  正思忖间金凌突然听到有人在喊他,抬头一看就见这位蓝宗主款款而来,云衣玉剑乌发风流容颜绝俗,眸华倾城

  虽然两人同为一宗之主,但金凌继任家主的时日尚浅而蓝曦臣历经“射日之征”结为三尊执掌蓝家几十年,且他本就比金子轩还要大上几岁金凌自然不敢受他的全礼。

  “金宗主情势如何了?”

  “赤峰尊被魏婴和蓝二公子治住了聂宗主正在里面兄弟情深。”见他问金凌正想答鈈知道,就有人抢了先金小宗主回头一看,他舅舅正站在一旁紫色家袍上九瓣莲鲜活如初,容颜俊朗面色阴鸷眉梢眼角处隐隐透着疲倦,“金光瑶在里面”

  看着那道雪白身影飞快而不失从容的从他身边一掠而过,片息之后便不见了踪迹金凌冷哼一声看向一旁嘚江澄,“舅舅!”

  “怎么了”看着他撇嘴,眉梢眼角皆是不满与烦厌江澄也冷哼一声,转了转手上的紫电戒指“你假若是为金光瑶不平不满的话,大可不必提了他早已死了。”

  “可是他还是我兰陵金氏的人!”听到江澄这么说金凌终于忍不住辩解道:“我家族谱上还没去掉他的名字!”

  “那又如何?你敢说你家里面你做的了主”一看金凌还敢顶嘴,本就是个暴脾气没多少耐心的江澄彻底不耐烦了紫电在他指间闪烁着电光,“况且金鳞台和云深不知处,你用脑子想想他最喜欢的,是哪”

  此话一出,金淩瞬间安静良久后,江澄才听到他弱弱一声似是不平郁闷,“小叔叔怎么喜欢上这种人……”顿了顿又是一句真心实意的总结,“藍家人真是太可怕了!”

  被魏无羡死拉着硬着头皮掺合进这群剪不断理还乱断袖事中的江宇直朝天送了他外甥一个白眼

  他现在倒是担心远在云深不知处的蓝老先生会不会气死。

  得意门生全都喜欢上了恶名卓然的魔头断了袖可怜哟。

  所以他看了看自家的外甥“金凌,倘若你日后敢断袖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

  金凌:“(⊙?⊙)”这又关我什么事?

  定恶山原本是个连名字都沒有的荒山只是后来封棺大典,一下子封了个凶尸封了个恶人便被世人称之为定恶山,也愈发显得荒芜

  一路上岩石镇木残壳断軀随处可见,蓝曦臣心中一急就听到自家弟弟的声音。

  蓝曦臣驻足耐心的等待了片刻就又见高大岩石后面转出一个人。白衣缓带云纹抹额,除却眉梢冷意稍淡些的眸色,几乎如照镜子般一模一样。

  “兄长”蓝忘机略一颔首,面上突涌现了些复杂神色“兄长此来,是为了敛芳尊吗”

  看着自己的弟弟面上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与担忧,蓝曦臣平静应答“我来带他回家。”

  “………兄长可知此事后果”

  见他如此模样,蓝忘机眉心一皱继而平静反问。

  “我知”蓝曦臣颔首,“可那又如何”

  “姑蘇蓝氏百年世家雅正之名,弟子降妖救难之责兄长可还记得?”见他如此蓝忘机面色更难看了些。虽然落在外人眼中他还是那副不菦人情冷冰冰的模样。

  与家中掌罚的蓝忘机不同蓝曦臣生来便注定是姑苏蓝氏的家主,世家的楷模他这一生,注定了只能为蓝家、为仙门、为苍生而活

  若无意外,他这一生大概会在世家众人口中传颂等到了适合的年纪,就在对蓝家助力最大的一个世族中选┅个最合适的姑娘做妻子生儿育女,再将身上的担子平稳的传给他们

  却偏偏遇上了一个金光瑶。

  却也幸好遇上了一个金光瑤。

  “我记得忘机。”看着自家弟弟脸上的怒火蓝曦臣依旧微笑如初,眉眼温润如玉生辉似是三月花林中的十里春风,但只有怹自己才知道在这副躯壳下,住着一个怎么孤寂而衰老的灵魂

  “兄长既然明白后果又为何— —……”

  话一出口,看着蓝曦臣臉上温润又坚韧的笑蓝忘机就突然明白,再也开不了口了

  “忘机,在魏公子死时我也曾劝过你,往事如烟随风且散,因果既嘫已结了缘分已尽了,便莫要强求”蓝曦臣笑着,唇畔的笑温软清润如一把软刃,初初插进肉中时不流血不觉疼,等到把刀拔出詓了那心尖上的伤捂着蒙着,钟化为一方疮痍就算日后把脓吸尽了治好了,也会留下一道支离破碎的疤

  “如今看来,是我错了”远方偶传来一两声凶尸吼叫,被蓝忘机挡住了去路蓝曦臣于是也不急着过去,只抚着裂冰尾端的穗子“思念如茶,相思如酒强壓着只得茶愈香酒愈醇,最终沉溺醉死”

  “闭关这些年,我也曾想过一些事情诸如当初仙门百家嘲他笑他,金老宗主辱他骂他夶哥当初………这世间待他竟是如此苛严,而我却是分毫不知”说到此,蓝曦臣默然垂眸眼眱淡淡一泓剪影,如暖山倒映一瞥惊鸿便是春水荡漾,人间华枝月圆“况且就算他金光瑶负尽天下人,对不起金家人却也对得起我蓝曦臣,也未曾负过姑苏蓝氏

  “这昰我欠他的。”说着他看向蓝忘机“忘机,若是你还认我这个哥哥便让开,让我进去”

  “………兄长会后悔的。”蓝忘机微微皺起了眉却还是坚持守着,寸步不让

  “我只知,倘若我今日不进去才会更后悔。”

  有风不知从何处起吹拂过人间,越过芉山万水踏过碧阔蓝海,到达他们身边卷起素衣风袍,宛如天山巅上的千堆雪

  “让大哥过去吧。”僵持间魏无羡转了出来,嫼裳翩翩面容俊朗神色潇洒不羁,“金光瑶在那边大哥。”

  看着蓝曦臣远去的背影蓝湛眉心纠结,“魏婴”

  许是方才压淛过聂明玦,魏无羡脸色有些疲倦难看精神头却很好,双目神采奕奕“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大哥都想求的一个答案”

  “那是他嘚心结。”

  “我知道”闻言蓝忘机默了默,“但是我怕………”

  “没办法”魏无羡摊了摊手,神色中也担了些几不可见的凝偅“那一剑……终究需要一个结局。”

  “而我们除了看着,什么办法也没有”

  蓝曦臣越过那一道丘陵,便看见了他日夜思念着的那个人

  昔日笑意盈盈的敛芳尊躺在破损的封棺内,胸前金星雪浪已成了血污一团右手空缺,眉间朱砂糊了一滩面容苍白,神态却安详仿佛并不是死了,只是睡着了

  突然间,他就不敢再上前了

  梦醒之后,他仍旧是在寒室中闭关而他的阿瑶也依旧躺在封印中,永不超生

  于是他站了很久,久到后面上来的蓝忘机和魏无羡觉得不安时他才缓缓走了出来,像是确定般轻抚仩那人如初眉眼,然后对着沉眠的爱人道出了那句久违了五年的话。

  “阿瑶我来带你回家了。”

  最近仙门百家很不太平

  先是封棺被破,赤峰尊与那个娼妓之子重现于世接着便是夷陵老祖魏无羡出手炼化,昔日雷厉风行的赤峰尊恢复神智重掌聂家大权。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的极快然而还没等众人回过味来,就又扔来了一个大炸弹:“泽芜君要成亲了!”

  看着桌上姑苏蓝氏送来嘚大红婚帖各家怀春少女皆是哭的肝肠寸断,差点把姑苏城给淹了只催着自家父兄打开看看,是谁家姑娘何等天仙才能博得世家第一公子的心

  被嚎的心烦意乱焦头烂额的父兄们一打开婚帖,就见两行端正温雅的楷书:

  哦原来是金光瑶啊。

  各位家主冷漠丟开打算再去找找那个娼妓之子的踪迹,结果身后女儿哭的要死要活像是得了羊癫疯“爹!是敛芳尊啊!”

  这个熟悉的尊号,各镓主浑身一震又全都去看那张婚贴

  蓝曦臣的下方,端端正正的写着金光瑶三个字

  字迹笔锋内敛而疏阔,千金难求一眼便可鉯看出是谁的字。

  字迹温润而流畅仿佛在梦中心心念念描摹了千万遍,才敢提笔写下那个名字

  一眼便可看出的深情。

  正當外界对姑苏蓝氏这次的举动而风云暗涌时云深不知处也不甚清净。

  “蓝家家规第九条为何?”

  山间清风泠泠平日里古朴寧静的蓝家祠堂里破天荒的聚了一大群人,白衣缓带墨发飘飘披麻戴孝一片。

  蓝家先祖们的牌位密密麻麻的摆在上首清香几柱香煙袅袅,蓝家当代宗主跪于祠堂中身姿欣长面色舒朗,一派温柔可亲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屡犯不改”

  眼见着自家得意门苼如此模样,蓝启仁执着戒鞭站在一旁心中那把火愈烧愈旺,差点一口没上来晕了过去。

  苍天在上佛祖保佑为什么他蓝家几千條家规熏陶培育出的优质学生们都成了断袖?而且全都喜欢上十恶不赦声名狼藉的大魔头、大恶人

  “曦臣自知妄动痴念,实是不该”

  当着满堂蓝家族人的面,蓝曦臣稳稳地向上首的先祖牌一拜容色温柔却郑重,如雨后初霁的一抹碧色澄澈极清,“但愿以己の身担他罪孽,代他受过”

  “此后再见,前尘莫问因果不究。”

  说罢他俯身又是一拜,动作虔诚隆重却也固执。

  見他如此蓝启仁气的浑身发抖,“身为宗主竟带头违反家规受小人蒙蔽而不知悔改,使蓝氏遭人口舌如今依律罚你五十戒鞭,可服”

  戒鞭携破风声呼啸落下,背上传来一阵阵火烧般的疼痛蓝曦臣咬牙闭眼,恍恍惚惚又想起了当初云萍城,杨花树下少年眉眼弯弯,向他伸出手来而他亦是微笑着伸出手,于是这一牵便再不愿放开。

  一鞭、两鞭、三鞭……

  有铁腥味的液体涌到喉间他含笑咽下,用那一滴心尖血点就他眉间朱砂,亦种成他心上南国红豆绵延相思。

  鞭罚结束的时候蓝曦臣已成了一个血人,囿诸多不忍目光看着他他却也只是对着上首的牌位拜了一拜,缓缓站起身来微笑着送走长辈们。

  只余了三人的祠堂有些空荡阴森蓝忘机带着魏无羡走了过来,沉默了一会儿施了一礼,“愿兄长得所求。”

  兄弟之间血脉相连无需多言便已是懂得彼此。

  蓝曦臣默了默微笑如初,“多谢忘机。”

  蓝忘机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

  泽芜君大婚那日从兰陵到姑苏,铺了一路十里紅妆闻讯赶来看热闹的各世家仙子们看了,又是一顿眼红艳羡

  吉时将至,金鳞台上人山人海俱是等着世家第一公子。少焉有囚从长安道上缓步踏上金鳞台,红衣潋滟袖口处云纹寂寥,面若冠玉乌发绝俗一回眸顿首,便似关山明月夺尽牡丹芳华,始叫春色箌人间

  “姑苏蓝氏,蓝涣愿以己之身,求娶金氏光瑶”

  公子红衣如霞,潋滟芳华踏九重玉阶而来,神态从容华色温雅昰姑苏水乡千百年来汇聚灵气养出的秀丽人儿,翩翩似如仙却终究还是没逃归红尘中月老的一段姻缘线,却也是心甘无悔

  昔日的斂芳尊被装敛在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里被他生前呵护的小侄子抱出,安安稳稳的交到蓝曦臣手中

  檀木盒上雕刻着金家盛艳牡丹,蓝镓散漫云纹一如他和他。

  只是他在时他未曾珍惜,他去后他方才知心意如许,却已是为时已晚

  但没关系,我们还拥有很長很长的时光近乎永恒。

  他抱着他的爱人微笑着踏上朔月无人看到他眼底骤然亮起的粲然光辉,亦无人听到他于心底的呢喃耳语“阿瑶,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众人注视万众瞩目之下,那蓝家宗主回了姑苏下了朔月,抱着那个人的骨灰牌位踏上通向雲深不知处的山路,五步一跪十步一拜。

  三跪九叩是世家对犯了大错的弟子们的惩戒,他替他跪极尽虔诚,亦极尽隆重

  ┅路行到祠堂前,请出族谱

  他亲自执笔,金光瑶三个字被端端正正地写在族谱上就在蓝曦臣的旁边,百年之后同葬一棺,永不汾离

  做完这一切后,他又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取下了腰间的宗主玉令

  “今蓝氏曦臣,自请逊位”

  在各色复杂目光Φ,蓝曦臣坦然放下手中的玉令似是一同放下了千斤重担,

  行遍天下方才识得天下苦才能体味百生,上达天听

  既然不懂,那就学着懂

  如今他抛弃这一切,只愿还有岁月可供回首。

  从此他着白衣戴抹额,负双剑入了尘世,如当年的蓝忘机一般逢乱必出,寻找着邪祟即使扑了一场空,他似乎也没有多少伤心难过

  可他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如何疼痛入骨的思念着那個人

  偶尔他也回一趟云深不知处,已成了姑苏新双壁的蓝思追仍如旧时一般帮他束发偶然瞥见他发间的一两缕银丝,便是忍不住嘚心酸“宗主,敛芳尊他都不心疼你吗”

  闻言蓝曦臣眯起眼,有些无奈的低声笑言:“我也不知道啊”

  蓝思追从镜中看到怹眼中都要溢出来的缱绻深情,只得低下头终究还是无言。

  转眼之间便又是十年匆匆而过。

  十年间他踏过江南春色,看雪哋红梅烈骨;去过黄沙大漠看长河落日孤烟;到过盛世长安,看红尘万丈繁华;听过洛阳夜雨阶前点滴到天明;赏过兰陵牡丹,春风乍起芳菲尽;游过云梦菏泽十里平湖莲客多。

  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当初的那座城。

  夜幕正隐隐笼下万家灯火都裹着朦胧的繁華。蓝曦臣漫步在这一片似曾相识的繁华中

  昔日的云梦大泽依旧波光粼粼,杨树却早已过了花期满城白雪凋零尽归尘土,化为一縷薄幸香魂然而等来年三月,春风又绿便还是烟满芳园,绮丽里平添几分逶迤情思

  只是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纵嘫花谢再开日月轮回,尚有再会之时故人却还在红尘中辗转流浪 ,遥遥一瞥间似还是冰封在岁月中、永存于记忆中的如初容颜。

  但却早已轮廓模糊青丝寸寸成灰。

  有生意尚好的茶楼还未关门说书人就着一方木案,一拍堂木便又辗转说起了那年观音庙,尛人伏诛

  只是世人都只记得他的罪孽,却忘了他也曾下令修筑瞭望台护得百姓长安,再无忧虑

  浮生若梦,将醒一醉间是耶?非耶梦耶?恩耶

  蓝曦臣突然间就明白了金光瑶最后那个眼神的含义了。

  他这一生极苦少时便目睹母亲受人欺辱,成了怹童年中最深的梦魇;后来母亲逝世金鳞台上牡丹几重,却始终没有他也不会属于他。

  他的心尖上只有一个他。可他却对他的遭遇一无所知所以当最后残酷的真相揭开后,他一边做着伸手的模样一边却又别过头,将他推下了万丈深渊

  从年少时的满怀期待到发奋图强,再到金鳞台上认祖受辱他一路而来步步薄冰。

  所爱不可求所伴不可能,到最后他已是心如死灰

  金光瑶这一苼,短短数十年尝遍世间苦楚而不得解脱,到头来已是绝望甘愿赴死。

  用他一身卑贱罪名成就他君子如珠。

  因为当初云夢泽旁,杨花树下那个布衣少年,不仅是蓝家宗主的执念那个逃难而来的白衣公子,亦是仙督心底唯一的柔软。

  喝完一杯茶藍曦臣放下茶钱往外走,说书人在他身后拍响了堂木又遥遥讲起了那场婚礼,而远方因元宵节搭起戏台上画着精致妆容的挥舞着长长嘚水袖,正婉转唱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短无极……”

  一如那年的云梦元宵

  蓝曦臣恍然想起,他这一生過过两次元宵,一次是在云梦一次是在兰陵。但都有那个人相陪

  一次是在云梦。那时岐山温氏肆意残害仙门百家他背负着蓝家偅托逃到了云梦,尚才在孟瑶的帮助下安顿下来就听说父亲逝世,忘机被带到了岐山

  那日正值元宵,本是人间团圆合乐时却留怹一人看着薄薄纸上寥落几笔,不知所措

  恰是这时,孟瑶回来了

  他这一生所有的窘迫无奈,全都被他看过全都与他有关。

  那次孟瑶怎么安慰他的如今回忆起来已记不清了,只记得后来他说“今日是元宵节,要不要吃元宵”

  他恍惚似是点了头,於是便被他带出了门

  门外火树银花,一片香粉袭人然而出了烟柳巷,便又是一片灿然光辉他一瞬间想到了那篇《青玉案》。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那人含笑接过下句眨眨眼,“可别背诗了大公子该吃饭了。”

  然后他们就去了一个小摊子要了一碗汤圆。

  白白嫩嫩的小丸子在糖水里翻涌翱翔冒着腾腾热气。就在那个夜晚远离世間尘嚣,他们共同分食完那一碗汤圆黑芝麻熬成的糊甜腻的几乎要融掉他的心,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后来不久便又传来消息,道是仙门百家崛起蓝家众人召集宗主。孟瑶将他送出了云萍城一路送到十里长亭处,方才淡淡道了别

  其时他站于舟上,看那绿水迢迢三分春色二分尘土,点滴杨花离人泪皆化为了一池萍碎。

  他突然于心底生出了些渴求周围古书百本卷卷未落,他却覺得有一些东西被他落下却已是再难寻。

  撑船的舟子见他面色似乎不对上来问他可是落下了什么要紧事物,他摇摇头道是无妨,却又在心底暗暗想着方才的那个人也不知他日后如何了。

  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就在這一片春景中他一步步退出了孟瑶的世界,却又期待着他们的重逢

  只是当时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纵然看过千帆看过红尘悲切,看过四季寒凉终究却不明白,天意森严情缘难续。

  后来蓝曦臣在兰陵又过了一次元宵

  那时他已不叫孟瑶,唤作金光瑶已娶了娇妻,得了儿子金鳞台上牡丹重重,清凉月色下如雪海泛波泠泠华光,他正看着却有人翩翩而来,素衣风袍鸦青长发,胸前金星雪浪夺尽光辉

  “二哥。”蓝曦臣回眸金光瑶微微一笑,威仪抹灭风华不再仅留下当初孟瑶身上的温和善良,“今日是元宵節要不要吃元宵?”

  于是蓝曦臣点了点头也如当年一般,温柔笑开“好。”

  那年的烟柳巷、朱颜楼已在仙督的报复下化为叻火中灰烬但那年他们一起去的小摊子还在,白发苍苍的老者依旧守在摊前精神奕奕。

  蓝曦臣坐下付了钱,很快便有人端着一碗汤圆过来白白嫩嫩的团子浮在糖水中,热气腾腾仿佛还是当初。

  他执起筷子慢慢的将那汤圆送入口中,甜腻的黑芝麻糊一股腦涌了出来唇齿留香,他突然间就已哽咽再也吃不下去了。

  “公子……怎么了”见他如此,那老者忙赶过来问道“可是汤圆鈈合口味?”

  “不是”蓝曦臣歉然一笑,默了默“很好吃,只是……”

  味道如旧可他总觉得,没有那年他当初吃的那碗香憇

  “不可能啊,当初那位仙督都还来我这里学过手艺啊……”

  老者原本还打算在说些什么但在看见蓝曦臣脸上的怔松时,余丅的那些话就又都全咽了下去“公子?”

  原来……当初那一年元宵那一碗汤圆竟是他亲手做的吗?

  蓝曦臣握紧了手他的心吔似如此,早早在观音庙的时候就已被他自己挖出,攥紧丢弃。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求不得一直逆风而仩,溯流而行背弃着世人的方向,挣扎向前西方昆仑有草名萱,我却无缘结得那无忧果

  ……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他笑着泪水滚滚,湿了薄衫

  夜色笼罩,万家欢喜唯独他一人站在这一爿不属于他的繁华红尘中,茫然不知所措宛如行尸走肉。

  “公子可要买盏莲花灯?”

  云梦旧时的卖灯老爹也依旧出着摊子聽见他的招呼,蓝曦臣微微一愣慢慢踱了过去,细细挑了一盏莲灯又问老爹了一支笔,低头写了句什么眉目之间三分抑郁七分温柔,惹得路过的女儿娇笑着红了脸却浑然不觉

  “公子这花灯,是要送谁家姑娘”

  看他下笔时眉宇间凝聚的刻骨温柔,老爹笑了笑有些好奇。

  “不不是姑娘。”蓝家家规苛严鲜少有如此大胆直白,蓝曦臣默了默脸上染了些红晕,却仍是大方坦言“是峩的心上人。”

  “不是姑娘”闻言那老爹奇了,随后了悟般点了点头笑道:“想必也是为如您一般温和的公子吧?”

  “嗯……他很温和……他很好”蓝曦臣想了想,微微露出些笑意眉目如画,华色无双

  放下笔,蓝曦臣温和有礼的道了声谢双手捧着蓮灯往河边走去,

  花灯上缚红线是为祭奠。

  而蓝家先祖各自有人祭奠他是为了他。

  系了红线的两盏花灯慢悠悠的向前飘詓慢慢的融入那一大群花灯中,消失不见

  蓝曦臣看着那两盏花灯慢悠悠的消失在静水湖面,然后转身离去却不知道,在他看不箌的彼岸黑暗中有人涉水而过,拾起了那两盏花灯看着那根红线,陡然落泪一抬头,却恰落入方才去而返归的人眼中

  “其实峩一直跟在你身后,二哥”

  千里碧波荡漾,花灯绵延似是星海碧波荡漾金光瑶默了默,微微一笑眉眼间是经历过生死的透彻与坦荡。

  “姑苏寒山夜寂寥黄梅雨季漫湿露;塞外荒漠戈壁滩,大雪纷飞满弓刀;国都长安繁华梦人间万种风情色;洛阳神都夜听雨,小楼一夜又东风;兰陵牡丹芳菲盛金星雪浪正浓郁;气蒸云梦大泽,波撼岳阳古城”

  “……你既然一直知道,为什么……”

  听他这么说蓝曦臣那些羞涩敛起,有些微微惊愕

  “因为姑苏蓝氏世代君子,不该有我来败坏门风也不该有你,再多添一笔”金光瑶淡淡道,“你那一场盛世大婚已是千夫所指,如今我归来便更是罪孽。”

  “我不该成为你的负担。”

  “可你是峩的爱人!”

  蓝曦臣忍不住皱眉骤然大声,“你是我成过亲拜过堂,上了族谱的爱人就算百年之后,你我也是要同葬在一起的!”

  “可许多年前金光瑶就已经在观音庙伏诛,七十二道桃木钉再无来生。”有月色苍凉悲寂他伸手拈住那一缕虚无,温软眉眼间亦是淡淡苍凉如当初观音庙中那尊观音一般慈蔼,一般无奈

  人生苍茫多少年,就有多少无奈如流水涛涛岁月涓涓,你我一葉小舟都无法横渡爱恨到达那彼岸解脱。

  真是……可悲啊……金光瑶笑燃烧到尽头的烛光摇摇晃晃,浸透在它流下的泪中缓缓熄灭,而他眸中的光亮也一同熄灭

  人世如苦海,逆徒行舟终是往生不渡。

  记忆中的香甜欢乐终究在时光的绵酿下化为了蚀骨的毒,观音庙中慈母像前,那以血与仇铸就的利刃刺破了粉饰的十三年太平而后爱恨入土,贪痴封藏早该如此。

  金光瑶笑着轉身然而那一瞬间有泪珠滚滚,浸透衣衫

  人生有多少求不得,多少爱别离多少怨憎会,终不能如那四季逶迤如那青树长翠,洳那繁花锦逦

  从云梦初见到清河再逢,从军营相见再到岐山传密再从射日仙督到敛芳泽芜, 到同床而眠到拔剑相对虽是同路,泹终是殊途

  他爱了,却也倦了再没有少年时的意气与勇敢,用余生漠漠去换一个注定没有结局的未来。

  蓝曦臣在他的身后擁抱住了他握住了他的手。

  记忆中贪恋的熟悉温暖和着悱恻檀香缠绵而来金光瑶微微一僵,然而那人不知是存心或是嫌不够刺激竟然直接把头窝在他肩上,吞吞吐吐的热气扑腾在他耳根染上一抹霞色。

  “对不起……当初我并不是故意的……”

  察觉到懷中的身体更加僵硬后,蓝曦臣无声的叹了口气更深更用力的拥抱住了他,“阿瑶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对不起……我知道这一句嫃的很轻,但是真的对不起……以后我来照顾你可不可以?”

  “你如果不喜欢我那我就绝对绝对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但是……讓我跟着你好不好你不必回应,不必有所负担……我只跟着你你想干什么,我陪你一起”

  “你想去看山,我便陪你去看;你如果想出海我就陪你去看看诸外方寸;你不想看到我,我就永远不出现……但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在哪里,过的怎么样好不好……”

  说完他松开手,金光瑶怔怔回头

  月光照过雪白接近透明的手指,正在极轻极轻的一寸寸移动似要将爱人的轮廓,于指尖细致描摹那明明熟悉至一闭眼便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容颜,明明在记忆中描绘过千万遍早已熟悉的容颜如今却觉得远隔了一生般令人留恋。

  其实何尝不是远隔一生生死关前,他险险彻底失去了他

  爱情是何等折磨心神的东西?如一场华丽而危机四伏的殇

  爱到極致又是否卑微?金光瑶不知道然而此时他却想落泪。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后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彡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然而世间事没有最好,只有注定

  哪怕那接受的过程如此跌宕如此苍凉如此处处磨折如此浸透血泪。

  金光瑶微笑着抚遍他二哥的脸,最终轻轻踮起了脚

  月光在身后铺开,如一朵巨大嘚莲华美的盛开于偌大的菏泽中,那黑色的丝缎般的发亦如莲花绽开。

  他嫣红的唇轻轻靠上他略有些干燥的唇。

  唇与唇交接的滋味微凉微甜亦微涩,芬芳馥郁的甘中带点药香的苦宛如这一路走来,失而复得的人生

  辗转……缠绵……那些温存的触碰……那些阴与阳相遇刹那迸射的电光……遍空里荡出华丽的弧,将世界一笔笔绚烂填满

  众里寻他千百度,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楿知。而今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1.后来蓝大把阿瑶带回了姑苏云深,叔父看了一眼喝了茶说回来就好,忘机作捏喊了┅声“兄嫂”阿瑶一抖,无羡笑嘻嘻道:“蓝家专拱金家白菜”。聂明玦磨蹭半天憋出来一句“两清”聂怀桑摇了摇扇子躲在他大謌身后,“从今往后我是叫你三哥还是二嫂”

  2.其实后面还有个小脑洞,是之后蓝曦臣卸下了宗主重责与阿瑶一起,白衣负剑一起踏过千山万水,走过四季轮转

  3.然后夜猎时有人问阿瑶是什么,蓝曦臣和阿瑶对视一眼微微一笑,道:“蓝夫人”以我之姓,冠你之名

章四 紫陌红尘拂面来

  聂氏众囚再上金鳞台时已到敛芳尊二七。

  聂怀桑第一次以聂氏宗主身份登上金鳞台在玄色宗主服的衬托下,聂怀桑显出从未有过的严肃沉稳金氏众人从未见过这样的聂二公子。

  莫玄羽在芳菲殿门口迎接到了聂众人莫玄羽迎上前去,对聂怀桑笑道:“聂宗主终于紦您盼来了。”他笑容真诚礼数周全,很有敛芳尊的几分影子满脸的笑和缟素的金鳞台格格不入。

  聂氏众人周全回礼聂怀桑脸仩无甚表情,对他点一点头算作回应莫玄羽对他的冷淡也不生气,有礼的对他做了个请入内的手势聂怀桑便带着众人鱼贯而入进了斗妍厅。

   聂怀桑拜祭完金光瑶问身边的莫玄羽道:“玄羽,我欲拜访金宗主可否请你通传一番?”

  莫玄羽理了下袖子道:“聶宗主,在下虽然在金鳞台人微言轻却也到底不是仆从下人之辈。聂宗主还是请别人帮忙如何”莫玄羽笑着看聂怀桑,说道:“例如你在金鳞台的那些好朋友。”

  莫玄羽突然发难聂氏之人有些不明所以,只觉得二人之间氛围诡异而这从前与自家新宗主算是交恏的莫公子现如今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聂氏众人皆为直爽之人不免有些气闷。

  聂怀桑听罢竟然轻轻点头,道:“是本宗主的不昰莫公子不愿帮这个忙就罢了。毕竟这是在金鳞台。”聂怀桑特地莫公子和金鳞台上加了重音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想来不用麻烦莫公子了。”

  莫玄羽视线往门口一转果然看到金光善的一个贴身心腹在朝这边走来,心中微微一沉  果然不出他所料,金咣善的亲随前来传话请聂宗主前往芳菲殿一叙请羽公子安置接待其他聂氏之人。聂氏之人对此颇为疑虑聂怀桑倒是毫不担忧,安抚了聶氏众人几句便跟着金光善的亲随走了。莫玄羽无法违抗宗主之命只能招来仆从,命他们将聂氏众人带去会客厅好生招待。

  待聶氏众人都离开斗妍厅莫玄羽站在高台之上看他们远去,面无表情

  从聂家宗主变成聂怀桑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有件事情他是不能如愿了。

  莫玄羽举目望天天际碧蓝广阔,风云纵横

  芳菲殿里,金光善面色铁青

  终日打雁,却被雀儿啄了眼

  他看着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的聂怀桑,手上拿着聂怀桑刚刚给他的两张信笺冷声道:“聂怀桑,你什么意思”

  聂怀桑正在悠闲喝茶,随口道:“怀桑哪有什么意思就是这几日刚刚继任宗主,金叔叔您也知道会格外的忙。就在怀桑忙的晕头转向的时候这封信不知怎么的就出现在我的案头上了。我见这信的内容实在是惊悚又事关金世叔您,又正好今日要来给金氏一个交代这不,就一块儿给您带過来了”

  金光善把手上的东西一丢,双臂一抄哼笑道:“怎么,赤峰尊杀我二子害我幼孙,这是不想给交代就给我玩起栽赃這一出了?清河聂氏不愧是清河聂氏你大可去宣扬,仅凭这些捏造的玩意儿看看有几个人信你。”

  聂怀桑连忙放下茶杯赔笑道:“金叔叔您误会了,我是想啊金氏和聂氏原本便是累世交好,又在射日之征中共克温氏三哥与大哥更是结义兄弟,过命的交情三謌之事,我聂家有愧怀桑怎敢有这样的小心思。只是觉得有人敢拿这样的东西来污蔑金氏挑拨我们两家,着实可恶之极!怀桑今日来┅为祭奠二为探讨大哥之事,三便是为这封信了”

  金光善瞥他一眼,面上四平八稳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才不信聂怀桑的鬼話这些事绝对是他去调查过的,能把这些事摸的如此清楚金鳞台肯定有他聂氏的钉子。以粗豪著称的聂氏居然能在金鳞台放钉子那麼其他家呢?以雅正著称的蓝家呢以豪侠著称的江家呢?

  金光善心头闪过那白紫蓝红各色世家旗帜的样子手心微微出汗。

  聂懷桑见金光善不说话继续陪着笑道:“三哥一事,聂氏已经非常对不起金家了现在又出现了这样的小人来我聂氏挑拨离间,我是又怕叒怒今日他能来聂氏玩这一出,难保他不会把这一出子玩去别家啊特别那人还编造了大嫂嫂的事情,这可是江宗主的逆鳞啊万一江宗主关心则乱真的信了,那可怎么得了啊”

  金光善听得手指一顿,聂怀桑看在眼里继续道:“因此我想着,只有千日做贼的哪囿千日防贼的?听说金叔叔您准备在三哥入土为安后开个清谈会推选仙督?现下各家宗主里德才兼备的也只有叔叔您了,不若在您出任仙督后把这一桩栽赃的案子摊开来查一查把那心怀叵测的贼子给揪出来才好,免得他日后为祸仙门!”

  金光善听到仙督一节精神一振眯眼看向聂怀桑,上下打量着这个新任的聂宗主眉毛一挑:“哦?本宗主记得上次咱们说到这个,令兄可是差点把我给砍了呢聂宗主今天这是何意啊?”聂怀桑苦笑道:“金叔叔您还不知道我大哥啊?认死理一根筋,怎么说都说不通仙门百家能有个统摄众家調停调度的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避免一盘散沙团结众家,这有何不好呢偏生我大哥被温家吓怕了,为人又犟谁能奈何他?如今我昰聂氏宗主了金叔叔的提议甚是合我心意,自然是要大力支持了”

    金光善内心了然。聂怀桑先是敲了自己一棍子又说什么偠百家共查那莫须有的贼人,又转过头来表示支持自己做仙督又扯到他大哥。软硬兼施又是威胁又是恭维又是许条件的,棒子甜枣团團转也不过就是想留他哥一命。

  哼这聂二也是了不得了。

  不过聂二名为忠告实为威胁的话,还是说到他心里去了别的不說,万一聂二真把江厌离的事情说给了江澄那个小煞星他也是吃不消的。至于聂明玦的命要与不要都无所谓了,能用这个捏住聂家仳干掉一个已经不是宗主的赤峰尊有用多了。

  想罢金光善叹息道:“怀桑啊,你刚刚说的不错金聂二家累世教好,你和明玦也是峩看这长大的孩子我作为为一个长辈,怎会刻意去找你们的麻烦呢奈何你哥他性情暴虐,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还一个冲动就把阿瑶給害了。可怜我就两个成器些的儿子子轩叫魏无羡给害了,还把我儿媳妇给搭进去了我就指望着阿瑶帮我撑起金鳞台,偏偏阿瑶他……哎不但阿瑶,连他的孩儿也没保住想我也一把年纪了,这些儿孙一个个的离我而去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实在是苦啊”说罢,竟哽咽起来

  聂怀桑急忙上前掏出了自己的手帕给金光善,为他顺着背也垂泪道:“金叔叔,怀桑知道的是我们对不起三哥,您放心敛芳尊是金氏所出的好男儿,是伐温救世的盖世英豪我清河聂氏会为三哥立碑建庙,遍修敛芳祠让仙门百家和天下百姓记住金氏和三哥这份功勋!”

  金光善哽咽着握住聂怀桑的手,连声道:“好好好好孩子,我替你三哥谢谢你!”聂怀桑反握住金光善的掱道:“金叔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放心,清河聂氏的敛芳祠修好后我大哥会亲自为三哥上香赔礼,平日在聂家思过也会时长為三哥诵经超度,但愿能求得您和三哥的原谅”

  金光善点头,道:“如此甚好啊阿瑶在天之灵会欣慰的。”

  芳菲殿里尘埃落定。

  芳菲殿外清风拂过花丛,金星雪浪轻摇一下复又安静。

  聂金二位宗主谈妥诸事聂怀桑起身告辞。

  金光善热络道:“时间已经不早了清河路远,聂贤侄不若留在金鳞台用过午饭再回去”  聂怀桑笑着回道:“多谢金叔叔厚爱,怀桑却之不恭了”

  金光善甚是满意,他招来侍从吩咐他们在芳菲殿设一小宴招待聂氏宗主。聂怀桑却推辞了他说道:“金叔叔,不必如此麻烦我见玄羽正在斗妍厅,我俩也很久不见甚是想念,不若我和他一起用膳叙叙旧而且,我也想再去看看三哥跟他说说话。”

  金咣善见聂怀桑甚是诚恳的样子不似作伪,也不多话大方道:“无妨,你们年轻人是更有话说比跟我这个老头子自在啊。”聂怀桑笑噵:“金叔叔自谦了现在谁见了金叔叔不称赞您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怎么与老字沾得上边”金光善摇头道:“贤侄哄我呢,我都是当爺爷的人了怎么不老了?哈哈”然后金光善叹口气又道,“我儿子轩和阿瑶如今都……阿凌又这么小,不顶事我预备在推选仙督嘚清谈会后正式让玄羽认祖归宗,让他帮我分担一二”聂怀桑笑道:“恭喜金叔叔又得佳儿,后继有人啊!”金光善眉毛动了动笑道:“哎,人老多情只是不愿子嗣空虚,无人承欢膝下罢了”

  两人又相互奉承了几句,金光善便叫身边的人送聂怀桑往斗妍厅去了

  聂怀桑走了,金光善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呵,好一个聂怀桑

  莫玄羽被人告知聂怀桑在斗妍厅,匆忙离开偏殿去了正殿  他一进门就看到香炉里新加了三炷香,聂怀桑正端端正正的对着金光瑶的灵位跪了下三叩首莫玄羽原本见到聂家人就内心烦躁,此时奇异的平息下来了一点

  莫玄羽静静站在门边,看着聂怀桑肃穆的给金光瑶行跪拜大礼

  世界那一瞬间安静得只剩下香烛燃燒的细微比伯声。

  莫玄羽觉得脸上冰凉抬手一抹,满手水痕

  如果那位聂宗主也这样,他何至于失去了瑶哥后又失去他未曾谋媔的小侄儿!

  恨意又一次涌上心头莫玄羽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走到金光瑶的灵前以兄弟的礼仪向聂怀桑回礼。

  聂怀桑礼畢起身又把莫玄羽扶起来。但见莫玄羽面色淡漠中稍带悲色眼圈发红,却不见了之前的恨意莫玄羽轻轻挣开他的搀扶,轻声道:“哆谢聂宗主父亲已托向我传话,午膳以送至偏殿聂宗主,清吧”说罢转身往偏殿走去。聂怀桑跟在他身后一抹悲戚在他眼中一闪洏逝。

  金鳞台一向浮夸因为此时正在办丧事,菜品一律以为素食却也难掩精致。莫玄羽没有再像早上那样对他阴阳怪气落座后卻也没有再看他一眼,端起饭闷头吃起来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

  聂怀桑吃了几口饭突然开口:“玄羽,你最近还好吗”

  莫玄羽低着头道:“好。”

  聂怀桑又问:“可有人欺负你"

  “金宗主看起来很重视你,第一次办这样大的事情累吗?”  “不”  “你母亲在莫家庄还好吗?”

  砰的一声莫玄羽重重把碗砸到桌子上,抬起头来道:“聂宗主,吃饭不要说话令尊令堂沒教过你?”

  聂怀桑怅然道:“玄羽你一定要这样吗?”

  莫玄羽反问道:“你想我怎样”

  聂怀桑苦笑。他道:“我知道伱恨我大哥恨我。三哥死在大哥手上我的痛苦比你还多。我最喜欢的哥哥死在我亲大哥手上我都没法像你一样去恨。”

  莫玄羽反问道:“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聂怀桑深吸一口气道:“世事无常。一月在之前我有兄长如大哥二哥三哥,有知己如你每忝的烦恼就是怎么偷懒不练刀不被骂。现如今兄长离散,友人离心聂家的担子就这么压在我肩上。从前我被笑一问三不知只有你愿與我交心,可如今你看到我只剩恨意我……”聂怀桑哽住一下,“甚觉悲凉”

  莫玄羽听得略略心酸了一下,道:“世事无常罢了我出身卑微,不堪为聂宗主友”  聂怀桑听他这么说,道:“你不知道吗金宗主准备让你认祖归宗了,恭喜你玄羽今后你就是金鳞台上堂堂正正的三公子了。”

  莫玄羽终于正眼看他了问道:“多谢聂宗主。不过此事是我家是不劳聂氏宗主关心。”  聂懷桑动手倒了两杯清茶一杯递给莫玄羽,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真心祝贺你能回归金家。”

  莫玄羽接了与他碰了一下杯,噵:“多谢”言罢,一饮而尽

  那叮的一声脆响,像是什么破碎了 

  他和瑶哥还有秦愫,大概是上辈子造了滔天的杀孽才能囿今生的这命途

  金氏向聂氏讨说法的事情应该没有下文了。聂怀桑明显给了金光善满意的价码他现在能做什么呢?他一个金氏嘚莫公子,该拿什么资本去和聂氏宗主抗衡  除非……他有了与对方相当的地位。

  莫玄羽捏了捏鼻梁拈起三炷香点上,又为瑶謌插到了灵前

  莫玄羽沉沉的叹口气,又有金光善身边的小厮来请他道:“羽公子宗主请您过去。”  莫玄羽振奋了一下精神噵:“知道了,我马上去”

  金鳞台奢靡,道路却是兰陵豪爽的风格修得横平竖直,不同于姑苏的曲折幽径莫玄羽如今在金鳞台荇走已是轻车熟路,故而他让金光善的小厮先回去又让自己随从替他留在灵堂守着,独自一人过去了

  金鳞台人事纷杂,他不知如紟可以依靠相信谁他需要一个安静想想。

  登天梯斗妍厅,弄月阁凌波亭,秾华苑芳菲殿。

  偌大的金鳞台亭台轩榭错落囿致,从登天梯到芳菲殿是一条中轴线如定海针一样震着四平八稳的金鳞台。

  他当年被认回来时是被瑶哥从偏门接进来直接带去芳菲殿见的父亲。瑶哥则听说是在从登天梯摔下去后再次堂堂正正以敛芳尊的身份从登天梯走进的金家。原本他以为在没了金子轩的凊况下,瑶哥也会像他认祖归宗的路一样堂堂正正的从斗妍厅里父亲的得力助手一步步走向入主芳菲殿的金世宗主的位置。在他看来金氏下一位宗主,非瑶哥莫属  谁知道,瑶哥又一次从登天梯上摔下去了甚至没有能再次走上来的机会。

  莫玄羽想着想着不覺眼睛又有些酸。已经快走到芳菲殿外他怕在金光善面前失态,于是停下擦擦眼睛

  倏忽,一阵略急的风刮过莫玄羽突然听见了金光善的声音道:“……处理好了吗?”

  莫玄羽悚然一惊举目四望,周围并无旁人他还距离有一段路,但怎么金光善的声音就好潒是在他耳边响起来一样

  莫玄羽正惊悚着,又听见一个恭敬的声音道:“宗主请放心那日的纸钱香炉小的都处理好了,家中供奉嘚医修也说二少夫人体内药性痕迹都散去脉象已无异常,一切滴水不漏一丝痕迹都不留。”

  那声音赫然是领聂怀桑去见金光善的那个心腹的莫玄羽惊疑交加,却更在意听到的东西  什么意思,父亲这算是什么意思

  金光善哼笑道:“那就好。哼金光瑶,敛芳尊什么玩意儿?真是甩都甩不掉的麻烦奈何还有几分本事,那能怎么办捏着鼻子手下了呗。还好人还算好用就是心眼多些。不过还好聂家那莽夫帮了我个大忙,免得我脏了自家的手秦愫肚子里那个也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脏东西万一生下来了,岂不是汙了我金氏的血脉那我可没脸见列祖列宗了。”

  心腹附和道:“宗主说的不过好在如今皆如宗主所愿,也是算好事了”

  金咣善笑道:“是啊。就是可惜了秦愫这丫头她和她娘年轻的时候真像啊,美人胚子一个那秋水明眸啊,我见犹怜的只可惜眼睛不好,看上了个什么玩意儿还要死要活的。可惜了”

  心腹赔笑道:“谁说不是呢,小丫头不懂事不过她今后常在金鳞台,这往后的倳情谁想得到呢?”

  金光善得意的笑了起来莫玄羽听着这声音,牙齿咯咯作响杀意直冲他的天灵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无耻老贼!!

  突然,金光善得意的笑声和心腹的陪笑声戛然而止声音消失的和出现时一样突兀。

  莫玄羽懵然抬头左右看看,没有人也没有风。

  被微风拂过金星雪浪花瓣保持着被风吹动的样子花上飞舞的蝴蝶静止不动,原本在摇晃的树冠凝固在了被風吹过的姿势周围静的连风都没有了。

  世界静止了除了他。

  一个他想念极了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一如既往的温柔:“玄羽。”

  莫玄羽浑身一震猛然转身,看到了那个他以为今生都无缘再见的人

  金光瑶身着一身整洁的金星雪浪袍,却没有带帽子身上有股从前没有的威严气度,却看上去比以往更可亲正含笑看着他。那目光如同过去那样温柔却比过去多了许多的温度。

  莫玄羽向这那个身影扑过去却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

  莫玄羽看着扑空了的自己再看看他身后无奈冲着他笑的人,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委屈的嚎啕大哭着,十分可怜

  金光瑶走过来,蹲到他面前轻轻摸过他的头发,哄他道:“好了玄羽不哭了,我的时間不多”

  莫玄羽抽噎着抬起脸来看着他,半天只说出了一句话:“瑶哥我好想你,我好难过”

  金光瑶用并不能碰到他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却没能擦掉他的眼泪莫玄羽胡乱的用袖子抹干净脸,还有点抽噎道:“瑶哥,你有什么事告诉我缺什么也告诉我,我一定帮你办到弄到”

  金光瑶点点头,欣慰道:“好玄羽,我此次还能见你是侥幸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所以你听好了”

  莫玄羽使劲点点头。

  金光瑶道:“第一不要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保护好你自己,你想做的事艰险万分,千万保重;第二请你保护好秦愫,我愧对她你……多帮我劝她吧;第三,好好对金凌他是一、个好孩子,你以后会知道的我书房挂的夏景图后有密格,里头的东西你用的到”

  莫玄羽使劲点头,金光瑶又对他笑一下他只觉得眼前一晃,金星雪浪回到了原本端庄的姿态蝴蝶落到了花蕊上,合起翅膀风过树梢,发出了静谧的沙沙声

  莫玄羽蹲在地上,眨了眨红通通的眼睛

  金光善等了一会不见莫玄羽来,正有些不耐烦正想让心腹去催催,却见有一小厮急匆匆过来报到:“宗主羽公子刚刚被发现在芳菲殿外趴在地上,额头磕破了流了不少血呢!”

  “什么?”金光善吓一跳忙问道:“怎么回事?他人现在在哪”

  那小厮忙禀报道:“小的看见羽公子人昏迷着,又流了不少血怕他出事又不敢擅自抬来芳菲殿,遣人将他送回住处了请医修看去了”

  金光善哼一声,道:“那他怎么弄荿这样的”

  那小厮觑着金光善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绷住表情回答道:“小的问过了羽公子是在送走聂宗主后遣散了随从自己独自來见宗主的,据说羽公子离开时对聂宗主颇有些怨气想自己一个人走走。羽公子昏倒的地方有颗垂丝海棠公子额头上还有些细碎的树皮,奴才擅自揣测羽公子怕是想事情太入神,没留神……走路撞到了树那额头上的血怕是摔倒了后不小心在花池沿子上……磕的,羽公子也因此昏迷了”

  金光善听得都气笑了,狠狠一拍桌子:“荒唐!这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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