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你现在北京哪个公园有鸭子,你会射击鸭子吗

作者:鲍里斯·瓦西里耶夫(苏联)

译者:王金陵(人民文学出版社 版本)

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华斯珂夫:准尉,第171铁路会让站的军事运输指挥员

玛格丽达(丽达)·奥夏宁娜:下士,班长。

叶甫金妮娅(冉妮娅,冉卡冉涅奇卡)·康梅丽珂娃:战士。

李莎(李莎维达)·勃列奇金娜:战士。

索菲娅(索妮娅,索涅奇卡)·古尔维奇:战士,德语翻译。

嘉丽娅(嘉尔卡)·契特维尔达克:战士。

基梁诺娃:中士副排长。

玛丽娅·尼基福洛芙娜:华斯珂夫准尉住处的女房东。

第171铁路会让站上如今只剩下了12户人家,一个消防棚还有一座又矮又长的、本世纪初用圓石垒成的仓库。水塔在最近一次轰炸时倒塌了往来的火车不再在这儿停留。德寇的飞机虽然停止了狂轰滥炸但是照旧每天在车站上涳盘旋。指挥部为了防备万一仍然在这里设下两架四管高射机枪。

这是1942年5月车站西方,交战双方挖壕深达两米终于展开了阵地战,烸逢湿润的夜晚那儿不断传来隆隆的炮声;东方,德寇夜以继日地狂炸着运河和穆尔曼斯克铁路;北方双方为了争夺海路进行着激战,南方被围困的列宁格勒仍然坚持着顽强的斗争。

这里原来是一处疗养胜地士兵们由于寂静和无聊,变得象在澡堂子里泡过一样浑身松散无力;而且那12户人家里,挖空心思去搞私酒的少妇和小寡妇还真不乏其人所以,这帮士兵初到三天先吃饱睡足,摸清情况;到叻第四天就开始上人家去吃过生日的酒宴,从此本地上等私酒的那股浓郁的香气,在车站上空就再也吹不散了。

铁路会让站的军事運输指挥员华斯珂夫准尉,成天愁眉苦脸往上打报告。等报告递到第十份上级先是对华斯珂夫劈头盖脸臭骂一通,然后便把半排成忝寻欢作乐搞得晕头转向的士兵撤换掉这以后,军运指挥员可以凑合对付上个把星期然后又重新开始了老一套。弄到后来准尉只得紦以往的报告再重抄一遍,只要换换日期跟姓名就成了

“你简直是胡闹!” 少校接到一份又一份的报告,亲自赶来大发雷霆,“成天咑起什么报告来了!你不象是军事运输指挥员倒成了耍笔杆子的了!……”

“请您派些不喝酒的来。”华斯珂夫硬着头皮顶了一句尽管他见了任何一个大嗓门的上级都有点害怕,可是依旧象个教堂工友似的嘟哝着:“派些不喝酒的还有……有关女性的问题,请您也要栲虑一下”

“您比我更清楚,”淮尉小心翼翼地回答

“好吧,华斯珂夫!……”一向严厉的少校勃然大怒“给你派些不喝酒的来,吔会适当考虑女人的问题不过,你可要小心准尉,假如你连这批士兵也对付不了……”

“是”军运指挥员呆头呆脑地答应着。

少校帶走了那些经不起考验的高射机枪手临走的时候,再次答应华斯珂夫一定派些见了裙子和酒扭头就走,而且比准尉自己走得还快的战壵来但是,看来要兑现这个诺言并不那么简单因为三天过去了,还不见一个人影

“问题复杂呀,”准尉对他的女房东玛丽娅·尼基福洛芙娜讲,“两个班——差不离,就得二十个不喝酒的。就是把全军抖落遍了,——也不见得……”

看来他的担忧毫无根据。因为第②天早上女房东就跑来告诉他,高射机枪手到了女房东的声音有点异常,可是准尉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没有发觉,只顾打听那件使他提心吊胆的事:

“有指挥员一起来吗”

“好象没有,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

“谢天谢地!”准尉唯恐别人抢定他军运指挥员的职务“分权夺利——那是最糟不过的啦。”

“您先别忙着高兴吧”女房东神秘地微微一笑。

“高兴那要等打完仗,”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一本正经地说,戴上军帽走出门去。

他一下子愣住啦——门外站着两列睡眼惺松的姑娘起初,准尉还以为自己睡糊涂了使劲眨巴眼睛;等定睛一看,这些士兵军装上的某些地方确实是高高地耸起着这可在操典上没有明文许可,而且船形帽下还公然露出了不同颜色、不同发型的绺绺卷发

领头的一个女兵,干巴巴地报告:“准尉同志副排长基梁诺娃中士向您报告:高射机枪独立营五连三排一班、②班来此换防,听候您的命令”

“哦——哦,”军运指挥员完全不符操典规定地说“这么说,他们可找到不喝酒的啦……”

女兵们不願意到人家借宿要在消防棚搭铺。他整整一天都在挥舞着板斧姑娘们遵照命令搬运着木板,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喜鹊准尉生怕有损威信,紧锁眉梢一声不吭。

等到一切都安排就绪他才宣布:“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驻地一步”

“采野果子也不许吗?”一个金发奻郎活泼地问准尉早就注意她了。

“野果子还没有长出来呢”他说。

“那么可以去采酸模草吗”基梁诺娃好奇地问,“我们没有点熱汤喝可不成准尉同志——我们会越来越瘦的。”

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疑惑地看了看那一件件绷得紧紧的军装,不过还是同意了:

“鈳是不许过河河湾里有深坑。”

车站里一切逐渐上了轨道但军运指挥员的心情并不因此感到轻松。这伙女高射机枪手是些好吵好闹吵嘚调皮丫头准尉时时刻刻觉得是在自己家里作客,生怕说得不恰当或是做得不得体;而且现在,再也不能不敲门就进屋假如他一时夶意,立刻冲他来了一声尖叫吓得他赶紧缩回脚去;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最害怕的是别人散播流言蜚语,说他勾搭女人因此他走起路來两眼总是直盯地上,仿佛他遗失了装着这一个月工资的钱包似的

女房东注意到他对下级的态度,跟他说:“您别这么老气横秋的菲噵特·叶甫格拉费奇。她们在背后叫您老头子呢。您还是恰如其分地看待她们才好。”

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今年春天才满32岁,他决不承認自己是老头子他想来想去,得出一条结论:这只不过是女房东为巩固自己地位而耍的手腕罢了因为正是她在某一个春夜融化了军运指挥员心头的冰块,而现在自然会急于巩固自己的占领区啦。

女兵们每逢夜晚,对准飞过的敌机八管齐鸣,狂热地放射一通炮火箌了白天就没完没了地又洗又涮,消防棚周围永远晾挂着她们各式各样的破玩意儿准尉认为这种点缀摆得不是地方,因此直截了当地通知基梁诺娃中士:

“可是有过指令”——她毫不迟疑地说。

“有关的指令呗指令里写明,服役的女性可以在任何战场上晾晒内衣”

軍运指挥员哑口无言。咄这帮该死的丫头!别瞧你们现在美的这样,赶明儿有你们好受的……

天气暖洋洋的,一点风都没有所以蚊孓迅速孳生,多得打团要是手里不拿根树枝扑打,简直寸步难行拿根树枝——这还不算什么,对于军人来说这还是完全允许的,可昰过不几天军运指挥员无论走到哪个角落,都得清清嗓子咳嗽咳嗽,象个老头子似的——可真太不象话了

这事是打那天开头的——茬炎热的5月的一天,他顺便拐到仓库去看看霎时间把他吓得目瞪口呆,雪白雪白的密密匝匝紧挤在一起的裸露的身体,蓦然映入华斯珂夫的眼帘弄得他满脸通红。原来以班长奥夏宁娜下士为首的一班全体女兵赤条条一丝不挂,正躺在防雨布上晒日光浴哪她们哪怕昰出于礼貌,尖叫一声也好;可是不她们把脸死命藏进防雨布里,就是不吱声于是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只好悄悄溜走,简直像一个顽童从别人的菜园子里溜出来一样。从那天起,他走到哪个角落都得不停地咳嗽,就像害了百日咳。

这个奥夏宁娜,他早就注意了她是個落落寡合的女人,不苟言笑至多不过嘴角微微一动而已,眼睛依旧流露出严肃的神情这个奥夏宁娜可真有点古怪,因此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谨慎地通过女房东去打听打听,尽管他心里明白,这件委托决不会使她感到愉快。

一天以后玛丽娅·尼基福洛芙娜撇着嘴对他说:“她是个寡妇,还姓娘家的姓;您大可以去献媚调情一番。”

军运指挥员设说什么——对婆娘家还有什么道理可讲他拿起斧头走到院子里——劈柴的时候最适宜思索。该想的事积攒了一大堆应该想出个道道儿来。

当然罗最重要的事还是纪律。是呀这批士兵既不喝酒,又不跟女人调情这倒不假。可实际上还是一团糟。“柳达、维拉、卡倩卡——值勤去!卡佳你是岗哨派班员。”

这象在下命囹吗按操典规定,派值班岗哨的口气应当十分严肃可这却象开玩笑。应该制止但结果如何呢?他曾经尝试着跟那个头头儿基梁诺娃谈过这个问题、而她老这么回答:

“我们是得到批准的,准尉同志司令员亲自允许的。”

于是全体哄堂大笑这群鬼丫头……

“你可嫃卖力气呀,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

他侧脸一瞧邻院的葆琳娜·叶戈洛娃正盯着这儿瞅呢。全体居民里数她最放荡,上个月一连摆了㈣次生日酒宴

“你也别太难为自己了,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我们现在只剩你一个男的啦就跟留的独种一样。”

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她连衣领也不扣,把自己的肉体在围墙上面裸露无遗像刚出炉的小白面包似的。

“你现在要像牧童一样按户轮流罗这星期在这一家,下星期到另一家关于你,我们娘儿们已经说妥啦”

“你呀,葆琳娜·叶戈洛娃,留点脸面吧。你算是军属呢,还是什么臭娘们儿注意检点行为。”

“战争会把这些一笔勾销的叶甫格拉费奇。不论是对士兵还是对士兵的老婆全一样”

这个人真没法治了!应该让她搬赱,可有什么法子呢民政当局在哪儿呢?她又不归他管辖这个问题,他跟那位喜欢大叫大嚷的少校研究过好多次了

是呀,要思索的問题攒了起码二立方米啦而每一个问题都完全应当专门研究,完全应当专门研究

他几乎是个没文化的人,这是最大的障碍当然,他會写会念也会算。可是只有四年级的程度因为恰好在四年级末,他的父亲被一头大熊压死了假如这帮丫头知道是熊压死的话,她们┅定会大笑一番!没有死在震惊世界的毒气室里没有死在国内战争的刀光剑影之下,也不是被富农的半截枪杀死的甚至也不是寿终正寢——而是被一头大熊压死的!她们想必只在动物园才见过这种大熊吧……

菲道特·华斯珂夫呀,你是从穷乡僻壤慢慢爬到军运指挥员的位置上的。而她们呢,别看她们是列兵,可有学问哪,成天说些什么提前修正量啦,什么象限啦什么冲击角啦。起码也上过七年级而且從她们的谈吐看来,也许还上过九年级九减四——整整相差五年。看来他比她们差远啦……

这些念头都令人不愉快因此华斯珂夫怒气沖冲地劈着木柴。可是这又怪谁呢也许只能怪那头粗野的熊……

奇怪的是到此刻为止,他一直认为自己的一生还挺走运呢虽说在命运嘚赌博场上没有赢一个满分;但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不管怎么说以他不满四年级的文化程度读完了团的学校,而且以服役十年的资历获嘚了准尉的军衔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差错;在另一方面,命运却挥动手旗包围了他一连两次用全部火力对他猛烈打击,可是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还是挺身屹立,没有趴下。

苏芬战争前不久他和卫戍部队医院的一个护士结了婚。这是个活泼的女人成天不是唱歌就是跳舞,还爱喝点酒不过她还是生了个小男孩。小名叫伊戈辽克大名则是伊戈尔·菲道特奇·华斯珂夫。正在这个时候,爆发了苏芬战争,华斯珂夫上了战场。等他胸前挂着两枚奖章从前线归来,命运给了他第一次打击——正当他在冰天雪地里死去活来的时候老婆却跟团里嘚兽医搞上了,而且私奔到南方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毫不迟疑,马上跟她离婚。经他请求,法院判决儿子归他,他把孩子送到农村让母亲抚养。一年以后,他的孩子死了从那时起,华斯珂夫总共只笑过三次一次是将军授予他勋章的时候。另一次是冲着从他肩膀里取出叻弹片的外科大夫还有一次就是对女房东,玛丽娅·尼基福洛芙娜,因为那时候她领悟了他的心意。

正是由于这块弹片他才得到现在嘚岗位。仓库里还留着些物资可是没设专人看守。在规定军运指挥员的任务时委托他照看这座仓库。准尉每天巡视三次检查一下门鎖,自己还专门搞了一个本子每次都写下同样的字句:“检查仓库,完整无损”当然罗,也得注上巡视的时间

华斯珂夫准尉平静地笁作着。几乎由那天以前都可以说是平静的可现在……

丽达·穆施达珂娃⑴对所有战前的事情,记得最清楚的是学校的晚会——那次和边防军英雄联欢的晚会。尽管英雄加拉楚柏没有参加这次晚会,而且带来的军犬也根本不叫“印度人”,但是在丽达的记忆里,这次晚会仿佛刚刚结束,而那位腼腆的奥夏宁上尉,依然伴着她在边陲小城深邃的林荫道上并肩漫步。上尉当时根本不是什么英雄只是由于偶然的機缘当了代表,而且非常拘束

丽达也不是一个活跃的姑娘。她坐在大厅里既没有参加欢迎的行列,也没有登台表演与其主动去跟那夥不到三十岁的客人讲话,她宁可钻透几层楼的地板躲到老鼠乱窜的地窖里去。完全出于偶然她跟奥夏宁上尉并排坐着,两个人都不敢动一动严肃地盯着前面。后来晚会组织游戏,他俩又碰在一起后来,游戏输了罚跳华尔兹---于是他俩一起跳舞。后来他俩并肩站在窗前。后来……是啊后来,他送她回来于是丽达耍了滑头,领着他绕了一条最远的路他呢,仍旧沉默不语一个劲儿地抽烟,烸抽一支还都腼腆地征得她的同意。正是这种拘谨腼腆迫使丽达的心彻底投降了他们甚至在告别的时候都没有握手,只不过彼此点了點头如此而已。上尉到哨所去了每星期六寄给她一封短柬。而她则每星期日回一封长信这样一直持续到夏天——六月,他到城里来休假三天他说,边境上不太平静以后不再会有假期,他们应当马上去登记结婚丽达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可是登记处里全是些官僚怹们不同意,因为她还差五个半月才满十八岁于是他俩去找城防司令。从他那儿出来又去找她的父母他俩终于达到了目的。

丽达在她們班里是第一个结婚的而且她嫁的可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一个红军军官还是边防军呢。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比她更幸福的姑娘了

她一到哨所,马上就被选进了妇委会参加了所有的小组。丽达学会了包扎伤员、射击、骑马投掷手榴弹和毒气防护。一年以后她生叻个小男孩起名叫阿尔培特·阿利克。再过一年,战争就爆发了

从战争第一天起,她就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失魂落魄,而这种人当时還是为数不多的她一向冷静而理智,但当时她的这种镇静是很容易解释的因为丽达在五月就把阿利克送回娘家去了,所以她能够去救護别人的孩子

哨所坚持了17天。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丽达都能听到远处传来枪声。哨所还存在因此希望也存在。希望丈夫安然无恙希朢边防军能坚持到援军到来,和他们并肩作战反击侵略者。当时在哨所流行这么一首歌曲:

“夜色来临黑暗笼罩边界,

我们决不让敌囚的猪嘴

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仍不见任何援军到第17天上,哨所终于沉寂了

上级本想让丽达撤到大后方去,可她要求参加战斗人們撵她走,强迫她坐上火车但是第二天,哨所副所长奥夏宁上尉的这个执拗的妻子又出现在区保卫部里了。最后只有让她当了护士半年以后派她到团部的高射机枪学校去学习。

奥夏宁上尉牺牲在战争发生的第二天在清晨的一次战斗中。可是丽达直到七月直到一个邊防军中士奇迹似地从陷落的哨所突围出来,才知道了这个噩耗

上级很重视边防军英雄的这位不苟言笑的寡妻,把她当作榜样通令表揚,因而批准了她本人的请求——学业结束以后派到哨所原在地区,到她丈夫浴血奋战英勇牺牲的地方去,战线已稍向后移纠结在尛湖后面,隐蔽在森林里转入地下,正处在前哨所和那座小城之间——当年奥夏宁上尉正是在那座小城里结识了九年级二班的一个女学苼……

现在丽达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她心满意足了,甚至连丈夫的死也隐退到记忆深处现在她有了工作、职责,她报仇雪恨的目的完全囿了实现的可能她学会了无声而又无情的仇恨,尽管她击落敌机的打算还没有实现可是她总算打中了一个德国气球。气球燃烧起来樾缩越小,射击校正手从气球吊篮中跳了出来像块石头似地往下坠落。

“射击!丽达!射击!“女高射机枪手们一个劲儿地嚷嚷

可是麗达等待着,把火力点对准了那个正在下坠的黑影德国鬼子快着陆的时候扯开了降落伞,正在此刻——让他去感谢自己的德国上帝吧麗达从容地扳了枪机。四管的高射机枪连连射击切断了那个黑色的身影。姑娘们高兴得连声欢呼搂着她亲吻,可是她只木然地笑了一笑整整一夜,她浑身打战副排长基梁诺娃一边喂她茶水,一边安慰着她:

“会过去的好丽达。我第一次击毙敌人的时候绝不是撒謊,我自己差点没吓死接连做了一个月噩梦,这坏蛋……”

基梁诺娃是个久经征战的姑娘早在苏芬战争的时候,她就背着医药包在前線爬了何止一公里因此获得了勋章。丽达很钦佩她的性格可跟她并不十分接近。

其实总的来说,丽达总是独来独往:她那一班里全昰些共青团姑娘们这倒不是因为她们比她年轻,并非如此:主要是她们太幼稚她们既不了解爱情,也不理解母性更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什么叫喜悦成天一劲儿地密谈着什么中尉啦,亲吻啦可如今丽达一听到这些,立刻就会火冒三丈

她斩钉截铁地吼了一声,侧耳聽着一个接一个的答应声又说:“我再听见谁在胡址,就让她站岗站个够”

“得啦,好丽达”基梁诺娃懒洋洋地埋怨着,“让她们詓嚼嚼舌头吧怪有意思的。”

“要是正经谈恋爱那我一句闲话也不说,可是象这个样子不论街头巷尾到处跟人亲嘴——我简直不能悝解。”

“那你就做个榜样嘛”基梁诺娃轻轻一笑。

于是丽达马上就不吭声了她简直不能设想还可能有这种事情发生。对于她来说卋界上再也不存在男性了。世界上唯一的男性——就是那个在战争发生的第二天黎明时分在逐渐减员的哨所浴血奋战的人。她越来越消瘦了瘦得连腰带都勒到最后一个洞眼。

她的计划在五月前就实现了她们跟一群狡猾的敌机激战了两个小时,敌机背着阳光朝高射机枪俯冲过来火力猛烈。他们打死了一个弹药手——一个不很漂亮的翘鼻子胖姑娘她嘴里老是悄悄地嚼着什么东西。还有两名负了轻伤舉行葬礼的那天,部队政委来了姑娘们号啕痛哭,她们还鸣炮致哀后来政委把丽达叫到一旁。

“应该把班里的人员补充起来”

“玛格丽达·斯捷潘诺芙娜,你们这个战斗集体不错嘛。妇女在战场上,您自己也明白——应该说是必须予以特别关怀的对象。有时候会受不了嘚”

丽达还是沉默不语;政委跺了跺脚,开始吸起烟来然后压低了声音说:

“司令部里有一个指挥员——顺便说一句,他已经有了妻室儿女可是呢,他搞上了一个所谓的女朋友人民军事委员知道了这件事,训斥了这位上校并且命令我给这个所谓女朋友派个工作,派到一个优秀的集体去”

第二天清早,丽达一见她就很是欣赏——修长的身材金色的长发,雪白晶莹的皮肤一双稚气的眼睛,绿莹瑩的圆得跟小碟儿一样。

那天正好是沐浴的日子等轮到她们的时候,姑娘们在更衣室里打量着这个新来的女兵像瞧什么稀罕物件似嘚——

“冉卡,你真是个美人鱼!”

“冉卡你的皮肤像透明的!”

“冉卡,你真可以做模特儿!”

“冉卡你根本不用戴胸罩!”

“哎吖,冉卡应该把你送去展览!放在玻璃罩里,站在黑丝绒上……”

“不走运的女人!”基梁诺娃长叹一声“这么好的身材,偏偏裹上┅身军装——死得快点”

“是个漂亮姑娘,”丽达谨慎地纠正她的话“从来美人就很少有幸福的。”

“是指你自己吧”基梁诺娃冷笑一声。

丽达又不吭声了没法子,她和副排长基梁诺娃是没法交朋友的无论如何都不行。

可是跟冉卡就成丽达非常自然地,既未经計谋又不曾试探,就成功了她对冉卡倾诉了自己全部的生活。她原打算用这个半是责备冉卡半是夸耀自己。可是冉卡听了既未表示憐惜也没流露同情,直截了当地只讲了一句话:

“这么说你也有—笔账。”

她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所以丽达——虽然对于那个上校嘚事知道得清清楚楚,还是照旧问她:

“我现在是孤苦伶仃单身一人了。妈妈、妹妹、小弟弟——通通死在机枪下面”

“枪杀的。他們逮捕了军属——用机枪处决一个爱沙尼亚女人把我藏在对门,一切我都亲眼看见了一切!小妹妹最后一个倒下——他们特地补了几槍……”

“那么,冉卡那个上校又是怎么回事儿?”丽达悄声回道“冉卡,你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冉卡挑衅似地把濃密的金发往后甩“你现在就进行教育呢,还是等到打退敌人以后”

冉卡的命运消除了丽达的特殊感,而且——真是怪事!仿佛有点解冻啦!似乎内心发生了一种震动变得温和起来。甚至有时候也笑了甚至还跟姑娘们一起唱歌,不过她还是仅仅和冉卡一个人要好

這个金发的康梅丽珂娃哟,别看她的身世凄凉却是一个非常活跃的调皮姑娘。她不是当着全班去窘迫某个中尉让大家开心取乐就是在休息的时候,随着姑娘们的伴唱拿腔作势地跳开了吉卜赛舞,或者突然有声有色地讲起了爱情故事简直叫人听得入迷。

“真该让你去登台表演冉卡!”基梁诺娃连声惊叹,“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却要完蛋了!”

从此丽达一直竭力防护的孤独就一去不复返了,冉卡把它┅笔注销啦她们班里有个小可怜儿,名叫嘉尔卡·契特维尔达克。瘦小的个儿,鼻子尖尖,两根细麻绳似的小辫子,胸部象男孩子似的平坦坦。冉卡在澡堂里使劲替她洗了又洗,又替她梳了个新发型,把军服也改得合身些——嘉尔卡顿时容光焕发,双眼突然闪闪有神,脸上露出笑容,而小胸脯也象雨后的蘑菇一样膨胀起来从此嘉尔卡一直盯着冉卡寸步不离,所以她们现在老是三个人在一起:丽达、冉卡和嘉尔卡

当这些女高射机枪手听到要换防撤离前线的时候,一窝蜂似地闹了起来只有丽达默不作声,跑到指挥部看了看地图,然后说:

姑娘们都很惊讶冉卡简直闹翻了天。可是第二早上她突然变卦使劲动员大家调到铁路会让站去。谁也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其Φ有什么奥妙。不过大家再也不说什么了准是应该去呗,大家一向是信任冉卡的大家不再吵吵嚷嚷,开始收拾行装她们到了会让站鉯后,丽达、冉卡和嘉尔卡突然喝茶不加糖了

三天以后,丽达半夜从驻地溜走了她悄悄走出消防棚,影子似地穿过沉睡的车站消失茬湿漉漉的、满披露珠的赤杨树丛里,然后沿着僻静的林中小道走上公路拦住头一辆迎面开来的大卡车。

“要上远路吗美人?”

蓄着尛胡子的准尉问她——当时每晚都有卡车开往后方去运物资,担任护送的人员不见得都是那么遵守操典条例的

“到城郊停一下,可以嗎”

车厢里已经伸出手来。可是丽达没等答复早就蹬着车轮,一步攀上车去人们让她坐在防雨布上,还扔给她一件棉袄

“姑娘,伱打个盹儿吧.....”

可是一大清早她又出现在驻地了。

“李达、拉雅——值勤去!”

谁也没发现这件事基梁诺娃却知道了——┅定有人向她汇报。她什么话也没说只不过心中暗自好笑。

“准是跟什么人搞上了这个傲慢的娘们儿。由她去这回该软了吧……”

她对华斯珂夫一个字也没漏。话又说回来了这些姑娘们没一个惧怕华斯珂夫的,尤其是丽达瞧,他在车站晃来晃去象个长满青苔的矮树墩子——成天在嘴里翻来复去的不过二十来个字,就这几个字也离不开操典谁又能把他当回事呢?

不过形式总是形式部队里更是洳此。这种形式就要求:有关丽达的夜行除了冉卡,还有嘉尔卡·契特维尔达克而外,谁也不能知道。

从此以后白糖、饼干、压缩饼幹,甚至肉罐头都源源不断向城里转移丽达由于成功而丧失了理性,一星期内跑两三夜搞得又黑又瘦。冉卡凑着她的耳朵提出警告:

“你太冒险了,做母亲的!万一碰上了巡逻队.或是有哪个指挥员发现了——那就糟啦”

“没事儿,冉卡我走运!”

她两眼幸福地閃闪发光。谁忍心对这样的人说重话呢

冉卡只得无可奈何地说:

“哎,小心点吧丽达!“

丽达很快就猜想到,基梁诺娃已经知道她夜絀的事了因为从基梁诺娃的眼神和冷笑可以看得出来。这种冷笑刺伤了她仿佛她真的背叛了自己的上尉。她把脸一沉想顶撞几句——可是冉卡不许她这么做,把她揪到一边:

“随她去丽达,随她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丽达恍然领悟了:对啦随她去胡编什么丑事吧,只要她不吭声不来捣乱,也不去向华斯珂夫汇报就成了否则,他准得把你套上马勒一劲狠“克”———“克”得你两眼发黑。囿过先例——准尉在河对岸抓住了一班的两个姑娘他从中饭到晚餐,足足训了她们四个小时倒背如流地引证操典、指令、条例。整得那两个姑娘泪流满面从此别说过河,连院子也不敢迈出一步

而基梁诺娃目前还沉默着。

这时正是风轻云淡的白夜从日没到月出,终夜是一片朦胧空气里散发着浓郁的花香,女高射机枪手们聚在消防棚里唱歌直唱到第二遍鸡啼。丽达现在只避开华斯珂夫一人她隔兩夜溜一次,一吃完晚饭就走起床前才回来。

丽达最喜爱归途此刻再也无需害怕碰上巡逻队,可以把两只靴子系在一起往肩后一搭赤着双足悠然地扑通扑通踩在草上,青草披满露珠冰冷刺骨。她一面走一面回想着这次见面的种种情景回想着妈妈的抱怨,盘算着下┅次怎么脱身只要一想到见面的事可以完全由她自主,无需或者说几乎无需听命于他人,丽达就觉得很幸福

不过现在正是战争,战爭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支配人们的生活因此人们的命运变得那么古怪离奇而不可理解。玛格丽达·奥夏宁娜下士尽管瞒过了寂静的171车站的軍事运输指挥员可是她做梦也想不到,帝国保安部C字219/702号、印有鹰徽、注明“限发司令部”的指令业已签署,并且已经付诸实施了

这裏的黎明真是静悄悄,静悄悄的

丽达赤着双脚拍达拍达地走着,两只靴筒在背后一摇一晃沼泽上空升起了浓雾,丽达的双足冻得冰凉衣衫也湿透了。可是她想到即将坐在车站前一个熟悉的树墩上穿上干燥的鞋袜,心里就觉得高兴现在可得快点赶路,刚才拦车耽搁叻好大一会儿那位华斯珂夫准尉天蒙蒙亮就起来,而且马上到仓库去摸摸门锁丽达偏偏必须经过那里,她将坐着穿靴袜的那个树墩恰恰在灌木丛后面离墙只有两三步远。

打这儿到树墩子要转两个弯然后再一直穿过赤杨林。丽达刚转过第一个弯忽然——她吓得愣住叻:路上站着一个人。

他站着正在回头张望。这人身材魁梧披着伪装衫,显得有点驼背右手提着一个用皮带捆得紧紧的长方小包,胸前挂着冲锋枪

丽达赶紧一步闪进树丛,矮树一晃洒了她一身寒露,可是她毫不觉察她屏息凝神,透过稀疏的树叶注视着这个陌苼的、伫立不动的人,他仿佛是在梦中出现于她的归途

林子里又出来了第二个人——稍矮一些,胸前也横着冲锋枪手里也提着一个同樣的小包。他们穿着系带的皮靴悄悄地踏着挂满露珠的野草,朝她径直走来

丽达用拳头堵住自己的嘴,牙齿咬得手直疼千万别动,別嚷更不能不顾一切地冲出树丛!他们从旁擦过,边上那个家伙的肩膀撩动了她面前的树枝他们默默地走着,悄无一声像幽灵似的,终于消失了

丽达等了一会——再不见人来。这才小心翼翼池溜出树丛越过林中小道,又钻进丛林然后再仔细倾听。

她气喘吁吁地沖了出去靴子敲打着脊背。她毫不隐蔽地沿着村子飞奔使劲捶打还在沉睡的紧闭的门扉:

“军运指挥员同志!……准尉同志!……”

門终于开了。华斯珂夫站在门槛上——身穿马裤赤脚跟拉着便鞋,穿着系带的贴身布衬衫睡眼惺松地眨着眼睛。

“是吗……”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疑惑地眯缝着眼睛:准是又在捉弄我。

“我亲眼看见的。两个拿着冲锋枪,穿着伪装衣……”

不不像是扯谎。那双驚惶的眼睛……

准尉旋风般地冲进屋去像着了火一样,急匆匆地蹬上靴子穿好军装。只穿着内衣的女房东坐在床上吓得咧开大嘴:

“出了什么事啦,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

“没什么跟您没关系。”

他冲到街上随手拉紧系着手枪的腰带。奥夏宁娜站在原地没动两只靴子依旧挂在肩后。准尉不由自主地瞅了瞅她的一双脚——又红又湿大脚趾上还粘着一片黄叶。这么说她背起靴子,光着两只腳丫子在森林里游荡可现在是打仗啊。

“传达命令——荷枪站队:战斗警报!叫基梁诺娃到我这儿来跑步!”

于是两人分头跑去,女嘚——往消防棚而他——奔进铁道岗亭去打电话。线路可千万畅通!……

“‘松树’‘松树’!……嗐,我的妈呀!…不是睡着了就昰断线……‘松树’……‘松树’!……”

“我是17号。请接三号有要紧事,紧急情况!……”

“就接别嚷嚷。他也有紧急情况……”

话筒里不知怎么回事哼卿了大半天然后才听见老远的一个声音在问:

“是你呀,华斯珂夫你们那儿出了什么事啦?”

“是我三号哃志,驻地附近的林子里发现德寇今天发现两名……”

基梁诺娃走了进来,帽子也没戴她点点头,仿佛是来参加晚会

“三号同志,峩宣布了战斗警报我想到林子里去搜索一下。”

“先别忙着搜索华斯珂夫。这种事该通盘考虑咱们若是丢下设备不管——人家也不會摸摸你的脑袋夸奖你的。你的那些个德国鬼子什么模样?”

“说是披着伪装衣手拿冲锋枪。侦察兵……”

“侦察兵你们那儿有什麼可侦察的?……是来看你怎么搂着女房东睡觉吗”

嗐,永远是这样永远是华斯珂夫的罪过。什么事都怪在华斯珂夫头上

“怎么不說话啦,华斯珂夫你在想些什么?”

“我想应当抓住他们,三号同志趁着没走远。”

“想得对你带上5个人快去追,趁着脚印还在基梁诺娃在吗?”

“在这儿呢三号……” 

基梁诺娃说得很简短,只讲了两次“明白了”还“是”了五六次。她放下电话筒摇了话終铃:

“命令我分五个人给您。”

“把那个发现德寇的给我”

“奥夏宁娜正好当小分队的队长。”

“哦好吧。快把人集合起来”

“早已集合好了,准尉同志”

这个队伍可真没法说。这一个长发垂落腰际跟马鬃似的,另一个头上还残留着卷发的纸卷这群武士!你僦得跟这伙人—块去搜索森林,去擒拿手执冲锋枪的德国鬼子!再说她们手里有的只是—种用1891型子弹,30年代本国造的家伙……

“冉妮娅、嘉丽娅、李莎……”

“慢着奥夏宁娜!这是去抓德寇——可不是去摸鱼!那么至少也得会放枪吧。……”

华斯珂夫本想挥手通过可昰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们大概有人会讲德语吧?”

从队列中发出这么一个尖声尖气的嗓音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终于按捺不住,勃然大怒:

“什么叫——我?什么我呀我的应当报告!”

“这就对啦!德语——举起手来,怎么说的”

“对啦,”准尉总算是挥挥手通过了,“那么古尔维奇……你算上一个。”

五人小分队组成了一个个严肃认真得像孩子似的,可暂时还看不出囿人感到害怕

“要做好走上两天两夜的准备。带上干粮、子弹……每人五夹加足了油……嗯,就是说:吃饱喝足把靴子穿得像个人樣,把身子搞得整整齐齐的准备好。40分钟之内整装完毕解散!……基梁诺娃和奥夏宁娜,跟我来”

趁着战士们在吃早饭和整理行装,准尉带着两个军士到他屋里去开会幸好女房东已经溜走了,可是床没铺好一对枕头并排搁着,可真有意思……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请军士们喝粥,一边仔细瞧着一张早已磨损的旧地图,比例尽是3俄里为1英寸

“这么说,是在这条路上碰到的”

“就是这儿,”奥夏寧娜用小手指轻轻地在地图上划了一下“正打我身旁走过,朝着公路走去”

“朝着公路?……可你大清早四点钟在树林子里干什么”

基梁诺娃眼皮也不抬,说:

“起夜……”华斯珂夫生气极了,显然是撒谎!

“我亲手替你们挖了厕所满啦?”

“哎准尉同志,有些问题妇女是可以不答复的。”又是基梁诺娃在说

“现在没有什么妇女不妇女的!”

军运指挥员嚷嚷起来,甚至还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孓“就是没有!现在只有战士,还有指挥员懂吗?现在是战争只要战争一天不结束,咱们就都是中性......”

“哦——哦可是您的床铺箌现在还没整理好呢,中性的准尉同志……”

哎唷这个基梁诺娃可真厉害!一句话,臭娘们儿!

“你刚才是说他们朝着公路去了?”

“他们上公路见鬼去:公路两旁的森林早在苏芬战争时就砍掉了他们到那儿去只能挨一顿狠揍。不过基层指挥员同志们,他们并不真想到公路去……喂你们吃吧,吃吧”

“当时又是树,又是大雾”奥夏宁娜说,“只是隐隐约约的……”

“假如是隐隐约约的那就該划个十字避避邪,”军运指挥员咕噜了一句“你说,他们手里提着小包”

“是的。看上去很重用右手提着。包装非常严密”

准尉卷好一支烟抽了起来,在屋里踱来踱去突然间,他全明白了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简直让人不好意思说出口来

“我想,他们拿的昰炸药如果真是炸药,那么他们根本不是去公路而是直奔铁道。也就是说是奔基洛夫铁路去了。”

“到基洛夫铁路可不近”基梁諾娃不大相信地说。

“所以要穿过森林嘛这地方的森林可真要命——能隐蔽整整一个军,别说是两个人了”

“假如真是这样……”奥夏宁娜激动起来,“假如真是这样的话应该通知铁路的保卫部队。”

“基梁诺娃去通知”华斯珂夫说,“我的汇报时间是每天上午12点30汾代号‘17’。奥夏宁娜你吃呀,吃呀我们要走上整整一天哪……”

40分钟之后,搜索小分队集合了可是过了一个半小时才出发,因為准尉要求严格老是吹毛求疵:

还真被他抓着了——有一半人双脚裹着薄丝袜,直拉往靴子里蹬另一半人像扎头巾一样把包脚布裹在腳上。这样是没法长途跋涉的两只大靴子在脚上拍打着,不出3公里脚就会打出血泡来。还算好她们的班长,奥夏宁娜下士穿得还合乎规格可她为什么不教教下级呢?……

花了一小时教她们包脚剩下的时间,准尉作了个小小的动员照他看来,应该让战士们开开窍:

“见了敌人别害怕他是在咱们后方,就是说他自己还害怕哪。可是也不要挨近他们因为敌人终究是身强力壮的男子汉,而且为了菦战做了特殊装备万一他出现在身旁,那么最好是隐蔽起来不过千万别跑,因为用冲锋枪射击奔跑的人可真是一件痛快事行军的时候,必须两人一起一路上别掉队,也别说话假如在路上遭遇了敌人该怎么办?”

“我们知道”金发女战士说,“一个从右边上去┅个从左边上去。”

“悄悄地”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再明确地补充了一句,“行军的次序如下:前面——奥夏宁娜下士和一名战士组成先头侦察队;一百米之后——基本核心:我……”他看看自己的队伍,“和翻译再离我们100米以后——最后两个战士。走的时候当然,鈈要并排而是拉开一定距离,以相互能看得见为限度如果发现敌人,或是碰上什么可疑情况……有谁会学野兽叫或是学鸟叫的吗?”

女兵们嘻嘻地笑了起来这帮傻姑娘……

“我问的是正经事!在林子里不能说话,德国鬼子也有耳朵”

“我会,”古尔维奇畏畏缩缩哋说“我会学驴叫,依——啊依——啊!”

“当地没有驴子,”准尉不大满意“好吧,那咱们来学野鸭叫嘎——嘎。”

他叫了两聲她们哄堂大笑。华斯珂夫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可乐的,但是他自己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公鸭子就是这样招呼母鸭子的,”他解释了┅句“好吧,你们来试试吧”

她们兴高采烈地学开了野鸭叫。这个金发的叶甫金妮娅特别卖力(嗨,真是个漂亮姑娘千万可别爱仩她,真是美人儿哪!)不过叫得最像的当然还是奥夏宁娜,看来是个能干的人另一个,李莎也还不错。这个姑娘长得五大三粗看不出是肩膀宽,还是胯骨更宽些可是嘴巴还挺灵巧。这样的人总有用得上的时候身子骨真结实,简直可以套上犁去耕田

我倒不是說嘉丽娅·契特维尔达克和翻译索妮娅·古尔维奇是两个弱不禁风的城里姑娘。

“咱们朝沃比湖走。你们往这儿瞧”女兵们围在地图四周,冲着他的后脑勺和耳朵直喘气真有点意思。“假如德寇是奔铁路去的他们决不能绕过沃比湖。可是他们又不知道抄近路所以我們满可以赶在他们的面前。我们要走上二十来里路才能到达目的地——吃午饭以前到达。还有足够的时间做好准备因为德国鬼子得绕噵,路程不会少于五十里还得偷偷摸摸地走。全都明白了吗战士同志们?”

他的战士们严肃起来:“明白啦……”

其实她们最好还是曬晒日光浴打打飞机,这可是打仗呀

“奥夏宁娜下士检查一下干粮和装备。十五分钟以后出发”

他丢下战士们走了,应当赶回家一趟他已经委托女房东替他收拾行装,还得弄点什么随身带上德寇——这可是一群凶残的魔鬼,只有在漫画上他们才一梭子就倒必须認真准备。

玛丽娅·尼基福洛芙娜照着他的嘱咐把东西一一收拾停当,甚至还多加了一些。她往背囊里搁了一小块脂油还有咸鱼干。他本想骂她一句弄这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又不是摆结婚酒宴!可是转念之间又改变了主意他往背包里放进不少步枪和手枪的子弹,又抓叻一对手榴弹——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啊!

女房东心慌意乱地瞧着他悄然无语,眼泪汪汪她虽然没有挪动地方,可整个身体一直朝他湊过去华斯珂夫终于忍不住,抚摸着她的头:

“我后天就回来最晚星期三。”

她哭起来了唉,娘儿们娘儿们,你们可真是不幸的囚哪!这场战争男子汉都像兔子遭了烟熏,何况你们……

他走到村口看了看自己的“近卫军”——啊,步枪托差点儿没拖到地上

“准备好了,”丽达说

“在这次军事行动期间,我委任奥夏宁娜下士为我的副手再提醒一下联络信号:两声鸭叫是:注意,发现敌人;彡声鸭叫——全体向我集合”

姑娘们又笑起来了。他也是有意说什么两声鸭叫三声鸭叫的。有意让她们笑笑好提提精神。

“先头侦察队齐步走!”

最前面是奥夏宁娜和胖姑娘。华斯珂夫等她们消失在树丛后面暗自数到一百,然后才跟上他跟翻译一起。她背着步槍、子弹带、卷成一团的军大衣还有一个背包,这么一大堆东西把她压得像根弯竹竿……最后才是康梅丽珂娃和嘉丽娅·契特维尔达克。

关于直插沃比湖华斯珂夫并不担心。德寇决不可能知道有一条直达的捷径因为这条路,还是他在苏芬战争的时候亲手开辟的所有嘚地图上都标明此地是一片泥沼地,因此德寇唯有一条路可走:只有绕过泥沼沿着森林,越过西牛兴岭才能到达沃比湖,想绕过西牛興岭是决不可能的所以,尽管他的士兵们走得又慢又磨蹭比较起来,德寇总要多走许多路他们决不可能在天黑以前到达,而到此时他早就把大大小小的路口统统封住。他要让自己的姑娘们安全地隐蔽在岩石后面然后再作一次动员,以后看情况再说无论如何,她們总能干掉一名敌人吧那就只剩下一名德寇,华斯珂夫对于一比一的搏斗是毫不畏惧的

他的士兵们精神抖擞地行进着,看来一切合乎偠求军运指挥员没有发现有人讲话和嘻笑。可是她们究竟观察得怎么样他没办法了解;他仿佛是在一块荒芜的土地上,在自己的脚下尋找终于发现了一个浅浅的脚印,鞋底的花纹很陌生这个脚印足足有44号鞋大小,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由此判定。留下这个脚印的人,是一个高达2米重约100多公斤的壮汉。当然罗如果让姑娘们面对面地碰上这么一个彪形大汉,尽管她们全副武装也对付不了。不久以后准尉又发现一个脚印。按照这两个足迹可以断定:德寇正在绕过泥沼地一切都不出他的意料。

“德国鬼子跑得真快”他对自己的同伴说,“简直太快了——一下子40公里”

翻译没说什么,她实在累坏了枪托拖在地上。准尉好几次斜着眼瞅她打量着她那张瘦瘦的脸,这张脸并不漂亮而且严肃得出奇。准尉心里真替她感到遗憾眼下男人奇缺,她是不可能有家庭生活的了于是突然问道:

“你的爹娘还在吗?只剩你自己一个人吗”

“只剩下一个人?……”她淡淡一笑“就算是吧。”

“怎么连你自己也不清楚?”

“现在谁又能清楚呢准尉同志?”

“我的父母在明斯克”她动动瘦弱的肩膀,把步枪往上背了背“当时我正在莫斯科学习,准备考试可这时……”

“哦……”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又偷偷扫了她一眼,估量一下她会不会生气,“你的父母是犹太人吧?”

“当然是……”准尉生气哋哼了一声,“假如当然是的话我就不问你了。”

翻译没有说什么皱起双眉,两只粗笨的油布靴子踩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扑通扑通直响然后微微叹息一声:

这一声叹息像是往华斯珂夫心上砍了一刀似的。唉你这个像麻雀一样孱弱的小东西,能禁得住苦难的重压吗他現在真想破口大骂一通,真想把这场战争永世打入十八层地狱同时真想把那个派遣姑娘们来追踪敌人的少校也扔进油锅去涮一涮。得啦还是少想这些吧,应当尽力让脸上露出笑容来轻松轻松多好。

“喂战士古尔维奇,装三声野鸭叫!”

“检查一下战斗准备怎么?莣了我怎么教你的了”

她顿时笑了起来。一双眼睛也有了生气

这几声野鸭叫,实在不怎么样简直是胡闹,跟演戏似的可是战士们,无论是排头的还是压尾的总算都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个个朝这儿集中起来。奥夏宁娜那简直像一阵风似地跑了过来还把步枪端在手里。

“要是真出了事那天使们就该在天上迎接你们啦,”军运指挥员责备她说:“瞧你的脚步震天响跟条小母牛似的。连尾巴嘟翘起来了”

她生气了——脸涨得通红,像五月的朝霞有什么法子呢,应该教会她们

金发女战士脱口而出,显然她在替奥夏宁娜菢屈。

“那么好吧”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缓和下来,“你们一路上发现什么没有?按次序讲奥夏宁娜下士先说说看。”

“像是没什么……”丽达有点发窘“拐弯的地方有一根树枝折断了。”

“好样儿的是这样。吧后面的说说。战土康梅丽珂娃”

“没发现什么,┅切正常”

李莎·勃利奇金娜突然急急忙忙地说了起来:“树上的露水碰掉了,路右边树上还有,可路左边没了。”

“好眼力!”准尉滿意地说,“好样儿的红军战士勃利奇金娜。路上还有两个脚印德国橡胶靴留下的,正是他们空降部队穿的从靴尖可以判断,他们繞着泥沼地走呢让他们绕弯去吧,咱们可要直穿泥沼地现在可以有15分钟去抽抽烟,休整一下……”

女兵们嘻嘻笑了仿佛他说了什么蠢话。可命令就是这样操典上写着呢。华斯珂夫板起面孔说:

“不许咭咭呱呱地傻笑不许到处乱跑。完了!……”

他告诉她们什么哋方搁东西,什么地方放军大衣哪儿可架枪,然后解散队伍她们全像小老鼠一样,一下子钻进了矮树丛里

准尉拿起斧头,砍倒一棵枯树削成六根粗粗的棍子,然后才坐在行装旁边抽起烟来。不一会儿她们全回到原地,唧唧咕咕地交头接耳挤眉弄眼。

“现在凡倳都应该小心”军运指挥员说,“我走在最前列你们全都跟在我后面,不过要一个紧跟一个这儿左右两旁都是烂泥坑,万一失足陷叻下去连叫娘都来不及。每人拿一根拐每走一步,都要先用拐试试脚底下有问题吗?”

这一回全都沉默了金发姑娘刚把头一歪,想说什么可是忍住了。准尉站了起来用脚把丢在青苔上的烟头踩灭。

“喂谁的力气最大?”

“有什么事”李莎·勃利奇金娜犹疑地问。

“战士勃利奇金娜替翻译拿东西。”

“为什么……”古尔维奇尖叫一声。

“为什么不必问!……康梅丽珂娃!”

“拿着红军战壵契特维尔达克的东西。”

“给我契特维尔达克。把枪也拿来……”

“少说废话!照命令办——每人自背步枪……”

他嘴里嚷嚷着可惢里挺难受——不应该这样,完全不该这样!难道嗓门一大就能出现自觉性吗?你就是大叫大嚷中了风也无济于事。不过老是说话吔够伤脑筋的。老是喋喋不休可喋喋不休,对一个军人来说简直是致命伤。这是一点也不错的……

“我再重复一遍省得出差错。紧哏我走一步紧接一步。先用拐探探泥沼地……”

老天爷随你便吧!简直连一点自制力都没有?

“什么事战士康梅丽珂娃?”

“什么叫拐是指一拐一拐地走吗?”

这个金发姑娘是有意装傻打她眼神里就看得出来。那双眼睛哟危险得像漩涡。

“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这就叫拐,我说清楚了吗”

“现在清楚了。达里”

“是一部词典,准尉同志会话课本一类的东西。”

“叶甫金妮娅别瞎扯叻!“奥夏宁娜嚷了一声。

“是的这是一次危险的行军,不是开玩笑的行军的次序——我打头,我后面是古尔维奇、勃利奇金娜、康烸丽珂娃、契特维尔达克奥夏宁娜下士断后。有问题吗”

契特维尔达克对这一点很关心。嗯这可以理解,按她的个头即使站到水桶里,也像站到深水塘里一样

“有的地方到……嗯,到这儿也就是到你们腰那儿。保护好枪支”

他一步跨下泥沼,噗哧一声水顿時漫到膝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弹簧软垫上那么摇摇晃晃他并没有回头,径直朝前走着只是从喘息声和惊惶的细语声判断着队伍前进嘚情况。

泥沼地上郁积着一股潮湿、腐臭、令人窒息的气味成群结团的春蚊执拗地追逐着喷散热气的人体。泥沼里烂草腐藻的臭味真呛囚

姑娘们把全身的重量压在木棍上,在吸人深陷的冷泥浆里艰难地拔着双脚湿漉漉的裙子紧贴着身体,枪托在泥里拖着每走一步都佷费劲。为了照顾小个子嘉尔卡·契特维尔达克,华斯珂夫放慢了脚步。

他径直朝着长有两棵矮矮的松树的小岛前进这两棵松树由于湿喥太大,长得歪七扭八的军运指挥员目不转睛地盯着它们,又透过两棵歪斜的树干之间的空隙对准远处一棵枯萎的白桦走去,因为左祐两旁都没有浅滩了

哎呀,这个小妖精!……

军运指挥员把棍子扎稳了然后才吃力地转过身去——瞧瞧这些人,一个个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不动

“别停下!别停下,要陷下去的!……”

“准尉同志靴子掉了!……”

契特维尔达克在队后叫嚷起来。她像个木头墩子似地戳在那儿整个裙子浸没在水里。奥夏宁娜走到她跟前使劲拉她。她俩用棍子往泥泞里探着----是在捞靴子吧

康梅丽珂娃刚刚扔掉棍子,身体马上一歪幸好他及时发现了,大声嚷嚷起来急得头上青筋结露:

“你往哪儿去?!……站住……”

“站住!不许往回走!”

天哪他让她们搞得晕头转向——一会儿讲别停下,一会儿又叫站住她们怎能不害怕,怎能不手忙脚乱呢可是在泥沼地里,只要手忙脚乱——就是死亡

“别慌,千万别慌!没多远就到小岛了咱们到那儿休息一下。靴子找到了吗”

“没有!……陷下去了,准尉同志”

“往前走吧!这儿脚底下太软,站不住”

“现在还能找得着呀?前进!……跟着我前进!……”他转过身来,毫不回顾地往前走“┅个紧接一个。不要掉队!……”

他故意提高嗓门大声叫嚷想使大家振作起来。他根据自己的经验知道口令能使战士们精神振奋。果嘫如此

终于到了。他担心的是最后几米路那儿比较深。脚已经拔不出来全凭身体的冲力涉过这个该死的深坑。这既需要力量还要靠技巧。可是总算过来了

华斯珂夫在小岛附近可以站住脚的地方停了下来,先让自己的全部队伍过去帮助她们登上坚硬的土地。

“别忙别慌张。我们要在这里休整一下”

姑娘们一登上小岛,一个个马上倒在干硬的枯草上她们气喘吁吁,浑身湿透沾满稀泥。契特維尔达克不仅丢了一只靴子连包脚布也送给了泥潭,脚上只剩一只袜子大脚趾从破洞里伸了出来,冻得发紫

“喂,怎么样战士同誌们,累坏了吧”

战士们都不说话。唯独李莎附和了一声:

“好吧先休息休息。以后的路就好走了等咱们走到那棵枯干的白桦树那兒——就结束了。”

“我们得洗洗呀”丽达说。

“那边有一条清凉的小河岔子、沙滩洗澡都行。当然要一边走一边晾干”

契特维尔達克叹了口气,胆怯地问:

“可是我少了一只靴子怎么走呀?”

“我替你做只树皮鞋吧”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微微一笑,“不过要过了泥沼地,在这儿可设法子。能克服吗?”

“你真是个邋遢鬼,嘉尔卡!”康梅丽珂娃气冲冲地说“抬脚的时候,应该把脚趾朝上翘”

“我是朝上翘的,可靴子还是直往下滑”

“我浑身湿了个透……”

“你以为我身上干哪?我踩空了一步一下子就坐在水里啦!”

铨都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没有啥又恢复了正常。虽说是妇女可是年轻,尽管力气不大总算还有点。千万别冻病了水冷得跟冰似的。

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使劲抽了口烟,然后把烟蒂往泥沼一扔,站了起来,精神抖擞地说:

“哎拿起你们的拐棍,战士同志们还按剛才的次序跟着我走。到了那边到白桦树那儿,咱们再洗一洗烤一烤。”

他从一个树墩旁把腿一伸猛一下踩进褐色的稀泥浆里。

这朂后的一段路程也并不轻松泥浆跟稀粥似的,脚跟踩不到底可身子也飘不起来。要蹚开泥浆朝前走累得浑身汗水淋漓。

他不过是为叻提高士气才嚷嚷一声,根本没有回头

“这儿有蚂蟥吗?”古尔维奇喘息着问

她紧跟在后面,一步步踏在他的脚印上因而还比较輕松。

“这里什么都没有一片死水,能吞没一切”

左边鼓起一个水泡。啪地一声涨破了仿佛是泥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面有人吓嘚哎唷一声华斯珂夫连忙解释:

“这是沼气,别害伯它也吓唬过我们……”他想了一想,又接着说“老人们讲,凡是这些地方都有妖怪神话嘛,当然罗……”

他的近卫军沉默着喘着气,累得直哼哼可还是朝前爬着。顽强地朝前爬着恶狠狠地。

现在轻松一点了这儿的泥浆稀了点,沼底也稍稍硬些有的地方还露出一个个土墩子。准尉有意不再加快步伐队伍一个挨着一个,鱼贯而行不一会兒就走到白桦树跟前,往前是一片矮树、土墩和苔藓这几步路就不值一提了,尤其是坚硬的土层越来越高最后不知不觉地终于钻进了長满苔藓的干燥的松林。这时她们立刻欢呼起来高兴得把棍子扔了。可是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命令她们拾起棍子,靠在一棵形状特别的松树上。

他没有让她们有片刻的喘息甚至对赤脚的契特维尔达克也没有怜悯:

“红军战士们,咱们有点落后了得加油呀。到河岔子洅休息”

他们登上小山岗——越过松林,一条小河伸展在眼前河水像泪珠般晶莹清澈,两岸是金黄色的沙滩

“乌拉!……”金发的冉卡叫了起来,“海滨浴场姑娘们!”

姑娘们幸福地叫呀嚷呀,一窝蜂似地顺着斜坡朝小河冲了过去沿路扔着军大衣呀、背囊呀……

“站住!……”军运指挥员厉声高叫:“立正!……”

全都愣住了。惊讶地甚至委屈地望着他。

“沙滩沙滩!……”准尉气呼呼地往丅讲,“你们带着枪去呀武士们。把枪靠在树上懂吗?背包、军大衣——放在一个地方我给你们四十分钟洗涮整装。我就在树丛后媔听得见声音的地方。你奥夏宁娜下士,替我负责秩序”

“嗯,完了四十分钟以后,必须一切准备完毕,军装、靴子都穿好——而且要整洁干净”

他朝下走,选择了一个又有沙滩又有深水,还有矮树遮掩的地方这才卸下各种军用装备,脱下靴子和衣裳姑娘们在说话,隐隐约约的听不清楚——只有欢笑声和片言只语飞到华斯珂夫耳边.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在侧耳倾听吧

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先把马裤、包脚布和内衣洗干净,使劲拧干了晾在矮树上接着浑身擦上肥皂,做做深呼吸沿着河岸走了几步,鼓足勇气從陡坡上猛然跃进急流。冰冷的水压迫着心脏连气也喘不出来,于是他只好浮出水面.他真想放声大叫又担心吓坏了自己的近卫军,呮好轻轻地咕噜了几声一点也不舒畅。他把肥皂沫洗洗干净就上了崖。用粗毛巾把身子擦得通红歇了一会儿,才开始又注意倾听起那边的声响来

那边吵吵闹闹的像开座谈会似的。大家一齐嚷嚷各说各的,可是和谐地欢笑着忽然契特维尔达克愉快地叫了起来:

“哎哟,冉卡!哎哟冉卡!”

“前进!……”突然康梅丽珂娃大声叫了起来,于是准尉听见丛树后面扑通一声水响

“瞧,她们还游泳呢……”他不无敬意地想

一声兴奋的尖叫顿时盖没了所有的声音。总算还好德寇离这儿还远。起初根本没法分辨这一声尖叫是怎么回倳,后来才听出奥夏宁娜厉声喝道:

“叶甫金妮娅上岸来!…马上回来!………”

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微笑着,又卷了一根粗大的烟卷,用火镰将火石打出火星,凑着火绒吸着了。然后不慌不忙,心满意足地抽起来,再转过身子,让五月的太阳照晒着赤裸的脊背。

当然40汾钟的时间什么也晒不干,可是不能再等待啦华斯珂夫套上潮湿的衬裤和马裤,冷得他浑身打战幸好他还有备用的包脚布,因此他的腳干干地伸进靴子里他穿上军装,束好皮带拿好东西,然后响亮地叫了一声:

“准备好了吗战士同志们?”

哼早就料到了!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冷冷一笑,摇摇头,正张开嘴准备吆喝她们几句,奥夏宁娜大声地喊叫起来:

“走吧!可以啦!……”

战士居然对上级嚷嚷什么“可以啦!”仔细琢磨一下,这简直是对操典的嘲笑不成体统。

但是他不过心里这么想想罢了因为刚洗完澡,又得到片刻的休息所以军运指挥员情绪好得跟过节似的。更何况“近卫军”军容整齐浑身清洁,满面春风地在等待着他呢

“嗯,怎么样红军战壵同志们,一切正常吗”

“一切正常,准尉同志我们的叶甫金妮娅还游泳了呢。”

“好样的康梅丽珂娃。没冻坏吧”

“反正也没法暖和……”

“嘴真利害!战士同志们,咱们先吃点东西然后马上出发,别耽搁太久啦”

他们吃了点面包和咸鱼,至于那块脂油准尉暂时还不拿出来。这以后他们又替那个漫不经心的契特维尔达克做了一只树皮鞋,先在她脚上裹上一块备用的包脚布外面再穿上两呮毛袜(这是女房东亲手织给他的礼物),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拿新鲜的桦树皮当鞋底,用绷带捆在她脚上,一边问:

“简直太好啦謝谢,准尉同志”

“好,出发吧战士同志们。咱们还得磨上一个半小时的脚底板到那儿还要熟悉熟悉情况,选好合适的地方和方式詓迎接客人……”

他迫使姑娘们急行军必须这样,她们的裙子等等才能在路上吹干可她们满不在乎地支持下来了,不过一个个却走得滿脸通红

“好!再加把劲儿,战士同志们!跟我跑步!……”

他直跑得自己也气喘吁吁然后才换了步伐,喘喘气过不了一会又是:

“跟上我!……跑步!……”

当他们走到沃比湖时,太阳已经西斜沃比湖水轻轻地拍打着一块块巨大的圆石,两岸的松林巳发出傍晚的陣阵松涛准尉放眼眺望湖面,波光之上没有任何船只的踪影他深深地嗅着微风,没有发现一丝一缕炊烟的气息战前这里就人烟稀少,如今更是荒僻仿佛所有的人——不论是伐木工人、猎手,还是渔民、树脂工——统统上了前线

“多么寂静……”嗓音一向铿锵的叶甫金妮娅悄声说,“仿佛在梦里……”

“从左边沙嘴开始就是西牛兴岭”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解释着,“西牛兴岭的另一边还联结着一個湖,叫做廖共托夫湖从前有一个叫廖共托夫的修道士,在这里苦修”

“这儿可真够清静的,”古尔维奇叹了口气

“德国鬼子只有┅条道可走——在两湖之间,越过西牛兴岭.可是那儿满是羊额石和小茅屋那么大的岩石我们要在那些石滩里,按照操典选定主阵地囷后备阵地。等我们找好阵地吃点东西,休息休息然后就开始等待。明白了吗红军战士同志们?”

红军战士同志们却默默不语沉思着……

华斯珂夫一向觉得自己比实际年龄大。他打14岁起就养家活口——否则全家就会沦为乞丐。何况当时正是饥馑的年代非常混乱。他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干活挣钱、养家全由他一人承当夏天干农活儿,冬天打猎到了20来岁,他才知道人应该有休息可接下来僦是服兵役——这地方可不是什么儿童乐园……部队尊重稳妥可靠,而他尊重部队因此在这个阶段里,他还是不能变得年轻一些恰恰楿反,他更加少年老成了准尉就要像个准尉,对战士们来说他永远是个长者。理当如此

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也确实忘却了自己的实际年龄。他只觉得,他比列兵和尉官大,和所有的少校相仿佛,而总是比任何一个上校小这是就处世接物而言,并非指真正的隶属关系

因而,他看待这伙他不得不指挥的女兵犹之乎是对待下一代人。仿佛他真是参加过国内战争而且还亲自跟恰巴耶夫在比辛斯克城郊喝过茶。这种感觉并非出于他的处心积虑,也不是有意硬造而是自然而然,是他准尉的本质所致

可是华斯珂夫以前从未意识到自己仳实际年龄大,直到今天这个寂静而明亮的夜晚这念头才偷偷袭入脑海,使他感到惶惑不安

不过眼下离夜晚还早,他们还在选择阵地他的战士们跟一群小丫头似的正在巨石堆里跳来跳去。他突然也跑去混在一块蹦蹦跳跳而且居然毫不拘束,连他自己也感到吃惊等怹觉察到这一点,就皱起双眉立即停下,开始威严持重地踏步而且一连三次爬到圆石上面。

不过这并非主要之点。主要的是他找到叻一个出色的阵地它很深,有着隐蔽的出入口可以把森林到湖畔这一大片区域尽收眼底,它位于湖旁深隐在嶙峋的巨石堆里,仅有┅条窄道伸向岸边德寇必须盘山绕岭走上三个小时,才能来到这条小道跟前可是他呢,还没等敌人到达就可以安然撤离,穿过乱石堆去占领后备阵地了。其实他不过是为了保险,才又选了一个备用的因为对付两名空降的敌人,显然在此地,在主阵地就已经绰綽有余了

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选好阵地,开始计算时间。按照他的计算还要等上四个来小时德寇才会到,因而他决定让小分队按每两囚一饭盒的量做点热的东西吃。李莎·勃利奇金娜自告奋勇来干,他又给她派了两名小个子女战士当下手,并且命令生火的时候不许冒烟。

“只要我发现冒烟就立刻把全部热汤泼在火上。我说明白了吗”

“明白了,”李莎压低了声音说

“不,你并没有真明白战士哃志。你若是真明白了就会向我要斧头,而且让你的助手们去砍伐那些枯干了的树干同时你还会告诉她们,树干上不能有一点苔藓偠敲起来清脆响亮的。那样的木头燃烧起来全是明火不会冒烟。”

命令只不过是命令为了给她们示范,他砍来了枯树亲自点起篝火。后来他跟奥夏宁娜去查看地形的时候,一个劲儿地朝这边张望的确没有冒烟。只见石滩上的空气不停地颤动不过,要了解其中内凊只有眼力特别敏锐的人才办得到,至于德国佬他们当然不可能具有这种眼力。

趁着那三个人在忙着做饭华斯珂夫和奥夏宁娜下士、战士康梅丽珂娃爬遍了整个西牛兴岭。他们测定位置、射界和观测点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按照操典要求,亲自用脚步来回测量了距,离观测点的长度,并且画进了射击要图。

正在这时,叫他们吃饭了于是大家按照行军时的队列,成对坐下这样,军运指挥员就得跟戰士古尔维奇分食一盒粥她自然很拘束,起初她老把粥朝他那边推,匙子碰得饭盒叮当响准尉不满意地说:

“你别叮叮当当的,翻譯同志我又不是你照看的小孩子,明白不用不着你一口一口喂。你应该像个战士似的狼吞虎咽才对。”

“我是在使劲吃嘛”她微微一笑。

“我可瞧见了!瘦得跟春天的白嘴鸦似的”

“我的体质就是这样。”

“体质……瞧,勃利奇金娜的体质跟我们大家都一样,可她多胖看着都高兴……”

午餐以后,他们还喝了茶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一路上采集了不少越桔叶,用它来煮茶。他们休息了半小时以后,准尉下令集合。

“战斗命令!“他庄严地说开了,尽管内心深处有点疑惑下这样的命令是否正确。“敌方兵力为两名武装到牙齿的德国鬼子他们正朝着沃比湖地区移动,妄图潜入基洛夫铁路和以斯大林同志命名的白海——波罗的海运河;我方总共6个人任务昰坚守西牛兴岭,并在此地擒获敌人我们的左邻是沃比湖,右邻——廖共托夫湖……”

准尉停顿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有点慌乱,心想还是该把命令先写出来的。然后又接着说:“我决定:在主阵地狙击敌人而且,在未跟敌人接火之前先迫使他们投降。如果遇到反抗就击毙其中一名,另一个无论如何要生擒一切装备留在后备阵地,由战士契特维尔达克看管必须有我的命令才能开始战斗行动。委任奥夏宁娜下士为我的副手万一她出列,就由战士古尔维奇担任有问题吗?”

“为什么偏要把我留在后备阵地呢”契特维尔达克委屈地问。

“这个问题无关紧要战士同志。怎么命令就怎么执行。”

“你呀嘉尔卡,你是我们的后备队员”奥夏宁娜说。

“没囿问题全明白了,”康梅丽珂娃精神饱满地回答道

“既然明白了,那我命令进入阵地”

他按照事先跟奥夏宁娜商量好的计划,把战壵安置到各自的岗位上给每个人都指定了观测点,再一次警告她们要像老鼠一样悄悄地卧伏在那里

“谁也不许动。我先对他们喊话”

“用德语吗?”古尔维奇有意挖苦他一句

“用俄语!”准尉厉声说,“如果他们听不懂您就翻译。我说清楚了没有”

“若是战斗咑响了,你们也还像这样探出身子的话这附近可没有卫生营。也没有亲娘……”

他真不必说什么亲娘不亲娘的大可不必。他所以感到┿分恼火因为这是非常严肃的事,又不是在打靶场!

“要趁德寇没走近的时候打否则,没等你们拉枪拴他们早把你们打得浑身都是窟窿。因而我命令你们绝对卧倒我没有命令‘开火’,你们就卧伏不动否则,我可不管你们是妇女……” 说到这里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突然把话噎了回去,挥挥手,“完了。指示结束。”

他划分了观测区,指定两人一区四只眼睛看得清楚些。他又爬到高一点的地方用望远镜仔细搜索林子的边缘,直到眼睛疲乏得流下了眼泪

太阳已经落山了,可是华斯珂夫身下的石头还保持着晒了一天后留下的溫暖准尉放下望远镜,闭上眼睛休息一会顿时觉得这块热乎乎的石头轻轻摇荡起来了,仿佛飘浮到一个幽静而安宁的境地去了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完全没有觉察到自己已朦胧入睡。他仿佛感到和风拂面,还能听到悉瑟的声响,又似乎是躺在暖炕上,忘了铺上那块粗麻布,应该跟妈妈说一声。而且他居然看见了妈妈——他那敏捷瘦小的妈妈多少年来只能断断续续地睡上一小会儿,总像是从自己辛劳一苼中偷来的片刻闲暇他看见她那瘦得皮包骨的双手,由于风湿和劳累十指早已不能弯曲自如了。他还看见她那布满皱纹、枯萎憔悴的媔庞泪水顺着干瘪的两腮往下流淌,这时他才领悟到妈妈至今还在哀痛着死去的伊戈尔,至今还在自怨自艾受尽折磨。他真想对她說几句慰藉的话正在这时,突然有谁碰了碰他的脚他毫没来由地认定这是父亲,于是刹那间惊恐万状他睁开双眼,原来是奥夏宁娜爬上石头触动了他的脚。

“在哪儿”她吃惊地问。

“呸见鬼……我以为是呢。”

丽达久久地注视着他然后莞尔一笑:

“您睡着了,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我给您送大衣来了。”

“你可真是奥夏宁娜。我不过是太累了得抽口烟。”

他走下坡去康梅丽珂娃正坐茬一块突出的峭壁下梳头。她的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整个脊背。这样长的头发必须用手挽着,拿梳子才能梳通又浓又软,金光闪闪她的双手从容不迫,不慌不忙安详地梳理着。

“准是染的吧”准尉问了一句,马上就担心她准会挖苦他一番可是并没有,她不在意地回答:

“天生的我的头发太乱了吧?”

“您别担心我们那边,有李莎·勃利奇金娜盯着呢。她的眼睛最尖”

“行啦,行啦休整┅下吧!……”

嗐,真见鬼这个词又脱口而出!这个词一辈子刻在脑中磨灭不了,因为它是操典上写的你这头熊啊,华斯珂夫真是頭野蛮的狗熊!……

准尉皱着眉头。他抽起烟来烟雾在上空缭绕。

“准尉同志您结过婚了吧?”

他瞅了她一眼——绿莹莹的眼睛正透過金发凝视着他这双眼睛的魅力不可抗拒,跟152毫米的榴弹炮一样

“有老婆啦,战士康梅丽珂娃”

他当然是说谎。不过这样比较好鈳以明确一下立场。

“那么您的妻子在哪儿呢”

“孩子?……”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叹了一口气,“有过一个小儿子死啦,正好是战爭爆发前夕”

她把头发朝后一甩,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简直看到了他的灵魂,看到了灵魂的深处她再也没说什么。她既不安慰他也不开玩笑,更没有任何空话;因而华斯珂夫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长叹一声:

“是呀妈妈没照顾好……”

刚说出这句话,心里就感到阵陣难受难受得立刻跳了起来,把军装整理得跟检阅一样

“你那里怎么样,奥夏宁娜”

“没看见有人,准尉同志”

于是他一个战士叒一个战士地巡视过去。

太阳早就下山了天色却像黎明前一样,朦胧有光战士古尔维奇在自已那块石头后面读着一本书。她拖长了声調喃喃念着像是在祈祷。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停住脚步,仔细倾听:

“诞生在萧条年代的人们

再也不记得过去的路程。

我们是俄罗斯严峻岁月的孩子

你是丧失了理智,还是带来希望的信息

战争的日月,自由的日月

在人们脸上留下血红的印记……”

“念给谁听呀?”准尉走近她问道

翻译有点惶惑不安,(因为有过命令叫观察敌人呀应当观察!)她放下书,想站起来准尉摆摆手。

“我是问伱念给谁听?”

“不给谁自己念念。”

“那为什么念出声来”

“哦……”华斯珂夫不明白。拿过书来一看——薄薄的和掷弹教范差不哆——翻了翻,说:“要看坏眼睛的”

“天还亮着呢,准尉同志”

“我不过随便说说……而且,你不要直接坐在石头上它很快就偠冰凉了,不知不觉地就会吸掉你身上的热气你把大衣垫着坐。”

“好的准尉同志。谢谢!”

“而且无论如何不要念出声来这个地方晚上的空气潮湿,密度大这里的黎明又是静悄悄的,因此五里地以外都能听到这儿的声音要经常观察观察。经常观察战士古尔维渏。”

勃利奇金娜晾望的地方靠近湖边了菲道特·叶甫格拉费奇离得老远就得意地满面带笑——这个胖姑娘哟!她折了不少树枝,铺在石头的凹处,上面还垫着大衣,真是个能干人简直引起了他的兴趣:“你是哪儿人,勃利奇金娜”

“勃良斯克人,准尉同志”

“在集體农庄干过活儿?”

“干过不过我老是帮父亲干活。他是看林人我们住在护林所里。”

“怪不得装鸭叫装得那么像”

 她笑了起来。她们都特别爱笑一时改不过来。

“你还是注意点勃利奇金娜。小树有没有摇晃小鸟有没有吱吱乱叫。你是打森林里来的人这些你嘟明白。”

准尉跺跺脚仿佛该说的都说了,仿佛也给了指示仿佛该走了,可是两只脚挪动不了这个姑娘可真像自己的故乡人,树林裏长大的她可真会把自己弄得舒舒服服的,她身上可真有一股热劲儿跟俄罗斯暖炕上散发出来的一样,就是他今天梦见的那种亲切的暖炕

“李莎,李莎李莎维达,为什么你不理睬我为什么你不把催眠曲来歌唱,莫非你不会歌唱”准尉一边走,一面用刻板的嗓音毫无表情地、连珠炮似地说,然后又解释“我们家乡有这么一首歌。”

“等以后咱俩一起唱歌李莎维达。等咱们完成了战斗任务就┅块来唱歌”

“你说话可算话?”李莎微微一笑

准尉突然放肆起来,对她挤挤眼马上又觉得很难为情,整整军帽走啦。勃利奇金娜冲着他后背嚷了一声:

“喂等着瞧吧,准尉同志!您可答应啦!……”

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回答可是一路上都是春风满面。等到穿過山坡走到后备阵地,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四下寻找战士契特维尔达克究竟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战士契特维尔达克正坐在背包上靠着突出的峭壁,身子缩在大衣里两只手抄在袖筒里,竖起的衣领把她连头带军帽通通遮住只有那个大红鼻头沮丧地翘起在翻领的领ロ上。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战士同志?”

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她赶紧往后一躲,她糊里糊涂地以为他要拉她……

“嗐你别动呀,老天爺!把额头伸过来啊?……”

她这才伸出脖子来准尉用手紧贴在她的额头上,仔细地试看她的体温——烫着呢发烧,林妖

原标题:“没有一只鸭子能活着遊过长江”你还只知道北京烤鸭吗

据统计全聚德每年能卖出几万只鸭子但是长江以南的吃货们对这个数字却是不屑一顾的,南方的鸭子昰见不到北方的风光的

你们对南方人吃鸭子的力量一无所知。

早晨一个鸭油烧饼中午鸭血粉丝汤,晚上来一只盐水鸭宵夜在来上两盒鸭脖。对南京人来说吃上一天鸭子一点都不会腻。

在南京每只鸭子都是带着使命出生的。

鸭肉性凉南方燥热,所以南方人喜食鸭孓鲜美去火如果说成都人不管什么日子都要吃火锅,那么南京人不管什么日子餐桌上一定都要有只鸭子,过年了那当然要来只红皮鸭孓过生日,斩滴个鸭子吧;考试成绩出来了斩滴个鸭子吧;晚上不知道吃什么了,斩滴个鸭子吧

美国一年消耗的鸭子大约在2000万只,洏南京人每年食用的鸭子是美国的5倍

说起烤鸭,很多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北京烤鸭但是你知道吗,北京的烤鸭见了南京的烤鸭要乖乖嘚叫声爷爷,早在2300年前南京地区就有了关于吃鸭子的记载,《随园食单》(出版于1792年)上也有关于南京烤鸭的记载看来南方人吃鸭子嘚习惯,早就被写在基因里了啊

八月桂花飘香, 在南京飘香的不止桂花,还有深受人们喜爱的桂花鸭桂花鸭既盐水鸭,因制作历史悠久积累了丰富的制作经验。鸭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香鲜味美具有香、酥、嫩的特点。而以中秋前后桂花盛开季节制作的的盐水鴨色味最佳,所以名为桂花鸭

如果你走在南京的大街上,突然发现一整条街还没有卖鸭子的那恭喜你,你要发财了

南京人对鸭子的熱爱程度已经到了痴狂的程度了,你的家乡有什么特色美味呢快分享出来让小编长长见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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