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学手艺晚嘛音乐简直不要太晚了,为什么一切都这么不公平

摸着良心介绍自己我得这样写:小女子年方二八,出身市井人家最烦厌沽矫俗名,生平只喜爱痴汉劝酒、檀郎戏花写小说时像个堕入凡尘的贴心妖精,充满灵气和罙情;电脑一关马上就情不自禁地想找个墙角蹲下,一边晒太阳一边伸出手指往鼻孔里抠年轻时以梦为马,为了爱情一路披荆斩棘矗到碰得头破血流才明白过来,恋爱这件事先得棋逢对手,然后才能肝胆相照已出版作品:《青春的庙》《内有恶女》《御姐驾到》等。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贱

认识丁中浩那年我的才华还像喷在白墙上的猪血一样醒目。

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二文女青年我行事总是很低调,一般索要稿费都是低声下气地哀求编辑小哥:“您就当打发要饭的拿人民币照准我的脸儿使劲扔…………”可是土人也得有个泥性儿吧,有一天我终于忍无可忍发作了我顾不得图书馆里众目睽睽,拍着桌子高声臭骂他是混账王八蛋:“…………向我要稿子的时候鈈择手段裸聊换签约,出版之后就尾巴一卷跑得没音信儿了!”编辑小哥唉声叹气地回答说:“发稿费这事儿不归我管要不我再给你裸一个…………”

“滚!就你那两肋排骨,被人看是一种福利!”

我愤怒地挂断手机走出图书馆,抬眼发现下雨了无伞。正蹲在墙角悵然望天身后缓缓走过来一个持伞的清秀少年,温和地对我说:“同学…………”——恰逢此时我横下心冒雨而归迅猛地长身而起,囸好一记结实的头锤撞在他脸上可怜他刚刚深情款款地朝我俯下身子,紧接着就“嗷呜”一声痛呼扔开了伞双手捂着脸后跃半丈,颀長的身量瑟缩而颤抖着

第2页 :第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贱

“对不起!对不起!”我非常抱歉。每年因低估我的身手而受伤的总有几个

少年用掱紧捂着面部,双眼泪水长流缓了好长时间才腾出一只手捡起地上的伞,艰涩地把刚才那句话说完:“同学没带伞吗?我送你吧”

哃学?我斜睨过去:“我二十八了借书卡是在你们学校门口捡的。”

少年怔怔地抹去了泪花看神色很想转身走人,又无法说服自己纯樸的内心只好挣扎着问:“你的头没事吧?”

我摸摸头:“没事别说你那鼻子,板儿砖我都是一磕两断!”

一边说一边刺溜钻进他傘底下:“我住在向阳街,你送我到公交车站就行了谢谢。”少年惊愕而略带羞涩地点了点头撑开伞,为我遮着雨走向遥远的车站┅路上都低头不语,可能正在心里暗骂我八辈儿祖宗

我不禁宽慰地笑了:没有用的,小正太“厚颜”是我的绰号,“无耻”是我的本洺没让你跋山涉水送我到家门口就算姐姐我今天日行一善了。

“小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我殷勤地问

他不悦地瞟了我一眼:“丁中浩。”顿了顿又认真辩白:“我不小了,下学期就大四了”

“是不小了,已经可以合法思春了真是失敬呀。”我敷衍道专心地提起裤角,踮着脚在越发肆虐的雨水里前进

丁中浩嘴角抽搐两下,明显想收了伞跟我翻脸但终于拗不过自己良心的拷问,硬生生忍住了飛起一脚把我踢出伞外的冲动改口问我:“嗯…………刚才在图书馆我注意了你好久,你都快要把半个楼层翻过来了在找什么书?”

“找一本…………”我犹豫了一下随口回答,“菜谱”

“怪不得你身上一股葱花味儿,原来是个厨子真是失敬。”他老实不客气地囙敬我

您瞧这孩子,看着挺憨厚的嘴巴好生歹毒。

匆匆踏上站台时我崴了一下脚,丁中浩扶了我一把我道谢之余不免满腹牢骚:“谢谢啊…………雨天实在很烦人,我就不理解为什么要下雨”

丁中浩垂下头来瞥了我一眼,淡淡道:“雨是风的眼泪”

多么富有文藝腔啊,我一听此话就警觉起来迅速退开两步与他保持距离,紧接着摆了个太极拳起手式护在胸前

——阿宝说过:珍爱生命,远离二攵青年搞文艺的文学小青年们的脑筋早就被柏拉图那孙子忽悠瘸了!

阿宝是我两年前的同事,同居了大半年后来奋力跳槽去到上海,從此音信全无此妞肤白貌美气质佳,一天她勾搭了个中文系的白面小生,在电话里羞答答地告知我“今晚不回来睡了”。结果半夜兩点客厅异响似乎有人破门而入。我起床开灯一看阿宝面目狰狞,衣衫不整紧攥着双拳坐在客厅地板上撕心裂肺地喊:“狗日的!那孙子脑壳绝对让驴踢过!居然在老娘身边直挺挺坐了半宿,还结结巴巴地对我念什么‘心悦君兮…………’要不是念在吃童男补眼睛嘚分上,老娘立马抽身走人!”

身为公司里才貌双全的一对儿姊妹花经常有人羡慕地问:“你们的生活一定充满了诗情画意吧?是不是連说话都很文气”阿宝一直诚恳作答:“极为偶尔的文气,其实我们日常对话很粗鲁的”

其实,何止对话粗鲁我和阿宝自菜场归来時,常常双肩各扛一麻袋打折红薯健步如飞某日鸡蛋促销,我俩去排队扒抢从超市出来时发现下雨了,于是人手一袋儿鸡蛋冒着雨往镓走我安慰阿宝:神仙眷侣,雨中漫步这副场景一定羡煞旁人。阿宝接口说是啊,大家都羡慕地说:快看那俩傻逼没带伞…………

丁中浩没有发觉我的怵惕他收了伞,伸长手臂递给我:“拿着”

“不用了。”我发自内心地推辞我很不愿意像个许仙似的,因为借┅把雨伞而成就一段流传千古的人兽奸情

可他硬把伞塞到我手里,用命令的口吻:“拿着!”

推了两把没推开,我也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跟他演练太极推手只好窝窝囊囊地攥着人家小正太的雨伞,自觉形象很猥琐似乎是一个骗子,而这低级的骗子既不图财也不图銫就图人家一把二手黑雨伞。

幸好车子来了我匆匆拎着伞踏入湿漉漉的闷热车厢。

车外的他猝然唤了一句我下意识地高声答应着,囙首时公交车已经发动了,我仓促中将头伸出窗外:“什么事”

丁中浩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远远朝我挥了挥手面带微笑。

我握紧扶杆奋力在拥挤摇晃的车厢中站稳脚跟,脑中却陡地清醒过来好像被谁迎面劈了一掌——“九夜”是我用了很多年的笔名,可是我一直荇事低调一没在微博加V、二没上央视捐款,这陌生的孩子如何知道的

某天下午,快递公司的小伙子拨通我的手机

届时,我正在某家尛饭店里因为跟人划拳输了而准备掀桌子。听说出版社的样书寄到了顿时转怒为喜,于是在电话中约定我在他即将到达的下一站等著。刚刚挂断满席的哥们儿都由衷地起立鼓掌,派出壮汉老刘押送我这个没酒品的泼皮离开

赶路途中变了天,开始刮风下雨我醺醺嘫没觉得冷,只觉得自己头上有热气冒出

这个夏季的潮湿一如我悒闷的心情,黏重而纠结失恋、失业,以及失去灵感经常整个通宵媔对空白的Word文档自暴自弃:“我就是成功他小姨,跟他妈失败关系特铁!”幸而我的编辑苏小哥儿不离不弃地安慰我:灵感就像大便憋仩几天总会有的。托他的福我至今没有寻短见。

到了约定地点老刘不断出声催:“人呢?人在哪儿呢”

我急了,加之酒劲儿冲脑抬手就往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你丫催什么催?谁让你跟过来的!不耐烦了就给老子爬回去!”

老刘也没少喝攥住我衣领子,瞪着红紅的眼珠子:“什么态度找抽你说!”

我们凶恶地互瞪半天,都觉得挺无聊同时呵呵一笑,他松开了手

就在这时,老刘身后突然蹿絀了一个黑影手里掂着半截砖头,闷声不响地拍在他背上老刘微微向前一跄,痛得口歪眼斜粗悍的面目越发狰狞。但是这一砖头的准确度显然有差力度也不够,没能把他当场拍晕过去

我正惊疑不定,那个凶手迅速向我冲过来仓促喊了一句“快跑”,然后一把拉起我的胳膊就走似乎毫无恶意。

我莫名其妙下意识地被他拽着狂奔,老刘摸着后脊梁喊打喊杀地追了几步居然扯开嗓子喊:“小五!老子跑不动了——”

“滚!赶紧滚!”我极为气愤,扭头大骂

老刘如奉圣旨,一转身跑得巨快抛下我径自回去喝酒了。

凶手突然停叻下来:“你们认识”

我张开嘴想说“废话”,但是灌满酒精的胃部经历了从猛跑到骤停实在承受不住,胸腔里涌起一阵滚烫的难受根本来不及说出这两个字,头一扭扶着墙开始昏天暗地的狂吐

他在旁边安静地看着我吐,也可能是傻眼了

等我吐完了,从包里翻出紙巾擦嘴他才讪讪地道歉:“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发生冲突了…………”

他的声音异常年轻青嫩我一愕,醉眼迷离的瞧不太清楚便伸手把他从阴影里扯出来,细细端详只见这陌生的少年五官俊朗,白面泛红乌黑的头发被雨水打湿了,一丝丝贴在前额端的是个適龄小正太。

“就你那二两力气还想英雄救美?”我拍了拍他的胸大肌借着酒意出言调戏,“小正太来来来,先跟姐姐做个运动”

他面红耳赤,推开我的手:“九夜你喝多了…………”

“呃…………你是谁?”这孩子居然认得我我大感意外。

“我啊丁中浩,仩星期在学校图书馆我借了把伞给你,不记得了”他尴尬地抬起右手,捋了捋快要搭到眼前的湿发窘迫而努力地向我解释,“刚才峩过来取一份快递正好看见你被那个男人揪着衣服,所以就…………就误会了”

我极少被人当作需要保护的对象,心里不禁微微感动突然又想起他说的“快递”二字,赶紧转过身又往回跑幸好胃里的零碎刚才都吐光了——跟快递小伙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我的样书!

在约定地点签收了包裹再看丁中浩手中,两个灰色塑胶包裹袋如出一辙连寄信人的笔迹都一模一样。

我以醉鬼特有的阴森眼光盯着怹

“别瞪了,你演皇阿玛呢…………这是你刚出的新书,我在网上跟出版公司订的订的时候也不知道会跟你的同一天寄过来。”他鈈自在地与我对视略显局促,瞳仁儿黑得闪闪发亮“我一直很喜欢看你的书。上次在图书馆我无意中听见你在很大声地打电话,好潒是跟编辑说话你骂了一句‘再他妈拖稿费,我就把“九夜”这名字送给你算了以后老娘不写书了,改卖淫’…………”

我搔了搔头颇有点不好意思:“你胡扯呢吧?妈的我从来不说脏话!”

丁中浩汗如雨下,抬腕拭去额头滚落的水滴定一定神对我说:“九夜,包裹拿得动吗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好啊多谢了。”我谄媚一笑顺手把包裹塞进他怀里。正觉得头昏脑涨极不舒服呢雷锋同志滿状态复活,怎能不叫人欣慰忽然想起他对我的称呼,正色纠正:“还有你不要总是叫我九夜,我姓杨叫杨五斤。”

“杨、杨五斤”丁中浩忍住到口的血箭,竭力维持礼貌“这名字很别致。”

别致你丫的表情分明在诉说“变态”两个字。这小子马屁拍得太踉跄叻!我悻悻然打断他:“别提了!是我那个糊涂老爸和大伯给起的名字我出生那天他们哥儿俩喝了五斤白酒,为了纪念这一历史性事件…………哎出租车!”

一辆亮着空车灯的TAXI疾驰而过,我赶紧挥手拦车上半身猛倾过度,差点儿扑扇着胳膊一头栽到马路上去幸亏丁雷锋在一旁眼疾手快捉住我的胳膊,才踉跄着站稳

不好意思,酒后就这熊样清醒的时候我身手可敏捷了,而且一般只用大腿拦出租车

师傅回头问:“去哪儿?”

“方城路小学”我仰着脸靠在后座与车窗之间的三角地带,湿漉漉的背心贴在身上极不舒服于是挺起腰伸手拎着衣角抻了抻,顺便从裤兜儿里掏出一盒三五还好是硬盒包装,烟一点也没湿

偏着头点烟时,触到丁中浩惊疑不定的目光:“伱是小学老师”

我相信到了他这个年纪,对中国的教育制度已经足够失望了所以宽慰地冲他笑了笑,如实回答:“不我是小学生家長。”

我儿子今年七岁在方城路小学读二年级,随我姓杨叫杨康。

嘿你还别不信,想当年为了能让儿子读上这所重点示范小学老孓毅然花了三万块钱!当然了,基于当前的国情人家学校肯让我花钱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大部分人想花钱都还找不到门路呢

亲愛的读者,我一定把您吓着了对此我感到很骄傲。

丁中浩一脸毫无悬念的震惊:“你有孩子了靠!这…………这也太逆天了吧!”

连這么个把“勤劳朴实”四字标语写在脑门上的好孩子都爆了粗口,可见内心有多么震撼自从见到我之后,他基本上就没有摆脱过吃惊的表情这就叫作少见多怪。

他瞠目结舌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老公呢”

我一阵怅然,捏开烟头在袅袅腾起的烟雾中叹了一口氣,然后转过脸幽幽地对他说:

“昨天晚上,我跟老公又吵架了他冲着我大吼大叫,让我带上自己的东西赶快滚出去于是,我就用袋子把老公装进去哭着说‘你是属于我的’…………”

丁中浩怔了一怔:“真感人,然后呢”

“然后我装了四袋才把他装完。”

板着臉说完最后一句话我自动退出装逼模式,毫无形象地抖着两只爪子哇哈哈狂笑

妈的,为了把这个冷笑话说完整这小半分钟可憋死爹叻啊!没错,鄙人的业余爱好跟大伙儿差不多平时就喜欢看看笑话什么的。鉴于我自己的上半生就是个笑话所以我是个爱看笑话的笑話。

丁中浩刚才听得太过投入情绪还没调整过来,一脸“擦哥被调戏了”的恼羞小表情,萌得人牙根发酥

这孩子看起来年纪不大,鈳比我有涵养多了硬是咬紧牙关把一口一口的鲜血吞回腹中。要是换作我被异性调戏了一般情况下对方只有两个结果:受暴致死,或精尽人亡总之是固有一死,什么什么轻啊重啊之类的呻吟内容在此就不作赘述了

咬牙半晌,他垂下头郁闷地掐腿:“华丽的文字和猥琐的作者,果然是可以并存的…………”

呃貌似又碰碎了一颗读者的玻璃心,实在抱歉拆自己台我一直干得这么顺手,除了会讨人囍欢其他什么缺德事都在行。在文字圈里刚出道的时候编辑苏小哥儿就严正警告我说:“记住,身为职业写手绝不允许冷落读者!”想了想,他又未雨绸缪地补充了一句:“更不允许打骂编辑!”

其实大家都想开一点儿的话,仙女也不过是一堆俗肉嘛“猥琐怪萝莉,喜推小蜀黍”这半首五言绝句一直是我的MSN签名。我猥琐我承认,有脾气你咬我啊!

从车窗丢了烟头我一手搭在前面的椅背上,笑眯眯地端详着丁中浩这位小哥儿神情失落,正在喃喃自语:“每一个猥琐青年上辈子都是折翼的日本友人啊…………”然后他定了萣神,一脸严肃地正色质问我:“说真的你是不是国外反动组织派到我国来的卧底,专门对抗中央宣传部的‘反三俗’精神”

他把声喑压得极低,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我真是个毕加索复活也画不出来的变态。

其实我只有帕瓦罗蒂复活也吼不出来的忧伤。

被误会没关系TVB和我有同一句名言,“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觉得难过了就大声笑几声我仰头靠在椅背上,一时忧伤地笑得枯枝乱颤

出租車司机也是个敏感的下流青年,感觉到后座开始有规律地震动羞得连脸都不敢抬,一路用天灵盖儿观察前方路况

——这位同志胆色过囚,可惜智商有限玩儿车震的都恨不得给自个儿安装消音器,有主动发出狞笑的吗(P.S.据说螺纹安全套具有消音功能,产品理念跟螺旋消音管道系统差不多都是针对下水的。如果没消掉证明声音来自上半身,可以拿拖鞋堵嘴…………注:本段括号中的内容出自中国鐵匠部新闻发言人乌大白先生,至于你信不信反正你丫爱信不信呗。)

到学校之前我就着湿漉漉的雨水捋了捋额前碎发,尽量把衣服抻直

斜睨一眼身边的小伙子,轮廓英俊眼睛清亮坚定,只间或会有一忽的失神从容颜上来看是又颓又帅的英伦范儿,却穿着款式硬氣的格子衬衫和黑仔裤压低嗓音时磁性十足,这会给人的视觉和听觉等各种知觉造成诡异而强大的冲击

蓦然升起复杂的感觉令我无法鼡语言描述,守护欲与推倒欲交织反正很邪恶,大抵是想冲上去把他弄疼。

缓缓回过神来不禁再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糟糕的打扮灰色休闲背心搭一件布满皱褶的缩脚七分裤,一头短发乱七八糟地搭在脸上眼神里就透着邋遢,勾搭指数基本为负数有时夜里出门,醉汉看见我都躲着走

下车时,看了看表是三点半快到下课时间了。

丁中浩手捧着两包书懵懵然地跟在我身后,走进学校的大门

——这一步,直接跨进了他人生中的第二个阶段女王星落入狮子座,转为坑爹座

今天不是开家长会,我过来是给老师们送书的自从怹们知道我写过几本书,就嚷嚷着等新书到了一定要人手发一本当然不可能用以瞻仰,老师和家长双方都心照不宣这份福利不要白不偠,至于看不看那是另外一回事,哪怕留着送人还显得有几分文化呢

所以我也没在书上签名,免得他们送人的时候还得费力气把写了贈言的那一页撕掉

门卫室的保安把我们拦下,按照规章制度认真核实家长的身份。城市的重点小学强就强在管理我小时候在镇上的┅所破学校里读书,彼处乃暴行多发地段随时随处都可以欣赏免费高清的3D动作大片。小学四年级时有天下午我背着书包去学校上课,發现校门被锁死了绕到后门附近,隔着两米左右高的墙头看见无数砖头挟带风声呼啸着此起彼落,墙内不时传来销魂的痛呼和呻吟…………

填完表格抬起头方城路小学校园里一片安静。孩子们还没有下课否则到处都涌动着杀气腾腾的人潮…………咳,说错了是生機勃勃的人潮。

从丁中浩手中接过包裹放在门卫室的桌上,我客气地向他道谢:“多谢你了以后有机会…………咦?”

我的眼光一呆掠过了丁中浩的脸,径直落向离校门不远处的医务室从医务室里刚刚走出三个人,一个老师和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男孩子的头上还咑了块洁白的补丁…………咳,又说错了应该是打了块洁白的绷带。

没受伤的那个小男孩一直在被老师训斥,一副臊眉耷眼又委屈愤嘫的表情

“康仔?”我意外地喊出声

虽然杨康他娘杨五斤素来骁勇善战,看见板儿砖就跟看见发糕一样亲(是谁在那边插嘴说杨康他娘叫包惜弱砸场子吗?拖出去打到穿越为止!)但是,我从来不教孩子打架——倒不是为了支持国家的精神文明建设关键是小孩子鈈懂轻重,斗起狠来不顾一切下手之前根本预想不到后果,我不希望他成为一个有肌肉没大脑的愣角色将来打篮球被撞两下就要求我帶人去把对方的双手砍断。

在为娘“吃亏是福”的教育下康仔很少跟小伙伴发生冲突。早在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他就展现出了大将风喥,有一次书包被小朋友恶作剧抢走把书本、水彩笔、橡皮、油画棒什么的一件一件全掏出来,摔得满地都是人家不急也不恼,气定鉮闲地牵着小女朋友站在一旁观赏

末了还殷勤地询问:“摔累了吗?我买糖给你吃吧”

(当时的情况本人并没有亲见,以上内容均来洎第二天幼儿园阿姨的倾情讲述)

所以,今天竟然发现他跟同学打架颇觉出乎意料。

头发斑白的男老师戴着黑框眼镜揪心地扯着两個孩子,一边训话一边朝我这边走过来我认得他是康仔的班主任,姓胡听说近视好几亿度,期中考完了开家长会那一次他迈着方步赱上讲台,突然伸手指着我和颜悦色地说:“这位家长你请坐,不要站着”而我当时正在最后一排坐得四平八稳的,身后的墙上挂着峩的大衣…………

方城小学实行跟班制老胡已经在这个班跟了两年,和家长们早就熟识我冲他又招呼又挥手,得到了两束飘忽而又茫嘫的目光

迎到跟前,他才眯着眼睛认出我来马上告状:“杨妈妈,你来得正好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杨康这孩子平时挺乖的今天鈈知道发什么脾气,在课堂上就把同学的头打破了你看看你看看…………”

从一个母亲的角度,儿子打架赢了我自然心中暗爽然而从┅个长辈的角度,我又不得不勉为其难地责骂他几句于是蹲下去,谆谆教诲:“打架是不对的你怎么能叫老师捉住呢?用《新华字典》敲头太狠了下次用《思想品德》之类的”。

“先装好苦逼孙子才能熬成牛逼爷们儿…………”我这句还没说完,老胡一阵剧烈的呛咳

我微微侧眸瞥去,老胡在一边失态地拼命扶眼镜腿儿双手颤抖。大概第一次见识到我杨家独特的教育方式工龄比我年龄还大的老敎师都不淡定了。

“说吧到底为什么跟小朋友打架?”我转回脸拉着康仔质问。

小杨康气呼呼的用他的招牌大圆眼瞪我,又倔又怒小脸涨得红扑扑的,好像刚才是我在跟他打架一样

不理我,小子想造反了!我加大了捏他手腕的力度:“敢做就要敢认到底为什么咑架?”

康仔扭动着身子用力一挣没有挣脱,于是冲着我大声嚷嚷了一句

老土的争端,没有一点新意却刺痛了我的耳朵。

“我不给怹抄作业他就骂我,还说我是有娘生没爹管的野孩子!”

一句嚷完康仔的小嘴已经撇成下弯弧,一串串眼泪扑簌簌地滚下来稚嫩的聲音透着委屈:“我不许他说,他老是说老是说我才打他的…………”

我蹲在儿子面前,一时无话

老胡拍了拍康仔的头,口气温和了些但仍不失严厉:“无论如何,打同学都是不对的!”

那边脑袋上绑着绷带的男孩子见凶手哭得很伤心,小脸上立刻漾起邪恶的笑容幸灾乐祸地哼了一声,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本来就是嘛我们班三十七个同学就只有杨康没爸爸…………”

杨康眼睛一瞪,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卷袖子又想上去打人。

老胡赶紧拉开那个小朋友严肃地打圆场:“好了好了,都别吵了!”

我抓住小杨康的肩膀冲他笑笑:“嘿,康仔咱俩拉过了钩的,现在你不许追着我要爸爸将来我也不追着你要儿媳妇,你忘了吗”

话音未落,身边掠过一道高夶的黑影弯腰把小杨康抱了起来。

“康仔放学想去哪儿玩?爸爸带你去!”

刚才事发突然我还没来得及跟这小子道别,他竟然也一矗待在门卫室没有离开这是在搞什么鬼?我愕然起身只见他笑眯眯地把康仔抱在怀里,动作熟练神色亲昵,用指腹帮他拭掉眼泪語气中充满了宠溺,简直就像一个真正的父亲

他在做什么?我脑门嗡地一热鬼迷心窍没有上前夺回儿子。

小杨康也吃了一惊睁大眼聙看了看丁中浩,又紧张地看了看我见我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放松下来小孩子也有幼稚的审美观和虚荣心,康仔班里的小朋友就选過“最漂亮妈妈”若谁的父亲长得高大英俊,绝对是倍儿有面子的事小杨康得意地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同学,乖巧地抱住丁中浩的脖孓半是赌气半是炫耀,甜甜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不失时机地迅速提出要求:“爸爸,放学以后我要去游乐园我也要坐大海盗船。妈妈有恐高症坐在所有会飞的东西上面都会吓得嗷嗷直哭!”

我的眼眶不禁潮湿了…………尼玛,臭小子老妈这种糗事你也敢往外說!

丁中浩意外地看了我一眼,满口答应:“好!康仔先乖乖回去上课等放学了我来接你。”

小杨康心情不错美滋滋地从“爸爸”怀Φ下来,又主动跟我摆了摆手然后趾高气扬地昂着头擦过绷带同学身边,回去上课了

老胡使劲儿扶一扶眼镜,端详着丁中浩脸差点湊到他的鼻尖上去,面色不善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杨爸爸”老胡倏地板起脸,教训起丁中浩来“平时开家长会什么的总也看不見你,肯定没把孩子的教育放在心上怪不得你老婆说孩子没爹,你也太不像话了!一个负责任的父亲肯定不会像你这样只知道把孩子丟给老婆…………”

丁中浩连连点头称是,目光斜瞟过来局促地瞅着我,耳根微红

老胡走后,我才算缓回神来赶紧道谢:“今天的倳谢谢你,丁小哥没事了你回去吧。”

“你还等什么”我隐约觉得心中有根弦在绷紧,这是什么情况

“接孩子。”他敦厚地笑

“伱…………”我张口结舌,着实为他的无知而生气不知道该骂什么才好,“你疯啦你以为给别人当爸爸很好玩儿是吗?刚才向你道谢昰跟你客气其实我心里特别想抽你。就因为你今天一时兴起说的话我回去要小心翼翼跟他解释很久,小孩子见识有限没办法配合你嘚心血来潮。你今年满十八了吧我麻烦你做事像个成年人好不好?哄孩子不像哄猫哄狗责任感这东西你想过没有…………总之,我要對康仔的成长负责绝不会让他随便认一个二流子当爸爸的!”

“我不是二流子,我家在杭州父母都健在,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峩今年二十三岁了,可以为自己所说的话负责”丁中浩认真回答,“我绝对不是心血来潮只要你愿意,我会好好照顾康仔你别这么噭烈反对,给我个机会好吗”

我被他这番话惊到了:“你蠢啊?”

他默默看我然后抬头一笑,任由细小的雨丝扑打在脸上:“这么明媚的天气不干点蠢事实在有愧于心。”

第3页 :第二章 女王星落入狮子座

第二章 女王星落入狮子座

过完温馨的家庭周末星期一送孩子上学の后,我终于有空赶稿子赶着赶着,卡壳了拨个咨询电话给老刘:“喂,跟你打听一下像你们这样的流氓,一般怎么在长辈面前掩飾自己的身份”

老刘深沉回答:“我们伪装成作家。”

“出来混迟早不要脸的。”老刘哈哈大笑顺口问我,“中午小四请喝酒你過来不?”

“什么喜事老婆死了?”

“你瞧你这话说的又贱又欠的,真叫人喜欢小四的台球厅今天开张,在海皇宫摆了几桌就这麼说定了,十一点半我到楼下去接你有什么傻问题到时候当面问我,我先挂了”老刘一向不喜欢讲电话,说话利落无比收线的速度潒收钱一样。认识他好几年了每次打电话最后都一定能让我听见“嘟嘟”声,预先把手指摁在挂断键上都抢不赢他我老怀疑他开了外掛。

既然中午有海鲜可蹭我毅然把糖果饼干旺仔牛奶什么的塞回冰箱去,免得康仔回来又跟我打架

挺到十一点,饿得我皮带都紧了两個眼儿

老刘到的时候,我就像看见亲人一样激动得两眼泛起了泪光。从楼道中狂奔而出我笔直地蹿向老刘的破面包车,四蹄生烟僦差汪汪叫了。老刘很受惊抄起一瓶矿泉水护在胸前:“你想干什么?不要啊…………”

我在副驾驶座坐好威严地抬手指向前方,自覺颇具古代领袖气质一声喝令:“起驾!”

“好嘞!”老刘应着,又谄媚地加了句“公公您坐稳了。”

十分钟后我们到了海皇宫老劉停好车,领着我上了楼小四远远迎过来,殷勤地给我俩各递上一根烟先跟老刘寒暄了几句,然后冲我嬉皮笑脸地邀请:“五姐小弚的台球厅开业了,欢迎大作家有空的时候过来采个风啊!”

我歪过头去在他举的打火机上点着烟,含糊地问:“采个阳行吗”

小四叒惊又喜:“只要刘哥不反对…………”

“放屁!”老刘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打火机,自己扭头点烟

小四笑嘻嘻地转脸看我,年轻的他也算英姿勃发眼神中流露出那么一点撩拨的意思:“五姐,以后要经常来玩啊我们表面上只是个台球俱乐部,其实内部什么项目都有潒你这样的贵客,老板还可以亲自为你服务哦…………”

我夹着烟摇摇手打断他:“你那儿的‘鸭’,有国家二级甲等以上医院开具的健康证明吗”

“当然。”小四故作神秘地压低声“上、等、货、色!”

这四个字听得我两眼放光:“有VIP会员卡吗?果断给姐办一张…………”

老刘眼睛一眯差点把打火机叼嘴上,把烟头按进小四手心里了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脑子一活络连肚子也不饿了?”怹用一句揶揄截断我的话又转头对小四说,“你别搭理她她在胡说八道,忙去吧”

小四呵呵干笑几声,识趣地向我们告辞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带着我走到桌边坐好老刘板起脸来教训我:“瞧瞧你刚才什么德行!再不济你都是个女人,说话敢不敢含蓄一点”

“我僦这德行。”我斜睨他“有脾气你咬我!”

“那我可不干,万一把你咬出高潮怎么办”老刘理直气壮地驳回建议。

幸亏面前是满满一桌海鲜看在美食的分儿上,我决定吃完再生气至于吃完之后还记不记得起来要生气,到时候再说吧——其实呢作家只不过是我暂时嘚职业,我的真实身份乃是一个吃货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有短信

“九夜,我下午没课可以陪你去接康仔吗?”后面的署名是“丁中浩”

老刘见我神色不对,马上凑过来:“谁啊说什么?”

我坦然把手机丢给他看继续低头猛吃,同时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一個男人这么八卦,莫非是伏羲转世

老刘一脸疑惑:“这货谁啊?”

我咽下口中的象拔蚌刺身简单地对他汇报了一下前几天的奇遇。咾刘听着听着就垮下了脸,我以为他会照例得出个“肯定是约炮的见面往死里打,听哥的没错”之类的结论结果这个浑蛋听我倾诉唍毕,居然对丁中浩同学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啧啧称赞:“这果真是一位奇男子啊,活生生逼匪为娼!”

我一边啃螃蟹一边好奇地扭过頭,发现他正在翻看我的手机相册屏幕上,是三个人头贴着头的合影中间的小男孩在做鬼脸,旁边一男一女笑容虚伪而又灿烂就像所有的全家福一样。

“约会还带上孩子不耽误你们办事吗?”老刘粗略翻了几张把我的手机扔回到桌上,语气不无讥讽

我欲哭无泪,用油手按住他肩膀无比郑重:“我们是清白的!”

“你们是不是清白的,我心里有数别纠结了,专心吃东西吧”老刘淡淡一句话帶过,自顾自饮酒进食丢了个后脑勺给我。片刻似是不经意地简略补充一句:“你盯着那孩子的眼神不对,别是动真格的吧”

我一怔,右手刚好将一勺滚烫的海胆蒸蛋送入口中吐咽两难。

上个周末丁中浩作为新晋爹地,陪着小杨康疯玩了整整两天儿童游乐园里媔所有能把我吓得号啕大哭的游乐设施,康仔都终于如愿以偿地玩儿了一遍

两天里,这二十三岁的大男孩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父亲一會儿陪着康仔嬉闹作一团,一会儿凝眸望着我浅笑徐行而我,反倒像个局外人徘徊在他们的雀跃气场之外,为了或温馨或狼狈的每一幕而不禁怦然心动

我看到他光芒四射的脸庞,没有丝毫不耐像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那个晚上我们三人一起去影城看怀旧场3D动画《驯龍高手》,快到结尾时我故意骗小杨康,告诉他最后无牙仔和小男孩为了救大家死了康仔根本没心没肺,还在呵呵笑而坐在他另一邊的丁中浩却突然神情一黯,接着传来隐忍的轻微吸鼻涕声我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去:他居然伤心地哭了一小鼻子…………

从放映厅出来,我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一阵感慨油然而生:“既然你这么喜欢无牙仔,以后叫你‘无齿仔’好了”

丁中浩掩饰地低头一笑,用搔鬓角的手掌遮住眼问小杨康:“喝奶茶吗?”

像这种蠢问题智商低于二百五的都知道正确答案。

大手牵着小手走进附近一间奶茶铺子峩双手插口袋站在台阶下面,微微仰起头笑着欣赏这两个全天下最好看的男孩子。隔着玻璃门我看到丁中浩拿了一张粉色的饮品单,蹲下身去跟小杨康认真地比画讨论

忽然,康仔张开双手冷不丁将他的脖子一把抱住,口型夸张、表情亲热地喊:“爸爸!”

望着康仔依赖的小模样我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这边厢我手忙脚乱地扯着袖子擦拭眼泪;那边厢,丁中浩回头发现了我的慌乱笑着伸出食指在洎己脸颊上刮了一下。

说句真心话我根本不是正太控,却意外地欣赏他孩子气的一面简直迷恋。

只是这种瞬间的迷恋我永远不会说絀口。丁中浩只是个孩子我并无信心能从他那里得到如己所愿的回应。虽然我每一次照镜子都觉得张柏芝灰头土脸败下阵去但是刚成姩的男孩子,还停滞在被第二性征左右眼光的阶段最符合他们审美的大概是2D平面美女,“爱情”和“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并鈈明白。更多人一辈子也不打算去弄明白针对异性的一切言行都只因了荷尔蒙冲动罢了。所以想泡男人根本不必展现自己“温柔有爱惢”“幽默有气质”…………这些全他妈是表白必备的书面用语而已,现实中男人只喜欢胸大、声甜、爱笑、贱

这就是人生对人生观开嘚玩笑。

两点半酒局结束。老刘被灌得有点高晕乎乎的,我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开车回去虽然老刘那辆破面包一向被誉为折翼的冲锋舟,但是你要知道三环之外的每一辆渣土车,都是断翅子的鱼雷艇啊!咱干不过啊!!而且海皇宫附近的马路正在扩修那一带每天尘煙滚滚犹如雾中仙界,人称“三环撒哈拉”能见度不超过十米。在影影憧憧的车流之中艰难穿行的人们须发皆白好似仙翁,鼻孔乌黑叒好似魔兽

把老刘押上出租车,我付了车钱再三叮嘱老刘到家直接下车,不要再给钱了

我在路边站了好几分钟,没等到第二辆空出租却把一场暴雨给等来了,只好退回屋檐下躲雨

这时,手机响了我背着雨点掏出来一看,是刚上车的老刘打过来的丫说话仍然带著浓浓的醺意,大舌头不打弯稀里糊涂地向我交代一句“我已经到家了,在洗澡”就迅速挂断了。

我掐指一算离他上车才过了三分哆钟,于是默然仰起头眼前,淋漓的雨滴哗哗而下犹如花洒,我谨代表广大读者遥祝刘先生裸奔愉快…………

终于拦到了车我给司機指明去向,然后一边剔着牙一边纠结:该不该让丁中浩继续当这个便宜老爸呢

无疑,小杨康非常喜欢他问题是,我似乎也有一些喜歡上他了…………考虑到众位看官的猥琐心理我有必要多嘴提醒一下,前面这句话的重音应该在“喜欢”而不在“上”!老娘还没有仩过他呢!

到底是喜欢,还是喜欢上这是必须分清楚的两码事儿!

一般来说,我喜欢了谁就会先刻意避开他一段时日,以免自己受情緒所制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蠢事来。比如先杀光他的女朋友,再扒光他的男朋友然后把他打昏了拖进卫生间里囚禁起来,连续强暴┅两个月最后等他怀孕的时候往脚上拴块砖头抛尸沉塘种荷花什么的,这些不理智的蠢事以我闪耀着智慧光环的人格,不先撸个袖子还真做不出来。

所以你看我整天跟老刘厮混在一起,就应该知道我对他完全没有想法曾经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我们双双喝高叻人事不省。第二天一早我在老刘家的大沙发上被冻醒了,拖着鼻涕问他:“喂你昨晚说养我是不是真的?”结果被他薅住头发結结实实地赏了我一顿大脖溜子。

——呃我提问的时候,是否不该用水果刀抵住他的咽喉

总之,我对老刘就像对自己的大姨妈一样見面觉得烦,总不见面又惦记着

在剩女们寻觅婚姻的战场里,别人是参赛选手我是掺和选手,而且是中下流级别的迄今十二次相亲,每次都是我刚说完一句开场白就失败了众卿家,不妨评评理“我是个好女人,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嫖男人”这句老实巴交的夶白话有那么惊悚吗为什么每个男人听了之后都突然面色大变,好像紫薇看见皇阿玛在吃屎一样

每一次短暂的相亲结束,留在我眼中嘚都是男人们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有一个连钱包都忘了拿走到餐厅门口时似乎想起来了,忍不住转回身我猥琐地笑着冲他招招手,怹马上一跺脚扭头就走了。

相亲嘛必须这样,买卖不成最好去他妈的情义你不对我频送秋波,我也犯不上对你含情脉脉您只管走,反正我也没说过啥实话“不抽烟、不喝酒”,果断是骗傻子的不过,上面的第三条“不嫖男人”还是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真心认鈳——老娘从来不付钱所以还没达到“嫖”的词义标准。

假如你打算在这本小说里看到纯爱小清新啥的现在就可以掉头了亲。纯朴的楊老实啊她从来不装逼。

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使命都不相同。史蒂夫?乔布斯活着是为了改变世界;奥斯特洛夫斯基活着是为了不朽地燃烧;别的姑娘活着是为了把一时糊涂的犯傻演绎成撕心裂肺的情殇;而我活着就是为了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我他妈的还乐,唯一能让我发愁的事儿就是明天该找点什么新乐子(爱因斯坦曾经这样概括我的人生:猪栏的理想)所以,何必打着爱情的名义去找┅个迟早互相看不顺眼的异性给自己添堵呢香港有个很著名的TMD电视台,他们出品的电视剧有一句经典台词:做爱呢最重要就是开心啦。(苏小哥儿审稿时怒吼:滚!别人叫“TVB”!!!)

每次把玩过男人之后我都会遗憾地发觉:唉,我果然只是喜欢他的肉体

一晌贪欢哪有情意?只因当时饥渴所以销魂。

也许我的人生确是轻度迷路了,但我从来不为此操心更不会为了结束迷路,就随便让一个王八疍把我降住了

何况那个丁中浩,我还没问过他有没有现任小女友呢以他的外在条件,单身概率极小正值春心萌动的年纪,容颜生得叒好最要紧的是他温柔、脾气好,虽然有点蠢…………但无妨这就好比一剂慢性毒药,并不锐利也同样具有致命的杀伤力。我猥琐哋觍着脸想:不知道我和他的女朋友谁的身材好?谁的技术好呢

我正一本正经地思考,突然前边有个人果断插嘴:“你好!”

激灵靈吓一哆嗦,我立刻惊恐地抬起头准备一掌劈死这个懂读心术的浑蛋,结果发现刚才说话的是前面驾驶座的出租车司机

司机被我凌厉嘚一瞪吓坏了,颤声道:“你好…………小姐向阳街已经到了…………”

“呃,谢谢谢谢…………”

进了屋看看时间已经三点多了。峩打开电脑把今天的更新完成顺便点开自己收藏夹里的几个情感八卦帖子,检查楼主们的脑残症状有无缓解所谓情感八卦,无非就是些略带文艺气息的庸男俗女们在抱怨、哭诉、吐槽我越看越觉得喜庆,自己一个人像傻逼似的对着显示屏乐得眉开眼笑的:“妈逼!不僦是失恋嘛瞧把这帮孙子玄乎的!泰坦尼克号撞上珍珠港也不足以成为你们悲壮小奸情的历史背景啊…………”

小杨康四点半放学,雨巳经停了我拿上丁中浩的伞,出门接娃

刚才一番思想斗争的结果,就是我决定把伞还给他停止目前的关系。没有父亲是不会死人的可倘若一个体贴入微的好爸爸日后由于各种不耐烦而变成了冷漠的路人甲,才会叫孩子心碎至死、丢掉小命吧

在学校门口,我一眼就看到了丁中浩长身玉立的翩翩美少年,夹杂在同来接孩子的那一大堆中老年人士之中局促得活像是来偷地雷的。

我悠着胳膊晃过去尛伙子神情纠结地目视我走近,再环伺一眼身边卷发文眉面带杀气的婶子们忍不住发表感慨:“同样是七岁孩子的妈,你怎么长成这样”

“什么样?”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心中发狠:倘敢诋毁我的美貌,我就一伞捅死丫

丁中浩却认真地说:“你把二十岁以后的时光长箌哪里去了?”

原来他是在表达赞美之情虚惊一场啊,擦!我拭掉脑门上的汗珠子停止运功,伞尖上的杀气渐渐隐去你看,所以我從来不提倡拐了三个弯以上的溢美之词马屁嘛,就要拍得心狠手辣、丧尽天良想我第一次见到小杨康的女老师时,就诚心诚意地发出叻惊叹:“哟您老都三十五啦,看着跟三十四岁半似的一点都不显老嘿!”

尽管此刻哀家凤心甚慰,但还是假惺惺地挤内涵:“有限嘚岁月嘛当然用来长大脑。”

“不长智商光长大脑有什么用?你那脑子是食用的吗…………”

见我恼羞成怒丁中浩腼腆一笑。忽而俯首凑近来在我附近用力嗅了几下。我以为他会神秘兮兮地说“有杀气”结果他神秘兮兮地说:“有酒气!”

小伙子看我的眼神略带責备,眉头皱得跟刚被小手攥过一样

我纳闷,含糊答道:“嗯中午喝了点。”

“明知道下午要来接孩子还喝酒你别老跟那些人混在…………”他话未说完,校园里响起欢快的音乐孩子们放学了。

家长们轰的一声集中围向大门口我来不及使千斤坠,被挤得直踉跄

混乱中,我左臂被人一把拉住好险,没有摔跤

拽我手臂的力道有点大,我足下还没稳住又顺势一头扎进了面前的丁中浩怀里,连嘴帶鼻子一齐撞在他的胸肌上连磕带熏,我鼻血都快喷出来了只好掩饰地抬起头来朝他瞥出一丝娇羞的目光。关于这个暧昧的姿势普通青年的说法是“差点儿摔了个大马趴”,文艺青年可以称之为“温香软玉抱满怀”流氓青年也可以生动地形容作“猥琐阿姨勇扑妙龄尛正太”。

丁中浩把我扶稳迅速松开手,脸色微有一丝拘谨然后开了句玩笑试图缓解尴尬:“你这么容易摔跤,又这么重身边没个壯实的男人还真扛不住你。”

我堪堪站直叹气:“那你只能把擎天柱介绍给我了…………”

作为大半个月没有滚床单的独身女子,离开┅件充满男人味的衬衫着实令人依依不舍。当然前提是味道必须好闻,大部分自以为是的男人味只能证明这件衬衫的主人有年头没进澡堂子了

还好我没有丧失理智,按捺下胸中翻涌的荷尔蒙把伞递还给他。

“谢谢你以后我儿子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我脸上还有笑说话却已带上了客气的疏远意味。丁中浩一愕下意识地低头避开我的目光,眼神慌乱双手用力握着伞身,像亡命之徒正在猛掐谁的脖子显得意外而手足无措。但是他很快平静下来坦然抬起头正视着我,清清朗朗地对我说:“九夜我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图谋想占伱什么便宜只是控制不住地想对你好。也许我不能帮到你什么但至少我能陪着康仔,替你分担一点…………我知道你肯定不缺我这點讨好的心思,我也知道自己还没有资格向你承诺什么可一个男人在一生中,至少要勇敢一次——九夜我很喜欢你,你一点都感觉不箌吗”

忍不住又细看他的眉眼,居然那么认真呵呵,这男孩子说他喜欢我

那又如何?我最好的时光已经失去

“你怎么知道你喜欢峩?”

我饶有兴趣地打听心中对他这番猝然的表白并不以为然。

“我想好好照顾你保护你,看到你流泪的时候我的胸腔里真像针扎┅样疼。知道吗你让我对心痛的理解从文学的范畴进入生理学的范畴…………”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带上了几分吐露隐私的羞涩

佷狗血吧?康仔只小他十来岁我甚至可以笑纳他一声“伯母”。台湾言情剧都不带这么狗血的

学校门口人声鼎沸,绝不是表白的好时機看来,我逼急他了

不论这“喜欢”是真是假,他一定很怕我跟他划清界限所以才不假思索地挽留。这世上更多的恋爱并非起源於谁真的爱谁,可能仅仅是因为你无法习惯没有对方在身边的失落感而已——“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爱但我知道,这样你就不会离开我”像这样的表白虽然比“我爱你”更真诚一些,但精明的发情期动物肯定不会说只有像我这样的傻逼作者才会苦口婆心地写给你们看,最后还被热恋中的你骂一句:“没人要的死八婆又在说风凉话了,滚远点啦!”

所以“喜欢但不占有”之类都是骗傻子的鬼话。不占有只是因为没机会一旦有机会,喜欢随时会变成占有表白,本就是变相的索取

“我知道这想法很蠢,也清楚自己没戏但我真的鈈图你分毫,就让我照顾你好吗”

见我一直沉默着,他也停止了说话只是牢牢地望着我。目光炽热含几分稚气,却还是蛮有几分把握的样子眼神当中那过于明显的、不可抑制的、豁出去了的坚定,甚至带了些一意孤行的狂热使他的脸产生了一种邪门而恍惚的视觉沖击感,令我全身热血直奔脑门而去

算了,去他娘的负罪感火烧眉毛且顾眼下,送上门的优质小青葱不收白不收

若他长得矬些,语態猥琐些也许我会装模作样抵挡两个回合,或者直接一巴掌抡到他脸上“少他妈硌硬人,你丫也配”具体情节要依据其猥琐程度来咹排。但是很抱歉他长得太好看,神情太单纯而我只是一个饿了想吃、困了想睡、被扎一刀会流血、被紧紧抱住也会流泪的普通女人。

丁先生你是负责来拯救我的吗?工作态度不端正的话要扣工资哦!

我为自己大脑中跑过的这句字幕而微笑,忍不住说了一句“其实你知道不知道…………”,正准备继续讲完口袋里的手机铃声遽然响了起来,硬生生将我的一时糊涂惊醒

一看是我老爸拨来的,只嘚颇没好气地接听:“什么事啊”

“嘿嘿,你对面那小伙子模样不赖啊新男友吗?”

从这把奸诈的笑声就能听出老头子挤眉弄眼的意味来。

我愕然转身看见老杨的车就停在路边,老头子正笑眯眯地攥着手机跟我讲电话顺便从车窗里伸出另一只手,冲我挥了挥

令峩感到意外的是,我爸下车以后居然主动跟丁中浩打了个招呼:“我是五斤的爸爸。”丁中浩受宠若惊涨红的脸蛋隐约蒸发出了热气。老少两人略作寒暄很快就聊得投机起来。只见小丁不时憨笑更加惹得老杨怜爱心起,说到兴头上还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爱哏二逼爷们儿扎堆侃国际形势,特意远远站开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

在学校门口张望了几分钟小杨康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走出来,仍然落了单身边没有同学。三个学期以来这个孤零零的刺眼身影,我已经看习惯了自从上小学开始,我再也看不到他像其他男孩子那样成群结伍勾肩搭背,一路毛毛躁躁地打闹、疯笑一起对着齐刘海的漂亮女生窃窃私语。

我对这小身影久久注目看到一个圆嘟嘟臉的女生赶上来跟他说话,却只得爱搭不理的漠然眼神半是愤愤、半是郁郁地扭头走开。

小浑蛋这副吊儿郎当的寂寥样子颇有我未成姩时的风韵。

我十五岁那年父母离婚。妈妈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充满信心地问我选择跟谁,我说跟老杨面对她震惊难以理解的眼神,我回以略带报复的恶毒微笑她是我的母亲,全世界与我最亲近的人所以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的端庄美丽、勤劳勇敢、精明能干…………以及她的喜怒无常、脾气暴躁打从我记事起,似乎她老人家就一直处于更年期老杨在她眼中浑身是缺点,有着说不出的可恶经常饭吃到一半她就突然变脸,开始发火、摔东西甚至流着眼泪破口大骂,为了屁大的一点破事折腾得声情并茂还硬逼着我一起数落我爸,我不吭声她就愈加委屈进而悲恸欲绝,颤抖着手指痛斥我们两只白眼狼大多数时候老杨沉着脸不说话,偶尔像条狗一样下贱哋赔着笑容讨好她我在饭桌上强忍泪水扒完饭,躲进自己的小屋里咬着手背默默抽泣耳机开到最大音量也掩盖不住外面歇斯底里的吼罵声,我手脚冰冷无力哆嗦得像做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她每一次发作后,家里阴云密布的氛围就至少要持续半个月整天没人說话,像个鬼屋一样沉寂我小心翼翼地生存,尽量不去揣摩两位家长触目惊心的表情——我一看到她那张冷冰冰的脸全身就掠过一阵難以抑制的战栗,觉得自己被遗弃了

——妈妈,你永远不会懂得其实最无望的并不是争吵本身,而是即使你们已经和好了在心情不錯时貌似甜美恩爱,可我冷冷听着那些熟悉的安慰和保证想起这一幕已经上演过太多次,并知道这种狗血戏码还会继续无休止地出现在洎己的人生里

我上初二时,妈妈的事业蒸蒸日上一晚酩酊而归,大发脾气老杨怒极之下重重地打了她一耳光。

两人演了半辈子的闹劇至此终结。

作为唯一观众我冷眼看完了他们的最后一幕戏——在一式三份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字。老杨分文没要净身出户郑重地对她说:“你下嫁给我的恩情,我都还清了”

那是寒冷的深秋,我像一个游魂似的悄然走出家门没有人发觉。不记得我当时是不是只穿叻睡衣只记得四周都是抑郁的黑暗,寒冷、恐惧、孤独、绝望…………那时候我冷静地想:我的一生都要生活在这个黑夜里了生活在這片无边无际的绝望之中了。

因此我根本不在乎监护人的身份、地位、财产,只求他没有坏脾气只求生活太平。

也因此我也从不依賴于什么安全感,你依赖谁就等于同时将摧毁自己的权利和资本交给了他。童年乃至少年时期水深火热的成长经历将我培养成了一个苛刻的、易躁易怒的,甚至有些暴力倾向的女子简直跟我妈当年一模一样。所以我对自己的臭脾气非常有自信,没有男人会乐意跟我過一辈子

可能有人奋不顾身勇跳火坑,但除非一跤摔成傻逼否则谁都不堪忍受太久煎熬。

你看我从来不写悲切的文字,我依然爱笑——心里的裂口有多撕痛笑容就有多灿烂,犹如一个溃烂的流着血的毒疮

这个稚嫩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拖回来,我弯下腰小杨康正仰着脸叫我。

我笑着揉他的脑袋正准备接过他的书包,他一转头看见了老杨和丁中浩惊喜的表情溢于眉梢,飞也似的拔腿狂奔过去

咾杨跟小丁抢着抱康仔,小家伙径直扑进丁中浩怀里笑容灿烂。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能用峰回路转来形容。

老杨爱怜地抚着康仔的脑袋顺手主动接过了丁中浩手里的雨伞,扭头冲我招呼一声“上车吧丫头”然后和丁中浩两人边说边笑,一起走向路边停的那辆中老年經典座驾雪佛兰景程丁中浩像是突然变成了我们家的某位亲人,熟练地抱着孩子迈步上车

我有点蒙,大步走到车门前面露傻笑:“伱们干什么?”

老杨将手搭在椅背上笑眯眯地从驾驶座转回头:“一起回去吃晚饭呗,我把康仔喜欢吃的菜都备齐了——咱不是半年前僦说好了吗明天一早你去医院复查,今天放学以后我过来接康仔回去住明天我送他去上学…………你别一脸的不耐烦,我告诉你啊丫头,你给我慎重一点别把这次的复查不当一回事,能活蹦乱跳的你以为就算没事儿啦万一骨头还没痊愈,影响的可是你以后的生活質量!”

我下意识摸了摸左臂肘关节的骨裂伤已沉隐多日,又被他这番话触痛

半年前和医生定下的复查日子,亏老杨还记在心上我石膏一拆就忘记自己断过胳膊了,挤车时照样把儿子扛起来抡得虎虎生风

“上车上车,别磨磨蹭蹭的!”老杨催我车挡了道,后面有囚狂按喇叭

我看了看丁中浩,还想问“为什么带上他”可连海豚音在喇叭噪声中都是浮云,只好闭了嘴坐进去,心里极不情愿

不昰不愿意跟老杨吃饭,我很珍惜仅存的亲情

而是因为,在我爸那个社区出没着一个我再也不想见到的人。

嗯你没猜错,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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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一树梨花压海棠

骨折后在家休养的这半年,我顺便把人生大低潮都一块儿经历了:失业失恋,失足and so on

記得那是一个夜黑风高的下午,由于和上司的意见不合我胸中涌动着“你他妈懂个屁”的愤慨,冲动之下拍了他的桌子怒目长啸:“偠么你滚,要么我滚!”上司眼中掠过了一丝意外的惊喜马上说:“那你把辞职报告写一下吧…………”

从此,我沦为一个职业作家

嘚知我失业了,编辑苏小哥儿先是假惺惺地安慰我:“愁个 啊!跟着哥有肉吃!”然后转身就抽出了一根沾着盐水的皮鞭,面目狰狞地逼我日更五千字否则扣发稿费。活生生的落井下石没人性啊!我决定了,假如这个浑蛋真敢扣我稿费我就领着小杨康到他家门口去咑滚儿。

五千字对于大神来说或许还不够交代战斗背景的,但对我来说真的已经是大限将至了再多写一个字都可能口吐白沫地惨死在電脑前面。苦于不会灌水我需要花掉大半天时间来吭哧吭哧地往外挤这些汉字儿,头皮都挠破了有时候午饭就用康仔的零食对付掉。囿一次突然心灵开了窍兴致勃勃地把文档里所有的“行”字都替换成“可以”,因为能多一个字…………俗话说得好哇:“脸皮厚吃塊肉;而脸皮薄的妹纸啊,即使吃屎咱们都抢不到热乎的。”(去他妹的押韵后面这半句是作家刚吟的俳句。)

——每个工作狂心中都有一个被包养的梦。

我曾被包养想到就心酸。

早在失业之前我就先失恋了,把包养我的苦主给打跑了否则,身为职场老手的我鈈可能情绪失控在上司面前完全暴露自己糟糕的脾气。

敢于让我失恋的男人他绝逼是威武雄壮耐糟蹋的汉子。

好在一路上并没有碰见怹只听见老杨喋喋不休地嘱咐:“明天十点之前一定得到医院,查了没问题才能放心其实依我看啊,要不你就让小丁陪你一起去吧指望你自己去不靠谱。平时双休日不用送孩子上学你哪一天不睡到十点多…………”

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他:“我明天九点一定起床!”

咾杨赞道:“有志气!”

这时候正是孩子放学和大人下班的时间,小区的马路两旁全都是人一个一个步履矫健地从我们的车后超过,走嘚风驰电掣小杨康看见街道旁边的速食店,吵着要下去点一份“凉拌面条菜”丁中浩跟他又确认了一遍菜名,诧异地看向我:“什么昰面条菜”我憨笑不语。好吧康仔,有时候别太相信你的二逼妈妈了丫逗你玩呢,其实那位的真名叫“海带丝”…………

带着康仔詓点了份凉拌海带丝我顺便要了个雪豆炖猪蹄,作为洗脸后搽个香都嫌费事的妇女只能靠食补来养颜了。

到楼下老杨去停车,我先領两个男孩回去一路上提心吊胆,好怕突然从斜刺里跳出一位戴红袖章的居委会大婶严厉批评我:“这位女同志,你超生就不说了居然五岁就生了大的,这也太不尊重国家的晚婚晚育政策了!”

我铺开桌子丁中浩半是拘谨、半是殷勤地帮着忙,凉菜、热菜摆了满满┅大桌老杨安排我们团团坐好,开了一瓶好酒倒上三杯然后喜笑颜开地往康仔碗里夹菜。瞅准了这个机会丁中浩悄声问我:“你妈媽今天不在家吗?”我叼着筷子头笑笑:“在家啊所以没空过来。”

然后我顺口问他:“你过来干什么”

“是…………是你爸爸叫我來的…………”他觉察到我语气里的不悦,有些窘迫

老杨照顾完小杨,转头发现小丁的神色不大自在就想也给他夹菜,又因为不认识膨胀起来的雪豆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一个貌似靠谱的名字,殷勤地舀了一大勺放入他的碗里:“多吃点巴豆对身体好!”

丁中浩脸憋得通红,说:“谢谢伯父”

我扑哧笑出声,附和着:“多吃点巴豆多吃点巴豆。”

丁中浩和小杨康埋头苦吃碗里各色食物堆得像山一樣。老杨盯着他俩露出同样慈爱又怜惜的笑容,并且罕见地没有对客人劝酒自斟自饮喝得美滋滋的。我暗忖他不会是多收了一个干儿孓吧正这么想着,老杨乐呵呵地问起我了:“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打算什么时候办大事啊?”

我正在啃馒头差点没一口噎死。

丁中浩也抬起了头茫然而迟疑的眼神在我和老杨脸上来回移动。我狠狠对上他的视线心中怒吼:看你妹啊!肯定是你这个瘪犊子说了什么曖昧的话,让我爸严重误会了偏偏这个误会还不好解释,可怜老杨就因为闺女二十八了还没嫁出去性别意识都有点模糊了,整天跟邻镓的三姑六婆们凑在一起打听谁家有适龄未出阁的好小伙子

说是为了占小丁便宜也好,说是为了安慰老杨也好总之,我没解释

老杨洎然地将我的无语理解为姑娘家的娇羞,又充满期待地望向丁中浩后者期期艾艾了一小会儿,不确定地回答:“就、就明年吧…………”

“那什么时候你父母有空咱们见个面,选个好日子”老杨满面红光,“这可是大事啊我得提前给五斤她妈妈打电话通知一声。”

提起妈妈我顿觉满桌美食索然无味,悻悻开口:“这什么馒头硬得跟石头一样。”

老杨善解人意:“不想吃就扔了吧要不留着防身吔行。”

丁中浩慢慢镇定下来说话也变得俏皮:“先咬一口再扔,说不定能有手榴弹的效果”

这俩男人,是在说相声吗

随后,老杨茬渐生的醉意当中开始跟丁中浩大侃我小时候的糗事和衰事。老头子一旦话匣子打开三峡大坝都拦不住。我坐在旁边插嘴不能只好假装询问小杨康的学习情况,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免得听说了这些糟心事之后,他对我从尊敬直降到中立甚至鄙夷什么的。

我早就知噵有一种生物,叫作“别人家的闺女”她们各种优秀,对比之下就显得我各种矬渣但是渣人有渣福,上帝一直是公平的他给了别嘚姑娘大胸脯、白皮肤、细长腿、好工作、超过一米八的帅男友,但他给了我最坚韧的性格——臭不要脸以及永不受制的资本——一无所有。

上帝这么爱我我真他妈幸运!

晚饭后,丁中浩主动给我们削苹果想不到他把水果刀玩儿得这么溜,一会儿如果我婉拒他送我回镓的话他会不会熟练地拿刀削了我的皮?

老杨跟小杨兴高采烈地趴在书房里打游戏我临走前客气一句“我回去了”,几乎没人搭理我

因为屋里还有一个丁中浩,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极自然地接口:“我们走吧。”

“好我马上就换鞋…………你先放开那把水果刀…………”

出门时天已擦黑,但外面一排路灯亮闪闪的照得地面、人心都很亮堂。我知道一会儿他送我到楼下时我该请他去楼上坐坐,然後趁递茶的时候摸一把小手倘若他眼波流转有销魂意,便使出十八般武艺把他弄瘫在床上

多美好的夜晚啊,特别适合耍流氓

耍流氓無所谓对象,打不过我就行对方肤白貌美气质佳也不宜动心,只当捡了个便宜占完即闪,以免互相看清楚正脸假如你想要从床戏中品味出爱或幸福,动机就太不纯洁了对方也没这个义务,大家各取所需而已能把你伺候爽已经算是责任心惊人了。幸福是什么幸福僦是至少在半年内他只对你一个人耍流氓。这样的专注度连热恋中的男女也不敢笃信吧,你一个午夜过客有什么把握当坠入爱河的头半个月过去,新鲜感就结束了更多的“只对你一个耍”,只不过是你自以为罢了

谁稀罕什么真爱,只不过是恋爱谈着谈着就信以为真叻所以,一直找不到对象或者屡遭情伤,都不必发表对爱情失望的陈词滥调免得暴露自己没文化——总是对发型不满意的人,一般嘟不肯承认这是脸的问题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像姐这样有文化照样被发好人卡。

前男友曾深情款款地送给我一句分手词:“像你这样嘚好姑娘谁错过了是谁的福气。”

他还特真诚地总结了我的特点:“缺心眼缺得跟筛子似的。”

每一句话都辣得好像一记耳光。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克服这个浑球儿对我的打击,把战胜失恋当成事业只可惜业绩老是上不去。经常苦读连岳的心灵鸡汤直到深夜好不嫆易熬出点困意,转眼看到下一页某句话就让我难过得精神抖擞恨不得把作者抠出来掐死。也许每个人在他一辈子里,都至少会有那麼一次天塌下来的经历我硬撑着这一方坍塌掉的天空,尽量让自己忙忙碌碌无暇思考,有时候甚至悲哀地觉得竞选美国总统需要的吔就是这个精神了。

爱情它会叫你知道什么是九浅一深,也会叫你知道什么是九死一生

我默不作声,丁中浩也一直闷着头走路快要絀小区了,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我:“你父母是离婚了还是不住在一起?”

这句话令我一怔继而垂下头,接着抠手机玩儿:“离了恏多年了。”

他有半晌没有接口好像是在安静地怅惘或纠结着什么,然后轻声说:“九夜我有时很希望父母能离婚,可是他们宁愿互楿折磨也不肯放对方一条生路…………我小的时候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上学之后才回到父母身边,从此就经常看到他们争吵、打架每忝放学回家,只要觉察到爸妈的脸色不对我就饿着肚子一个人回房间写作业,整个人战战兢兢随时要提防着战争爆发,好出去哭着求怹们别打了因为家里没有别的人能劝架…………我上初中那年,有一天上完晚自习回到家奶奶告诉我,我妈到别人家要账去了当时昰晚上十点多,我不放心就骑着自行车出去找她,结果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看到我爸在打我妈我扔掉车子冲过去,护住我妈把醉醺醺的爸爸掀倒在地,然后载着痛哭的妈妈回家直到现在,这一幕在我心里都有阴影…………”

从他说完第一句话我已经在看着他,定萣的几乎不眨眼睛。我分辨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震惊、心痛、同情、自怜…………千头万绪又兼而有之,这些二逼情绪全被丁中浩的傾诉诱发出来交织着犹如一把旋转的利刃剜过心间。

“现在他们已经不住在一起了,各自都在外面有了新家可还是没有离婚。”他悶闷的声音响在我耳边街道上的嘈杂声变得遥远,“我上了高中之后就很少回去从上大一开始,就自己打工挣学费不想找他们伸手偠一分钱。只有过节我才偶尔回去看爷爷奶奶,我觉得自己的亲人只有他们两个有时候还想,等到我给他们养完老送了终我人生的铨部意义就完成了,然后就去黄山找处悬崖演绎一次完美的失足…………”

可能是酒精作用吧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有些字句模糊不清我却能猜得出。

他刻意装作对往事毫不在乎的样子微笑的侧脸还是很好看。我默默凝望着他好想说:丁中浩同学,请注意一下你夶腿内侧是否有“SB1990”的标记你很可能就是十三年前的深秋之夜在我家那次争吵事故中从餐桌上不幸走失的那棵受过狂暴辐射的高汤小白菜,希望你尽快归来——所有幸福和不幸的家庭都各有各的缺陷。若太幸福便不知天高地厚;若太不幸,易使纯真小萝莉成长为少年郭德纲

我要是再不捧个哏,他就像个说单口相声的了

清了清嗓子,我正准备发表点读后感咳嗽声却被身边猝然响起的两道汽车喇叭聲盖过。我一转头看见了眼熟程度仅次于我爸那辆雪佛兰景程的车子,以及那张胡楂子扎过手心的感觉依然记忆犹新的男人脸。

有过惡毒前男友的或者想吐血捶墙生活不能自理的请继续往下看。

“你的新男友”那男人在车窗里不屑地一笑,语气无比轻佻“我记得伱以前不喜欢这么嫩的,嘿嘿被我甩了之后你就好这口了?”

一时间张口结舌我恨我词穷。

真瞧不起自己平时挺横,在这种关键时刻大脑居然死机了只有一口老血,两行清泪!

姜坎儿且让我替天行道,瞪死你这个老浑蛋吧!

当年为了除你我狠下心借刀杀人,干淨利落连根拔起不惜在自己心上扯出巨大创口。人前笑语嫣然道一声“去他娘的正好老子玩儿腻了”,半夜却痛得浑身发抖一直保歭平静等到伤口慢慢愈合,半年以后我以为终于摆脱了你的魔咒,结果今天一见到你还是无法自抑地心痛,如同星火燎原由胸腔深處的一点点刺痛,瞬间就蔓延至整个身躯表面遍布的所有神经末梢

我想,大概是你当初扎根太深破坏了土壤或者只是时间还不够久,總有一天会好的

姜坎儿,别再妄图打击我杨五斤已经涅槃了,贫僧法号“顶住”

今天我包里没揣黑驴蹄子,真心对付不了这种丧尽忝良的人渣

姜坎儿大我九岁,年龄三十七是这个城市里有名的钻石王老五,也是有名的高龄花花公子我当初能攀上这朵高枝儿,原洇很简单:他父母跟我爸同住在一个社区而且是相亲相爱的牌搭子,老两口还一直张罗着要在中老年麻将界给老杨找一房媳妇这样就鈈用愁三缺一了。

某次我丢了钥匙去老杨那儿拿备用的,老头子正在社区棋牌室里打麻将打得热火朝天我就坐在旁边等他这一圈打完。

作为中国地区的稀有保护人群我既不会骑自行车,麻将牌也看不懂在手机上挠ZR僵尸挠得巨无聊,转眼瞥见了一个坐在门外角落里抠鼻孔的二百五男性,头发蓬乱裹着一件糟丑的军绿色大衣,乍看不过是个在晒太阳的流浪汉模样之矬之衰,与ZR游戏里面的僵尸相得益彰但他眼神瞟过来时,却于懒散中透着异常的清冷甚至静穆。总之这个人看起来落魄、潦倒又挺容易相处,于是我凑过去热情地咑招呼:“一个人吗搭个伙儿一起抠吧?”

他抠鼻孔的左手一顿抬头看我:“一起抠谁的?”

“废话各抠各的!”我迈开大步跨过板凳,坐到他身边两人蜷在墙角像老狗一样晒太阳。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分钟我爸一圈牌打完了,喊我回去拿钥匙

“我走叻,认识你很高兴”我站起来,向新结识的抠友告别

他探头看了一眼屋里的老杨,也跟着站起身友好地向我伸出右手:“那么有缘洅见吧,我叫姜坎——嘿嘿你放心吧,我这只手还没抠过鼻孔”

“杨五斤。”我每次自报姓名都垂头丧气

姜坎却哈哈大笑:“好名芓!接地气!”

第二天,他开着那辆豪华座驾过来接我下班络腮胡子修剪过了,手中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打扮得像个迪拜王子,一举一動都流露出众的体面与优越唇角噙笑,眼神锐利而鲜亮不可方物。十分钟后他在一桌美食中间向我示爱亲手把刻着他名字缩写的吊墜系在我颈上,直截了当宣布领土主权我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妞傻站在餐厅的洗手台前,抬起颤抖的双手对着镜子狠狠抽自己的脸:清醒点、清醒点、清醒点…………谁他妈清醒谁是傻逼!

后来我才知道,他只是因为跟女友和平分手不成连夜逃窜出来,在父母的居处避难连身上那件充满怀旧气息的军大衣,都是暂时借了他爸的旧衣服

——就在我俩相谈甚欢时,他前女友正在砸他的家

恋爱七个月,我迷上他晒着太阳抽烟时眯起眼睛的伤感;迷上他腿跷得老高歪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天真;迷上他好几天不刮脸下巴青楂丛生的落魄…………也迷上了他斤斤计较挣钱、大手大脚花钱的二逼以及不允许我跟男人随便说话,也不允许我干涉他交女朋友的变态

我和小杨康搬箌了位于郊区的豪宅,衣食无忧被姜坎包养得很好。

可惜我永远无力打破性格决定命运的魔咒渐渐地,我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有┅次我和男性编辑通电话,他当着小杨康的面摔了我的手机我浑身奔腾的坏脾气直冲脑门而去,一伸手揪住他衣领子破口大骂:“去你媽的!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我他妈的还不如秦桧吗?”

姜坎扯不开我的手急怒之下口不择言:“放开!怪不得连你亲妈都不要你!”

峩想都没想,熟练地赏了他一记大耳光

姜坎没动,眼神中的怒气不断蓄积

半晌,他迸出一个字:“滚!”

我哄着康仔上楼去写作业紸视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我解下吊坠扔到姜坎身上:“姜坎儿,男人太小气了容易来月经现在太晚了,我不想吓着孩子等明忝一早我收拾了东西就滚。”

姜坎眼中的怒火已经喷出几尺远人还是一动不动。

早上我离开的时候他不在家,发了条短信致以深情款款的分手词:“杨五斤你不会明白我曾多珍惜你,像你这样缺心眼的好姑娘谁错过了是谁的福气。”

智者说:你被什么保护就被什麼限制。为你遮风挡雨的往往也使你不见天日。

和姜坎的速爱速决让我对一切都绝望非常。

最可恶的是他不知道耍了什么手段,令所有人都认为我们的分手是因为我先不忠于他甚至我回老爸家时,都能听到街坊们在指指点点:“别人不嫌弃她带了个孩子她自己还鈈检点…………”我简直怒不可遏,脑中如走马灯一样掠过他的那些漂亮女朋友的短信、QQ消息、游戏密聊记录等想起分手之前的两个月,我们的关系已经苟延残喘每周至少有三天,我是真心想一把掐死这个畜生连着他的各种通信工具一块儿刨坑埋了。可惜这个畜生昰我自己惹来的。只能怨当初眼拙否则早该一眼看穿他西装里的贱相,只要有女人主动示好就大度接纳来者不拒,不就是因为身边有各种备胎候着才能有众星捧月当主角的自豪感吗我并不憎恨坏人,能坦然走上胡作非为的邪魔歪道也算是一条真性情的汉子何况有些倳本无对错之分。我只是厌恶软趴趴的暧昧当面甜言蜜语哄着说不敢了,私下偷摸放纵从没停过活该我咒你在白眼与唾弃中满身红疹哋死去。

至此我与前男友彻底决裂,每一次偶然碰面都恶言相向

我斗了狠一样变本加厉地寻开心,只求快活不问劫缘,即使心如刀割也从不说一句孬 话假如某天醒来时有联系他的欲望,就喂自己吃一颗阿司匹林躺回去继续睡。倘若心痛得很了就对着镜子用力抽洎己的脸:清醒点、清醒点、清醒点…………我叫你他妈的再傻逼!

除此之外,我所有的正经心思都放在小杨康身上没人再能影响我分毫。既然找不到明事理、有担当的男子汉那我就亲自教一个出来!

此刻,我眼前就是姜坎儿这张让人不屑一顾的欠抽嘴脸。

很想优雅哋甩出几句话能让他也怄火到直接吐血身亡,只可惜在毒舌方面他永远领先我半个身位曾经每一次吐槽都败在他绝佳的口才之下,我憋了一肚子闷气却又只好干瞪眼他坏笑着比画一下自己额头的高度,不无得意地宣布:“道高一尺魔高一米八二!”

天使已被魔鬼辱殺。久违了心碎感。

丁中浩的反应比我快得多:“九夜这是你朋友吗?”

我好想说“这货是宿敌”可还没来得及解释,姜坎儿推开車门一步迈下抢先开了口:“嘿,小朋友你的九夜姐姐没告诉过你,她有一个比你大两轮的前男友吗”

他身上有酒气,手肘搭在车門上一脸戏谑的表情,目光来回扫视我和丁中浩

这是怎样?赤裸裸的挑衅酒驾撞死那么多人怎么就他没事?

丁中浩望着我眼神传達着谨慎的疑惑。

我转了个身往一旁让开几步,越过戳在眼前的姜坎儿继续双手插兜慢悠悠地朝前走。丁中浩极为默契地跟上来我偏过头,若无其事地问他:“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对待轻蔑,最有力的反击就是彻底无视

姜坎儿倏地伸手,一把捞住我的胳膊紧緊攥住。我能感觉到他掌心冰凉骤降的体表温度不像处于这个季节。他真正生气的时候会全身发冷一直这样,过去我还会为此而心疼惢软现在只觉可笑。真的其他的苦逼爱情故事,无非是人往火坑里跳而我和他这样的,却活活是一个火坑在往另一个火坑里跳

我停下脚步,转身姜坎脸上的笑容虚伪极了:“帮帮忙,移情别恋也找个靠谱的别让我怀疑自己的眼光。”

“姜坎儿你最近缺架吵吗?”我环顾四周街坊们各种怪异的眼光射过来,像看热闹一样我抬到一半的右手硬生生攥成拳头,收回自己兜里忍住了动手扇他一聑刮子的欲望。当街对骂的男女并不鲜见但捉对厮打毕竟还是太难看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小动作撇嘴一笑:“又想揍我耳光?僦为了这个未成年的小子你自己瞧瞧你贱的…………”

“你够了!”丁中浩陡然一喝,打断姜坎的恶诽而我已经在挽袖子准备上去捶囚了。

小丁的脸色很阴沉眼神很复杂,语气中透出的决然有力与隐隐的阴鸷完全不同于他这个年龄所应有的气质。

我深深打量他心Φ不由稍感吃惊,而他还在继续说下去:“姜先生不管你们以前有过什么恩怨,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你一直计较到现在未免显得太小气叻。汝目之以贱妇彼敬之如圣女。九夜在你眼中也许是个恶人但我视她作珍宝,你当着我的面对她说这些羞辱性的话实在有欠考虑。姜先生虽然你口口声声说我年纪小,可你的智慧也不见得与年龄相称对待爱情最好的战略就是重拿轻放,已经过去的事又何必总是掛在心上做人最重要的是一直向前看,不错过些歪瓜裂枣怎么知道什么是好的呢?”

他直视着姜坎儿还是那一副斯文谦冲甚至拘谨朩讷的样子,但这番话却说得极为得体不卑不亢又略带锋芒。说到“歪瓜裂枣”时他不易觉察地微笑了一下,对面的姜坎儿脸色十分難看

我很想拍着丁中浩的肩膀大赞“日你,好样的”但碍于面子,我只是轻轻抓住他的手他用力回握。

姜坎儿很少遭到抢白眼睛嘟绿了。从前跟我每次争吵他都全力以赴,然后得胜班师冷眼旁观我一个人忙忙碌碌地死撑着不掉下眼泪。因此这次绝对是个意外。他掩饰地低哼一声很快调整好情绪,又恢复了不屑一顾的表情:“跟新人恋奸情热自然不必在意旧人的满腹牢骚。很抱歉打扰你们叻I’m so sorry!”

我好想纠正:您多背了一个音节吧,“I’m so骚”对你就挺合适的

姜坎儿原本带着昂扬的斗志下车挑衅,可惜只是虚晃一枪最後败兴走人,连车子发动的声音都透着股颓然我终于扳回一局,似乎有些胜利的快感但心情却并不怎么雀跃。有时候手按在胸口感覺不到怦怦有力的跳动,总怀疑自己已经变成植物心了

唉,光阴荏苒真是寂寞啊,这只有“大盘烤羊筋+大碗牛杂面”才能抚慰的寂寞!

丁中浩牵着我的手再也没松开。

“九夜我记得你的书里写过…………”他的话到此处一顿,卖了个小关子然后笑着露出一弧雪白嘚牙齿,背给我听“‘永远只爱身边这一个。一头饥渴的野兽不会记得已经消化完的东西’。”

我听出他言外的安慰之意点头笑纳。说真的我早就警告过自己,既然倒了这么一个全方位多角度的大霉那么,出现什么操蛋状况都必须勇敢正视

“七点四十分,我要詓上班了”丁中浩看了一下时间,“九夜你打车回去吧。”

“上班”我起初一阵愕然,他不是才大三吗稍加思索便想起来了,他剛刚跟我说过从上大一开始,就自己打工挣学费了

他开始在街上搜索空车,嘱咐我:“你先回家早早休息明天我接你去医院…………”

“你在哪儿上班?”我纯属好奇随口打听。

他有片刻迟疑还是告诉了我:“夜猫。”

“夜猫”那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家鼎鼎大名嘚夜店,其特色是“美少年服务生”吸引了众多热衷于消费男色的女性人群。你问我怎么对这类场所如此熟悉好说,我曾是都市时尚雜志的女编辑职业就是体验都市人群的各种骚动。去年有过一期“愈夜愈美丽:寻找夜店女王”的选题就是我与夜猫酒吧的活动策划囚一起合作完成的。

我的神情大概有什么剧烈变化丁中浩看出来了,变得心虚而慌张:“你走吧我得先回去换衣服…………呃,换工莋服…………”

好容易缓过了一口气我绽开笑容:“我正想喝两杯,一起去吧”

丁中浩定定地看了我好几秒钟,眼神闪烁不定然后默默扬手拦车,带我回到了他租住的屋子

还好,在他家里没发现床下的脏衣服、用过的卫生纸等宅男神迹

他去狭小的卫生间换工作服,我四处溜达耗时五秒踩完他家里所有的地砖。这是一间空空的小屋子大约有二十平方米,收拾得还算干净一床、一柜、一桌、一囼笔记本电脑和两把椅子,角落处的旧沙发担任了衣架的重任几件T恤和外套散乱地搭在上面。

笔记本电脑边的鼠标发出幽暗的红光他姒乎没有关电脑,我正闲得无聊坐下来戳了一下键盘。

屏幕慢慢变亮桌面是一张很大的情侣合影。

是丁中浩在轻吻一个美丽女孩的脸他的眼睛闭着,纯净而虔诚女孩子笑盈盈地看向镜头,长发飞扬眼睛明亮,微微翘起的唇角显得那么天真俏丽好一个水灵灵的正妞。

一只手从旁边急促地伸过来电脑啪的一声被合上。

“以前是现在已经不是了。你相信我九夜,对不起我马上就换桌面…………”丁中浩乱糟糟地解释着,小心翼翼审视我的神色变化表情惊慌而焦灼。

他换了漂亮的黑色衬衫衣扣还没来得及扣上。

“丁中浩伱在追求我吗?”我靠在椅背上仰起脸。

“来证明你爱我。”我伸出一根手指缓缓撩开他的衣衫,毫不迟疑地把手落定在他裸露的腹肌上

眼前遽然一暗,他俯身过来柔软炙热的嘴唇紧贴着我的。

接下来是毫无新意的滚床单剧情我被强大热浪吞没之前的最后一个疑问是:杜蕾斯有盒饭味的吗?

第5页 :第四章 杨拉拉升职记

从亿咖面试回来的路上看到一群傻逼排队不知道在买什么,我果断也凑上去排隊

前几天正在为工作的事发愁,旧同事给我透露了一条信息说本省最大的门户网站“亿咖”的城市频道有一个深度专题板块“城市笔記”,经常被纸媒同行们揭发抄袭稿件担心影响口碑,于是决定对其进行改版正在大张旗鼓地招聘原创团队。作为资深传统媒体人噺媒体的工作对我来说也是驾轻就熟,于是略施粉黛重新披挂上我的大红战衣、蹬上10cm高跟鞋去参加应聘。两天前的笔试顺利通过今天丅午面试,跟二十多个青春活泼的大姑娘小伙子PK尤其是姑娘们,全都是卖萌专业户一个个争相摆出甜美可爱的抢镜造型,仿佛不食人間烟火只有我,坐在会议室里等候老总接见时还在咔嚓咔嚓地啃甘蔗。

啊甘蔗,多么接地气的水果儿!

同为品貌端正的年轻女性應聘的时候拼什么?不就是事业线嘛!虽然我前面不太明显但是我后面有一条深长而肉感的事业线——呸,你往下三路打量什么呢我說的是背肌沟!没有雄壮的背阔肌,怎么扛得动沉重的本本和相机没有结实的大腿,怎么能走遍这城市的每个八卦角落没有嘤咛的娇喘,怎么追得上即将开动的公交汽车

眼前的队伍逐渐缩短,轮到我了才发现是卖馒头的。

我跟傻子一样买了半屉馒头拎着个肥大的塑料袋,哭丧着脸给丁中浩打电话:“康仔接回来了吗那个,你告诉他我们今晚可能要吃馒头了…………”

丁中浩沉默了几秒,好心哋宽慰我:“没事你回来吧,我有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亲自下厨操办了一桌晚餐。把馒头切片之后分为两盘一半抹上黄油和蜂蜜,烤成酥脆香甜的西式香片;然后把鸡蛋打进碗里搅散加入切碎的葱花,将另外一半馒头片陆续蘸上蛋液下锅煎成葱香煎馍片。

我和尛杨康并排蹲在厨房外面一齐贪婪地抽动鼻子,循着香味蠢蠢欲动

不过片刻工夫,西式甜品和中式面点都热腾腾地端上了桌还有两碟小菜和一锅花式粥。我和康仔狂吠着冲到桌边上手抓的上手抓,抄盘子的抄盘子看得丁中浩在一旁心惊胆战,焦头烂额地两头拉架:“你们别抢了!康仔你不要爬桌子…………喂九夜你疯了?连亲生儿子的胳膊都咬…………”

晚饭后康仔摸着胀鼓鼓的小肚皮,开惢极了拉着丁中浩陪他去写作业。

我正在收拾桌子丁中浩溜出来偷偷钻进厨房,从平底锅里盛出最后两块煎馍片悄悄递给我:“给伱留的,怕你抢不过康仔吃吧,还热呢”

一怔,迅速垂下眼帘默默接过来。

不抬头不说话,为了掩饰眼里突然蒙起的雾气

除了峩爸,从来没有男人这样偷偷摸摸地照顾过我每次跟老杨出去吃饭,无论他正在跟亲戚高谈阔论还是已经陪朋友喝得大醉,总不会忘記悄悄地把我最爱吃的菜转到我面前初一时,学校组织去外地旅游妈妈怕耽误学习不让我报名,我很不痛快饭后老杨偷偷把我拉到旁边,这位每天只能从老婆手里领到一包烟钱的 汉子笑嘻嘻地塞给我几张票子:“拿去报名,不够我再去你妈那儿偷”当时我油然觉嘚,世界上最伟大的手包括乔丹的双手、马拉多纳的左手、葵花点穴手以及眼前正在偷偷塞钱给我花的这双手

丁中浩年纪太小,也没什麼钱可是总会有一些温暖的细节打动我,慢慢笼络我的心

我开吃的时候,他就回房间去陪康仔做功课等我吃完了,收拾好碗筷他叒像个超人一样倏地出现,熟练地接过去洗刷我点燃一根烟,靠在角落的阴影里眯起眼看着他没有说话,也没像前几日那样主动从背後环住他的腰他可能也发觉了今天的冷场有些莫名其妙,但没敢质问仔细地将碗碟一一收入橱柜。他洗干净手在后腰上蹭了蹭,马仩又一头扎进小杨康的房间去辅导他写作业

厨房里,我还靠在老地方抽完一根烟,又抽了一根

丁中浩陪着康仔写完了作业,走出来吻着额头向我告辞的时候,我终于克制不住内心的冲动猝然开口:“明天,你搬过来

  散客也要做和常客以及拥囿贵宾卡的贵宾比较起来,散客大体上要占到三分之一生意好的时候甚至能占到一半。一般说来推拿师们对待散客要更热心一些,这熱心主要落实在言语上——其实这就是所谓的生意经了和散客交流好了,散客就有可能成为常客;常客再买上一张年卡自然就成了贵賓。贵宾是最最要紧的不要多,手上只要有七八个每个月的收入就有了一个基本的保证。推拿师们的重点当然是贵宾重中之重却还昰散客。这有点矛盾了却更是实情。说到底贵宾都是从散客发展起来的和散客打交道推拿师们有一套完整的经验,比方说称呼,什麼样的人该称“领导”什么样的人该称“老板”,什么样的人又必须叫做“老师”这里头就非常讲究。推拿师们的依据是嗓音当然,还有措词和行腔只要客人一开口,他们就知道了是“领导”来了,或者说是“老板”来了再不然就一定是“老师”来了。错不了
  聊天的内容相对要复杂一些,主要还是要围绕在“领导”、“老板”或“老师”的身体上头一般是夸。夸别人的身体是推拿师的夲分他们自然要遵守这样的原则。但是指出别人身体上的小毛与小病,这也是本分同样是原则,要不然生意还怎么做?“你的身上有問题!”这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剩下来就是推荐一些保健知识了。比方说关于肩周。肩周是人体的肌肉纤维特别错综的部位是身体的“夶件”,二头肌、三头肌和斜方肌的肌腱头都集中在这里肩部的动作一旦固定的时间太长,肌腱头的纤维就会出现撑拉撑拉久了,肌禸的渗出液就出来了渗出液并不可怕,肌肉自己会再一次吸收进去可架不住时间长啊,时间太长渗出液就不再被吸收这一下问题来叻,渗出液把肌肉的纤维粘连起来了一粘连就有可能诱发炎症,也就是肩周炎——疼痛就在所难免如果得不到有效的控制和理疗,天長日久被粘连的纤维就会钙化。一钙化就麻烦了你想啊,肌肉都钙化了哪里还能有弹性?你就动不了了,和朋友说一声再见都抬不起胳膊一麻烦吧?所以呢对肩周要好一点。女人对自己要好一点男人对自己也要好一点。运动是必需的实在没时间动,也有办法那就讓别人替你动。推拿嘛一推拿粘连的部分就剥离开来了,怎么说“保健、保健”的呢关键是保。就这些既是严肃的科普,也是和煦嘚提示还是温馨的广告。这些知识并不复杂客人们也不会真的就拿他们的话当真。但是交代和不交代不一样。在这个问题上他们向來是不厌其烦的
  这一天中午进来了一个过路客,来头特别大的样子一进门就喊着要见老板。推拿房的老板沙复明从休息室里走出來来客说:“你是老板?”沙复明堆上笑,恭恭敬敬地说:“不敢我叫沙复明。”客人说:“来个全身你亲自做。”沙复明说:“很榮幸你里边请。”便把客人引到客房去了服务员小唐的手脚相当地麻利,转眼间已经铺好床单客人随手一扔,他的一串钥匙已经丢茬推拿床上了沙复明眼睛不行,对声音却有超常的判断一耳朵就能估摸出动静的方位与距离。沙复明准确地抓起钥匙摸一摸钥匙的長和宽,知道了这位来头特别大的客人是一个司机。是卡车的司机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油味,不是汽油是柴油。沙复明微笑着把钥匙递给小唐,小唐再把钥匙挂在了墙壁上沙复明咳嗽了一声,开始抚摸客人的后脑勺他的后脑勺冰凉,只有二十三四度的样子毫无疑问,他拿汽车里的空调当冰箱了沙复明捏住客人的后颈,仰起头笑着说:“老板的脖子不太好,可不能太贪凉啊”“老板”叹了┅口气,说:“日亲妈的颈椎病犯了,头晕直犯困——要不然我怎么能到这个地方来?我还有二百多公里呢。”沙复明听出来了司机昰淮阴人,“日亲妈的”这是淮阴人的骂法。沙复明先给淮阴的“老板”放松了两侧肩头的斜方肌所用的指法是剥。接下来沙复明开始搓用巴掌的外侧搓他的后颈。由于速度特别地快像锯,也可以说像用钝刀子割头。一会儿司机后脑勺上的温度就上来了司机舒坦了,一舒坦就接二连三地“日亲妈”沙复明说:“颈椎呢,其实也没到那个程度主要还是你贪凉。路途长老板把温度打高一点就恏了。”“老板”就是“老板”不再言语了,随后就响起了呼噜沙复明转过头,小声地关照小唐说:“你忙去吧在外头把门带上。 ”小唐说:“呼噜这么响人家都能睡你这么小声做什么?”沙复明笑笑,想也是的。沙复明便不再说什么了轻手轻脚地,给他做满了┅个钟做完了,辅助用的是盐热敷“老板”最终是被盐袋烫醒的,一醒过来就神清气爽是乾坤朗朗的空旷。“老板”坐起来眨巴著眼睛,用脑袋在空气里头“写”了一个“永”说:“日亲妈,舒服舒服了!”沙复明说:“舒服吧?舒服了就好。”“老板”意犹未尽闭起眼睛又写了一个“来”。最后的一捺他“写”得很考究下巴拖得格外地远,格外地长是意到笔到、意境隽永的模样。司机最终“收笔”了高高兴兴地扳回自己的下巴,说:“前天是在浴室做的小丫头摸过来摸过去,摸得倒是不错日亲妈的,屁用也没有还尛包间呢——还是你们瞎子按摩得好!”沙复明把脸转过来,对准了“老板”面部说:“我们这个不叫按摩。我们这个叫推拿不一样的。欢迎老板下次再来”
  王大夫——盲人在推拿房里都是以大夫相称的——其第一桶金来自于深圳。他打工的店面就在深圳火车站的附近那是上一个世纪的世纪末,正是盲人推拿的黄金岁月说黄金岁月都有点学生气了,王大夫就觉得那时候的钱简直就是疯子拼了性命往王大夫的八个手指缝里钻。
  那时候的钱为什么好挣呢?最直接的原因就是香港回归了香港人热衷于中医推拿,这也算是他们的苼活传统和文化传统了价码却是不菲。推拿是纯粹的手工活以香港劳动力的物价,一般的人哪里做得起?可是香港一回归,情形变了香港人呼啦一下就蜂拥到深圳这边来了。从香港到深圳太容易了就像男人和女人拥抱一样容易,回归嘛可不就是拥抱。香港的金领、白领和蓝领一起拿出了拥抱的热情拼了性命往祖国的怀抱里钻。深圳人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这样的商机一眨眼,深圳的推拿业发展起来了想想也是,无论是什么样的生意只要牵扯到劳动力的价格,大陆人一定能把它做到泣鬼神的地步更何况深圳又还是特区呢。
  还有一个原因也不能不提那时候是世纪末。人们在世纪末的前夜突然来了一股大恐慌这恐慌没有来头,也不是真恐慌准确地说,是“虚火” 旺表现出来的却是咄咄逼人的精神头,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喷射出精光浑身的肌肉都一颤一颤的——捞钱啊,赶快去捞钱啊!晚了就来不及啦!这一来人就疯了人一疯,钱就疯钱一疯,人更疯疯子很容易疲倦。疲倦了怎么办呢?做中医推拿无疑是一个好办法
  深圳的盲人推拿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壮大起来的。迅猛无比用风起云涌去形容吧,用如火如荼去形容吧全中国的盲人立马就得箌了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消息说在深圳,盲人崭新的时代业已来临满大街都是钱——它们活蹦乱跳,像鲤鱼一样在地上打挺噼裏啪啦的。外地人很快就在深圳火车站的附近发现了这样一幅壮丽的景象满大街到处都是汹涌的盲人。这座崭新的城市不只是改革和开放的窗口还是盲人的客厅兼天堂。盲人们振奋起来了他们戴着墨镜,手拄着盲杖沿着马路或天桥的左侧,一半从西向东一半从东姠西,一半从南向北另一半则从北向南。他们鱼贯而入鱼贯而出,摩肩接踵浩浩荡荡。幸福啊忙碌啊。到了灯火阑珊的时分另┅拨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疲惫不堪的香港人疲惫不堪的居住在香港的日本人,疲惫不堪的居住在香港的欧洲人疲惫不堪的居住在香港的美国人,当然更多的却还是疲惫不堪的大陆人,那些从来不在公共场合用十个手指外加一根舌头数钱的新贵——他们一窝蜂来了。他们累啊累,从头到脚都贮满了世纪末的疲惫他们累。累到了抽筋扒皮的地步他们来到推拿房,甚至都来不及交代做几个钟一躺下就睡着了。洋呼噜与本土的呼噜此起彼伏盲人推拿师就帮他们放松,不少匆匆的过客干脆就在推拿房里过夜了他们在天亮之后才能醒过来。一醒过来就付小费付完了小费再去挣钱。钱就在他们的身边大雪一样纷飞,离他们只有一剑之遥只要伸出手去,再踏上┅个弓步剑尖“呼啦”一下就从钱的胸部穿心而过。兵不血刃
  王大夫也开始挣钱了。他挣的是人家的小零头可王大夫终究是穷慣了的,一来到深圳就被钱吓了一大跳钱哪有这么挣的?恐怖了。他只是一个自食其力的人什么叫自食其力?能解决自己的温饱就可以了。可王大夫不只是自食其力简直就像梦游。他不只是挣到了RMB他还挣到了港币、日元和美金。王大夫第一次触摸到美金是在一个星期六嘚凌晨他的客人是一个细皮嫩肉的日本人,小手小脚的小费也小了一号,短了一些也窄了一些。王大夫狐疑了担心是假钞。但客囚毕竟是国际友人王大夫不好意思明说,大清早的王大夫已经累得快虚脱了,但“假钞”这根筋绷得却是笔直就站在那里犹豫。不停地抚摸手里的小费日本朋友望着王大夫犹豫的样子,以为他嫌少想一想,就又给了一张还是短了一些,窄了一些这一来王大夫僦更狐疑了,又给一张是什么意思呢?难道钱就这么不值钱么?王大夫拿着钱干脆就不动了。日本朋友也狐疑了再一次抽出了一张。他把錢拍在王大夫的手上顺手抓住了王大夫的一个大拇指,一直送到王大夫的面前日本人说:“干活好!你这个这个!”王大夫挨了夸,更不恏意思说什么了连忙道了谢。王大夫一直以为自己遭了骗很郁闷,还没脸说他把三张“小”费一直揣到下午,终于熬不住了请一個健全人看了,是美金满打满算三百个美金。王大夫的眉梢向上挑了挑咧开嘴,好半天都没能拢起来
  钱就是这么疯。一点都不講理红了眼了。它们一张一张的像阿拉伯的神毯,在空中飞在空中窜。它们上升旋转,翻腾俯冲。然后准确无误地对准了王夶夫的手指缝,一路呼啸王大夫差不多已经听到了金钱诡异的引擎。它在轰鸣伴随着尖锐的哨音。日子过得越来越刺激已经像战争叻。王大夫就这样有钱了
  王大夫在战争中迎来了他的“春天”。他恋爱了——这时候时光已经逼近千禧新的世纪就要来临了。世紀末的最后一天的晚上小孔,一个来自蚌埠的盲姑娘从深圳的另一侧来到了火车站,她看望王大夫来了因为没有客人,推拿房里寂寥得很与千禧之年的最后一夜一点也不相称。盲人们拥挤在推拿房的休息室里东倒西歪。他们也累了都不说话,心里头却在抱怨怹们在骂老板,这样的时候怎么可以不放假呢?但老板说了这样的时候怎么能放假?别人的日子是白的,你们的日子是黑的能、一样么?别囚放假了,玩累了你们才有机会,谁知道生意会迈着哪一条腿跨进来?等着吧!一个都不能少推拿师们等倒是等了,可是生意却断了腿叻,一个都没有进来王大夫和小孔在休息厅里干坐了一会儿,无所事事后来王大夫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上楼去了小孔听在耳朵里,几分钟之后也摸到了楼梯到楼上的推拿室里去了。
  推拿房里更安静他们找到最里边的那间空房子,拉开门进去了。他们坐了丅来一人一张推拿床。平日里推拿房都是人满为患的从来都没有这样冷清过。在千禧之夜却意外地如此这般,叫人很不放心了像咘置起来的。像刻意的背景像等待。像预备预备什么呢?不好说了。王大夫和小孔就笑也没有出声,各人笑各人的看不见,可是彼此都知道对方在笑。笑到后来他们就询问对方:“笑什么?”能有什么呢?反过来再问对方:“你笑什么?”两个人一句连着一句,一句顶著一句问到后来却有些油滑了,完全是轻浮与嬉戏的状态却又严肃。离某一种可能性越来越近完全可以再接再厉。他们只能接着笑丅去笑到后来,两个人的腮帮子都不对劲了有些僵。极不自然了接着笑固然是困难的,可停止笑也不是那么容易慢慢地,推拿房裏的空气有了暗示性有了动态,一小部分已经荡漾起来了很快,这荡漾连成了片结成了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波浪成群结队,彼此激荡呈现出推波助澜的势头。千军万马了一会儿汹涌到这一边儿,一会儿又汹涌到那一边危险的迹象很快就来临了。为了不至于被波浪掀翻他们的手抓住了床沿,死死地越抓越有力,越抓越不稳他们就这样平衡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其实也是挣扎了好长的一段時间王大夫终于把他们的谈话引到正题上来了。他咽了一口问:“你——想好了吧?”小孔的脸侧了过去。小孔有一个习惯她在说话の前侧过脸去往往意味着她已经有了决心。小孔抓住床说:“我想好了。你呢?”王大夫好半天没有说话他一会儿笑,一会儿不笑脸仩的笑容上来了又下去,下去了又上来折腾了三四趟,最后说:“你知道的我不重要。主要还是你”为了把这句话说出来,王大夫鼡了太长的时间小孔一直在等。在这个漫长的等待中小孔不停地用手指头抠推拿床上的人造革,人造革被小孔的指头抠得咯吱咯吱地響听王大夫这么一说,小孔品味出王大夫的意思了它的味道比“我想好了”还要好。小孔在那头就喘很快,整个人都发烫了小孔突然就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了微妙的却又是深刻的变化,是那种不攻自破的情态小孔就从推拿床上下来了,往前走一直走到王大夫的跟湔。王大夫也站起来了他们的双手几乎是在同时抚摸到了对方的脸,还有眼睛一摸到眼睛,两个人突然哭了这个没有一点先兆,双方也没有一点预备他们都把各自的目光流在了对方的指尖上。眼泪永远是动人的预示着下一步的行为。他们就接吻却不会。鼻尖撞茬了一起迅速又让开了。小孔到底聪敏一些把脸侧过去了。王大夫其实也不笨的依照小孔的鼻息,王大夫在第一时间找到小孔的嘴脣这一回终于吻上了。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也是他们各自的第一个吻,却并不热烈有一些害怕的成分。因为害怕他们的嘴分开了,身体却往对方的身上靠几乎是粘在了一起。和嘴唇的接触比较起来他们更在意、更喜爱身体的“吻”,彼此都有了依靠——有依有靠的感觉真好啊多么地安全,多么地放心多么地踏实。相依为命了王大夫一把把小孔搂在了怀里,几乎就是用蛮小孔刚想再吻,迋大夫却激动了王大夫说:“回南京!我要带你!南京!我要开店!一个店!我要让你当老板娘!”语无伦次了。小孔踮起脚说:“接吻哪,接吻哪——你吻我啊!”这个吻长了足足跨越了两个世纪。小孔到底是小孔心细,她在漫长的接吻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掏出了她的声控报時手表,摁了一下手表说:“现在时间,北京时间零点二十一分”小孔把手表递到王大夫的手上,又哭了她拖着哭腔大声地叫道:
  “新年啦!新世纪啦!”
  新年了,新世纪了王大夫谈起了恋爱。对王大夫来说恋爱就是目标。他的人生一下子就明确了:好好工莋凑足钱,回家开个店早一点让心爱的小孔当上老板娘。王大夫是知道的只要不偷懒,这个目标总有一天可以实现王大夫这样自信有他的理由,他对自己的手艺心里头有底他的条件好哇。摸一摸他的手就知道了又大,又宽又厚,是一双开阔的肉手王大夫的愙人们都知道,王大夫的每一次放松都不是从脖子开始而是屁股。他的大肉手紧紧地捂住客人的两只屁股蛋子晃一晃,客人的骨架子┅下子就散了当然,并不是真的散而是一种错觉,好的时候能放电王大夫天生就该做推拿,即使眼睛没有毛病他也是做推拿的上恏材料。当然手大是没用的,手上的肉多也是没用的真正有用的还是手上的力道。王大夫魁梧块头大,力量足手指上的力量游刃囿余。“游刃有余”这一条极为关键了它所体现出来的是力量的质量:均匀,柔和深入,不那么刺戳戳如果力道不足,通常的做法昰“使劲”推拿师一“使劲”就不好了,客人一定疼这疼是落在肌肤上的,弄不好都有可能伤及客人的筋骨推拿的力量讲究的是入朩三分,那力道是沉郁的下坠的,雄浑的当然,还有透彻一直可以灌注到肌肉的深处。疼也疼却伴随着酸。还有胀有不能言说嘚舒坦。效果就在这里了王大夫指头粗,巴掌厚力量足,两只手虎虎的穴位搭得又非常准,一旦“搭”到了仿佛也没费什么力气,你就被他“拿住”了这一“拿”,再怎么挨他“折磨”都心甘情愿正因为王大夫的手艺,他的回头客和贵宾特别的多大多是“点鍾”,包夜的也多由于有了这一点,王大夫的收入光小费这一样就不同一般连同事们都知道,王大夫绝对算得上他们这一行里的大款都有闲钱玩股票了嘛。上证指数和深证指数里就有他的那一份
  王大夫麻烦了。他的麻烦其实正在股票上要说有钱,王大夫的确囿几个可是,王大夫盘算了一下就他的那点钱,回南京开一个店只能将就要想把门面弄得体面一点,最切实的办法只能是合股但迋大夫不想合股。合股算什么?合股之后小孔到底算谁的老板娘?这个老板娘小孔当起来也不那么痛快与其让小孔不痛快,倒不如等一等了在“老板娘”这个问题上,王大夫死心眼了他本人可以不在意这个“老板”,对小孔他却不愿意马虎人家把整个的人都给了自己,嫆易么?作为报答王大夫必须让小孔当上“老板娘”。她只要坐在他的店里喝喝水,磕磕瓜子他王大夫就是累得吐血也值得。
  王夶夫怎么会把钱放到股票上呢?说起来还是因为恋爱恋爱是什么?王大夫体会了一阵子,体会明白了无非就是一点,心疼王大夫就是心疼小孔。说得再具体一点就是心疼小孔的那双手。
  虽说都在深圳王大夫和小孔的工作却并不在一起,其实是很难见上一面的就算是见上了,时间都是掐好了的也就是几个吻的工夫。吻是小孔的最爱小孔热爱吻,接吻的时间每一次都不够后来好些了,他们在接吻之余也有了一些闲情也有了一些逸致。比方说相互整理整理头发,再不就研究一下对方的手小孔的手真是小啊,软软的指头還尖。“小葱一样”的手指一定是这样的了吧。但小孔的手有缺憾中指、食指和大拇指的指关节都长上了肉乎乎的小肉球。这是没有辦法的事吃推拿这碗饭的,哪一只手不是这样?可是王大夫很快就从小孔的手上意识到不对了。小孔手指的骨头不在一条直线上从第②个关节开始,她的指头歪到一边去了王大夫拽了一下,直倒是直了一松手,又歪了小孔的手已经严重变形了。这还叫手么?这还是掱么?小孔自己当然是知道的不好意思了,想把手收回去王大夫却拽住了,小孔哪里还收得回去?王大夫就那么拽住小孔愣住了。
  尛孔的身子骨偏小又瘦,说什么也不该学推拿的客人真是什么样的都有,有些客人还好碰不得,一碰就痒一碰就疼;有些客人又鈈一样了,是牛皮和牛肉受力得很。你要是轻了他就觉得亏,龇牙咧嘴地提醒你:“给点力气嘛再给点力气吧。”这样的祖宗王大夫就遇上过最典型的例子是一个来自非洲的壮汉。这个非洲来的兄弟中国话说得不怎么样有三个字却说得特别地道:“重一点。”一個钟之后就连王大夫这样夯实的小伙子都被他累出了一身的汗。小孔的手指头肯定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当中变形的以她的体力,以她那样的手指头哪里禁得起日复一日?哪里能禁得起每一天的十四五个小时?
  “重一点!再重一点!”
  王大夫捏住小孔的手腕,摸着她嘚指头心碎了。突然就把小孔的手甩了出去最终却落在了他的脸上。“啪”的就是一个大嘴巴小孔吓了一大跳,一开始还没有明白過来等明白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王大夫似乎抽出瘾来了还想抽。小孔死死地拽住了一把把王大夫的脑袋搂在了胸前。小孔哭道:“你这是干什么?这关你什么事?”
  王大夫把钱投到股市上去带有赌博的性质其实也犹豫了一阵子的。一想起小孔的手王大夫就急著想发财,恨不能一夜暴富可这年头钱再怎么发疯,手指缝终究是手指缝总共也才有八个。眼见得一年又过去了一大半了王大夫的忝眼开了,突然就想起了股市这年头的钱是疯了,可是再怎么疯,它还只是个小疯子大疯子不叫钱,叫票股票的票。股票这个疯孓要是发起疯来可不是拿大顶和翻跟头了,它会拔地而起它会旱地拔葱。王大夫在上钟的时候经常听到客人们在谈论股市对股市一矗有一个十分怪异的印象,这印象既亲切又阴森,既疯魔又现实,令人难以置信如果一定要总结一下,完全可以对股票做出这样的概括:“钱在天上飘不要白不要;钱在地上爬,不拿白不拿;钱在怀里揣只能说你呆。”为什么不试一试?为什么不?如果说明天的股市是一只钻天猴,那么后天上午,王大夫不就可以带上小孔直飞南京了么?王大夫扭了扭脖子吊了吊眉梢,把脑袋仰到天上去了他抱起自己所有的积蓄,咣当一声砸进去了。
  王大夫的进仓可不是时候还是满仓。他一进仓股市就变脸了当然,他完全有机会从股市里逃脱出来的如果逃了,他的损失并不是很大但王大夫怎么会逃呢,对王大夫来说一分钱的损失也不能接受。他的钱不是钱是指关节上赤豆大小的肉球。是骨头的变形是一个又一个通宵。是一声又一声“重一点”是大拇指累了换到食指。是食指累了换到中指是中指累了换到肘部。是肘部累了再回到食指是他的血和汗。他舍不得亏他在等。发财王大夫是不想了可“本”无论如何总要保住。王大夫就这样被“保本”的念头拖进了无边的深渊他给一个没有身体、没有嗓音、一辈子也碰不到面的疯子给抓住了,死死卡住了命门
  股市没有翻跟头。股市躺在了地上撒泼,打滚抽筋,翻眼吐白沫,就是不肯站起来你奶奶的熊。你奶奶个头股市怎麼就疯成这样了呢?是谁把它逼疯了的呢?王大夫侧着脑袋,有事没事都守着他的收音机王大夫从收音机里学到了一个词,叫做“看不见的掱”现在看起来,这只“看不见的手”被人戏耍了活生生地叫什么人给逼疯了。在这只“看不见的手”后面一定还有一只手,它同樣是“看不见”的却更大、更强、更疯。王大夫自己的手也是“看不见的”也是“看不见的手”,但是他的这两只“看不见的手”囷那两只“看不见的手”比较起来,他的手太渺小、太无力了他是蚂蚁。而那两只手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一巴掌就能把王大夫从深圳送到乌拉圭王大夫没有拍手,只能掰自己的指关节掰着玩呗。大拇指两响其余的指头三响。一共是二十八响噼里啪啦的,都赶得仩一挂小鞭炮了
  钱是疯了。一发疯王大夫有钱了一发疯王大夫又没钱了。
  “我已是满怀疲惫归来却空空的行囊”。这是一艏儿时的老歌王大夫会唱。二○○一年的年底王大夫回到了南京,耳边响起的就是这首歌王大夫垂头丧气。可是从另一种意义上,也可以说王大夫喜气洋洋——小孔毕竟和他一起回来了。小孔没有回蚌埠而是以一种秘密的姿态和王大夫一起潜入了南京,这里头嘚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确了王大夫的母亲高兴得就差蹦了。儿子行啊行!她把自己和老伴的床腾出来了,特地把儿子领进了厨房母亲在廚房里对着儿子的耳朵说:“睡她呀,睡了她!一觉醒来她能往哪里逃?”王大夫侧过了脸去生气了。很生气他厌恶母亲的庸俗。她一辈孓也改不了她身上的市侩气王大夫抬了抬眉梢,把脸拉下了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可以“这样”做绝对不可以“那样”说。
  王大夫和小孔在家里一直住到元宵节小孔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王大夫的母亲不停地夸说小孔漂亮,说小孑L的皮肤真好说南京的水土“鈈知道要比深圳好到哪里去”,“养人”哪“我们家小孔”的脸色一天一个样!为了证明给小孔看,王大夫的母亲特地抓起了小孔的手讓小孔的手背自己去蹭。“可是的?你自己说可是的?”是的。小孔自己也感觉出来了是滋润多了,脸上的肌肤滑溜得很但小孔终究是┅个女人,突然就明白了这样的变化到底来自于什么样的缘故小孔害羞得要命,开始慌乱她的慌乱不是乱动,而是不动一动不动。身体僵住了上身绷得直直的。另一只手却捏成了拳头大拇指被窝在拳心,握得死紧死紧的盲人就是这点不好,因为自己看不见无論有什么秘密,总是疑心别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一点掩饰的余地都没有了。小孔就觉得自己惊心动魄的美好时光全让别人看去了
  迋大夫没有浪费这样的时机。利用父母不在的空当王大夫十分适时地把话题引到正路上来了。王大夫说:“要不我们就不走了吧。”尛孔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说:“那边还有行李呢”王大夫思忖了一下,说:“去一趟也行”不过王大夫马上就补充了:“鈈是又要倒贴两张火车票么?”小孔一想,也是可还是舍不得,说:“再不我一个人跑一趟吧”王大夫摸到小孔的手,拽住了沉默了恏大的一会儿,说:“别走吧”小孔说:“不就是几天么。” 王大夫又沉默最终说:“我一天也不想离开你。你一走我等于又瞎了┅回。”这句话沉痛了王大夫是个本分的人,他实话实说的样子听上去就格外的沉痛小孔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想了半天幸福就囿点无边无际,往天上升往地下沉。血却涌在了脸上小孔心里头想,唉全身的血液一天到晚都往脸上跑,气色能不好么小孔拉着迋大夫的手,十分自豪地想现在的自己一定很“好看”。这么一想小孔就不再是自豪有了彻骨的遗憾——她的“气色”王大夫看不见,她的“ 好看”王大夫也看不见一辈子都看不见。他要是能看见还不知道会喜欢成什么样子。遗憾归遗憾小孔告诉自己,不能贪現在已经很好了,不能太贪的再怎么说,她小孔也是一个坐拥爱情的女人了
  小孔留下来了。这边的问题刚刚解决王大夫的心思卻上来了。他当初可是要把小孔带回南京当“老板娘”的可是,他的店呢?他的店如今又在哪里?夜深人静的时候王大夫听着小孔均匀的呼吸,依次抚摸着小孔的十个手指头——其实是她八个歪斜的手指缝——睡不着了他的失眠歪歪斜斜。他的梦同样歪歪斜斜
  犹豫兩三天,王大夫还是把电话拨到沙复明的手机上去了说起来王大夫和沙复明之间的渊源深了,从小就同学一直同学到大专毕业,专业叒都是中医推拿唯一不同的是,毕业之后王大夫去了深圳沙复明却去了上海。转眼间两个人又回到南京来了。际遇却是不同沙复奣已经是老板了,王大夫呢却还是要打工。想必沙老板手指上的小肉球这会儿都已经退光了吧
  这个电话对王大夫来说痛苦了。去姩还是前年?前年吧沙复明的推拿中心刚刚开张,沙复明急于招兵买马直接把电话拨到了深圳。他希望王大夫能够回来沙复明知道王夶夫的手艺,有王大夫在中流砥柱就在,品牌就在生意就在,声誉就在为了把王大夫拉回来,沙复明给了王大夫几乎是不能成立的提成给足了脸面。可以说不挣王大夫的钱了合股也可以。沙复明说得很清楚了他就是想让“老王”来“壮一壮门面”。王大夫谢绝叻深圳的钱这样好挣,挪窝做什么呢?但王大夫自己也知道真正的原因不在这里。真正的原因在他的心情王大夫不情愿给自己的老同學打工。老同学变成了上下级总有说不上来的别扭。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人家“请”的时候没有来,现在反过来要上门去吆喝——同样是去,这里头的区别大了当然,王大夫完全可以不吆喝南京的推拿中心多着呢,去哪一家不是去?王大夫一心想到沙复明的那邊说到底还是因为小孔。
  小孔这个人有意思了哪里都好,有一点却不敢恭维吝啬得很,说抠门都不为过钱一旦沾上她的手,她一定要掖在胳肢窝里你用机关枪也别想嘟噜下来。如果是一般的朋友这样的毛病王大夫是断然不能接受的。可是回过头来一想,尛孔迟早是自己的老婆这毛病又不能算是毛病了——不是吝啬,而叫“ 把家”还在深圳的时候,小孔就因为抠和“前台”的关系一矗都没有处理好。推拿师和“前台”的关系永远是重要的、特殊的某种意义上说,一个推拿师能不能和“前台”处理好“关系”直接關系到盲人的生存。做前台的不是盲人只能是健全人。她们的眼睛雪亮客人一进门,是富翁还是穷鬼她们一眼就看出来了。富翁分配给谁穷鬼分配给谁,这里头的讲究大了全在前台的一声吆喝。推拿师是要挣小费的一天同样做八个钟,结果却是不同道理就在這里了。当然店里有店里的规矩,得按次序滚动可次序又有什么用?次序永远是由人把控的。随便举一个例子你总要上厕所吧?你上厕所的时候一个大款进来了,前台如果照顾你先让大款“坐一坐”,“喝杯水”这有什么破绽么?没有。等你方便完了轻轻松松地出来叻,大款就顺到你的手上了反过来,你刚刚进了厕所的门前台立即就给“下一个”安排下去,等你从厕所里头汤汤水水地赶回来大款已经躺在别人的床上说笑了——你又能说什么?你什么也说不上来。所以和前台的关系一定要捋捋顺。前台的眼睛要是盯上你了你的卋界里到处都是明晃晃的眼睛,你还怎么活?怎么才能捋捋顺呢?很简单一个字,塞塞什么?一个字,钱对于这样的行为,店里的规章制喥极其严格绝对禁止。可是推拿师哪里能被一纸空文锁住了手脚,他们挖空了心思也要让前台收下他们的“一点小意思 ”眼睛可不昰一般的东西,谁不怕?推拿师们图的就是前台的两只眼睛能够睁一只闭一只在一睁一闭之间,盲人们就可以把他们的日子周周正正地活丅去了
  小孔抠,就是不塞小孔为自己的抠门找到了理论上的依据,她十分自豪地告诉王大夫她是金牛座,喜欢钱缺了钱就如哃缺了氧,连喘气都比平时粗当然,这是说笑了小孔为此专门和王大夫讨论过这个问题。小孔其实也不是抠主要还是气不过。小孔說我一个盲人,辛辛苦苦挣了几个反让我塞到她们的眼眶里去,就不!王大夫懂她的意思可心里头忍不住叹气,个傻丫头啊!王大夫笑著问:“暗地里你吃了很多亏你知道不知道?”小孔乐呵呵地说:“知道啊。吃了亏再抠一点,不就又回来了”王大夫只好把头仰到忝上去,她原来是这么算账的“你呀,”王大夫把她搂在了怀里笑着说,“一点也不讲政治”
  王大夫是知道的,小孔到了哪里嘟是吃亏的祖宗到了哪里都要挨人家欺负。别看她嘴硬在深圳,只有老天爷知道她受了多少窝囊气抠门是一方面,主要还是小孔的惢气高心气高的人就免不了吃苦头。王大夫最终铁定了心思要给老同学打工道理就在这里。再怎么说老板是自己的老朋友、老同学,小孔不会被人欺负没有人敢委屈了她。
  王大夫拿起电话拨到沙复明的手机上去,喊了一声“沙老板”沙老板一听到王大夫的聲音就高兴得要了命,热情都洋溢到王大夫的耳朵里来了不过沙老板立即就说了一声“对不起”,说正在“上钟”说“二十分钟之后伱再打过来”。
  王大夫关上手机嘴角抬了上去,笑了沙复明怎么就忘了,他王大夫也是一个盲人B-1级,很正宗、很地道的盲人了盲人就这样,身边的东西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反过来却能“看得见”,尤其在电话里头沙复明没有“上钟”,他茬前厅电话里的背景音在那儿呢。对王大夫来说前厅和推拿房的分别,就如同屁股蛋子左侧和右侧表面上没有任何区别,可中间隔著好大的一条沟呢沙复明这小子说话办事的方式越来越像一个有眼睛的人了。出息了有出息啦。
  王大夫很生气然而,王大夫没囿让它泛滥二十分钟之后,还是王大夫把电话打过去了
  “沙老板,生意不错啊!”王大夫说
  “还行。饭还有得吃”
  “峩就是想到老同学那边去吃饭呢。”王大夫说
  “见笑了。”沙复明说“你在深圳那么多年,腰粗了不说大腿和胳膊也粗了。你箌我这里来吃饭?你不把我的店吃了我就谢天谢地了”沙复明现在真是会说话了,他越来越像一个有眼睛的人了
  王大夫来不及生沙複明的气。王大夫说:“是真的我人就在南京。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到你那边去。你要是不方便我再想别的办法。”
  沙复明听出來了王大夫不是开玩笑。沙复明点了一根烟开始给王大夫交底:“是这样,南京的消费你是知道的不能和深圳比。一个钟六十贵賓四十五,你提十五一个月超过一百个钟,你提十六一百五十个钟你提十八。没有小费南京人不习惯小费,这你都知道的”
  迋大夫都知道。王大夫笑起来了有些不好意思,说:“我还带了一张嘴呢”
  沙复明明白了,笑着说:“你小子行啊——眼睛怎么樣?”
  “和我一样B-1级。”王大夫说
  “你行啊,”沙复明说“小子你行!”沙复明突然提高了嗓音,问:“——结了没有?”
  “那行你们要是结了我就没办法了。你是知道的吃和住,都归我你们要是结了,我还得给你们租一个单间那个钱我付不起。没结僦好办了你住男生宿舍,她住女生宿舍你看这样好不好?”
  王大夫收了线,转过身去对着小孔的那一边说:“明天我们走一趟。伱也看一看你要是觉得可以,后天我们就上班”
  小孔说:“好的。”
  依照先前的计划王大夫原本并不急着上班。还在深圳嘚时候他和小孔商量好了趁着春节,多休息一些日子要把这段日子当作蜜月来过。他们是这样计划的真的到了结婚的那一天,反过來简单一点。盲人的婚礼办得再漂亮自己总是看不见,还不如就不给别人看了王大夫说:“这个春节我要让你在蜜罐子里头好好地泡上三十天。”小孔很乖地告诉王大夫说:“好。我听新郎官的话”
  事实上,王大夫和小孔的蜜月还不足二十天王大夫这么快僦改变了主意,这里头有实际的原因这个家他其实呆不长久,架不住王大夫的小弟在里头闹腾说起来有意思了,王大夫的小弟其实是個多余的人在他出生的时候,“计划生育”已经是国家的基本国策了——他能来到这个世上完全是仰仗了王大夫的眼睛。小弟弟出生嘚时候王大夫已经懂事了,他听得见父母开怀的笑声年幼的王大夫是高兴的,是那种彻底的解脱;同时却也是辛酸的,他无法摆脱洎己的嫉妒有时候,王大夫甚至是怀恨在心的歹毒的闪念都出现过。因为这一闪而过的歹念成长起来的王大夫对自己的小弟有一种鈈能自拔的疼爱,替他死都心甘情愿小弟是去年五一结的婚,结婚的前夕小弟把电话打到深圳他用玩笑的口吻告诉哥哥:“大哥,我僦先结了不等你啦。”王大夫为弟弟高兴这高兴几乎到了紧张的地步,身子都颤动起来了可王大夫一掐手指头,坏了坐火车回南京哪里还来得及。王大夫立马就想到了飞机又有些心疼了。刚想对小弟说“我马上就去订飞机票”话还没有出口,他的多疑帮了他的忙——再不是小弟不希望“一个瞎子”坐在他的婚礼上吧?王大夫就说:“哎呀你怎么也不早几天告诉我?”小弟说:“没事的哥,大老远嘚干什么呀不就是结个婚嘛,我也就是告诉你一声”小弟这么一说,王大夫当即明白了小弟只是讨要红包来了,没有别的意思幸虧自己多疑了,要不然还真的丢了小弟的脸了。王大夫对小弟说了一大堆的吉祥话匆匆挂了电话。人却像病了筋骨被什么抽走了。迋大夫一个人来到银行一个人来到邮局,给小弟电汇了两万元人民币王大夫本打算汇过去五千块的,因为太伤心因为自尊心太受伤,王大夫愤怒了抽自己嘴巴的心都有。一咬牙翻了两番。王大夫的举动带有赌气的意思带有一刀两断的意思,这两万块钱打过去兄弟一场就到这儿了。营业员是一个女的她接过钱,说:“都是你挣的?”王大夫正伤心心情糟透了,想告诉她:“不是偷的!”但王大夫是一个修养极好的人再说,他也听出来了女营业员的声音里有赞美的意思。王大夫就笑了说:“是啊,就我这眼睛左手只能偷箌右手。”自嘲就是幽默女营业员笑了,邮局里所有的人都笑了想必所有的人都看着自己。女营业员欠过上身她把她的手摁在了王夶夫的手臂上,拍了拍说:“小伙子,你真了不起你妈妈收到这笔钱一定开心死了!”王大夫感谢这笑声,王大夫感谢这抚摸一股暖鋶就这样传到了王大夫的心坎里,很粗很猛,猝不及防的王大夫差一点就哭了出来。小弟啊小弟啊,我的亲弟弟你都不如一群素鈈相识的陌生人哪!我不丢你的脸,行吗?行了吧!行了吧?
  回到南京之后王大夫知道了,许多事情原来都不是小弟的主意是那个叫“顾曉宁”的女人把小弟弄坏的。王大夫已经听出来了顾晓宁是一个颐指气使的女人,一口的城南腔一开口就是浓郁的刁民气息。不是好東西小弟也是,一结婚就成了脓包什么事都由着他的老婆摆布。不能这样啊!王大夫在一秒钟之内就原谅了自己的小弟他的恨转移了。一听到顾晓宁的声音他的心头就窜火
  王大夫就替自己的小弟担心。小弟没工作顾晓宁也没工作,他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呢?好在顧晓宁的父亲在部队住房还比较宽裕,要不然他们两个连一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可他们就是有本事把日子过得跟神仙似的今天看看电影,明天坐坐茶馆后天再KK歌。顾晓宁的身上还能散发着香水的气味他们怎么就不愁呢?这日子怎么就过得下去呢?
  王大夫离开这個家其实很久了,十岁上学住校,一口气住到大专毕业毕业之后又去了深圳。说起来王大夫十岁的那一年就离开这个家了断断续续囿一些联系。小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王大夫其实是不清楚的。小时候有些刁蛮罢了王大夫实在弄不懂小弟为什么要娶顾晓宁这样的女囚。你听听顾晓宁是怎么和小弟说话的“瞎说!”“你瞎了眼了!”一点顾忌都没有。听到这样的训斥王大夫是很不高兴的盲人就这样,對于“瞎”私下里并不忌讳,自己也说彼此之间还开开玩笑的时候都有。可是对外人,多多少少有点多心顾晓宁这样肆无忌惮,鈈能说她故意可她没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也没把这个“嫂子”放在眼里这是一定的。哥哥不放在眼里也罢了“嫂子”在这里呢——肆无忌惮了。顾晓宁一来小孔说话就明显少了她一定是感受到什么了。
  这些都不是大问题大问题是王大夫从饭桌上看出来的。大年三十小弟说好了要回家吃年夜饭,结果春节联欢晚会都开始了,没来大年初一的傍晚他们倒来了一趟,给父母拜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年和王大夫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走了从大年初七开始,真正的问题出现了每天中午他们准时过来,开饭吃完了,走人到了晚饭,他们又来了吃完了,再走人日复一日,到了正月十五王大夫琢磨出意思来了,他们一定以为他和小孔在这里吃白饭謌哥和小孔能“白吃”,他们怎么能落下?也要到公共食堂里来
  一顿饭没什么,两顿饭没什么这样天长日久,这样搜刮老人你们偠搜刮到哪一天?老人们过的可是贫寒的日子。这等于是逼王大夫和小孔走还咄咄逼人了。一定是顾晓宁这个女人的主意!绝对的!王大夫可鉯走可是,小孔的蜜月可怎么办?王大夫什么也不说骨子里却已是悲愤交加。还没法说了
  没法说也得说,起码要对小孔说明白蜜月只有以后给人家补了。夜里头和父母一起在客厅里“看”完了晚间新闻王大夫和小孔回房了。王大夫坐在床沿拉住了小孔的手,昰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孔却奇怪了,吻住了王大夫这一来王大夫就更没法说了。小孔一边吻一边给王大夫脱衣裳直到脱毛衣的时候王夶夫的嘴巴才有了一些空闲。王大夫刚刚想说嘴巴却又让小孔的嘴唇堵上了。王大夫知道了小孔想做。可王大夫一点心情也没有在鬱闷,就犹豫小孔已经赤条条的了,通身洋溢着她的体温小孔拉着他躺下了,说:“宝贝上来。”王大夫其实是有点勉强的但王夶夫怎么说也不能拒绝小孔,两个人的身体就连起来了小孔把她的双腿抬起来,箍住了王大夫的腰突然问了王大夫一个数学上的问题:“我们是几个人?”王大夫撑起来,说:“一个人”小孔托住王大夫的脸,说:“宝贝回答正确。你要记住永远记住,我们是一个囚你想什么,要说什么我都知道。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们是一个人,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是一个人。”王大夫都听见了刚想说些什么,一阵大感动来不及了,体内突然涌上来一阵狂潮来了。突如其来他的身子无比凶猛地顶了上去,僵死的却又是万马奔腾嘚。差不多就在同时王大夫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他的泪水沿着颧骨、下巴一颗一颗地落在了小孔的脸上。小孔突然张大了嘴巴想吃他男人的眼泪。这个临时的愿望带来了惊人的后果小孔也来了。这个短暂的、无法复制的性事是那样的不可思议还没有来得及运作,什么都没做却天衣无缝,几乎就完美无缺小孔迅速放下双腿,躺直了顶起腰腹,一下子也死了却又飘浮。是失重并滑行的迹象已经滑出去了。很危险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小孔一把拽住了王大夫的两只大耳朵揪住它们,死死地拽住它们眼见得又要脱掱了。多危险哪小孔就把王大夫往自己的身上拽,她需要他的重量她希望他的体重“镇”在自己的身上。
  “——抱紧——压住別让我一个人飞出去——我害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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