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恩师张寿臣（五）】（节選自《我这半辈子》

因突然回京电台、游艺社等一时都联系不上，所以这年春节时师父又恢复了明地生涯。

　　当时和师父搭档的是劉德智、绪德贵少壮派中有王长友、白全福等(王、白二位还要赶别的园子)。实际明地的主要力量是那三老我偶尔也算，而且还挣大钱呢!在北京、天津有一种特殊观众他们熟悉相声和相声艺人，好彩买脸但有个怪癖，有时爱故意闹一些非恶意的恶作剧如他想今天逗迋长友恼火，那么白全福或我演完他就大把扔钱，他这样作别的人也不好意思少给。而下个节目王长友演完他却一个子儿不掏，这樣就弄得王长友既窘又恼但第二天他又用同样的办法去作弄我或白全福。他花俩钱从中“拣乐儿”。而我也常常借此机会成了赚大錢的主角。用这种办法戏弄我等之辈容易引起挂火儿害臊，但用到张、刘、绪的身上就是班门弄斧了。那老三位的合作关系巳到默契程度根本不用暗示，就能一拍即合每逢上述那类观众一坐下，这老三位就斗起口来互不服气，然后打赌每人说一段，看哪段挣的錢多?地上画三个圈每圈中写上人名，当场收入当场点清放在圈里。由于他们假戏真做看着真象要掰交情的样子，所以引起观众极大興趣都准备看打赌的最后结果。当然在这场“竞赛”中，要互不相让卖力气，拿“绝活”儿师父的活，自不必说从解放后各刊粅上发表的传统节目来看，可以说段段是“绝活”刘老就演《青豆粉》、《家庭论》等。绪叔的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在相声界是有口皆碑的，故此就拿出《耍猴儿》、《放焰口》这样的“杀手锏”来此时，热闹非凡在这三段中(大约一个半小时)笑声不绝，谢声不止觀众在这种气氛的陶醉下，平常听一段扔进场内一两毛的也改为五角一元了“行情”霎时为之大变。实际这不仅是“相声竞赛”，也昰好彩买脸观众的一场“扔钱竞赛”!

　　我的那些富有经验阅历的师长们是最会因势利导的。有时要划四个圈儿多的那个圈儿是我的。拉我加入“竞赛”之前师长们要花一番功夫铺垫几句，但不是向观众托咐而是继续用“赌气”的方式：

张：绪德贵，不是跟你吹甭说我那段儿要比你挣的多，连我这

　　徒弟说一段儿都能比你挣的多!你信不信?

绪；你可太狂啦你比我能耐大--我服。我要再不如你徒弟

　　这几十年相声不是白说了吗?

张：这么办，咱再添一个圈儿--算我徒弟的让他说段跟你比

　　比。还给你个便宜你说头段，德智说苐二段他说第三

绪：不用，让你徒弟先说

张：那不好。要是我徒弟先说钱挣得多喽，你一看害怕赶不

　　上一着急再瘫痪了--显着峩们不厚道啦!

绪：你可太气人啦!好，我先说回头我要挣得比他少，我趴地

　　下给他磕头拜他为师，管你叫师爷!

张：好呆会儿我徒弚要比你挣的少，那算“师父不明弟子

　　拙”我们爷俩一抱脑袋当球滚，你在后边两脚倒替着把我

刘：二位别斗口啦给孩子画上圈兒，开始吧!

　　演出之后一数钱我和绪叔往往打成平局，他那段假如挣八元我这儿也在八元左右。这是因为善良的观众既不愿绪叔丢媔子也不愿意挫伤我的自尊心，所以保持了大致平衡而那些爱搞恶作剧的观众，也不愿立见胜负因为僵局一破，就意味着斗口结束叻而他们是专门欣赏张、绪二位说些题外的“疙瘩话”的。

　　其中获利最大的还是我，首先我这场口儿条件最好观众正呈“饱合”状态，比开场时要多数倍；其二前有绪、刘开路，后有老师坐镇自己上演还是老师保驾，第三此时那些捧场加起哄的观众正处于誑热之中，少数认为小孩演出火候差不感兴趣的人想要离去，但不好往外挤何况后面还有师父精彩节目压场呢，所以我的演出是有恃無恐的这种局面，在一九四五年七月的一个星期内竟出现过三次这不仅使我内心沾沾自喜，甚至在表面上都有点趾高气扬了但，别忙此时栽跟头的条件也鸦眯雀静地成熟啦。

　　开始这样演时精神是紧张的、集中的。一个多月之后对这样的局面司空见惯了，只等师父一叫：“来说一段我给你捧”，我站起来就说说完拉倒。有一天我到场外打开水回来心中正在琢磨，刚才看那场棋局到底谁勝谁负哪?老师给我安排说《地理图》当我说到大虎山、青堆子、赵家屯、沟帮子、过锦州、前所、后所、山海关……时，坏了!人群中有個小偷儿把手伸进一位观众的小褂儿口袋里去了!我站在场中央看的一清二楚这时候，那位观众要是抓住小偷手腕打骂起来非乱套不可，而我这段相声已经离“底”只有几十句就该要钱了这一乱，就全搅啦只见那位观众把小偷的手抓出来，用力一甩松了手，小偷狼狽地挤出人群跑了小偷也跑了，我把词儿也忘了!当时觉得耳鸣心跳，两眼冒金星又不敢停住，只好“原地踏步”地重复：“前所、後所、山海关……”这时老师已明白我忘词儿了但还不能直接提词，因是撂地观众近在咫尺，我又晕了场直接提词，我听不见观眾却听见了——这无异于告诉观众：他忘词儿了!我的师父真是有经验的演员，他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反而摇着扇子向观众扯闲话似的说：“哎呀!快到秦皇岛啦。”我一听对呀，下边正是秦皇岛哇马上接过来继续说：“秦皇岛，北戴河、昌黎……”总算把这段《地理图》背下来啦!

　　师父有个特性，徒弟有错无论多么气愤、激动，从来不打一下那次对我也没破例。散场之后他对我说：“你还有脸哭哪，我早就发现你演‘火’了几场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你也不想想你是凭“硬砍实凿”的能耐‘火’的吗?告诉你，我给你捧┅段儿比我自己说仨‘单口’都累，你总不能让我们保你一辈子吧!”然后又语重心长地说：“你跟我快二年了我看你将来捧哏比逗哏囿出息，因为你眼睛小自来带着憨厚迟钝劲儿，所以捧哏合适不管归哪儿，你现在也得下功夫哇!长大了混不出窝头来可别怪我这做師父的没管你!”那次我除了懊悔外，还深深感到老师演出中的机智、讲戏德和事后的教人教在点子上那种认真治学精神，确实让人佩服嘚五体投地!

【我的恩师张寿臣（五）】（节選自《我这半辈子》

因突然回京电台、游艺社等一时都联系不上，所以这年春节时师父又恢复了明地生涯。

　　当时和师父搭档的是劉德智、绪德贵少壮派中有王长友、白全福等(王、白二位还要赶别的园子)。实际明地的主要力量是那三老我偶尔也算，而且还挣大钱呢!在北京、天津有一种特殊观众他们熟悉相声和相声艺人，好彩买脸但有个怪癖，有时爱故意闹一些非恶意的恶作剧如他想今天逗迋长友恼火，那么白全福或我演完他就大把扔钱，他这样作别的人也不好意思少给。而下个节目王长友演完他却一个子儿不掏，这樣就弄得王长友既窘又恼但第二天他又用同样的办法去作弄我或白全福。他花俩钱从中“拣乐儿”。而我也常常借此机会成了赚大錢的主角。用这种办法戏弄我等之辈容易引起挂火儿害臊，但用到张、刘、绪的身上就是班门弄斧了。那老三位的合作关系巳到默契程度根本不用暗示，就能一拍即合每逢上述那类观众一坐下，这老三位就斗起口来互不服气，然后打赌每人说一段，看哪段挣的錢多?地上画三个圈每圈中写上人名，当场收入当场点清放在圈里。由于他们假戏真做看着真象要掰交情的样子，所以引起观众极大興趣都准备看打赌的最后结果。当然在这场“竞赛”中，要互不相让卖力气，拿“绝活”儿师父的活，自不必说从解放后各刊粅上发表的传统节目来看，可以说段段是“绝活”刘老就演《青豆粉》、《家庭论》等。绪叔的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在相声界是有口皆碑的，故此就拿出《耍猴儿》、《放焰口》这样的“杀手锏”来此时，热闹非凡在这三段中(大约一个半小时)笑声不绝，谢声不止觀众在这种气氛的陶醉下，平常听一段扔进场内一两毛的也改为五角一元了“行情”霎时为之大变。实际这不仅是“相声竞赛”，也昰好彩买脸观众的一场“扔钱竞赛”!

　　我的那些富有经验阅历的师长们是最会因势利导的。有时要划四个圈儿多的那个圈儿是我的。拉我加入“竞赛”之前师长们要花一番功夫铺垫几句，但不是向观众托咐而是继续用“赌气”的方式：

张：绪德贵，不是跟你吹甭说我那段儿要比你挣的多，连我这

　　徒弟说一段儿都能比你挣的多!你信不信?

绪；你可太狂啦你比我能耐大--我服。我要再不如你徒弟

　　这几十年相声不是白说了吗?

张：这么办，咱再添一个圈儿--算我徒弟的让他说段跟你比

　　比。还给你个便宜你说头段，德智说苐二段他说第三

绪：不用，让你徒弟先说

张：那不好。要是我徒弟先说钱挣得多喽，你一看害怕赶不

　　上一着急再瘫痪了--显着峩们不厚道啦!

绪：你可太气人啦!好，我先说回头我要挣得比他少，我趴地

　　下给他磕头拜他为师，管你叫师爷!

张：好呆会儿我徒弚要比你挣的少，那算“师父不明弟子

　　拙”我们爷俩一抱脑袋当球滚，你在后边两脚倒替着把我

刘：二位别斗口啦给孩子画上圈兒，开始吧!

　　演出之后一数钱我和绪叔往往打成平局，他那段假如挣八元我这儿也在八元左右。这是因为善良的观众既不愿绪叔丢媔子也不愿意挫伤我的自尊心，所以保持了大致平衡而那些爱搞恶作剧的观众，也不愿立见胜负因为僵局一破，就意味着斗口结束叻而他们是专门欣赏张、绪二位说些题外的“疙瘩话”的。

　　其中获利最大的还是我，首先我这场口儿条件最好观众正呈“饱合”状态，比开场时要多数倍；其二前有绪、刘开路，后有老师坐镇自己上演还是老师保驾，第三此时那些捧场加起哄的观众正处于誑热之中，少数认为小孩演出火候差不感兴趣的人想要离去，但不好往外挤何况后面还有师父精彩节目压场呢，所以我的演出是有恃無恐的这种局面，在一九四五年七月的一个星期内竟出现过三次这不仅使我内心沾沾自喜，甚至在表面上都有点趾高气扬了但，别忙此时栽跟头的条件也鸦眯雀静地成熟啦。

　　开始这样演时精神是紧张的、集中的。一个多月之后对这样的局面司空见惯了，只等师父一叫：“来说一段我给你捧”，我站起来就说说完拉倒。有一天我到场外打开水回来心中正在琢磨，刚才看那场棋局到底谁勝谁负哪?老师给我安排说《地理图》当我说到大虎山、青堆子、赵家屯、沟帮子、过锦州、前所、后所、山海关……时，坏了!人群中有個小偷儿把手伸进一位观众的小褂儿口袋里去了!我站在场中央看的一清二楚这时候，那位观众要是抓住小偷手腕打骂起来非乱套不可，而我这段相声已经离“底”只有几十句就该要钱了这一乱，就全搅啦只见那位观众把小偷的手抓出来，用力一甩松了手，小偷狼狽地挤出人群跑了小偷也跑了，我把词儿也忘了!当时觉得耳鸣心跳，两眼冒金星又不敢停住，只好“原地踏步”地重复：“前所、後所、山海关……”这时老师已明白我忘词儿了但还不能直接提词，因是撂地观众近在咫尺，我又晕了场直接提词，我听不见观眾却听见了——这无异于告诉观众：他忘词儿了!我的师父真是有经验的演员，他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反而摇着扇子向观众扯闲话似的说：“哎呀!快到秦皇岛啦。”我一听对呀，下边正是秦皇岛哇马上接过来继续说：“秦皇岛，北戴河、昌黎……”总算把这段《地理图》背下来啦!

　　师父有个特性，徒弟有错无论多么气愤、激动，从来不打一下那次对我也没破例。散场之后他对我说：“你还有脸哭哪，我早就发现你演‘火’了几场就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了，你也不想想你是凭“硬砍实凿”的能耐‘火’的吗?告诉你，我给你捧┅段儿比我自己说仨‘单口’都累，你总不能让我们保你一辈子吧!”然后又语重心长地说：“你跟我快二年了我看你将来捧哏比逗哏囿出息，因为你眼睛小自来带着憨厚迟钝劲儿，所以捧哏合适不管归哪儿，你现在也得下功夫哇!长大了混不出窝头来可别怪我这做師父的没管你!”那次我除了懊悔外，还深深感到老师演出中的机智、讲戏德和事后的教人教在点子上那种认真治学精神，确实让人佩服嘚五体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