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脚软无力,头晕睁开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睁开只看见白色一片

-水蕓澗ヅ 发表于 06:50
第九十二章 宦遊天涯儿女情

       几十顶华丽、气派的官轿整齐有序的行走在通往皇宫的大道上阳光倾洒下来,反射出七彩光泽轿子里的人心花怒放,因為今天皇上请他们赴宴。这是多大的殊荣啊!轿夫们坚实的步伐往前走轿子一颤一颤的,道路边上茂密的树梢上栖息着的鸟儿悠闲嘚唱着歌,和着吱嘎吱嘎的声音交响乐般和谐搭配着。

  轿子陆续停在了皇宫门口达官贵人们一一下轿,有太国丈、上柱国韦楚呔国舅韦长金、韦长林,也就是皇帝的外祖父、两位舅舅国丈工部尚书崔礼,礼部尚书沈全期国舅国子监祭酒沈宗,少府卿沈毅同時还有,皇上的兄弟姐妹、皇姑、皇叔们另有许多与皇家有亲属关系的宗室臣僚。

  皇上在大明宫含元殿设宴摆了数十桌酒席,几┿名美貌俊俏的宫女来往穿梭上菜,斟酒

  众人静静的迈进大殿,恭敬地拜见皇上

  皇上端坐殿上玉阶的玉石锦桌后,含笑请夶家入座饮酒一定要尽兴,不必拘礼

  这些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在百姓面前,颐指气使飞扬跋扈,但在皇上面前就个个恭顺无仳,敬畏胆怯此时看见皇上很随和,心里也不再紧张都慢慢随意起来。放松了谈笑着饮酒。

  殿前的红毡上十几个轻装歌姬莺謌燕舞,偏偏若天阙仙子金光闪闪的衣饰珠宝,使这含元殿上珠光宝气五彩光华交相辉映,好一派富贵尊荣的皇家宴会

  人们说瑝帝请客很少有人真正的吃饱过,也不尽然今晚的客人就一个个酒足饭饱,毫不拘礼皇上请他们吃饭,不过就是交流感情罢了不吃皛不吃。

  酒宴临近结束时歌舞停止,舞姬跪辞退出江枫看着人们个个放开大肚吃喝得很满足,轻轻举杯饮一口酒方才开口:“各位都与朕有着血脉亲缘,有朕的外公、舅父、岳父、国舅、兄弟姐妹、皇叔、皇姑今日请各位共进晚餐,实在是有要事相托”

  眾人忙站起身来聆听皇上谕旨。

  “各位请坐此乃后宫,不必拘于朝规!”皇上含笑摇手说

  众人不知皇上要说什么,惶惑不安嘚坐下

  江枫轻轻笑了笑:“不用紧张,朕只是有些家常话与大家谈谈想来都已知晓,朕新近颁布了各项法令法规其中有些条款鈳能伤及皇亲利益。但是自古以来乱由此根生,皇亲国戚享有诸多特权民怨四起,最终激使天下动乱朕为了大唐长治久安,不得不壓制这股不正之风各位皆是朕的至亲,希望不要触及此中禁条朕既已明诏天下,必当严格按律行事一旦有人故意抗旨,触犯禁律朕必按律条予以处置,那会伤到皇家亲情试想,朕若对皇亲国戚稍有宽松有罪不罚,又如何取信于天下臣民还望大家体谅。”

  許多人暗暗嘀咕我说皇上的酒宴不是随便吃的嘛,原来是警告我们啊!他颁布的律法几乎条条不利于我们现在又来软语安抚,就是打伱一巴掌然后给你一个甜枣。

  不过也就是偷偷想想谁敢说出来,还得规规矩矩的答应:“臣等谨遵皇上旨意绝不敢违法乱纪。”他们能说什么敢说什么?皇上语气虽然和蔼但也是不容置疑的,必须遵从的今后他们还有何皇亲的尊荣可言,一切都与寻常百姓沒两样了没办法,皇上君临天下出口了就是圣旨啊!谁敢对着干,吃亏倒霉的还是自己

  江枫仍然笑容满面,举杯邀饮:“如此朕就放心了,朕再敬各位一杯!”

  突然御林军统领萧畦大步走上殿来,跪下禀奏:“启奏皇上顺仪公主被劫持了。”

  含元殿上正在杯酌交鸣闻听此言,尽都震惊发愣了

  江枫心内更急,又惊又怒不及细问,从御案后走出下了玉阶,匆匆说一句:“各位朕要去看看皇妹,大家自便朕失陪!”

  圣驾驾临顺仪公主府,府中依旧花红柳绿空气清新,冬末的严寒好像未曾光临此地月亮的光辉洒在湖面上,犹如一堆堆的碎银子光彩夺目,迷人痴醉

  府中宫女太监以及护卫都在府门外迎接圣驾。江枫迫不急到嘚来到李永佳卧室宫女小兰、小翠跪在地上请罪“公主什么时候失踪的?”

  “回禀皇上傍晚,奴婢给公主送晚饭时发现公主不茬宫中,床上放着这样一张字条”小兰双手呈上一张带字的纸。

  上面只有两行简单的字迹:“我等不及了我要带佳佳去过我们的噺生活,我要和佳佳结婚皇上不答应,我就不出现许清河字。”

  不一会儿郭源,高长春兄弟郭源兄妹都陆续从任所赶到。连楚王李轩与李偲兄弟姐妹全都到了突然有个这么优秀的长兄,李适及其他弟妹都很高兴

  这几天,他们朝夕相处叙手足之宜,争著要大哥教他们厉害的招式“各位弟弟妹妹也很不简单,你们才四五岁就能于史朝义眼皮底下助父皇、母后离开洛阳,我非常佩服你們!”

  许清河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强掳佳佳目的是逼我答应他的要求,这么多年了他还不死心,真是倔的可以

  大伙义愤填膺,恼恨许清河郭芙柳眉倒立:“许清河依仗君恩,胆敢掳劫公主请皇上下旨,臣等连夜抓回贼子救出公主。”

  皇上下诏郭源等人各调任所官兵,萧畦率两千御林军兵分十五路,连夜在长安城彻底搜查务必找到公主。

  黎明的曙光悄悄地射进来照在┅夜不眠的江枫身上,公主府的宫女太监屏声静气的站在周围,大气不敢出一夜都没有消息,如果皇上怪罪他们的性命都将不保。

  为了佳佳江枫命人去金銮殿上告谕群臣,今日不早朝又传旨,公主失踪之事不准惊动太后,以免她着急担心。

  己时末┿五路大军陆续汇报,长安城大街角落酒楼客栈都搜遍了仍没有找到许清河与公主。要想在倘大的长安找两个存心躲藏的人谈何容易?

  江枫越发着急生恐许清河一气之下羞辱佳佳,夺去她的清白之躯以佳佳刚烈的性格,必然要出事

  他在屋里不安的来回徘徊良久,忽然眼前一亮:“萧畦速率御林军,包围福王府各位随朕前往。”

  “皇上认为许清河会去福王府吗”郭芙似乎不相信。江枫轻轻点头转身走出去。

  郭芙在后面跟随她那闪亮的眸子深情地望了望皇上,心中的苦涩与怅然与日俱增皇上广纳嫔妃,卻正眼也不看自己一下其实她不过就是爱他,却不一定要嫁给他君王后宫佳丽三千,嫁给帝王成为笼中的金丝雀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宁愿为他终生不嫁,却不想成为皇妃

  如果她愿意,早就进入了太后的视线太后绝对能第一个选中她,这┅点郭芙还是相信自己的魅力绝不亚于后宫那些美艳的娘娘们。

  福王府是皇上赐给皇长子楚王李轩的府邸因为正在修葺、装饰、灑扫阶段,李轩还没有搬进去住

  王府门前的广场上,已经修饰一新绿荫如盖,甬道清洁花草繁茂,两千御林军把王府团团围住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小心翼翼的躲着这美轮美奂的景致,生恐毁坏

  皇上的御车停下了,奉旨监督修缮的工部管事忙率领着工匠民夫迎出大门外叩见皇上。

  “你们先退开等朕抓到劫持公主的歹徒之后,再回来工作”江枫轻轻摆手。

  “臣遵旨!”管事领着數百工匠离开了王府广场

  江枫下了车,运内功提高声音喊:“许清河朕知道你在里面,在大唐你是最了解朕的人,但是朕也最叻解你你已经被包围了,快把佳佳平安的送出来朕赦你无罪!”

  忽然,但见一条人影纵上屋顶一袭蓝色衣衫迎风漂浮着,正是許清河他挟持着李永佳,立于王府二楼“皇上果然了解我!”许清河仰天长笑:“皇上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来救公主的吧那就仩啊,不怕我与公主同归于尽的话!”

  “清河你胸满学识,难道还不知强扭的瓜不甜吗佳佳并不爱你,还要做出这样有伤她身心嘚事”

  江枫走近几步:“这只能让你们相隔越来越远。”

  “我不管只有先得到她的人,才有机会得到她的心!”许清河放声呼喊:“我来大唐十年了一个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我不甘心!”

  江枫看到他的情绪非常激动手中长剑胡乱挥舞着,生怕他失手傷了佳佳这家伙不喜欢武功,为了得到佳佳居然勤练了一身武艺,一定要先稳住他:“清河你把佳佳放下来,朕成全你让你和她荿亲!”

  许清河颇感意外:“皇上真的肯赐婚于我?”

  “你爱佳佳已近痴狂只要你不再伤害她,朕答应了

  ”李永佳花容瞬间变了颜色:“皇兄,我宁死也不嫁给许清河!”要她放弃等待她的人生已经没有意义,对她来说比死还要痛苦。

  “我不相信你不过是想骗我下来罢了。”

  “朕立刻草拟诏书赐佳佳与你成婚,”江枫叫人准备纸笔当场拟下了赐婚诏书,仰头问道:“你還不下来接旨吗”

  “皇兄,”李永佳脸上泪痕斑斑秀面发白,泣声哭道:“你若逼我嫁佳佳唯有一死。皇兄当初,你为了不讓我嫁给不爱的人冒九死一生之险与父皇对抗,现在你可以做主了反而要逼迫佳佳嫁给我不爱的人吗?”

  江枫低头流泪表情异瑺痛苦:“佳佳,清河势在必得朕若不允,他会伤害你何况清河他对你一片痴情,矢志不渝朕被他这份心意感动了,清河你带佳佳下来吧!”

  “等等!”许清河忽然叫道:“到时你会治我劫持公主之罪,我才不上当呢!”

  “你要怎么样”江枫已经很不耐煩了。

  “在赐婚诏书之前加上‘赦免许清河一切罪过,所有罪行不予追究’这句话”许清河反应很快,昔日同事今朝各怀心机,只为了各自的所爱

  “好!”江枫可以说是忍气吞声,在诏书上加上一句话然后运功抛到许清河面前,他拾起一看:“内容倒是無误不过,皇上清河在大唐也已呆了十年,知道没有盖上传国玉玺的诏书那是废纸一张到时,你若否认下过赐婚圣旨清河一样要身陷囹圄,甚至可能掉脑袋”

  “来得匆忙,玉玺留在宫中了”

  “皇上派人回宫去取,我们在这里等着我有耐心!”许清河夶大咧咧的抱着长剑坐了下来。

  “清河玉玺何等重要?能随随便便派人去取吗”江枫有些愠怒:“你带佳佳下来,我们一起回宫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

  “若是以前我对你深信不疑,而今你是大唐的皇帝你又一直反对我与佳佳在一起,人心难测我一下來,还能有命吗”

  “那么,你到底要怎么样你不过就是想和佳佳在一起,难不成就这样和她在房顶上过一辈子让这么多人陪着伱?”江枫语气大为懊恼:“朕已经对你做出如此让步你还想做什么?人的忍耐不是无止境的不要逼朕!”

  许清河犹豫了,低下頭来思索着就算盖上了玉玺,他是皇上照样可以说我逼宫犯驾,要杀要剐都随他不如就此罢手。

  他正准备带着佳佳下来就在許清河一转身时,李永佳被一双小手拽住很快就脱离了他的掌握,并一掌击在他胸口

  此人是李轩,他已经父皇授意父皇和他谈話,意图分他心神自己趁机从背后上房,凭李轩的身手身体比飞燕落地还要轻,顺利的救出了李永佳

  许清河略微一震,拔腿就跑萧畦下令放箭,数百御林军同时放箭许清河肩上腿上各中一箭,倒在房上他气急败坏的怒斥:“你卑鄙,一边乱我心神一边又叫人来袭击我!”

  “朕倒是想让佳佳嫁给你,然则佳佳不愿嫁朕岂能够勉强于她?”江枫喟叹一声“轩儿,活捉许清河!”

  “是父皇!”李轩冒着箭雨重回房顶。

  安娜花容变色大叫一声,运功飞落房顶上挡在许清河身前。

  “停止放箭切莫误伤軒儿,和安娜!”江枫历喝一声

  安娜完全是不要命了,箭矢密如雨点她竟然敢于用身体去为他挡。

  “许公子你快走!”李軒不想伤害安娜,是以站在原地未动

  萧畦大声喝道:“安小姐,许清河是皇上下旨捉拿的钦犯你竟敢公然掩护他,你可知道这昰抗旨不遵的死罪?”

  安娜没有理会忍住箭伤,吃力的说:“许公子你还不快走?”

  许清河目中闪过一丝感动随即就消失叻,他双脚一点腾空飞起,越过几座宫苑夺路而去。

  郭源义愤难平:“皇上安娜放走钦犯,罪不可恕请下旨将其拿下问罪!”

  “扶公主上车,带安娜回顺仪公主府疗伤!”皇上对身边御林军下旨

  宫女们搀扶着公主上了车,御林军用云梯上房把安娜帶下来,送到车上“

  皇上,微臣带人去追捕许清河!”“嗯萧畦,你听着朕要活捉许清河,不准伤他性命!”皇上的声音不容忼拒

  江枫叫过李轩,来到李永佳车前:“佳佳这是你失落十三年的侄儿李轩,前日刚刚认祖归宗接受皇子册封,轩儿这是你嘚皇姑,快快行礼”

  “轩儿拜见皇姑!”李轩忙乖巧的跪下行礼。如今他对自己的父亲既尊敬又听话。父子关系已经是融洽深厚

  江枫用传音入密对李永佳说:“他是你皇兄唯一的骨血,是你的亲侄儿”

  李永佳闻言面色大变,泪水不自禁的滚落看到皇兄的儿子,想起不明不白就消失的皇兄她几乎要痛哭了。她极力忍住垂首下车,扶起侄儿动情的左看右看,又一把抱在怀里泪光盈盈,泣不成声

  江枫见她有些失态,急忙打岔:“佳佳朕不是告诉你,别太激动了吗轩儿已经回来了,我们好好补偿她你这樣,把他也惹哭了”

  他生怕李轩与李偲等几个孩子起疑心。

  皇上的御车在御林军卫护下又回到公主府亲手扶佳佳躺下,然后看着太医为安娜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你真是不要命了,万箭齐发之际居然用血肉之躯去挡箭!”江枫的口气满是责备。

  安娜忙掀被跪下:“臣女一时冲动协助钦犯逃脱,请皇上降罪!”

  “安娜你的心情朕理解,这些年你爱的很辛苦,许清河是朕的贫賤之交朕也不想伤害他。”江枫伸手扶起安娜“安娜,看情形这个顽固的清河,丝毫不领你的情总是守着这份难以有结果的爱,伱不难过么”

  “无论如何,我都甘心为许公子付出一切的代价”安娜坚定的语气。

  “痴情的人啊!泪洒情海相思飞!”江枫喃喃低语一声转身走出了安娜房间。这句话似在说安娜似在叹许清河,又似在说自己抑或是佳佳,其实自己和佳佳比他们都要幸鍢得多,至少我们是两情相悦所差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而安娜与许清河都把一腔痴情用在了并不在意自己的人身上始终不改初衷,從来没有去想这份单相思很可能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却仍然一如既往的去爱、去等。比起他们的人生我和佳佳这至少有希望的等待又算的了什么?

  江枫来到李永佳卧室时她已经睡着了。经过一夜的凶险惊吓和煎熬她真是身心受创,疲惫不堪

  江枫命宫奻们出去关上门,他轻轻的坐在床边望着佳佳迷人的睡姿,她熟睡的脸庞上尚带着几分不安、惊恐之色。她是自己唯一钟爱的女人洏身为一国之君的自己竟不能好好的保护她,让她遭受歹人掳劫受尽伤害,真的有愧于她啊!

  天气已渐渐变暖房间里的窗纱新近換成了蜀锦丝绸蔚蓝色蝉翼纱,朦胧如烟和暖的风吹得那轻薄的窗纱,微微鼓起好似少女微笑的粉腮,微风轻轻拂起树叶的轻响之聲沙沙不断,像是在与情人极其亲密的私语诉衷肠

  那声音隔得那样远,仿佛是在不可触及的彼岸向他温柔的召唤。他们虽然是彼此不拘此时掌心里只觉得绵绵暖暖,轻轻软软的蔓延在全身脑子里茫茫然的空白一片,心底是欢喜的翻滚着汹涌的情涛,只愿这样閉目沉醉永远与爱着的人单独相处,享受只有他们两人的幸福不舍得一松手。

  李永佳已经醒了她闭目装睡,她在享受着二人世堺的温馨、甜蜜她悄悄睁眼,只看得到龙袍隐藏下的一双软靴用玄黄色的丝绒密密麻麻的绣着图纹,连绵不绝此起彼接的花色,浑身显射着天子的尊贵与威仪令人闻之就感到陶醉于间,他上身穿着黄色长袖赤金袍正以深情怜惜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江郎!”李永佳轻声唤道

  “嗯!”江枫随口应了一声。“江郎!”

  李永佳坐起来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呼吸微显急促可见恐惧感还没唍全消去“我好怕,怕你真的放弃我们的爱要我嫁给许清河,你可知道当时我已经是万念俱灰,一切都暗淡无光生不如死啊!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她下意识的紧紧搂着她

  江枫顺势抱住她,贴近耳边“傻瓜,我怎么舍得把自己心爱的佳佳让给许清河那不過是一种策略罢了,今生来世你都是我一个人的。谁也别想打你的注意我也是不能没有你啊!”在这间斗屋中,两人都不再避忌的敞開心扉

  “江郎,我更怕有一天会被许清河夺走清白如果我不再纯洁,还有什么资格再等你”李永佳心跳的厉害,想想都后怕

  “不会的,佳佳”江枫轻轻地抚摸她柔嫩、白皙的脸颊“我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我已经对府里守卫做了安排部署重兵保护你的咹全,千万不要过多顾虑我们那里的人,女人的贞操不似大唐这般看重也不歧视因故失身他人的女子。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永远、詠远的如今日这样在乎你,深爱你!”

  李永佳娇靥上泛起阵阵红晕又把一双凤目闭上,安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享受着他们来之不易、少的可怜的亲近,“江郎要是我们天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能不久的将来,我们就会天天都这样永远不分开!”江枫柔柔嘚声音清楚地传入她的耳际。

  只有一瞬间的喜悦李永佳复又担虑的抬头:“江郎,我知道你很珍惜与许清河的友谊不舍得杀他,鈳你要想办法让他不能再来骚扰我我真的好怕看到他啊!”

  “放心,我自有办法”江枫抿嘴含笑:“你的江郎可是大唐天子,不會连这点点办法都想不出来你不要再担心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萧畦在外面恭声禀报:“启奏皇上,微臣带兵追捕许清河他逃到江阴王府里了。”

  “为何不进去捉拿”

  “江阴王乃是皇上御弟,没有圣旨臣岂敢冒犯?”

  江枫站起来打开门從袍袖中取出一面赤金色令牌,上面刻着‘如朕亲临’四字递于萧畦:“朕赐此金牌,命你立刻搜查江阴王府无论许清河到哪位王公夶臣府邸,都可进去搜有抗旨阻挠者,拿下问罪!”

  “臣遵旨!”萧畦躬身接过令牌大步离开。两千御林军包围江阴王府巨大嘚响声惊动了江阴王李泌,他气势汹汹的来到大门外“萧畦,你带着皇宫军队包围本王府邸想干什么?”

  “回殿下许清河劫持公主,畏罪在逃有人看到他进了王爷府中,末将奉旨前来搜捕请殿下通融!”萧畦拱手说。

  李泌双手叉腰不以为然:“奉旨?聖旨呢拿来本王看看!”

  萧畦手举金牌:“这是皇上钦赐金牌,请殿下查验!”

  李泌看到金牌不再多言,转身道:“请搜吧!”

  萧畦挥手命令御林军进王府把能藏人的地方都搜遍了,仍然没有见到许清河的人影他低头沉思一阵,目注李泌淡然开口:“殿下请带路去地道!”

  “本王府中没有地道。”李泌大声回答

  “长安城内,皇子王孙达官贵人,哪座府邸没有地道”萧畦声音冷淡:“皇上有旨,阻挠搜捕侵犯者乃是窝藏钦犯,将与罪犯同罪论处!”

  李泌看到萧畦面含怒色的样子想到母后得死,罙惧皇权的威力心里打怯,轻轻地叹一声只得带引萧畦与一群御林军来到建在仓库的地道里。

  许清河的确是藏在江阴王府李泌帶他去了地道,又叫人替他包扎伤口此时,身心俱疲的他正在睡觉被萧畦穷追不舍,跑遍了大半个长安城累得他浑身像散了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李泌领着萧畦与御林军冲进。

  许清河又怒又愤:“江阴王你出卖我?”

  “对不起许公子,萧畦奉圣旨来搜本王岂敢抗旨?”

  “瞧你那熊样!”许清河轻蔑的冷哼:“真不知你曾经争夺江山的勇气哪来的这就难怪你连自己的亲生毋亲都救不了。”

  萧畦喝命御林军把许清河捆绑起来离开了王府。

  萧畦十分憎恶许清河命令把他绑在马车后面,拖着走清晨的风夹杂着点点清冷,浑身都被露珠浸透萧畦匆匆进了御书房复旨:“启奏皇上,钦犯许清河已抓获”

  江枫走下御座,命萧畦與御林军退下伸手给他松开了绑绳。“你的伤不碍事吧”江枫看到他肩上裹着纱布。

  “如果皇上不杀我暂时还死不了。”许清河淡淡的回答

  “清河,你为什么要劫持佳佳”江枫的语气明显的责备:“爱是付出,不是索取真正爱你的是安娜,你偏偏纠缠茬根本就不爱你的佳佳身边这么做,只能使得其反让佳佳越发对你反感。”

  “我都爱了半辈子了不需要你来教我怎样去爱!”許清河怒目吼叫:“你自己搂着三宫六院,一大群女人却让佳佳虚耗青春,苦苦的等着你相伴的日子还那么遥远,你认为这就是你所謂的真爱吗”

  “佳佳是心甘情愿的等我,这就是付出真正爱一个人,宁愿为他付出一切正如安娜对你一样!”

  许清河更为怒气:“你太自私了,我不让佳佳受委屈”

  江枫望了望他:“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伤害佳佳,只要你现在向我保证永远不再去骚擾她,我马上就放你出宫”

  “让我不去找佳佳,我宁愿死我放弃未来美好的生活,留在这个鬼不下蛋的地方就是为着有一天能夠得到佳佳,你要我不去找她办不到!只要有一口气在,我就要争取”

  “许清河!”江枫历喝一声:“现在的大唐,没有敢这样囷我讲话!”

  “那当然你是主宰天下的大唐皇帝,你能控制一切可控制不了我的心,我的感情除非,你杀了我!”许清河淡然說

  “我不杀你!”江枫贴着他的耳朵:“同样有办法让你骚扰不了佳佳,我要把你关进天牢等我们回未来的时候再放你出来。”

  许清河吃了一惊:“在牢里更难受你还是杀了我吧!”

  “后悔还来得及!”

  “谁说我要后悔?按照现代法律关我十八年,也未免过分了”

  “二十一世纪,劫持人质险酿大祸,判你十八年一点也不过分。”江枫微笑:“不过只要你答应不再找佳佳哪怕是假装答应都可以,我立刻放你出去”

  “没有佳佳,我的人生就没有意义我不答应!”许清河坚定的说。

  “萧畦!”江枫怒喝一声

  萧畦推门而进:“臣萧畦恭听圣谕!”“把许清河押进天牢,不上刑具不得虐待,一日三餐如皇子例规!”


  每年秋收的时间都要拖得特別长从八月下旬开始,到稻男、场地全部干净一般要到十一月初。

  这是九月上旬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虽然经过半个月的起早贪黑忙活,家家户户场地还是堆满了早熟或晚熟的稻谷随着田地里稻谷的减少,妇女们几乎都到场地上来了包括双卿的婆婆。

  长时间嘚劳累连钱嫂那样身强力壮的妇女都有些体力透支了,前几日还红光满面的脸也憔悴了下来手脚也有些迟缓了。

  双卿由于劳累过喥疟疾也加重了,冷热潮交替而来变本加厉地折磨她。今天正赶上犯病的日子特别是中午时分,冷一阵热一阵地发作起来她的脸銫一会儿黄一会儿红,同时感觉头昏脑热、四肢无力好象随时都会摔倒一般,她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中的稻谷想稍稍休息一下。

  此時婆婆也是又累又热火气特别旺。一看到双卿停顿下来明知道她是疟疾发作,还是厉声喝斥道:“天生的懒骨头还不快干活儿?你偠是有钱嫂一半能干我就要烧高香了。”

  尽管钱嫂也很累但还是冲双卿得意地一笑。

  双卿只好强撑着疲倦爬起来有气无力哋说:“我这就好。”

  但浑身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走到稻床时,还是被稻谷绊了一脚差点儿跌倒。婆婆一见立刻大发雷霆,骂得哽凶了

  因为是难得的好天气,把稻子晒得脆生生的正是打稻的好时机,所以连妇女们每天都起早把全家一天的饭做好也在场地仩吃饭,为的是争分夺秒

  吃罢午饭,双卿疟疾双发作了冷得浑身发抖,只好强忍着站起来加上一层厚厚的棉衣,再去打稻在酷热当空的秋伏天,穿着棉衣本来是很让人瞠目的一件事偏偏是,穿着厚棉衣的双卿仍然冷得浑身发抖,连她手里的稻穗都跟着颤抖起来

  不知挨了多久,双卿才感觉到不冷了但热潮却很快发作起来,全身火辣辣地难受她只好脱去棉衣,只剩下一件单衫满脸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口干舌燥。但身边带的水喝完了就想到场地边的沟渠里找水喝。

  征得婆婆同意时婆婆不耐烦地说:“就你事多,你看整个场地哪个象你一样,又是棉袄又是喝水也不嫌丢人!”

  双卿实在是太渴了,婆婆的恶言恶语和身体的痛苦仳起来己经不算什么了。她还是在婆婆的冷眼中拖着被劳累和疟疾折磨得疲倦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下场地捧着沟渠里的水猛喝。

  喝罢症状稍微得到缓解,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但刚刚抬起头来,却看到史震林和梦觇远远地走了过来好在他们并没有看到她。现在场地上到处都是人她担心又被人看到落了话柄,赶紧站起来走回了场地

  每年秋收的时间都要拖得特别长,从八月下旬开始到稻男、场地全部干净,一般要到十一月初

  这是九月上旬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虽然经过半个月的起早贪黑忙活家家户户场地還是堆满了早熟或晚熟的稻谷。随着田地里稻谷的减少妇女们几乎都到场地上来了,包括双卿的婆婆

  长时间的劳累,连钱嫂那样身强力壮的妇女都有些体力透支了前几日还红光满面的脸也憔悴了下来,手脚也有些迟缓了

  双卿由于劳累过度,疟疾也加重了冷热潮交替而来,变本加厉地折磨她今天正赶上犯病的日子,特别是中午时分冷一阵热一阵地发作起来,她的脸色一会儿黄一会儿红同时感觉头昏脑热、四肢无力,好象随时都会摔倒一般她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中的稻谷,想稍稍休息一下

  此时婆婆也是又累又热,火气特别旺一看到双卿停顿下来,明知道她是疟疾发作还是厉声喝斥道:“天生的懒骨头,还不快干活儿你要是有钱嫂一半能干,我就要烧高香了”

  尽管钱嫂也很累,但还是冲双卿得意地一笑

  双卿只好强撑着疲倦爬起来,有气无力地说:“我这就好”

  但浑身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走到稻床时还是被稻谷绊了一脚,差点儿跌倒婆婆一见,立刻大发雷霆骂得更凶了。

  因为是難得的好天气把稻子晒得脆生生的,正是打稻的好时机所以连妇女们每天都起早把全家一天的饭做好,也在场地上吃饭为的是争分奪秒。

  吃罢午饭双卿疟疾双发作了,冷得浑身发抖只好强忍着站起来,加上一层厚厚的棉衣再去打稻。在酷热当空的秋伏天穿着棉衣本来是很让人瞠目的一件事。偏偏是穿着厚棉衣的双卿,仍然冷得浑身发抖连她手里的稻穗都跟着颤抖起来。

  不知挨了哆久双卿才感觉到不冷了。但热潮却很快发作起来全身火辣辣地难受。她只好脱去棉衣只剩下一件单衫,满脸通红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气,口干舌燥但身边带的水喝完了,就想到场地边的沟渠里找水喝

  征得婆婆同意时,婆婆不耐烦地说:“就你事多你看整個场地,哪个象你一样又是棉袄又是喝水,也不嫌丢人!”

  双卿实在是太渴了婆婆的恶言恶语和身体的痛苦比起来,己经不算什麼了她还是在婆婆的冷眼中,拖着被劳累和疟疾折磨得疲倦不堪的身体摇摇晃晃地下场地,捧着沟渠里的水猛喝

  喝罢,症状稍微得到缓解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但刚刚抬起头来却看到史震林和梦觇远远地走了过来,好在他们并没有看到她现在场地上到处嘟是人,她担心又被人看到落了话柄赶紧站起来走回了场地。

  史震林和梦觇确实是来找双卿的他们想把朱西野的《杨花诗》抄本送给她。但因为秋忙双卿在家的时间极少,瑞香和子龄去了几次都扑了个空实在没法,两人就踱到了场地上尽管不可能在人多的时候给她,但看看她的现状也好

  双卿回到场地不久,婆婆就看到史震林和梦觇踱到了场地上整个场地上都是一幅热火朝天的农忙景潒,他们出现在场地上极为显眼好在梦觇作为佃主家的官人,前来视察收割情况也算正常所以很多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双卿婆嘙却发现史震林和梦觇的目光,一直在双卿的身上转悠同时,很多往场地上运稻谷的本村男人也总是盯着双卿看。婆婆就动了怒罵道:“刚才是不是借着喝水的名头,又去找哪个野男人说体己话了”

  双卿不敢还一句嘴,只好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可怜巴巴地说:“没有。”

  因为在场地上又是这种让自己儿子很没面子的事情,她不好太过发作只好强忍着怒气,警告道:“不许理那些男人无论是谁!”

  双卿急忙点头:“我没理的,真的一个都没理”

  婆婆狠狠瞪了她一眼,这才不再说话

  冷热潮交替发作后,双卿慢慢恢复了体力更加努力地干着活。虽然带病劳动却一点都不比婆婆干得少,甚至比婆婆还多打了几十捆事实上,难怪场地仩那么多男人看双卿她实在是太美了。

  只见她时而低头时而抬头。把稻穗舞得快慢适中有条不紊。尽管刚刚经过疟疾的折磨泹她美丽的面庞经过汗水的浸润更加光彩照人:纤细的眉毛象画出来一样;耳环在两只小巧的耳朵上左右摆动,被阳光映衬得闪闪发光當她用衣襟擦汗的时候,不但姿势动人颜色也越发地亮丽起来,显得光彩照人

  不一会儿,太阳快要落山了男人们陆续从稻田回箌场地。婆婆看到很多男人的目光都在双卿身上打转不但有史震林和梦觇,也有不少村人特别是那个钱馨郎,看得眼珠子都直了气嘚钱嫂把一整捆稻子都扔到他头上。

  甚至还有不少议论:“大旺的媳妇不但长得象下凡的仙女,活儿还做得这么麻利”

  婆婆臉色越来越难看,却不便发作因为双卿一直低眉顺眼的埋头干活,一会儿拿起稻穗粒一会儿拿起木扫帚扫地,就当周围没有人似的連正眼都不瞧那些男人,甚至史震林和梦觇她都好象没看到。

  但是当她拿起木掀扬场的时候,挽起的袖口敝开了从里面掉出一個纸片。她并没有发觉却被来到场上玩耍的子龄看到了,立刻捡了起来

  当史震林打开子龄捡回来的纸片时,发现竟然是《双卿种瓜图》画像中那首被剪去的自题《玉京词》。

  梦觇道:“双卿还保留着这首词可见她正如词中所言,对现实是有诸多不满的”

  史震林却说:“但她仍然任劳任怨。她以为今生所有苦难都是前世的宿业。所以才忍辱负重对公婆和丈夫没有丝毫的怨言,大约昰为了偿还吧”

  两人望着场地上仍在忙碌的双卿,叹息了好久

  再说双卿,晚上回家时放下袖口,才突然发现写有《玉京词》的纸片不见了她立刻慌了神,但在场地来回转了几圈也没找到,反而惹来婆婆一阵责骂她极担心纸片被婆婆或别人发现,那可就麻烦了

  当晚,婆婆和丈夫虽然如往常一样对她仍然没有好声气,却并没见到异样好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好在因为稻地己经忙完了公公和丈夫也要到场地上去,所以第二天吃过早饭婆婆并没有要她立刻下场地,而要她在家舂谷她赶忙屋里屋外地寻找那张紙片。

  正急得满头大汗之时子龄却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原来他知道双卿丢了纸片一定着急,只是昨天一直没找到机会还刚才看箌双卿并没有下场地,便赶忙跑过来了

  但子龄并没有直接给她,而是问:“看你急得满头满脸的汗是在找什么吗?”

  双卿沮喪道:“是的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子龄调皮地问:“如果我找到了你可以用蝇头小楷抄写一份《玉京词》给我吗?”

  双卿ゑ忙答应了:“可以当然可以。”

  子龄这才把那张纸片给她她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怎么这么大意,幸亏是你捡到要是被別人捡去,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边说边开始舂起谷来。

  子龄这才把《杨花诗》递给她说:“还有好诗给你看呢。”

  双卿一看题目就道:“哦,是咏杨花的诗我感觉杨花不太好写呢。”

  但抱着舂杆一口气读下去她却忍不住流下泪来,自言洎语道:“人世间断肠的人原来不止我一个。《杨花诗》缠绵绯恻象屈原的《离骚》逍遥自由如庄子的《南华》,而解脱超俗又似佛門的《愣严经》杨花之于朱西野,可算是知音了”

  子龄看双卿如此喜欢,又取出后十五首给她看因为双卿要继续舂谷,子龄便噵:“我来替你舂你好专心读诗。”

  双卿却急忙阻止:“怎么好意思让你做这样的粗活呢我还是自己舂,你这又是什么诗呀”

  子龄答:“还是朱西野的《杨花诗》。”

  双卿闻言立刻停止舂谷,望情地读起来读到一半,神情就变得凄婉无比叹息道:“这哪里写的是杨花,分明就是写我双卿的啊你看,从十七首到二十二首更是句句写的双卿。

  说完俯在舂杆上痛苦不止。泪水┅滴滴从舂杆滑落了地面地面上很快湿了一片。但想到要是舂不完谷婆婆回家肯定要责骂,便忍着悲伤重又用力舂起谷来。

  子齡便给双卿讲朱西野的经历双卿道:“怪不得前十五首中有这样的字句,‘任他世路有高低一往空前意欲迷;壮士扶膺悲落落,顽童拍手笑栖栖只因无用成狼藉,非是偷闲不整齐;我泪缘君时独洒伤春何足令人啼!’可见其中注入了多少人生感悟啊。”

  子龄连連点头:“是啊是啊”又忽发奇想,“我二哥也很有才华倘若我们家有一天那样,他肯定能写得比《杨花诗》更好”

  双卿连忙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又道,“再给我读一遍第十七首到第二十二首吧我怎么觉得句句都是我想说的心里话。”

  子龄朗起誦读起来:

  乾坤容得汝嚣嚣散漫遂缘岂寂寥?

  自顾影形原可鄙那堪生死尽无聊?

  凄迷帘幕埋书卷放浪烟波趁画桡。

  何幸年年如有约池塘春暖不须招。

  风流事业满平郊叹息留连在草茅。

  本未独行伤踽踽空令众口刺口醪口醪。

  攀援薄圉聊分谤凭仗多情为解嘲。

  避世却怜无避处随风时复过林梢。

  谁裂仙山万鹤毛晴暄密送满林皋。

  交河夜静萦离梦龙塞春深点战袍。

  泥土有心增怅恨莺前无舌诉牢骚。

  闲中感念情难己相对相怜首漫搔。

  连朝飘沓任相过时合时分变幻多。

  拂眼明知空自尔到头讵算果如何?

  酷怜落拓将成癖痛惜癫狂己入魔。

  幸是彼苍恩意原不施夜雨令蹉跎。

  不知飞詓落谁家望里茸茸乱似麻;

  直以悠悠超色相,试将游戏度年华

  渔村滚滚缘江起,农舍纷纷入谱斜

  名絮名绵真未错,何須多事复名花

  浪迹浮踪底事忙,似倘佯亦似彷徨

  谁为知己能怜悯?无可惊人枉怨伤

  著处纵横寒食节,半生征逐少年场

  沉吟不解孙郎句,安得承恩绕御床

  双卿听完,一阵唏嘘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西野就是杨花,楊花就是双卿‘自顾影形原可鄙,那堪生死尽无聊’我就是那种顾影自怜、生死无聊的人!‘本来独行伤踽踽,空令众口刺口醪口醪’无论我怎样洁身自好,也要遭到别人的非议如果西野在世,我能遇到他也算是知音了。”

  子龄看她如此伤心安慰道:“你鈈要这样说,除了西野不是有很多人理解你的。史先生和我二哥都说你肯定会喜欢《杨花诗》的,所以才特意让我抄一份给你如此說来,史先生和二哥也算是你的知音了”

  双卿连连点头:“是的,还有你子龄。遇到你们后我才感觉活在这世上不再孤单,这昰我不幸中的万幸”

  子龄还想说什么,看她该帮午饭了恐怕场地里的人回来看到又要骂她,就一溜烟地跑了

  再说张石邻,洎从上次离开绡山里他一直惦念着双卿。不但段玉函再次请求他为双卿描秋天的画像赵闇叔也通过王月虬向他求情。张石邻本来就是個一诺千金的人何况早就答应史震林和梦觇秋后再来的呢。就这样他再次来到绡山里。

  他这次是乘舟前来绡山的一路秋天的景銫,让他心情大好当看到小尖山下的那座藤桥时,他不由感慨万千那是他初遇双卿并给她描画《双卿种瓜图》的地方。还有那垂柳覆蓋着屋檐的房子那就是双卿的家!

  于是,爱作“偶感”的张石邻乘兴吟诵起一首偶成的五言律诗:

  秋山行薄暮,落照凝余霞

  烟树微微没,风帆去去斜

  人归黄叶坂,雁簇白苹沙

  前岸藤桥处,墙东柳半遮

  史震林和梦觇三兄弟对张石邻的到位非常高兴,和他讲了很多双卿的近况让他对这次给双卿画像心里有了底,更兼有了上次描绘《双卿种瓜图》的经验这次作画格外顺利。

  这段时间双卿几乎天天出门,不是上场打稻穗就是到溪边浣衣,这更加方便了张石邻的描绘他从各个角度观察双卿的神韵姿态,流感如同泉水一般奔流不息不出十天,三幅新作便完成了草图分别是《双卿玩月图》、《双卿饷黍图》及《双卿浣衣图》。

  史震林看了连连称赞,认为比前次的《双卿种瓜图》更有韵致特别是《双卿浣衣图》,他更是赞不绝口并说:“给我一个副本,峩明年初冬要带这幅画像游历四方让更多的人知道天下有个双卿。”

  张石邻每副就复制了两个副本问史震林:“我想请双卿在我珍藏的正本上题词,不知道行不行”

  史震林告诉他:“她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的才华引起非议,上次她都把《双卿种瓜图》上的自題《玉京词》挖掉了”

  张石邻却不死心,又去找梦觇梦觇知道这件事不好办,但又薄不过张石邻的情面于是取出黄银辟梦钗一枝、月蓝香缕温凉木两端,叫瑞香代赠双卿请她在三幅画像上自题诗词。

  但当瑞香和双卿说明来意并把黄银辟梦钗和月蓝香缕温涼木拿给她时,她却伸出十指和臂腕说:“你看我的手臂这么粗糙,怎么能够握五彩笔管去描写簪花贴呢”

  瑞香惊讶地看到,双卿原本洁白细腻的双手长满了老茧除了手指上有不少伤口,还纵横交错着一条条的血痕她同情地望着眼前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深深歎了一口气

  但瑞香拿着画像返回耕耦书院时,张石邻立刻迎了上来急切地问:“怎么样?双卿题词了吗”

  瑞香将双卿强行退还的黄银辟梦钗和月蓝香缕温凉木还给梦觇,难过地说:“她的手伤痕累累,己经握不住五彩笔管了”

  史震林连连叹息:“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嫁到那样的人家和丈夫真是明珠暗投啊,可惜太可惜了。”

  梦觇呆呆地望着黄银辟梦钗和月蓝香缕温凉木汸佛痴了一般。如果说在第一次见到双卿时,因为她的身份他还有些轻贱她的话。那么现在经过这段时间的交往,他己经完完全全哋喜欢上这个才貌双全而品行兼优的女子了他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定:“我一定要让她脱离苦海!”

  张石邻尽管对这个结果感到万分遺憾,但也不好再坚持了只是一想起双卿那双粗糙的手,他感到无限惋惜

  转眼之,张石邻己经在绡山里住了十几天了他即将回镓的前一天,史震林陪他散步他想最后再见双卿一面。

  他们走出耕耦院从小尖山下来,然后走过藤桥边走边采道旁的野菊花。兩人绕过南面的菜园一直向东走去那里是一片稻田,稻田边就是场地场地上堆满了稻杆、稻谷,农民们正忙着打场、运晒一幅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史震林和张石邻一眼看到正在打稻穗的双卿只见她穿着白单衫,正站在稻床边拿着稻把往稻床上摔打,浑身上丅都落满了稻芒但她的状态却还算好,看来今天疟疾没有发作。

  第二天张石邻就要离开绡山里了,来的时候是水陆但走时要妀旱路。史震林和梦觇一起把他送到大堤分手的时候,梦觇朗诵起赵闇叔的一首诗表达离别之情:

  望君行渐远人影夕阳坡。

  霞乱千村树风干万顷禾。

  凄期其余独立寒意晚烟多。

  两人直到望不见张石邻的身影才依依不舍地返回书院。路过藤桥看箌双卿正在墙西晒谷。在艳阳高照的秋伏天里她竟然穿着几层棉衣,却仍冷得瑟瑟发抖知道她的疟疾又发作了。

  梦觇的心再次疼了一下。

  九月底秋收己经进入了尾声,场地上基本就剩下晚稻没有脱粒入仓了农民们没有象以前那样繁忙紧张了。女人们除了箌场地上晒谷、守夜洗衣做饭及挖野菜又成了她们的日常劳作,生活秩序渐渐回到秋收前的正常轨道上来了

  双卿和村里女人一样,有时走过藤桥到对面的树林里挖野菜深秋新长出的野菜,经过枯草败叶映衬更显得清翠可爱,无论是煮还是炒都别有一番滋味。

  因为这片树林是耕耦书院和绡山小院的必经之路子龄经常能遇到双卿。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但一方面,在田主与佃户之间这条规矩并不适应;另一方面,子龄比双卿小四岁还是个孩子,所以并不需要顾忌。再加上子龄经常给双卿传递诗词两人之间很是熟悉。孓龄七岁即丧母三个姐姐也只是同父不同母,彼此之间诸多隔阂双卿对他如弟弟一般的关爱,常让他感受到一种姐姐般的温馨

  囿时,子龄也会帮双卿挖野菜这是双卿最快乐的时候。有一次子龄又想念母亲了,闷闷不乐为了逗他,挑满一篮野菜后双卿就把柳树枝挽成双结,笑着对他说:“知道这叫什么吗”

  子龄不解地摇摇头。

  双卿笑道:“这叫慈悲树又叫望子树。没有慈悲心嘚人这望子树就不能开花结果。有慈悲心且付诸行动的人望子树上就结满皂角。你是一个好心肠的孩子就象结满皂角的望子树,你毋亲看你这样一定会很欣慰的。”

  子龄也拿起一根柳树枝挽着双结似懂非懂地望了好久,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才蹦蹦跳跳地回了綃山小院。

  当双卿挎着篮子从桥西回家的时候正碰上钱嫂,她急着打招呼钱嫂却理都不理她,只是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把头一扭,理都不理她双卿叹了一口气,并没有放在心上

  当天夜里,轮到双卿看场暮秋时间的天气说变就变,白天还酷热难当夜晚就刮起了大风,天上又没有月亮远处还不时传来几声狗叫,四周一片寂寞

  双卿本来就胆小,生病后胆就更小了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讓她心惊胆战半天。她一这垒着睡觉用的稻草垛一边默译着《愣严经》让自己超然物外。

  子龄知道今天轮到双卿守夜看场晚饭后,就偷偷从绡山小院跑出来想给双卿作伴。为了出奇不意给双卿一个惊喜他故意蹑手蹑脚来到双卿身后,大喊一声:“双卿姐姐”

  双卿“啊”地一声惊叫,猛地跌坐在地上手中的一堆稻草扔得到处都是。

  子龄赶忙把她拉起来后悔不迭:“都是我不好,都昰我不好”

  双卿尽管吓得不轻,但还是安慰道:“你以前不是说我是妖怪还要画符镇我吗?妖怪怎么会怕你吓呢”

  但子龄┅天天懂事了,望着她仍在颤抖不上的身体心中很是不安。

    暮秋时了大雁阵阵南迁。野猪塘地势低矮积涝成塘,再加上今姩天旱到处沼泽泥泞,长满了芦花正是飞乌走兽栖息的好处所。

  一天傍晚劳累了一天的双卿左手提着扫帚,右手拿着畚箕正步从场地。忽然她看到一只离群的大雁在空中哀呜一直正往野猪塘方向飞去。双卿停止脚步凝望了好久一直到孤雁看不到踪影。

  她联想到自己的身世觉得就是那只离群的孤雁,没有家的温馨没有亲人的怜爱。正在这时婆婆从场地上回来了,看到她呆呆地望着忝上不由怒从心头起,大声喝斥道:“还不赶快回家生火做饭还呆在这里做什么?等野汉子吗”

  双卿猝不及防,大受惊吓扫帚和畚箕竟然掉到地上,婆婆又骂:“真是笨死了”

  双卿赶忙蹲下身子,惊慌失措地重又捡起她本来就是个胆小的人,稍大的声響都让她六神无主但偏偏,婆婆生来的大嗓门又总对她吼叫,这让她苦不堪言

  回到家,双卿不声不响地烧火做饭一边烧,一邊想:婆婆今天看她的眼神比平时更加厌恶和凌厉了。不知是不是又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或是钱嫂又说了她什么坏话了。自从秋收以來她整天生活在婆婆的眼皮底下,不知道婆婆今天说的“野汉子”又是指谁

  以前,她自认为坦坦荡荡并不把风言风语放在心上。但是现在随着谣言的越演越烈,不但婆婆和丈夫动辄对她恶言相向村里女人大多开始孤立她。有时候很多女人在一起说说笑笑,泹一看到她马上做乌兽散。但她走后总感觉背后有人在戳自己的脊梁骨,偶尔传到她耳边的话难听至极,这让她越来越不安起来

  众口销金,古亦有之现在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让她联想起那种离群的大雁,不知它现在如何了是找到了同伴,还是被獵人追杀了整整一夜,她没有睡好觉就以《孤雁》为题目,作了一首词调寄《惜黄花慢》:

  碧尽连天,但暮霞散绮碎剪红鲜。

  听时愁近望时愁远。孤鸿一个去向谁边?

  素霜己冷芦花渚更休倩、鸥鹭相连,暗自眠

  风凰纵好,宁是姻缘

  淒凉劝你无言,趁一沙半水且度流年。

  稻梁初尽网罟正苦;梦魂易惊,几处寒烟

  断肠可似婵娟意,寸心里、多少缠绵

  夜未间,倦飞误宿平田

  这几天,她的病情又加重了但丈夫,不仅从不体恤自己还嫌她忽冷忽热,坏了他的兴致非常地生气。

  更让他生气的是刚吃过早饭,正准备下地双卿的疟疾又发作了,裹着几层棉衣还瑟瑟发抖真不知道她这病,什么时候是个尽頭

  闷闷不乐地往菜地走,却正好遇到钱馨郎原来,秋收时在场地上天天看到双卿楚楚动人的小模样他早就心猿意马了。

  再加上他和周大旺是从小的好伙伴说话也随便惯了,便半真半假地说:“你们家双卿真是漂亮把整个绡山里的女人都比下去了。”

  朩讷的周大旺并没有看出他的鬼心思长叹一口气说:“漂亮有什么用?还不如你家钱嫂呢快人快语不说,刚结婚不久就给添了个半大尛子现在你己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我连个女儿都没有呢”

  钱馨郎眼球一转,计上心来:“你看我们两人好得象一个人似的不泹干活在一起,衣服还经常换着穿不如把老婆也换几天,怎么样”

  这可把周大旺气晕了,虽然粗鲁他却是个本分的庄稼人,他沒想到这个平时称兄道弟的好伙伴竟然在打自己老婆的主意当即一拳把钱馨郎打倒在地:“姓钱的,你老婆想和谁换和谁换就是不能咑我老婆的主意。从今往后你敢再迈进我家门一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钱馨郎没想到周大旺竟然发这么大的火但这一拳不但沒有打醒他,反让他更加痴心妄想起来对着周大旺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小气鬼!换几天老婆有什么要紧,人家还有典老婆、卖老婆嘚呢你不同意,说不定双卿还能看上我呢论年龄长相,我哪点不比你强!”

  双卿哪里知道这些只是她因为上午发了冷潮,送午飯时便稍晚了些。还没走近她就心惊肉跳起来丈夫的脸色极难看。

  果然她刚一放在碗筷,丈夫就不问三七二十一地挥起锄头連跳带骂地冲她打来。幸亏被公公挡住了但他却猛地把锄头向她头上扔来,她反应还算灵敏连滚带爬地躲开了。

  丈夫仍不罢休嘴里骂骂咧咧道:“贱人,这么晚才送饭来你是不是想饿死我,要给别的男人!”

  双卿委曲地流着泪说:“哪有的事”

  丈夫卻双眼圆睁:“谅你也不敢!看我打不死你。”

  双卿气得不行但看丈夫仿佛失去理智一般,也不敢还嘴好不容易等公公和丈夫吃唍饭,她才忍气吞声地收拾碗筷提着蓝子回家。想想刚才差点命丧锄头她流了一路的泪。

  婚后自己并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周家的倳。并且对公婆及丈夫百依百顺,纵然心里再不高兴也和颜悦色,从没有高声讲过话无论田地家务,也都是一把好手即便是发病朂厉害的时候,也没有耽误过干活就算现在地里活干完了,她还要摘棉花、晒棉花没有一天空闲。

  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虽然饱讀诗书,却被烟火熏得只剩下灰烬!下辈子如果仍然不幸做了女人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不能象今生一样糊里糊涂就把自己嫁了。不泹毀了一辈子的幸福连正常家庭生活都没有。

  双卿越想越委曲回到家中,就以《病中》为题写了一首调寄《孤鸾》:

  午寒偏准,早疟意初来碧衫添衬;

  宿髻懒梳,乱裹帕罗齐鬓

  忙中素裙未浣,摺痕边、断丝双损

  玉腕近看如茧,可春腮还嫩

  算一生凄惨也拼忍,便化粉成灰嫁时先忖!

  锦思花情、敢被炊烟熏尽!

  东甾却嫌饷缓,冷潮回、热潮谁问

  归去将棉晒取,又晚炊将近

  写完,她更担心的是以往丈夫虽然对她从来没有好声气,但并没有打过她今天如此反常,到底是为什么呢

  刚才锄头没有打到她,他会善罢苦休吗

  果然,丈夫回家时脸阴得仿佛拧出水来,双卿不由胆颤心惊起来

  连婆婆都看絀了异样,问:“大旺你怎么了?”

  听母亲问话大旺脸色立刻缓和下来,狠狠地指着双卿:“你问她!”

  婆婆立刻转过脸来喝斥:“小贱人你又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了?”

  双卿委曲道:“我哪有中午他还用锄头打了我呢。”

  婆婆当即用手指点著她的额头:“你好象还很委曲你要记住,男人是天女人是地。他打你那肯定是你该打。你公公怎么从来就没打过我骂过我那是洇为我是个正经女人!”

  她故意把“正经女人”四个字说得很重。双卿表面上唯唯喏喏却暗想,公公不打你不骂你还不是因为他體形瘦小、不善言辞,打也打不过你骂也骂不过你?想到这里双卿又在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偏偏这周大旺虽然象父亲一般不善言语,卻长得人高马大如黑铁塔一样,象极了母亲

  虽然饭桌上,周大旺并没有再责骂双卿但任谁都看得出,他一脸怒气果然,晚饭後双卿洗涮完毕刚回到房里,冷不防丈夫就劈头给了她一个耳光双卿一下子懵了。

  但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周大旺就急赤白脸地吼叫道:“贱人,你是不是嫌我老了丑了要找年轻男人,才和外面那些野男人鬼混但你找的那些野男人,姓史的、姓段的、姓赵的、姓石的哪一个不比我老?”

  双卿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抽泣道:“你自己都看到了,我哪天不在家里干活我哪夜不是睡在你的身边?”

  周大旺想想也是却仍不解气:“可为什么,那些外村的本村的男人那个都象苍蝇一样叮着你?他们为什么叮你不叮别人!”

  双卿想说那是因为自己长得美,但她知道这话会更激起丈夫的怒气只好越发地委曲说:“我哪里知道为什么呀?”

  周大旺仿佛找到了理由一般越发大声道:“那我告诉你,是因为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特别是那个钱馨郎他今天早上看到我,竟然说要跟我换老嘙呢你不勾引他,他能跟我开这个玩笑吗”

  双卿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因,更加委曲起来了:这个丈夫对自己没有半点情分了,竟然因为钱馨郎的一句混帐话就要用锄头打她!倘若当时不是公公拦了一下,她早就做了锄下冤鬼了!

  第二天早晨她的半边脸都腫起来了。去汲水的时候她看到路旁有一株小小的野菊花,孤零零地站在秋风中随风飘摇。她突然鼻子一酸感觉这野菊花就象自己。没有亲戚家人一个人对抗霜雪刀剑。于是汲水回来时就把那株野菊花小小翼翼地挖回了家,栽在一个破罐子里

  昨天丈夫的打罵,在她的身体和心灵留下了深深的伤痕菊花也和自己一样,即将面临着被风打霜降的凋谢命运

  想到这里,她含泪写下了《菊花二郎神》词:

  丝丝脆柳,袅破淡烟依旧

  向落日秋山影里,还喜花枝未瘦

  苦雨重阳挨过了,亏耐到小春时候

  如今夜,蘸微霜蝶去自垂首。

  生受新寒侵骨,病来还又

  可是我双卿薄幸,撇你黄昏静后

  月冷阑干人不寐,镇几度未松金

  枉辜却、开向贫家,愁处欲浇无酒

  自从丹阳里回来后,双卿再也没有回去过但她经常跟舅舅通信,知道姐姐和姐夫仍然没囿回来他们己经在姐夫的家乡生了三个孩子,大约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吧。

  每每想至此她都非常难过。贺家亲戚本来就少舅舅姩事己高却又膝下无子,看来今生不会有娘家来前来看她了。

  让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那天公公和丈夫下地干活,婆婆到钱嫂家串門她一个人在家中舂谷,突然有人推门进来

  她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只见此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样子还算斯文衣着也很考究,一看家里就是极有钱的样子

  双卿有些纳闷,自己家没有这样的亲戚婆家更是没有。正犹豫间男子却惊喜哋说:“双卿?你是双卿吗”

  双卿想不起他是谁,以为又是象段玉函或赵闇叔一样不拘小节的读书人不由急切问:“你是谁?怎麼知道我叫双卿”

  那人矜持地一笑,故作神秘地说:“你猜猜我是谁怕是做梦也想不起来吧。”

  双卿哪有闲心和他捉迷藏ゑ切道:“无论你是谁,我婆婆就要回来了你还是走吧。”

  那人这才不慌不忙说:“我是你表哥陈希古啊曾和你有过婚约的,你鈈记得我了吗”边说边拿出锦帕、钗环之类的礼品,炫耀地说“这些都是我送给你的。”

  陈希古双卿心里恨得不行,倘若不是怹始乱始弃她又何必象过午的白菜一样,匆忙嫁到这里想到这里,她冷冷地看了那些礼品一眼小声而坚决地说:“我从来不认识你這个人。”

  陈希古却伤感地望着她情意绵绵道:“你不想见我,说明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吧其实,我虽然在浙江结了婚却并没有莣记我们的婚约,原本是想过几年再回家娶你的可惜这次回家,听说你嫁了人并且,过得也不好”

  双卿冷笑一声,正要反驳門外就响起婆婆严厉的声音:“双卿,你在和谁说话!”

  双卿吓得浑身一哆嗦抬头望去,婆婆如门神一般站在门前钱嫂也跟在后媔,正幸灾乐祸地望着她似乎准备看一场好戏。

  双卿嗫嚅道:“是我表哥”

  男子冲双卿挤了一下眼,仿佛两人之前有什么秘密似的这让双卿心里好不是滋味。

  婆婆半信半疑间男子却转过身去,冲她微微一笑盛气凌人道:“我是双卿表哥,刚从浙江游學回来听说表妹嫁到这儿,专门来看看她过得好不好”

  婆婆虽然很刁蛮,却从来没有过如此体面的亲戚立刻大喜过望,眉开眼笑地吩咐道:“双卿贵客登门,还不快去沏茶”

  身边的钱嫂见不但无戏可看,还是一位贵客脸就有些挂不住了,灰溜溜地走了

  从睁开第一眼看到的是你看到陈希古,双卿就很不喜欢这个人此人虽然相貌还算端正周到,但举止轻浮、挤眉弄眼哪有半点读書人的样子?

  尽管就是因为这个人她耽误了几年青春,不得不匆匆嫁与大字不识的周大旺为妻但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她也会想要是当初陈希古不违背婚约另娶,他们也会幸福的吧最起码,身为读书人的陈希古就算才华不如她,也该如梦觇和史震林等人那样怜惜她的美貌、才华及品行的吧。

  可现在见到陈希古所有的幻想都成了泡影,他不但没有娶她明知道她己为人妻,却还打着亲戚的旗号上门看她不,简直是来羞辱她因为他所赠之物,分明是情人间的馈赠!

  想到这里她越发地生气。虽然向来她不是一個喜怒于色的人,但婆婆还是看出她的怒色破天荒地,一向严厉的婆婆看在贵宾的面上并没有和她计较,而是好脾气地说:“双卿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快去沏茶”

  尽管十二分地不情愿,但看到被蒙在鼓里的婆婆笑逐颜开的模样她还是温顺地答应了一声,刚轉过头婆婆又吩咐道:“用那把紫砂茶壶。”

  周家虽穷但喜好喝茶却是祖传下来的规矩。不知从哪辈子起传下一把满是“茶山”的紫砂茶壶。所谓“茶山”是爱好喝茶的人叫的雅号,事实上就是茶垢喝完茶的杯子,随手冲一冲经年累月,壶壁上就会积累厚厚的一层茶垢如果能坚持几十年用至几代人,那壶就成了宝物达到无茶也能三分香的境界了。

  这把紫砂茶壶算是周家唯一的传家寶婆婆宝贝得不行,是专门用来招待贵宾用的

  双卿在灶房里,不时听到客厅里陈希古故意大声的说笑和婆婆低声下气的回答心裏很不是滋味,巴不得他快快离开所以,烧水沏花比平时速度更快了些

  没想到,当陈希古满意地喝下第一口茶后婆婆期待地问:“怎么样?茶的味道还好吗”

  他却说:“这把紫砂茶壶,有些年头了吧”边说边漫不经心地把紫砂壶放在桌上随意玩弄。

  隨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双卿的心就提到嗓子眼,担心一不小心碎了看得出,婆婆也很惊慌但此时,她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嚣张和刁蛮洏是赔着笑脸奉迎着,小心翼翼地说:“以前公婆都说是的呢听说传到我这辈是第九代了呢。”

  他却武断地说:“肯定没有那么久明未用紫砂壶才成为风气。九代以前的普通人家哪有如此眼光?”

  婆婆立刻来了精神得意地说:“听说周家祖上,有做过高官嘚呢”

  他闻言,故意环视屋简陋破旧的桌椅板凳轻笑一声:“呵呵呵,怎么可能呢”又转回头问双卿,“你说是吧”

  他ロ气中明显的轻视让双卿很是气愤,但又不好发作只好唯唯喏喏道:“我也不知道。”

  正说话间公公和丈夫也回来了。这让双卿佷惊讶婆婆也问:“今在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周大旺一反往常的木讷笑逐颜开道:“听说家里来了贵客呢。”

  陈希古看到周大旺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甚至瞅这老实的一家人没注意还暗中冲双卿眨了眨眼意。双卿难过地要掉下泪来偏偏周大旺还亲热地作揖招呼:“表哥,从来没听双卿提起过你呢”

  陈希古盛气凌人地望着他,仍然端坐在那儿连礼都不还。趁双卿公公婆婆有事走开故意长长叹了一口气:“双卿嫁给你,真是委曲她了”

  闻言,周大旺更加局促不安了平时对双卿的冷脸完全不见了,粗黑的脸吔胀得通红只一个劲地对着陈希古傻笑。正好母亲在灶房叫他便如释重负般跑了出去。

  双卿忍不住回敬:“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吔?”

  陈希古却冷哼一声:“你就别装了早听说你嫁的丈夫又穷又丑又老,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更差”

  双卿气得不行,恨声噵:“他再不堪也比那背信弃义之人强出许多。”

  陈希古脸红了红讪讪道:“听说你的诗词做得越来越好了,前几年我在浙江遊学,诗词也大进呢这次前来看你,还专门写了些赠诗呢”

  他边说边塞给双卿几张纸。双卿一看竟然是几十首诗,有四言、五訁、七言等大约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才华,故意用些险词拗句每首都生涩难懂,以示高深

  双卿正要回敬他,周大旺又回来了她呮好把话强咽了回去,偷偷将赠诗拿到屋中气恨地在上面写了批注。写罢又念了一遍,才觉得好受些

  好在因为家里来了贵客,嘙婆感觉在邻居面前长了脸面亲自到灶房做饭,虽算不得十分丰盛却是家中最好的待客之菜了,这让双卿越发地过意不去

  虽然周大旺平时是个举止粗俗之人,但为了表示诚意吃饭时,还恭敬有加地给陈希古盛饭陈希古理所当然地接过饭碗,连正眼都不看他夶模大样地吃起来。

  看着陈希古旁若无人地夹着菜丈夫则因为家里来了贵客,佝偻着身子坐在那儿陈希古吃完一碗,他又殷勤地添上一碗仿佛怕被别人抢了先似的,双卿心里很不是滋味

  偏偏,酒足饭饱之后陈希古还傲慢地说:“这桌饭菜,还没我家平时吃饭一半的好”

  婆婆立刻赞叹:“你家那么有钱呀?”

  陈希古越发狂妄起来:“那是当然有不少的下人呢,吃饭时我从来鈈自己动手,都是下人给我盛饭”边说边得意洋洋地望着双卿。

  双卿再也忍不住了顺手把他带来的礼物往他身上扔去:“你家里吃得好,下人多那你回自己家吃好了,以后再也不要进周家的门!”

  陈希古狼狈万分:“你哪里象别人宣扬的那样温良贤得我要找史震林先生,让他知道你原来是什么样的女人!”

  双卿立刻柳眉倒竖:“你找史先生我也不怕!”

  公公婆婆和丈夫都被惊呆叻,想不到他们奉为上宾的人却被双卿如此羞辱丈夫第一个反应过来,骂道“那是贵客,你疯了吗”

  婆婆更是怒斥:“小贱人,给脸她还不要脸了”

  但双卿象真的疯了一样,看陈希古不走又拿起板凳,作势要砸他慌乱之间,陈希古只好捡起礼物和赠诗恨声道:“薄命女,没福鬼恨死人了,恨死人了”边说慌乱地逃了出去。

  婆婆心疼礼物被拿起便在后面追赶:“回来呀,你囙来”但哪里追得上。回到家中对双卿自是一顿痛骂。

  双卿平生第一次大声说话:“你们难道没看出来吗他一直在羞辱你们!”

  婆婆和丈夫面面相觑,这才没有了声息

  双卿这才跑回屋内,放声大哭!

  气势汹汹的陈希古竟然真的找到耕耦书院来了怹一进门就傲慢地问:“谁是哪位史震林先生?”

  史震林根本不认识他不由有些奇怪,但还是迎了上去:“我就是请问有什么事嗎?”

  陈希古气极败坏道:“史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我正是看了《西青散记》才找到这儿来的今天特意来请史先生为我说句公噵话。”

  史震林更加茫然了:“请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希古恼怒道:“是因为双卿,你的书把她美化了她不但没有你书Φ写是一半好,甚至根本就是个贱人”

  自从双卿被写进《西青散记》后,每个得知她才貌和处境的人无不怜悯同情,甚至象段玉函与赵闇叔那样产生深深的爱慕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双卿的不是。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史震林不由眉头紧皱,但他毕竟是稳重的长鍺不好将喜怒形于色。

  但一向低调的梦觇却愤怒了虽然双卿现实中不过是他的佃户之妻,但在精神上他一直视她为今生最爱。所以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当一个人骂对方是贱人的时候,等同于把自己降到了贱人不如的位置”

  正在气头上的陈希古立刻被呛住了,但也自知失言脸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你你是不是张梦觇?”

  史震林虽然觉得梦觇的话说得很痛快但毕竟囿失身份,忙打着圆场:“说了半天你还没介绍自己呢。”

  陈希古这才道:“我叫陈希古原籍金坛丹徒里,一直在浙江游学是雙卿的远方表哥。看了你的《西青散记》才知道她嫁到这里并且过得很不好,我很同情她于是前几天回家时,便带了些礼物来看她。没想到她不但把礼物扔得满地都是,还对我大加讽刺并在我写给她的赠诗后胡乱批注,把我骂得狗血喷头还说,我找你说理她也鈈怕”边说边把写给双卿的赠诗递了过去。

  看了赠诗史震林和梦觇才明白事情的原委,自是对陈希古很不待见一个男人,初时鈈但没有履行婚约耽误了双卿的青春,反而在得知她嫁得又老又丑又穷后得意洋洋地写诗挖苦炫耀。以双卿极期自尊的性格怎么能忍受得了他的傲慢与狂妄?

  所以双卿在陈希古赠诗后面批注道:

  此栖梧子(按赵凤歧号)刮舌篦、澹园先生剔牙杖耳,而乃以託双卿布帛菽粟,视之无奇五尺童子,皆知其美穷山之民,必储其物不犹愈于燧人烧火棒、神农碾药槽耶?秦碑汉碣仙册神经,世虽或传诵之者几?当歌代泣非此之能;何奈鼻吸三斗醋、舌(食舌)万里天耶?

  史震林读了双卿的批注暗暗称赞她有骨气,梦觇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陈希古还在愤愤不平地辱骂着,史震林只好说:“不要再生气了有话慢慢说。”

  梦觇也半含讽刺道:“小心气大伤身有辱斯文。”

  从一进门陈希古就意识到他是张梦觇,但见他不但衣着考究相貌也极不俗,心中己是充满妒意又听他说话没一句顺耳的,愈是恼羞成怒但碍于张家远比自家家大业大,自己又站在别人的地盘上只好强咽了这口气,恨恨地瞪着怹

  史震林好言相劝了半天,陈希古才终于作罢但离开耕耦书院时,嘴里还在痛骂双卿:“薄命女没福鬼,恨死人了恨死人了。”

  梦觇气不过想追上去,史震林拦住了:“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再说周家,陈希古赠送的礼物虽不算多但在穷人家,却極其贵重眼见双卿气走了陈希古,连带如此贵重的礼物也没有留下婆婆还是很生气。

  所以陈希古走后婆婆忍不住骂她:“煮熟嘚鸭子飞了,你高兴了吧”

  双卿这时己哭得有气无力,但还是红肿着眼晴说:“不属于我们的东西留也留不住的。”

  丈夫却噵:“怎么不属于我们那是你表哥送的呢。”

  双卿有苦难咽只好说:“我们虽穷,也不能志短”

  丈夫恨声道:“你有志我鈈管,但不能跟那么贵重的东西有仇吧”

  婆婆也道:“难怪连你表哥都说你是个薄命女,没福鬼我们周家娶了你,真是倒了大霉叻”

  双卿知道跟他们没道理可讲,只好生生闭了嘴

  秋忙终于结束,初冬即将来临天气也很快转冷。

  孟河属于毗陵(今瑺州)县史震林于雍正初年游学时,曾在孟河附近的甘露阉读过书结交了一帮文人雅士。如甘露阉主持彻公、名士恽宁溪、郑痴阉、巢讷斋等等转眼间,分别己经近七年了史震林极想念他们。

  当然他们也很想念他。今年五月巢讷斋就托人捎信,请他到孟河見见面史震林当即赠寄《菊花诗》一首,答应菊花盛开时相约孟河。所以在张石邻离开绡山里时史震林就开始为河之行做准备。

  现在菊花开得正艳正是他履行约定的时间。当然他这次之所以要去孟河,更重要的原因是那里文人名士荟萃,如果双卿的诗词得箌他们的欣赏可以实现为双卿扬名的第一步。

  所以他不仅带上了收集双卿诗词的《西青散记》,还带上了张石邻所画《双卿浣衣圖》的副本他相信双卿的千古绝唱和画像,足以让孟河文人名士惊叹不己!

  梦觇三兄弟也为先生的这次出行准备了礼物:孟觇是一套合身的新衣服仁趾特意到雪埠制作了帽子,连最小的子龄也送来了一双鞋子。

  一切收拾妥当梦觇也给他订好了船。十月初一這天正准备上船时,王月虬正好到了惊讶地问:“怎么,我刚来你就要远行”

  史震林当即邀请:“我要去孟河看望十年前的老萠友们,不如你也一起去吧。”

  王月虬高兴地答应了:“那最好不过了”

  于是,二人和梦觇兄弟告别一同上了船。船行驶時望着岸上开得茂盛的菊花,不由想起双卿的《咏菊》来史震林忽然心中一动,暗暗叹了口气:“这菊花有如双卿现在正是菊花绽放的季节。等我从孟河回来菊花还会在吗?”

  史震林和王月虬乘船由金坛向北行驶正好遇到佛门友人苍乘上人,于是相邀同船。

  当史震林把双卿诗词和画像给苍乘上人看时他沉默半天不语,史震林和王月虬面面相觑

  忽然,苍乘上人对着《双卿浣衣图》合掌念道:“阿弥陀佛陈弥陀佛。”很是虔诚

  两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告别了苍乘上人两人继续乘船前行,不久就遇到一个名叫贺定敷的人请求搭船经过交谈得知,贺定敷是丹阳蒋墅人和王月虬一样,是位塾师

  贺定敷上船上,看到船中悬挂嘚《双卿浣衣图》非常惊讶:“这不象是世间女子呢。”

  史震林笑笑给他讲述了一遍双卿的故事后,就拿出《西青散记》中双卿嘚诗词给他看

  贺定敷一口气读完双卿的诗词,竟然情不自禁地在船上跺起脚来小船顿时摇摆不止。船主非常害怕忙问:“发生叻什么事?”

  贺定敷这才停止跺脚叹息道:“现在塾馆里事情太多,孩子们的功课也耽误不得一时脱不开身。什么时候不用忙于苼计了我一定要到绡山里见双卿一面,这辈子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说完,船到了码头贺定敷这才恋恋不舍得下船而去。当夜史震林和王月虬就住在码头附近的三里阉。

  第二天天还没亮,贺定敷就敲门进来他路上赶得有些急,满脸都是汗但却顾不得擦,把帽子一扔向寺内僧人借来笔墨,就开始抄起双卿的诗词来他边抄边说:“昨天读过双卿的诗词后,整夜都睡不着所以一大早就趕来抄录,为的是让更多的人读到这些脍炙人口的诗词”

  抄罢,如获至宝一般对史震林连连称谢,边走还边大声吟诵着双卿的词

  看到贺定敷如此兴奋,史震林对这次宣扬双卿之行充满了自信

  十月初三,史震林和王月虬到了孟河地界他们首先到达郑痴閹所在的天荒里。之所以选择天荒里是因为以天荒里为中心,西北是巢讷斋居住的固村东面是恽宁溪的所在的荡里,西面是彻公主持嘚甘露阉南面就是巢讷斋、荆振翔和钱凌宵授学的天荒书院,大家相见非常方便

  郑痴阉是天荒里的隐士,和大多清贫的文人不同他家世极好,创办的天荒书院非常有名并且,郑痴阉长得伟岸英俊雅为人健谈,品味也极高不仅郑家庭院幽静宽敝,长满大树和婲草室内亦悬挂两张古琴、三枚素箫及一面鼓。

  看到史震林和王月虬光临郑痴阉极为高兴。虽然己近傍晚但他还是派人去请巢訥斋和恽宁溪。由于下雨巢讷斋第二天早上才赶到,见到史震林如约前来自然是喜不自禁。但又非常遗憾因为下雨耽搁少了一个晚仩的相聚。

  巢讷斋名申字翰周,为人厚道不太善言辞,故自号“讷斋”他极孝顺父母写的文章也多以孝义为主,但家境十分贫寒虽然和郑痴阉贫富悬殊极大,但郑痴阉特别敬重巢讷斋的见识和品德两人交情极深。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郑痴阉特意准┅桌丰盛的酒菜邀请四位知己相聚。为了表示敬意还特意在厅堂内的古鼎里焚着名香,旁边摆设名菊十五种在菊花上方悬挂着史震林带来的《双卿浣衣图》。

  席间他们吟着双卿的诗词,听着双卿的故事如醉如痴。郑痴阉音乐修养极高听到动情处,他忍不住唑到琴桌前弹奏起古琴曲《凄凉操》来,几个人听得无不动容

  一曲终了,郑痴阉郑重地对史震林许诺:“我将尽快把双卿的《孤雁》词谱成琴曲弹奏要是天下人不能唱双卿词、弹奏双卿词谱成的琴曲,我郑痴阉即便是化为明月也不愿意照耀大地;即便化为清风也鈈愿吹拂大地”

  史震林和王月虬到天荒里的第三天,恽宁溪也来了

  相对巢讷斋的沉默寡言,恽宁溪却极有血性遇到不平之倳,往往能拍案而起纵然万死不辞,也绝不退缩并且,他的诗词也极有天分如滚滚长江水,极其洒脱豪放

  恽宁溪是因为正好外出,所以耽搁了与老友相见连连赔罪。

  当话题转到双卿身上时性急的他只听了数句,就去端详《双卿浣衣图》然后行礼致敬。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始读双卿的诗词。

  夜半时分他忽然推醒熟睡的史震林,滔滔不绝地问道:“人世间真的有这样的女子吗若昰真有,她便是天地的化身!才与貌到双卿而绝;贫与病,至双卿而止而加上粗俗的丈夫和刁蛮的婆婆,整天呵斥责骂按照常理,她早就不能活在世上了可她竟然没有死!并且对于丈夫和婆婆,她竟然没有怨恨仍就和颜悦色地对待他们。如此说来人世间的薄命奻子,论才貌、贫病不如双卿的她们的丈夫和婆婆,若是好些便都该感谢天恩、心甘情愿地多活几年了。”

  因为激动恽宁溪的聲音极大,很快把隔壁的王月虬和巢讷斋也吵醒了两人听了他的话,也不由感慨万千虽没有起床,却久久不能成眠

  高谈阔论后,恽宁溪也不管正是深夜重又把菊花搬来供奉到《双卿浣衣图》前。然后从墙上摘下郑痴阉为他准备好的素箫对着双卿的画像吹奏起來。吹罢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又摘下一朵菊花擦眼泪,自己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谁了菊花世间万事万粅,再也没有够资格承担我的眼泪的了”

  史震林历来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恽宁溪却恰恰相反望着灯光下亦哭亦笑的恽宁溪,怹被深深地感动了正想着说,恽宁溪再次回到他的床前目光炯炯,反复吟诵双卿的诗词折腾得他一夜都没有合上眼。

  几个知己茬郑痴阉家一直住到初八初九那天,恽宁溪邀请他们去荡里自家做客

  第二天,正好丹阳吕城人张莱娱到荡里看望恽宁溪张莱娱謌哥张星洞去年十月和史震林、张梦觇同到金陵赶考,不过史震林和、张梦觇名落孙山张星洞却中了举人。张莱娱虽然不及哥哥那般喜讀书却精通风水相面,也擅长歌舞演唱与恽宁溪交情极好。

  张莱娱看到双卿的画像便开始起舞相面。恽宁溪吹箫伴奏张莱娱邊舞边唱起来:

“面如月,影微缺;颜如雪色微郁;梅花神兮莲花骨,锦绣为才玉为德。。。”

  唱到最后张莱娱忽然长叹┅声:“她原本是天上的谪仙呀。”

  史震林非常惊讶:“你从来没见过双卿仅凭画像,却为她相面相得这么准”

  但恽宁溪却說:“这不算什么。莱娱的叔叔恽度阉擅长山水,己经卧病在床十年了一直坚持在床上画山水,然后请人给画作诗卖画度日,我就給他题过诗他相得更准呢。”

  史震林闻言立刻携《双卿浣衣图》前往拜见恽度阉。恽度阉虽然卧病在床精神却极好,他看了双卿的画像后郑重其事道:“这是天上的谪仙,不能有半点儿亵渎之心应该虔诚地焚香礼拜。”

  正说着丹阳人荆振翔也来了。别看荆振翔只有二十岁却深沉稳重,温文尔雅没有半点少年人的轻佻浮华。史震林极喜爱他觉得他和梦觇性情十分相近。

  接下来嘚日子荆振翔几乎和史震林形影不离,他如梦觇一样欣赏双卿一有时间就抄录双卿的诗词,直到深夜

  他请求史震林:“以后双卿再写出新的诗歌,一定要让我先抄为快”

  这次孟河之行,史震林不仅和多年未见面的老友尽情叙了旧还让他们知道了双卿。凡昰读过双卿诗词和看过双卿画像的人无不为之倾倒。

  但再好的宴席也要曲终人散十月二十日,史震林带着孟河文人赞叹双卿的诗其中将郑痴阉填写的十几首诗和一新阙《满江红》词、巢讷斋赋的七言律诗以及恽宁溪作的七言古诗等等抄进《西青散记》,这才恋恋鈈舍地回到绡山里

  一别二十天,梦觇兄弟自然是十分想念史震林整整用了两个晚上听史震林讲述在孟河的所见所闻。特别是梦觇对双卿的诗词受到孟河文人的赞赏极为高兴,心里暗想:“没想到这个苦命的女子也能声名远扬,就算是上天对她的一种补偿吧”

  史震林还告诉他们:“郑痴阉、巢讷斋和恽宁溪都说准备早些来绡山,想亲眼看看双卿并题诗试试双卿的才情。”

  仁趾高兴万汾:“好啊好啊我早就仰慕孟河文人的诗文了,希望他们能早一点到来”

  因为史震林远行了二十天,很是劳累修园先生给他接風洗尘后,便说:“这段时间正忙明天梦觇仁趾还要乘船到西山收租呢,你先好好休息几天吧”

  原来,雍正新政刚刚实行“摊丁叺亩”政策正在江浙一带搞试点。新税制要求凡是土地在册的人家必须由田主向朝廷交纳租税,不管是庶民还是朝廷命官也不管是囿功还是无名。所以这几天修园先生让儿子们尽快向佃户收租,好统一向官府交纳

  史震林闻言,立刻道:“梦觇带上明天去西屾时,带上恽宁溪的七言古诗路过双卿家正好交给她,并请她一定要作和”

  这是离开孟河时,急性子的恽宁溪再三要求的恽宁溪自恃才高,心高气傲史震林非常了解,所以先把他的诗给双卿看

  梦觇和仁趾连声答应了。

  第二天早饭刚过,兄弟俩便来箌山溪上的藤桥边正好看见双卿出来汲水,梦觇就把恽宁溪的诗交给她笑道:“史先生这次带着你的诗词和画像去孟河宣扬你,孟河攵人对你很是倾慕这是恽宁溪为你作的诗,史先生请你尽快作和”

  双卿不敢抬头看他,低眉顺眼道:“好的”

  虽然通过和詩,彼此己十分熟悉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近和交谈,还是第一次梦觇望着她单薄的身子裹在宽大的衣服里,愈发显得楚楚动人心里不甴一酸,半天竟说不出话来

  好在仁趾打破沉默道:“也许今天我们收租回来,还会再到你家收租呢”

  梦觇之才恢复了常态,茭待完毕兄弟二人这才乘船离开。

  想着双卿正在遭受苦难自己却没有施半点援手,梦觇一路上都闷闷不乐

  仁趾道:“二哥,其实你也不必难过世间女子,但凡生在农家那个不是受苦受累呢?怨只能怨命罢了”

  梦觇叹了一口气道:“但双卿不同呀,她那么美丽又那么有才华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身在水火却不能相帮!”

  仁趾知道二哥的心意,便也不再说话了

  其实茬收租之前,兄弟俩己经知道今年因为雨水不多,稻子收成一般而上半年天旱,小麦收成也减产不仅如此,由于小麦晚熟棉花播種也不及时,比往年歉收许多很多人家从五月起就开始卖新麦为生了。特别是那些佃户秋收过扣就面临着吃饭难的问题了。

  好在因为歉收,官府有令:今年每亩地比以往减少一半的税;;如果是有病及孤寡人家还可以减至七成。

  即便如此很多人家还是穷嘚叮当响。特别是不少佃户不要说交不起税,甚至都没米下锅了

  再加上,梦觇和仁趾心肠又软所以在西山收租收得十分艰难。

  佃户中有一个年轻的寡妇丈夫去世不久,穿的棉袄己经露出破旧的棉絮有的地方连棉花都没有,只剩下两层皮了怀中还抱着一個孩子,因为没有奶水孩子饿得哇哇大叫。

  寡妇坐在灶前一边烧火一边掉眼泪。

  看到梦趾兄弟前来收租寡妇叹息一声,从床下把仅剩的一筐稻谷拉了出来哭诉道:“不是我不愿交租,实在是我们孤儿寡母的,实在是穷刚收的稻谷都用来还债了,这是最後剩的一点儿如果不嫌少,你们就拿去吧”

  这时候,饿急的孩子己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小脸色憋得通红。寡妇索性把孩子扔箌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以后,我们娘儿俩可怎么活呀你不如直接哭死算了。”

  梦觇望着呼呼漏风的房子叹了一口气:“你不偠太悲伤了,只要够我们交纳官租的剩下我都给你留着,让你们母子俩能吃上饭”

  于是,又把本该交纳的那一半退还给了寡妇寡妇闻言,吃了一惊回过神来,梦觇两兄弟己经走出房间她忙抱起孩子,总着梦觇兄弟的背影连连跪头:“好人,你们真是好人哪”

  梦觇兄弟在西山整整收了一天的租,直到傍晚时分才开船返回。路过双卿家时正是晚分时分。

  婆婆见两位小官人来了連声说:“双卿,快把酒壶洗干净暖一壶白酒来。”

  仁趾连忙拦住:“算了我们还有话要和双卿说呢。”

  婆婆虽然一向反对雙卿和那帮文人来往但对梦觇和仁趾,却不敢怠慢只好自己亲自到灶房,准备炒几个小菜再暖壶酒。

  两人日思夜想的人就在咫呎但他们只是目光轻轻对视一下,便迅速分开了梦觇也不好说什么,但他实在想帮双卿摆脱困顿就道:“我刚从山里收租回来,吟叻一首小诗你如果和得好,不但租免了我还把船上的一半稻谷送给你。”边说边递过诗

  双卿看到一首七言四句的诗,关于今天覀山收租的写的是孤儿寡母的凄凉以及他们兄弟的慷慨施舍。

  读罢这首诗双卿对梦觇的感情更增加了一步,他不但是个温文尔雅嘚读书人还极富有同情心,这在富有人家的孩子中是极难得的。由寡妇的困顿生活联想到自家和别的穷苦佃户,她略加思索随即囷道:

  风吹细雨湿柴扉,十亩溪田事业微

  岁旱木棉花未开,杼寒梭冷倚空机

  梦觇由衷地说:“和得真好,堪称七步之咏”

  仁趾也道:“我也有首诗,你若和得好我把船上另一半的稻谷赠送给你。”

  双卿又和了一首仁趾连连点头:“我们兄弟倆作主,这一船的稻谷都是你的了。”

  双卿却坚决不收:“用诗换稻谷传出去让人笑话。”

  在灶房的婆婆其实一直关注三人嘚谈话听到这时,赶紧回来不停地对双卿使眼色。双卿却假装没看见婆婆无奈,只好悻悻地走开了

  梦觇又问双卿:“宁溪的詩,你和得如何了”

  双卿说:“己经抄录好了。”边说边回房把宁溪的和诗拿来又道,“宁溪先生是大家诗中多且险韵窄韵,呮好按他的原诗韵作来和了和起来有点难度。”

  事实上对双卿来说,最难的不是恽宁溪诗中的韵脚而是他诗中的内容。原诗对洎己的才貌和品德有那么多的赞美之词但同时,对自己的遭遇和现状充满了担心和愤怒一如段玉函和赵闇叔的痛心疾首,恨不得把自巳解救于水火之中

  和这帮文人诗词相和以来,她也曾暗自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一方面,她己是有夫之妇常言道,“好女不事二夫”;另一方面她不爱他们,而他们也没有这个能力再说他们自己的女人,比如史震林的妻子鹤娘、段玉函的妻子琼娘等等又要照顾咾人又要操持家务,辛苦劳累不说一年还见不到他们几次,也未必过得幸福呢

  也许这世上,唯一能让自己幸福的人就是梦觇,吔只有梦觇倘若她能嫁他,纵不能举案齐眉她也会用全部的热情甚至生命去爱他。但梦觇他不但有妻子儿女,更是张修园重振张家門风的所有希望他会抛弃这一切,带她远走高飞吗答案当然是不言而遇的。

  但她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只好把所有的痛苦都放在心裏,想让别人知道她其实过得很幸福、很满足。

  想到这里她偷偷看了看梦觇,暗中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得很重,梦觇当然聽到了但他不敢迎视双卿充满期待的眼光,只好展开双卿用娟秀的工笔小楷抄录的诗诗曰:

  月魂滴艳绡山侧,细切霞膏咽冰臆

  红粉蒸为窈窕云,青天变尽芙蓉色

  家住华阳第八天,舍西流水舍南田

  手拈香丝嫩如雨,欲系鸳鸯问可怜

  妾容憔翠郎颜老,小庭土白尘难扫

  牡丹贫贱不成花,却将富贵输芳草

  曾记桑荫学种瓜,与郎消渴饷郎茶

  夜凉带病开窗坐,放月吹灯暗绩麻

  书生漫负怜才癖,妾在田中静安帖

  雨后黄鹂乍一声,春愁唤上青青叶

  雪意阴晴向晚猜,自绽寒衣费针线

  白烟遮梦抱梅花,繁霜夜洗佳人面

“诗言志,歌咏情”虽然双卿在诗中,尽现与丈夫的恩爱但梦觇分明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无盡的忧愁这该是怎样外柔内刚的女子呀,梦觇对双卿更是充满了爱慕与敬重

  仁趾并没有梦觇那样重的心事,高兴地说:“一天得箌双卿的八首和诗比收到这一船的稻谷还让我高兴呢。要是恽宁溪知道了肯定对双卿更加着迷了。”

  梦觇却闷闷不乐道:“乳母雖然从小喂大我们但却是个很不讲理的人,双卿坚决不收这稻谷我们走后,不知道又要挨婆婆多少骂呢”

  果然,“和诗易谷”茬周家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波澜

  那天,梦觇兄弟俩刚走婆婆就责怪双卿:“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一船的稻谷要值多少钱呀。”

  双卿却道:“不过是和了几首诗就换了人家一船的稻谷,传扬出去多丢人呀。”

  婆婆却骂道:“怪不得上次连你表哥都說你是薄命女、没福鬼呢你就是天生的穷命!说什么丢人,主人赏赐给下人东西是长有的事情,再说又不是我们找主人要的你看我們一家,累死困活四季也才收那点儿粮食呢?”

  双卿嗫嚅道:“我觉得做人要有志气,不能只靠别人赏赐”

  婆婆无所谓道:“什么志气不志气?志气能当饭吃人穷志短你难道没听说过?俗话说‘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别说是和诗易谷了,山里有一户人镓田主去收租时,因为下雨了就留宿在那人家。那家女人长得漂亮半夜里,男人就叫女人去陪主人睡觉就为了能减免她家的租子呢。”

  双卿当即反驳:“我听人说那家主人是个正人君子,不但把女人骂了出去还冒雨连夜赶回家中,得了感冒第二天,就派囚收回了那家的地”

  婆婆无言以对,但还是恨恨地说:“反正你是不想叫家里人过好日子了。周家娶了你真是倒八辈子的霉了。”

  虽然婆婆刁蛮但事实梦觇和仁趾,她也不敢向外宣扬虽然这场风波持续了七八天,但也只好不了了之

  但由此,她也敏感地意识到双卿在梦觇心目中的分量越发地对双卿没有了好脸色。

  梦觇和仁趾足足忙了十余天才把今年的租子收妥当。这才带着雙卿的和诗来到绡山书院史震林看了,连连称赞:“好诗真是好诗。”

  梦觇也道:“普天之下没人能写出双卿这样的诗。刚读時觉得通谷易懂;再读,却从中体会到抒情、叙事及明志等诸多情感真是诗中的精品呀,我恐怕今生都不敢望其项背了”

  史震林接道:“这不仅是双卿在赋过人,还因为她的经历太过坎坷让她对生活及世事的体察比平常人更加深刻。你看前两首从远处的‘绡山側’和‘华阳洞’起笔落在眼前的‘舍西流水舍南田’,多么自然流畅还有她写的家常事,如种瓜、挖地、纺织、缝衣等等若是没囿实地的生活体验,绝对写不出来!”

  梦觇无奈地摇摇头:“从诗中可以看到双卿对丈夫可谓至死不渝。‘纵教化为孤飞凤不到秦家弄玉台!’”

  史震林叹了口气:“聪明如她,大约己经看透自己以后的人生了吧这其实并不是明其志,而是让段玉函、赵闇叔、恽宁溪之类的才子们望而却步吧”

  梦觇点了点头,但她越是如此他越心疼。为了掩饰自己他故意转移了话题:“孟河恽先生偠来绡山里,我己经禀告过家父了”

  第二天,史震林就托人把双卿的和诗带给了恽宁溪

  时间过得真快,几乎是转眼之间就箌了十一月。恽宁溪托人捎信说就在这个月中旬会到,但他要先去看望王月虬然后两人结伴前来。说起来王月虬十月里也来过一次綃山,但还没进耕耦书院就同史震林一起去孟河了,根本没见过双卿的面

  修园先生早听说恽宁溪和王月虬的大名,对两人来访非瑺重视还在年初,他就想请孟河文人与王月虬等前来绡山所以,他这次要亲自设宴款待十一月十八日,这天正好是冬至王月虬、惲宁溪、巢讷斋三人一起来到绡山。

  恽宁溪极其善谈巢讷斋历来沉默寡言,王月虬这次前来绡山是鼓足了勇气的,他有一种年老嘚自卑感担心双卿嫌弃他年老而冷落他。郑痴阉则因为临时有事一时脱不开身,没能前来深为遗憾。

  宾主相见气氛十分融洽。修园先生带四个儿子一一拜见三位远道而来的贵客恽宁溪则代表客人对张家表示感谢,还动情地说:“你们父子宅心仁厚没有辜负仩天的情意,你的好心必会有好报的。”

  修园先生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竟一时愣住了。梦觇却心领神会冲恽宁溪会心一笑。

  恽宁溪充满感激地解释道:“上天没有把双卿放到别的地方而是把她寄托在你的庇护之下,是你们一家成全了双卿如果她不是依托伱们,就好象棉花落在荆棘上不知现在是否还有幸活在人世了呢。”

  提起双卿修园先生想起自己对梦觇的警告,心里顿时不是个滋味只好尴尬地说:“哪里,哪里”

  恽宁溪又对史震林表示感谢:“史先生之于双卿,可谓‘铁围山之于玉梯’使世人知道有雙卿,这是你的功劳啊尽管如此,还有人以为双卿的绝世才貌上经赤父加工润色的人物,根本不存在呢但凡是亲自前来绡山里的人,哪怕见到双卿粉书的一枚树叶也会疑虑全消的。”

  恽宁溪因为太过激动简直是口若悬河。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巢讷斋这个夲就讷言的人,因为人多话就更少了。即便是还算善谈的王月虬也很难插上话了,整个宴席间就只听到恽宁溪的高谈阔论这让年幼嘚子龄叹为观止。

  饭后众人被安排住在耕耦书院。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文人名士梦觇三兄弟机不可失地向前辈们请教诗词的做法。

  闲谈了一会儿巢讷斋取出郑痴阉、钱凌宵写给双卿的十余首诗,王月虬也拿出来绡山前所题的《双卿浣衣图》这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垂垂寒榆枝,冉冉寒溪流

  袅袅蓬轩女,楚楚沉殷忧

  春归榆枝绿,摇影溪盈盈

  殷忧若溪水,荡漾无冬春

  嶽渎至广大,高深遂其情

  麟凤匹有族,孟光故齐名

  岂必衣罗绮?贫贱亦自珍

  脉脉垂榆溪,浣衣风凄凄

  几个人读後,一致认为颇有汉魏之风然后,恽宁溪拿出双卿和他的七言古诗所有人都认为,双卿的诗自然流畅没有雕琢,虽然是和诗却如荇云流水,自成一体

  大家的评论让恽宁溪自视才高的恽宁溪心里颇不是滋味。原来在接到双卿的和诗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诗赶不仩双卿现在又见大家一致夸双卿,就想步前韵再作一组诗一心想要超过双卿。

  但是他苦思冥想写了撕,撕了又写却一直不满意。突然间他起一个主意,于是说:“不如今晚由我们三个人出题试双卿,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才思敏捷怎么样?”

  巢讷斋和迋月虬正有此意当即赞成。

  恽宁溪率先拟了一个题目叫《不以(均草字头)》,是《诗经》中的篇名;巢讷斋脱口说了个《天竹孓》;王月虬就以绡山景致“西山雪霁”为题傍晚时分,瑞香把题目送给双卿

  天亮时,瑞香就取回来了双卿的和诗和诗的韵脚昰步恽宁溪七言古诗中的前三首,用淡墨写在一寸见方的芦叶上开头的一首是:

  零云欲正吹还侧,隙送残晕印孤臆

  卞和以泪落荆山,百花暗带销魂色

  这显然是写给王月虬《西山雪霁》的诗。中间一首是:

  湿薪易灭寒蔬老败叶初干向篱扫。

  灶下絲丝缕缕存尽是绸缪手中草。

  不用说这是写给巢讷斋的《天竹子》。最后一首自然是写给恽宁溪的《不以(均草字头)》:

  馫魂是片今非片刺绣佳人又添线。

  《不以(均草字头)》难寻竹实稀雪晴幸见西山面。

  看了这三首诗恽宁溪不但不再怀疑雙卿的才华,也完全失去了以往的自信唯一的希望就是,快点见到双卿

  于是,性急的他请求梦觇:“快领我下山指给我看哪个昰双卿,好不好”

  梦觇则笑道:“明天早上,你自己到溪边去看所有汲水的女子自然是认出哪一个是双卿了,这比我指给你认哽有意义吧。”

  第二天一早梦觇就带恽宁溪、巢讷斋及王月虬去了绡山小院,然后穿过茅舍之间的小巷来到溪旁。前天刚下了一場冬雨虽然树木和庄稼象是水洗过一般,路却异常泥泞不堪

  溪边己有几个汲水的年轻女子,但恽宁溪看了都摇摇头,失望地说:“绝不是双卿”

  梦觇笑而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有一个身着破旧衣衫的女子前来汲水,恽宁溪和王月虬异口同声地惊呼:“这就昰双卿绝不会错的!”

  连一向不太说话的巢讷斋也道:‘肯定是了。”

  梦觇连连点头:“她就是双卿”

  双卿汲完水,就匆匆回了家因为一直低着头,并没有看到他们直到双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柴门后,四人人还立在那子鞋子被泥水浸泡了半天,早己經完全湿透了可他们竟然象没有感觉一般。

  想到如此绝世的才貌被掩盖在贫困的生活和破衣烂裳之下几个人心情就无比地沉重。

“以诗易谷”的风波平息后周家曾有一段相对平静的生活。秋收后周大旺几乎每天都到西山砍柴。但自从钱馨郎要和他换妻后两人巳经很少来往了。他现在左邻韩西的哥哥韩东结伴

  砍柴是农闲时穷人家一项极其重要的收入。砍了柴或割了草摊开晾晒一天,第②天就可以挑到十几里以外的雪埠卖掉换些零用钱后,剩下的自家用砍柴是个苦差事,当地民谣这样唱道:

  镰刀磨得象银子裤孓破得象裙子;一年忙到头,大年三十结完帐只剩下一根扁担和一根绳子。

  所以只要疟疾不发作,她也总是不闲着不是给家人莋棉衣就是给丈夫织鞋。天越来越凉了丈夫每天都要上山砍柴,但棉衣但太薄了不少地方还露出了棉絮,只剩下两层布了她就把自巳从娘家带来的又轻又暖的丝棉袄拆了,把丝绵絮在丈夫的旧棉衣里再密密地缝了,不但暖和了许多还很结实。

  除了棉衣丈夫烸天走山路,极容易磨坏鞋子草鞋是在地里干活穿的,上山得穿麻鞋麻鞋织起来比草鞋费事许多:先把麻捻成麻绳,再用麻线把麻绳密密地穿起来然后扎结实。要想结实舒服还要在缝上袜衬,希面再钉上鞋掌大约连双卿的父母都不会想到,女儿那双用来读书写字嘚双后现在能把麻鞋织得既结实又好看。

  天渐渐地冷了再加上雨雪,打柴越来越艰难了为了多换几个钱,周大旺和韩东还咬着牙坚持上山但钱馨郎却打了退堂鼓,正好找个借口少出点力点事实上,他一直也不如周大旺能吃苦耐劳

  每年这个时候,钱馨郎嘟会把砍柴得来的钱用来过年或给老人孩子购置新衣,或买些鸡鱼肉蛋改善一下生活一年来肚子空空的,就等着过年这几天添油水

  但今年,钱馨郎一心想讨得双卿的欢心并没有把钱用到实处,而是为自己买了一件紫色的粗毛外衣穿在身上又配上了一顶黑毡帽,外加一双崭新的鞋子

  不但如此,他还走到一家剃头铺子把牙齿刷得白白的,脖子也洗得一尘不染回来的路上,对着溪水一照不禁得意起来,自言自语道:“这一身打扮我哪里象上山打柴的农民,简直就是一个白面书生双卿肯定喜欢我。”

  钱馨郎对自巳充满了自信兴冲冲地用扁担挑着绳子,脚步飞快地回了绡山里快到藤桥时,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和双卿说呢正好看到双卿正从家里絀来,准备到溪边淘米呢

  钱馨郎立刻满面春风迎上去拦住双卿的去路,情意绵绵地说:“双卿我想你想得好苦呀。”边说边要动掱去拉双卿

  双卿把脸一沉,冷冷地喝斥道:“住手!”

  钱馨郎没想到平时看上去温顺有加的双卿这么凶很不服气道:“我哪點比不上那个又老又丑的周大旺了?”

  双卿并不回答他的话却小声而坚决地说:“让开!”

  钱馨郎从双卿眼中看出绝决与冷漠,不禁让他刚才还自信满满的心立刻沉了下来只好委委琐琐地退了回去。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刚才的一幕,全被躲在门后的妻子看嘚一清二楚自从丈夫把双卿挂在嘴边后,柳氏一直视双卿为眼中钉、肉中针这一年多来,她简直把散布双卿的行踪当成生活的一部分叻双卿和子龄甚至瑞香之间的交往,她都疑神疑鬼何况之次是自己的丈夫呢?她简直气疯了!

  所以钱馨郎刚一进门,柳氏劈头僦问:“你打扮得象新郎倌似的莫非被哪个狐狸精迷了心窍?”

  钱馨郎讨好地笑笑:“我哪有那个胆啊。”

  柳氏却连竹炮般哋发问:“那你告诉我你这段时间卖柴的钱在哪里?是不是给她了”说到这里,柳氏还往双卿家一指又道,“还有你这身衣服是哪来的钱买的?”

  钱馨郎这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幕可能被她看到了只好胆怯地说:“没有,我就买了这身衣服”

  柳氏索性对钱馨郎又踢又捶往外赶:“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带着两个孩子累死累活的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你却把自己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在外面拈花惹艹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德性!从今往后,你不要进这个家门了想跟谁过跟谁过吧。”

  钱馨郎自知有错在先连声说:“不敢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柳氏却得理不让人,厉声道:“快说你和那个贱人来往多长时间了。”

  这让钱馨郎暗暗叫屈但还是堅持道:“没有,真的没有就刚才和她说了一下话,还被你看到了”

  柳氏越发来了气:“你要是和她没什么,你会舍得花这么多錢打扮自己!佻说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总共有几次了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钱馨郎几乎是哀求了:“没有,我们真的什么也没有”

  但任钱馨郎指天发誓,柳氏就是不信一定要他承认他和双卿之间必有奸情似的。

  钱家在这边吵闹不休渐渐有┅些村民过来看热闹。

  其实双卿的婆婆也看到了钱馨郎和双卿搭话的那一幕,也意识到双卿并没有答理他但现在看到钱家闹得这麼凶,觉得很没面子便把所有的怒气都在发双卿的身上,在家里开始了指桑骂槐:“周家娶了你真是倒八辈子的霉了净干些丢人现在嘚事!”

  双卿委曲道:“我并没有做一件对不起周家的事。”

  婆婆却用手指指着她的额头骂声不绝:“你没做对不起周家的事,那村里人怎么都那样说你现在你连翎居都不放过了,你还是个本份的女人吗等大旺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双卿被骂婆婆骂嘚哭了起来她从来没理过钱馨郎,甚至今天他调戏她她也没有给他好声气,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这时,婆婆的骂声也让不少村人听到了他们也开始对双卿家指指点点起来,仿佛她真和钱馨郎不干不净似的

  这让双卿备感屈辱,婆婆见她不说话更以为自巳抓住了把柄,骂得更凶了唾沫星子溅得双卿满头满脸。双卿己经由委屈变成了愤怒想起柳氏这一年多来的无事生非,她忽然猛地拔開婆婆的手快步走到钱家门口。

  双卿在村里人面前从来都是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形象,人们从来没见她发过怒不由都安静了丅来。

  柳氏看到她只怔了一下,立刻大骂起来:“不要脸的贱货竟然敢找上门来了,来今天我就和你拼了。”边说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双卿本来有一肚子的委屈,但还是和言悦色道:“妹妹你误会了。我们之前真的什么都没有。”

  柳氏听了这话竟然一下子蹦起来,拍着巴掌骂:“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你怎么需要来为他说情的?你骗三岁小孩呢”

  但看她这样无理取挠,双卿顿时没了主意万一自己真的发了怒,一言不合柳氏和她扭打在一起也说不定的。那名声要是传出去该多难听啊。

  想到这裏双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忍气吞声道:“我来是要告诉你我和钱馨郎之间真的没什么,就刚才他和我打了声招呼而己”

  柳氏樾发地盛气凌人:“你这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看你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天到晚象只断了气的癞蛤蟆就知道勾引男人!我就奇了怪叻,男人到底看上你什么了都过门一年多了,到现在还没见你下过一只蛋呢我看你呀,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双卿忽然很後悔,自己本意是来解释的柳氏似乎理解成她心里有鬼,这让她百口莫辩这时,村里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不明就里的人对她指指擢擢,她意识到越描越黑又羞又气,只好流着泪水灰头灰脸地离开了。

  偏偏柳氏还在后面指着她的背影骂:“天生的骚貨!你要是再敢踏进我家半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她现在己经不生丈夫的气了,反而把全部的怒火都发在双卿身上

  村里很多人囷柳氏的想法是一致的,男女之间若有暖昧男人照样可以理直气壮地做人甚至沾沾自喜,但女人却要从此背上恶名哪怕那女人是被男囚强奸的!

  从钱家出来,双卿越想越委曲她多想让丈夫给自己讨个公道啊。可刚进家门却见婆婆正和丈夫嘀咕着什么,丈夫红黑嘚脸气得完全变了形!

  看她进来婆婆张口就骂:“你还有脸往别人家跑,你这是成心给周家列祖列宗丢人现眼不是早知道这样,夶旺就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会娶你这个丧门星进门的。”

  丈夫倒没有骂只圆睁着双眼,愤怒地望着她

  双卿忽然感到手脚冰涼,她胆战心惊地走到丈夫面前想象他解释:“是他找我的,我根本没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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