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晚上看得见,白天见不着,闻闻有点臭,吃起来香扑扑。是什么谜语

  深秋17栋男生宿舍。

  几點钟不知道偶尔会有呓语从某个寝室传出来。昏黄的灯光涂在墙上有风冲冲窜过。

  今晚像极了以前任何一晚

  七个人,四个茬床上三个在桌旁。两只蜡烛烛影摇曳

  桌上放着白纸,纸上有碟和些许字母数字

  这是个很带蛊惑性的游戏,它的神秘来自於它的不确定谁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那三个人也许就期待着它的不确定吧

  每个人将一只手指放在了碟子上,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关于它的故事大概每个人都可以说上一段了吧。离奇抑或者曲折大抵都离不开死亡二字。

  床上的㈣个人都在上铺偎依在被子里如临大敌。

  三个人嘴里念念有词碟子没有任何动静。也许要耐心等待吧我有点沉不住气了,瞄了┅眼旁边的明他瞪了我一眼,意思是说让我静下心来,虔诚的请碟仙出来

  我会意,心里默默念叨

  风从窗户里透进来,一呮蜡烛挣扎了几下归于死寂,青烟只冒

  手指有力量穿来,碟子开始走动三个人面面相觑,明最镇静幽幽的力量在加剧,它引導着碟子左右横行

  时机已经成熟,明开始发问了预备按我们准备好的问题一一提出。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人敲门屋外的人吼了一声,“你们深更半夜点蜡烛干什么想放火呀!”是管理员的声音。

  来不及收拾明立刻吹灭了蜡烛。“没有呀你等一会,我来给你开门!”还是他最从容

  我和小飞立刻钻上了床,假寐

  门一打开,管理员用手电筒四处照照上铺的几个人演技高超,似有鼾声我和小飞都不说话,让明来应付

  “刚刚对面楼上的管理员打来电话,说二楼左边第一个寝室有烛光你们知鈈知道晚上点蜡烛是违反校规的。”

  “没有呀我们没有点蜡烛呀!”

  “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怎么承认呀!”明的语气不卑不亢真是佩服他,明明自己理亏还说得有模有样

  手电筒照到了桌子上,白纸上没有蜡烛的迹象

  管理员心有不甘,走的时候说箌:“以后注意点被我捉到一定上报。”

  他走后明长吁一口气。我跳起来问他蜡烛呢,他从背后拿出来原来他一直拿在手里。

  我想笑忍住了。要不然又是过错

  其他人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这样一闹大家反而更兴奋了。

  小飞说:“再来再來。”

  上铺几个人连忙又做好观赏的架势把被子卷得紧紧的,像一个个超大粽子

  这次没有用蜡烛,我们也有手点筒

  可往桌上一照,我们傻眼了那个碟子居然成了粉末,毫不夸张的粉末它堆在纸的中心,疑惑着我们的眼睛

  只是觉得有点冷,沉默叻一会明说:“没什么大不了的,肯定是我刚刚不小心弄碎了没有碟子,大家睡觉吧”

  明这是在安慰大家。如果是打碎了怎麼会成为粉末呢?

  还是没有人说话大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一下子打懵了。

  纷纷回床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睡着,反正我是┅夜无眠

  第二天,阳光照常和煦天气照常清冷,功课照常繁忙

  以后的几天,大家该笑的笑该闹的闹。只是好象有了某种默契似的大家都决口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

  没有人去探个究竟我想大家都会把它藏在心里的一个角落,尽量不去触碰因为有了這个秘密,寝室里七个人异样的和谐

  直到下个星期一,在食堂里吃中饭人声鼎沸。小飞拉着我衣袖示意我出去吃一副忧心忡忡嘚样子。

  到了食堂外的一棵大树下他一言不发。

  “我说你什么了你明明有话跟我说的。”彼此同学一年了互相很了解他的眼睛告诉我他有事情要说。

  “你怎么了被人欺负了,哥们为你出气是哪个寝室的,说”

  “不是,不是这样的”

  “我鈈知道是不是幻觉,最近晚上走廊里总是有人走动”

  “有人上厕所嘛,大惊小怪的”

  “不是不是,是皮鞋的声音我肯定。”

  “而且而且……”他的嘴唇在发抖,我感到了事情的严重默不做声,等着他说

  “而且到我们寝室门口就停下来了,我很害怕”我用力抓着他的手,他的眼睛盯着地面我第一次看他这样黯然,他是个很活跃的孩子

  “你具体的说,好不好我都被你說得起鸡皮疙瘩了。”

  我笑笑应该很勉强。

  “是上个星期五晚上大概2点钟的样子吧,因为那个时候手表报了时所以我清楚嘚记得是2点钟,我出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我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当时也没在乎,回到寝室上床。可是那脚步声到了我们寝室门口就停了下来就没有声音了。我当时还留意了一下你们有没有谁出去但是我看到你们都在床上。我大气都不敢出”

  “第二天,就是煋期六你们闹到很晚才睡,一点吧我还没有睡着,就想听一下是不是真的有脚步声我就一直等着,果然到二点它又出现了,是皮鞋的声音它到我们寝室就没有了。我是睡在门旁边的嘛所以听得很清楚。星期天还是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泪光,怪不得最近他老是反困又不爱说话,原来心里有这样一件事情压着

  我安慰他:“也许是别人跟我们鬧着玩呢,别当真”

  “可是是晚上2点呀!”

  “有人无聊嘛”我说得很轻松,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低

  如果真是他说的那样,一想到这里头皮一阵发麻。

  “你没有跟明他们讲吗”

  “没有,他们都不知道”

  “那我晚上陪你吧,等着他来等着咾子灭了他。”

  说完又感觉造次吐吐舌头,小飞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我拍拍他的肩膀。模仿大人的语气说:“小伙子,振作点!”

  他笑了希望一直都是梦魇。

  一下午脑袋里都在幻想可能出现的情节小飞大概也是。不过这几天的折磨让他看上去无精打采

  我们商量不上晚自习,去睡觉然后等到2点钟。这件事情暂时保密如果确认真的有这么回事的话,再跟寝室其他人说

  一切嘟等着两点钟为我们揭开谜语吧。

  睡在床上这么也睡不着。小飞在玩游戏估计是为了让自己放松一下情绪吧。

  隔壁208的王威过來聊天他坐在我的床边和我说着话。

  先说了一下我们的功课他话峰一转,说:“最近有件事情很奇怪”

  “怎么了?”我打起精神

  “你晚上有没有听到有动静,是皮鞋的声音”

  我露出惊恐的神色,原来不只是小飞有这样的经历小飞回过头来瞪着迋威。

  “我这几天因为熬夜赶论文平时又不怎么学习,你知道啦晚上好象总是有皮鞋的声音走来走去,怪可怕的”

  “是不昰有人上厕所呢?”

  “不是不是,我昨天认真听了的他没有进任何一间寝室,只是走来走去然后就消失了。害得我们晚上都不敢上厕所了”

  “我们寝室的都知道了,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去”

  原来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小飞长吁一口气我知道這是表示他不用再怀疑自己神经衰弱了。

  好了一切等晚上吧。

  还是照旧卧谈会还是离不开女人,工作和政治

  只是没有聽见我和小飞的发言。

  老大说:“你们看看平时灵牙利齿的家伙是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是不是想妈妈了?”一阵哄笑

  “詓你的”,我没有反驳只是一心想着晚上的遭遇。12点了我的心也一刻比一刻紧张。我在小飞的对面隔着一张桌子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终于一个个都睡着了鼾声四起。平时还从来没有这样刻意等到深夜神经越来越兴奋了。小飞也在不断的翻身他也睡不安稳。

  2点差10分了外面的树枝在摇摆,今晚的风有点大感到阵阵寒意。突然想到隔壁的王威他是不是也跟我们一样在侧耳静听呢?

  2點了指针也越来越逼近2点了,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果然脚步声缓缓的从左边走过来,是很清楚的皮鞋的声音沉闷而拖沓。离我們寝室越来越近心要跳到嗓子眼。他在我们寝室门口停顿了一下

  然后又走了开去,脚步声慢慢飘远而后他又折了回来,刚刚放松的心又腾的紧张起来

  我死死的捂住嘴巴,怕自己吓出声来

  就这样,他来回走了几遍最后在我们寝室门口停顿的当口,他消失了脚步声没有了。一切归于沉寂

  我松了口气,感觉肩膀已经僵硬死死抓住的被单都被我掌心的汗弄湿了。

  耳边还有脚步声在回荡慢慢入眠,今天一天我太累了

  清早小飞和我都没有说话,默默的去上课昨天晚上的事情都不愿意去回忆,但是我发現其他几个人也神色怪怪的

  一天下来,班上的气氛越来越诡异男同学聚在一起,没有了往日的喧哗互相的咬耳朵。女同学则是指指点点又不敢声张的样子。

  7点我被通知要开寝室会议。在3楼中间的那个房间里(17栋只有3层)

  我和小飞去的时候,看见老夶他正在激昂的讲着什么。看见我们来了他马上挤了过来,老大有一副很魁梧的身材有什么事情他都是一马当先。明也朝我们走了過来斯文的脸上是很严肃的表情。

  老大一本正经的讲:“清树小飞,等一会说的事情你们千万不要害怕什么事情有我扛着了。”说完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大义凛然的样子

  我和小飞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我说到:“有什么事情会吓到我們,开玩笑老大放心,我们很勇敢的”

  牛皮归牛皮,我还是很感激的看了老大一眼

  明正待说话,系里的主席朗声说到:“夶家静一静各归各位。”

  话音刚落人群自动的分开了两边,一边是我们文学院一边是计算机系的。我们文学院住17栋的一边他們则住另外一边。三层大一大二的都有。

  平时和他们没有什么来往河水不犯井水。没有想到今天汇聚一堂居然是为了那件事情2點的脚步声。

  安静下来我们系的主席说到:“今天大家都来了,我相信大家都知道所为何事我也开门见山的说吧,最近明天晚仩2点正,都会有脚步声在走廊里走动从一楼到三楼,搞得人心惶惶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有没有人碰巧在2点钟出来看见了什么吗?”

  没有人吱声计算机系的主席接着说到:“这件事情,发生得很怪异我们都是大学生,按道理来说是不应该相信鬼怪の说的。但是我也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会有现在发生的事情”

  他说完,更没有人说话了因为他提到了“鬼怪”两个字。

  硕大嘚寝室只有面面相觑的脸和惊恐的眼

  沉默,有人举手是计算机系的小胖。他住213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他们系的主席問:“小胖有什么事情要说的。”

  他稍微站出来了一点本来就红的脸现在更红了,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激动

  “我上上个煋期天晚上出来上厕所,几点我就不知道了我看见有一双黑色的皮鞋放在206的门口,我路过的时候还朝它瞟了一眼然后就去厕所了,回來的时候它就不见了我以为是206的人发现皮鞋放在外面又收了回去呢。”

  他一说完大家马上议论开来。“皮鞋”又是该死的皮鞋

  这次,我们几个206的倒成了全场关注的焦点了

  我看到老大和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正感诧异上上个星期天,不是刚好是我們玩碟仙的日子吗

  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

  讨论没有什么结果也注定讨论不出什么结果。试想谁愿意挺身冒险

  人嘛,都昰这样关紧门睡大觉就行。

  回到寝室关上门,还未坐定明说:“我决定晚上看看。”语气平淡却坚定

  此话一出,满座皆驚大家都明白这个“看看”意味着什么。

  都不说话9点钟的17栋居然安静如斯。

  “明犯不着你一个人,我们大家都陪你”老夶说,目光灼灼

  “是呀,是呀我们也要了解事情真相嘛。”风也接口道平时看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现在就这般凜然大义,突然心生感动,只是他的浓眉越拧越紧

  我和小飞交换了一下眼神,当即决定也参加晚上的行动小飞自从那天晚上过後,就一直沉默寡言整个人变得委靡起来。眼神暗淡无光或者经常发呆。我很担心他也总是变着法儿安慰他,可一定作用也没有

  接下来又是沉默了,志强和宏翼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的行动已经表明他们也会参加的,因为他们已经上床睡觉去了

  12点,每个人穿好衣服这个时候的17栋已经异样安静了,走廊里昏黄的灯光倾泻了进来衣服的暗影因为风而摇摆不定。第一次深切的感受到深秋夜晚嘚清冷这件事情过了,一定要写篇文章纪念一下

  大家在黑暗里坐着。一分一秒都是那么难熬但是却连伸伸脚的意志也没有,保歭高度警惕象一个个受惊的狐狸。

  1点钟夜更深了。从窗外望去是对面16栋沉寂的寝室楼,每个窗户都镶嵌着一片黑暗我想他们夶概不象我们这样担心受怕吧。

  突然有很琐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响起7个人象接到命令一样的站了一起。

  “是我是我。”王威的聲音

  明,马上开门“怎么了?”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样的和我们寝室一样。”

  王威压低声音说“我们寝室的7个人也嘟在等着,看看到底是什么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

  明说:“恩,这样也好有什么事情,有个照应”

  “瘦猴子也参加?”風问

  “恩,他现在正拿着扫把呢”想起来就好笑,隔壁的瘦猴子是出了名的胆小以前看恐怖片,晚上一定要跑到别人床上挤着睡赶也赶不走。想起他小眼睛四处张望的样子就好笑

  “我走了,有事情就喊”

  王威偷偷溜了出去,一阵小跑

  看看荧咣手表,都1点47了

  明轻轻的跃身上了小飞的上铺,这里是放行李的地方但是这里也是可以直接看到门外情况的地方。明处于灯光的暗影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直着身子向外探望。

  老大站在了门口我们则站在了老大的背后。

  老大魁梧的身子此刻越发高夶了

  我的脚有点抖,小飞死死的拽着我的衣角

  58,5960,心脏开始加速运动

  沉缓的皮鞋声如期而至。

  从一楼缓缓传来我想此刻17栋所有的心都跟着脚步声一上一下吧。

  手心又开始冒汗了

  脚步声到了2楼,朝右走过去那边是204,202几个寝室

  我想按这样的步伐,应该到了厕所了吧

  没有脚步声了,好安静听得到心跳。我紧紧的抓着老大的胳膊

  明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勢。

  一分钟两分钟,还是没有动静

  等了好一会,像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样脚步声又消失了,在厕所那边

  走廊里的衣服被风吹得晃晃荡荡,在这样的夜晚象一个个不怀好意的杀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们心惊肉跳

  还是没有声音,明下床来他拍了老大的肩膀。

  老大立刻会意他居然把门打开了一个缝。

  我们几个人紧张得手牵着手

  突然,老大猛的把门拉开他顺掱拿起了旁边的晾衣干,冲了出去这个动作谁也没有料到,都吓了一跳

  老大一声吼:“是谁,到底是谁你跟我出来。”

  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的大声

  老大大踏步的走,震的地板轰轰的响

  我们和明都跟了上去。没有想到从各个寝室里都窜出人来。

  这一下居然成了集体行动了,王威也跟了上来一张脸显得很兴奋。

  到了厕所老大向里吼:“有种的出来。”

  没有人我们都纷纷上前看,厕所里空无一人

  一下子又议论开来。在这安静的夜晚在这昏黄的走廊,在这奇异的事情面湔十多人男生满腹狐疑而又惊恐不安的议论着。

  我想这个时候每个人的心态都很复杂。即想出现点什么但也害怕出现点什么。

  听见老大说:“都回去吧!”

  人群往后走“你们在干什么?深更半夜大吼大叫像什么”管理员披着衣服走了上来,虽然刚刚被吵醒但也是一副尖刻的样子。难怪36了还没有老婆

  “没有什么,刚刚发现了一个贼被我们赶跑了。”主席从后面钻出来一脸堆笑,替我们说话

  ……人群纷纷回自己的寝室,主席会为我们找到合理的解释也会得到原谅的,这是他的本事了我们不需要在場。

  到了寝室门口他却没有进去。

  “怎么了”我看见他牙齿用力咬着下嘴唇,手握着拳头

  “怎么了嘛”,我向里张望不由得噤声。谁把电脑打开了此刻显示着windows的桌面。

  倒吸一口凉气后面的人跟了上来,都堆在了门口老大最后,我看他震了一丅率先进屋去了,把电脑关了

  “没事情的”,他说“是电源的问题吧!”

  “大家都累了,睡吧!”

  “小飞快进来呀!”老大过去搂他的肩膀,他还在抖

  老大将他安置上床,安慰他原来老大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原以为山东的大汉都是“力拔山兮气盖世”呢

  没有人说话,明也出奇的沉默着

  每个人面对变故大概都会失措吧,只有最坚强的人才能够逢凶化吉

  夜已經很深了,树叶沙沙作响原本这么自然的声音也突然有了别样的深意。

  我什么也不愿意多想只盼着明天快点来临。

  第二天醒來寝室已经没有其他的人拉。我一眼看到了电脑突然很担心它会自动开启,急忙穿上衣服冲了出去。

  看到太阳很刺眼的一晃,很庆幸自己还活着

  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象大难不死的英雄

  操场上,老大明还有小飞在打篮球,其他的几个人应该是上課去了吧看着他们活跃的身影,远离黑暗挥汗如雨,这样才是生命

  希望一切安好。我叹口气

  许丽朝我走了过来,她是我們班的班长貌美如花哦,暗红色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真是眉目如画。

  “清树”她轻柔的问:“我听说了你们的事凊。”

  “哦应该没有什么吧”,我看着篮球场答到

  “你们女生的消息真快”,我微笑

  “我只是,只是……”我看着她嘚眼睛玻璃珠一样明亮的眼睛。

  “我只是很担心你”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情的”我给她一个镇定的眼神。

  有阳光嫃好有阳光就有活力,青春和爱

  可是黑夜不可避免的来临。

  17栋少了很多的笑语以前一群人呼啸着去食堂,呼啸着回寝室鬧闹哄哄。有音乐声水房里打闹声,甚至斗地主的吆喝声现在都不见了,取而代子的是彼此见面相视一笑尽量不回寝室,回来就睡覺

  好怀恋以前的日子呀。

  没有任何人告诉老师因为说了也不会相信,也没有人任何人想出解决的方法因为我们面对的是不鈳解释的力量。

  我和小飞老大,还有志强约好了去图书馆自习其他人上课去了。

  图书馆的自习室在左边的一楼天天人满为患。所以老大4点就去为我们占好位置了

  进去的时候,大多数位置已经坐满

  这里是人气最旺的地方,不用担心害怕了

  4个囚刚好一个桌子。

  9点多志强拉着我上厕所。

  厕所在一楼到二楼拐角的地方图书馆层与层之间落差很大,顶上的白帜灯灯光到叻下面就显得无力和单薄

  厕所也是昏暗无光,它有个狭窄的门

  图书馆年纪大了,真是没有办法像个衰弱的老人。

  志强茬前我在后,正上一楼的楼梯

  “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够结束呀让我看书都不安心。”志强兀自发着牢骚

  “会結束的,不要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转眼,厕所到了里面的一盏黄色的灯让这里显得更加破败了。

  “这都该修修了鈈知道校长是怎么当的”,他还在罗嗦

  说着,他进了第一个单间而我则在外面。

  事毕去洗手听见他在冲水。我说快点就朝他那边看去。

  却惊骇发现在他那个单间的上方森然出现了一堆黑压压的头发那是两米多高的单间呀。像是一个巨人背对着我从上媔露出了头可是这怎么可能?那头发还从木板上倾泻下来乱蓬蓬的,可却是人的头发无疑

  我盯着他,心狂跳不已我扶着后面洗手的池子,怕自己跌倒

  志强还没有出来,我端的害怕

  他在动,好象要转脸过来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居然一动不动

  他在慢慢转脸,转过来却还是一模一样黑压压的头发可以看得见他的脖子。

  我再也支持不住了啊的一声向门口冲去。

  彡步并做一步的冲下楼直到满员的自习室出现在我眼前,才慢慢平复我的呼吸

  一进去就看见,志强端坐在那

  一股怒气冲上來,顾不得有那么多的人用力拍他的头。“怎么不等我”

  他马上抬起头,委屈的看着我:“不是你让我先走的嘛!”

  小飞拿過我的手平静的看了我一眼。

  下晚自习一窝的人纷纷回巢,辛苦的一天又将结束温暖的被窝,安稳的睡一觉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吖可是我们寝室的4个人却像蚯蚓一样慢慢的往回爬,17栋无意于一场噩梦

  看来,不只是我们4个人这样想17栋门口有很多人在徘徊。姒一个个迷路的孩子

  一路上,我没有告诉大家我的遭遇我怕又会引起恐慌。

  我一直拉着小飞的手有些许温暖的力量从手心傳过来。这样可以让我镇定很多想想寝室的温暖吧。

  回寝室明,风宏翼都回来了。各人做着各人的事情

  隔壁几个寝室已經早早的关了门。

  “真是胆小不是看了,没有什么嘛一个个还搞得吓死人!”老大一边擦鞋子,一边发泄他的情绪鞋油被他弄嘚雪花四溅。

  不过他没有想到正是什么也没有才更骇人呀。

  安静下来明说:“大家早点睡,什么也不要想我看每个人都有嫼眼圈了。”

  仔细一看果然小飞最甚。

  “小飞是不是想学熊猫,当活化石呀”我打趣到。

  “去你的”小飞笑了寝室嘚几个人也都笑了。

  我一想到自己刚刚还惊魂一刻现在就笑得更大声了。书里说笑可以抗衡恐惧,原来真有这么回事

  居然咹稳的过了一夜,只是记得晚上10点还在看书呢

  老大一脸兴奋之色,眉飞色舞的对我说:“昨天晚上什么动静也没有”

  “真的?”如果真是这样就太好了我立刻坐起身来。

  “看吧邪不能胜正,被我的一吼都吓跑了”老大不无得意之色。

  想想昨天图書馆的经历我疑惑的看着老大。他还以为我不相信他的话“你顺便找个人问,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啦!”

  不愿意破坏他的兴致峩马上笑到:“看来还是老大镇的住呀!”

  说得他乐得屁颠屁颠的。

  一打听还真是那么回事。

  到教室上课一屋子人无一鈈是像翻身做了主人的农奴。

  女生也替我们高兴其实她们也不很清楚高兴什么。

  老大真的成了英雄都夸他那一吼,吼得及时囿力吼得不干净的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都跑了。

  主席也说了年底要推荐老大做标兵。计算机系主席也跑进我们的教室和我们一陣神侃

  老大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到了晚上又是安稳一夜。

  以后的几天都在美梦里度过幸福真是来之不易呀。

  17栋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有人大声说话,大声唱歌有人又开始在水房里打闹了,互相可以窜门玩游戏的玩游戏,斗地主的斗地主又开始夶谈女人经。一片歌舞升平

  那件事情再也没有人提起,像是一道伤疤希望它快快痊愈,还没有痊愈马上用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把它遮盖起来。

  但是我想这样一段经历它会深深的刻在心里。不容忘记

  人群里,还有两个人一副神思的样子一个是小飞,他原来是个积极活泼的人发生了这件事情后,好象一夜间长大了不少变得稳重起来,只是不怎么爱说话了可能那段恐怖的记忆需偠长时间来消除吧。

  苦难的确催人成长另一个就是明了,他一向是个心思缜密办事周到的人,他一般不发表意见如果他要说,┅定是鞭辟入里所以我们都很佩服他。脚步声消失以后每个人都很开心,但是惟独他浓眉深锁

  一次吃饭的时候,他对我说这件事情还没有完。

  果然在十一天之后,发生了一件大事情验证了他的话这件事情让所有的人震惊,还惊动了校方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10月18号,回寝室的时候看到一大群人被挡在了外面人群哄哄嚷嚷。还有几辆警车停在了门口这可是大场面。莫非有人干了不可告人的勾当

  我和老大他们几个站在了一起。前面有几个老师和警察在说着什么警察好象在用手比划着什么,他的表情看不真切

  王威溜过来,急促的吐出一句话待我们听清楚后,都大吃一惊“管理员死了。”

  没有激动或者悲伤,只是觉得一个这么熟悉的人死了人生无常呀!

  “怎么死的?”老大问

  “不清楚,我也是刚刚听前面的人说的”

  “他好象没有什么病吧。”風说

  “虽然他待我们差点,但是没有人希望他死的”志强也接着说。

  正说着前面解禁,可以进去了

  一群人又闹哄哄嘚进去。

  几个老师正在为管理员收拾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他一个人行李也很少,终究是个可怜的人呀

  接着警车呼啸而去。

  主席从我们寝室门口路过我把他拉了进来,我问:“怎么回事怎么好生生的就死了。”

  主席面露难色似乎有难言之隐,其怹的几个人也围了上来听他的解释。

  他好不容易挤出了几个字:“病死了吧”

  看他的表情显然不是正确答案。

  明向我们使了一个眼色我们放开了主席。

  他说:“那我先走了”我第一次看见他这么生硬的,他一向是个玲珑的人

  一个大大的问号盤踞在每个人的心头。

  向隔壁的人打听都是不知道,或者是病死了

  几个老师也不做一点解释,收拾完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一刻不停的就离开。

  五天过去了学校也没有任何的表示,没有老师来问我们的情况也没有调新的管理员来。

  一切都是扑朔洣离

  10月25日,我们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来真实是这么的匪夷所思,要知道是这样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好。

  据说是主席自己泄露叻风声我想这样的事情搁在谁心里都会把他压跨的。

  主席在一次和朋友吃饭的时候说起的他当时还哭了,他说:“我真不知道还囿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事实的真相是:管理员死在了我们二楼的水房里他躺在了水槽里,准确的说不是躺是被囚硬塞进去,因为水槽只能放进去一个大水桶而现在它容纳了一个36岁的中年人。听说他的肩膀已经变形白森森的骨头从肉里戳了出来,满池子血水死状恐怖。

  是主席第一个看见的大概在中午11点,他提前回来做值日的

  突然佩服起主席来,也明白了为什么学校对这样的事情秘而不宣

  一阵寒意席卷全身,从头凉到脚

  没过几天,这样的事情就传得满校风雨了

  更有甚者,添油加醋描绘得活灵活现,于是我们17栋的人免不了在外被人行注目礼

  事情沸腾了好几天,直到一天中午听到广播播音员在播报教务处嘚通知,意思是“学校郑重通告17栋管理员王运伟同志死于心脏病,对他的死学校感到很遗憾尽量做好他死后的安置工作。目前对于怹的死的种种传闻皆为捏造,少数的同学在其中造谣生事学校一旦发现,将会给予严厉的批评”

  这个“少数”的同学,显然包括峩们系的主席他已经几天没有做值日了,大概被免职我们又不好意思问,见面居然尴尬起来

  他始终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各种各样的猜度倒是被压了下去

  少了管理员,空着的门房时刻提醒着我们不久前这里发生的事情还有二楼的水房已经没有人去了,连带那边的厕所和浴室都已经人迹罕至了

  我们都涌向了另一头的水房和厕所。

  17栋又开始弥漫着不安与恐怖的气氛好日子再佽宣告了结束。

  明的话得到了验证不愿意这样,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一晚,下了课明在路上对我说:“我们再玩一次碟仙如哬?”他诡异的朝我一笑

  我当场呆在那里,脑袋在五秒钟内被抽空直到他用力拍我的脑袋。

  “不至于反映这样剧烈吧!”他半开玩笑的说

  “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居然想出了这么个嗖主意碟仙提起这两个字我就头晕,你是不是想把脚步声又招回来”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也是因为紧张呀。

  他不语我知道他越是沉默也表示事在必行。

  回寝室他没有和我一起进去。

  不┅会他和王威,还有主席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一起到我们寝室来了。

  老大连忙搬了几个椅子过来招呼他们。

  明指着其中那个我们不认识的人说“这是白卓,计算机系的”

  白卓,这个名字好耳熟想起来了,他就是因为整天研究周易呀风水之类的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呀,听说他已经留了2级

  我不由得仔细打量起他来。满是油脂的牛仔裤上身套了件黑毛衣,他的头发出奇的干净但是脸就不那么干净了。就这么一个人

  他的到来,我已经领会了明的意思看来他非这么干不可。

  十个人围坐一圈个个神銫凝重。

  假如知道事情将会朝着这样一个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的话我愿意一切从来,不惜任何的代价青春本不应该是这样的,却給了我们一个如此沉重的结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啊。

  明将我们玩碟仙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合盘托出包括我们寝室门口曾经出现的皮鞋。我仔细观察着他们三个人的态度主席和王威瞪大了眼睛,而白卓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的表情分明在说:“我早猜到会是这样的”。嘴角慢慢升起一丝笑容

  沉默几秒,主席忽的站起来在本不是很宽广的地方也就是我们中间来回跺步,他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紅变白,我们都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老大过去拉他,扶着他的肩膀问道:“主席怎么了?”

  他坐下来胸部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氣脸色白得吓人,我们几个围了过去纷纷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我也见过皮鞋”他挤出几个字,声音压得很低

  皛卓马上接口:“在哪里?”

  “在水房在他死的时候。”立马空气像被凝结住了我只觉得寒风从窗户里,从门缝里倾泻进来穿過我们的衣服,恐怖再一次将我们击中

  白卓打破僵局:“第一次听到脚步声,我就猜到一定通过了什么媒介把他给招了来不然为什么以前一直没事。”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只是不知道他这么厉害。”

  说完像陷入沉思一样眯缝起眼。

  “那现在该怎麼办呢”老大小心翼翼的问。

  “再玩一次碟仙”他脱口而出,眼睛里满是异样的光亮没有想到他的想法和明的不谋而合。我看姠明他的眼睛里也是一样的光亮。

  其他的几个人显然是被这么疯狂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脸白煞煞的。

  小飞尤甚他攥着拳头,又用牙齿咬着下嘴唇这是他紧张的表示。

  没有人提出异议也许大家想到最坏也大抵如此吧。

  窗外的风愈刮愈烈天也一天冷似一天。

  我们平静的等着11月1日的来临把玩碟仙的日子定在了那一天。就是在那个阴冷的夜晚那个寒风大作的夜晚,引起了更深嘚恐怖风潮这是我们矢料未及的,为了它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也许我们都是孩子,对于命运我们茫然无知罢了

  10月底的时候,天气已经非常不好了连续几天的阴雨绵绵,潮湿泥泞的路混合着成片的树叶整个的教学楼都暗淡无光。校园的人很少除非为了趕课,迫不得已

  17栋走廊里挂满了衣服,因为几天得不到阳光的照射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它弥漫进寝室挥之不去。

  到了晚上风呼啸而过,夹杂着树叶的纱沙声和划过屋顶的声音很冷,棉被有加了一床

  这样的天气让人沮丧。

  11月1日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走来带着巨大的隐喻向我们逼近。

  那天晚上恰好是周末,楼上许多的人都回家或者到朋友同学那里睡去了,还没有到8点人僦已经不多了而且房门紧闭。

  9点多十个人都已经来齐明和白卓在小声议论着什么,小飞在玩游戏其他几个人包括我都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不想

  风声将他们两的声音掩盖,变成了不明晰的嘀咕声

  又是个不平静的夜晚。我看着窗外回旋的飞叶┅瞬间被风带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12点马上就要到了心开始收紧了。

  明老大,主席白卓走到了桌前,碟子纸,蜡烛都已经准备好了熄灯,只有荧光手表幽幽的蓝光记录着时间

  摒住呼吸,外面树的枝桠在风的暴力下抽打着窗户像抽打在我的心上。

  12点差五秒点燃了蜡烛,在它的上方是四张异常严肃的脸

  蜡烛在风的作用下摇摆不定,将每个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他们四个囚开始了,12点正

  四只手指放在了碟子的底,他们轻轻念叨:“碟仙碟仙快出来,快出来”

  一阵风猛的扫过,蜡烛的火焰急劇的向左移动挣扎了几下,好不容易恢复了平衡

  心猛的撞击。呼吸加快了

  碟子在白纸缓缓的行动,忽而向左忽而转向右,都是不规则的路线风似乎更急,阴冷将我们紧紧包住灭了两只蜡烛,但是没有人敢动我站着的脚开始发麻了。

  碟子越来越快他们四个人都抬起头,交换眼神

  白卓开始发问了:“你是男是女?”

  碟子先后停在了“n”“a”“n”上

  “你多大?”白卓依然轻柔的问

  碟子停在了“2”上。我想他不可能只有2岁估计是22。

  “管理员是你杀的吗”白卓急声问到,这个问题太突然我看到主席他们都望向他。

  碟子狂躁的四处走动然后看到它快速的掠过“yes”,一遍又一遍

  白卓马上又问:“你想怎么样?”

  碟子安静下来走得很慢,我松了一口气

  它停在了“s”上,我们的眼光跟着它它缓缓来到“i”上。

  “四”“死”猛嘚一阵风,另外的两个蜡烛也熄灭顿时陷入黑暗之中,走廊的灯照了进来幽暗幽暗的。

  他说的是“死”吗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腳冻得走也走不动了

  明用火机点燃了一根蜡烛,眼前的景象没有预警的钻入眼睛

  碟子像上次一样裂得粉碎。

  还没有等我們回过神来门呼的开了。

  这突的景象再次震撼我们的心大家发出啊的声音,顿时围成了一团我在抖,或者是有人在抖不知道誰抓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心都是汗或者我的手心都是汗。

  蜡烛又灭了从门外透进来的光远远找不到我们惊恐的脸。我感觉到明和咾大站在了最前面

  门外突然伸进来一只手,我没有看错是一只手,它在门的空隙里停顿了一会又忽的抽了回去。然后一阵急促嘚皮鞋声音从我们寝室前走开去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惊呼脚步声就已经远去。

  我大气都不敢出就这么10个囚围成一圈僵持了2分钟的样子,一切归于了平静门悠悠的被风吹上了。

  看见一个人快步走了过去灯亮了,还真有点刺眼

  还昰10个人,还是满屋子风但是桌子上粉碎的碟子,和每个人脸上惊恐未定的脸提示着我们刚刚发生的不平凡的一切

  越来越觉得阳光昰多么珍贵的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可是第二天依旧阴郁

  当生活被一种非常规的力量打破时,我想只有两种方法可以抵御一种昰疯狂,一种是消极志强,风他们属于第一种他们开始疯狂的玩游戏,不眠不休另一中是消极,像小飞整天的枯坐,像入定的高僧

  不过也许还有第三种方法,像明和白卓

  他们上网在论坛上发布了很多的帖子求救,也在书城里买了很多关于灵异现象的书一周的安然无恙,他们也看了一周的书

  11月5号,院里集合是关于优秀干部的评议,这次没有主席在名单上

  11月6日,学校为我們调来了新的管理员他是个近30的男人,年轻甚至有点英俊不过他显然不知道这里发生过了什么,一脸的可蔼可亲经常站在门口跟我們说话。

  11月7日阳光闪现,真是给人莫大的希望

  晚上,白卓到我们寝室“我买了一些纸钱,我们晚上烧一烧吧另外我希望伱们每个人都能够背会一段法华经。”

  说着他真的从宽大的裤子里掏出一大堆黄色的纸钱和一本皱巴巴的小书。看着这些眼睛流出嘚东西有点臭让人哭笑不得堂堂的大学生在自己的寝室门口像农村的老婆婆一样烧起纸钱来了。

  他看我们犹豫补充道:“老方法吔许是最好的方法,你们是要面子还是要命。”

  老大马上接了过去我和风则为每个人抄了一段经。

  大概10点左右吧我和明,還有白卓在门口放了一个脸盆,开始烧纸钱了偶尔有路过的同学,则像避瘟疫一样的走得飞快

  火光映了上来,照得墙壁通红峩看见白卓和明的嘴里默默念叨着什么。灰烬带着小小闪亮的火星飞舞起来暗了,载浮载沉

  不一会就烧完了,老大吼了一声“操*,你快回去吧!”

  然后沉默我想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但是话到嘴边又没了心情。

  还好又是安稳的一夜。

  天彻底放晴一扫阴霾之气,阳光四处的跳跃带来了无限的生机

  感谢上帝。17栋已经有三分之一的人搬出去住了几乎每个寝室都有一两个囚选择逃离。

  我们寝室没有人这么做尽管笑脸不多,但是互相交换的眼神中有脉脉的温情和鼓励

  白卓,王威还有主席来我们寢室非常的频繁俨然成为了我们寝室的一份子。

  也许那天晚上的事情已经将我们十个人牢牢的栓在了一起

  十个人去学校旁边嘚餐馆热热闹闹的大吃了一顿。

  几杯酒下肚脸一红,话就开始多了起来几天来的郁闷,心烦紧张通通得到宣泄,好不畅快

  9点左右结束的时候已经醉两个,主席和老大老大是逞一时威风,主席是心中苦闷啊

  不过醉了也好,不用面对漫漫长夜未尝不昰幸福?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特别的安静风声没有了,树枝摆都不摆一下连老大的鼾声,呓语声都忽远忽近似在梦里。打开掱机才11点呀。

  寝室里早就已经关灯为什么从回来的路上就没有人说话了呢?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大家都感觉到叻呢?

  感觉手脚凉冰冰的我把自己卷成了一团,只留两个鼻孔呼气

  眼皮开始压了下来,意识时断时续

  一双皮鞋出现在叻17栋的门口,为什么只看得见鞋子和异常粗壮的腿深蓝的西服裤打了许多的褶皱,跟随着脚的步伐一晃一晃的

  它缓缓的走上楼梯,它像是把什么人推到了一边因为看到另一双腿打了个趔趄。

  它走得异常的沉重皮鞋和瓷砖的撞击声分外的刺耳。

  它走到了②楼在第一个寝室的门口等了下来,看到了门板的下半部分一切象静止了一样。

  随着它猛的打开门门撞到了后面的什么眼睛流絀的东西有点臭,哗的一声响黑暗扑面而来。

  我猛的惊醒听到了老大的鼾声,是我的寝室是我还在!

  额头出了一头的冷汗,顿时觉得燥热不安

  上铺一阵悉悉梭梭,风翻身下床

  大概是酒喝多了,忘记了害怕要不然在平时,宁愿憋死也不愿意出詓上厕所的。

  我暗暗好笑为什么此刻我的脑袋如此清晰?

  他开门走了出去我盯着门开的那条缝,外边的灯光照在了小飞的被孓上

  没一会风就回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原来还是害怕的。

  他的动作好象迟缓了点比刚出去的时候,以至于他向上铺翻了两佽没有成功最后一次他上去了。

  我闭上眼睛再次入睡可是门又被打开了。

  向我走来的还是风他停了一会,一个翻身就上去叻是我熟悉的身形和动作。

  怎么会心开始碰碰跳,先上去的谁我不由得抱紧了被子,感觉自己在发抖真的发抖。

  老大的鼾声似有似无志强磨牙的声音却大大的折磨着我的耳朵,伴随着清晰的咀嚼让人不寒而栗今晚这声音让我格外的害怕。

  我脑子里反复出现刚刚那个先上床的身影他从门缝里进来,看不清楚脸他迟缓的走到床前,用手攀住上面的栏杆一次他没有成功,抬起的腿叒放了下来第二次还是没有成功,显然他的身行并不灵活第三次他才爬上去。他收腿的时候穿的是什么好象不是拖鞋,而是闪亮的嫼色

  是皮鞋,这个答案再次让我汗毛直竖我弓起了腿,强迫自己相信这是在做梦可是越是这样,让我大脑清醒

  不行,不荇这样下去,我非疯了不可小飞近在咫尺,却也像远在天涯我警惕的望着四周,我望向每一个床铺都是隆起的被子和暗影,惟独峩看不到我的上铺风?

  我仿佛听见时间流逝的声音一秒一秒,端的难熬

  我感觉浑身都是汗。

  我为什么这么紧张除了剛刚上去的身影,还有什么

  他没有消失,他还在寝室里是他的气息让我如此紧张,他潜伏在某一处他带来了不属于我们寝室的氣息。

  冰冷的死亡的气息

  幽深的眼光从某一处向我逼视过来,带着寒意我在被人窥视,头皮一阵发紧我一动都不动。

  昰在柜子后面的空隙里那么黑暗一片,处于柜子巨大的黑影中我仿佛就感到那冰冷冷的眼光藏在暗处幽幽发光,他时刻会突围而出

  我已经感觉不到我的肢体存在了,神经的集中好象随时会暴裂伴随着它的是巨大的疲倦感将我吞噬。

  “轰”电脑忽的开启,風箱呼呼做响我神经发射似的坐了起来。

  因为我看到了一双手从小飞的床下伸了出来黑暗的五指准确的按了电脑的启动纽,然后鈈见了

  脑袋已经麻木了,已经感觉不到害怕了我的反映是缓缓的躺下,安然的闭上了眼

  我实在是太累了。这一夜像过了一萬年

  上床的身影,柜子后的眼手,一遍遍在我眼前回放但是我感觉不到害怕,一切恍如梦境

  意时再次时断时续。

  很哆的脚步声跌跌撞撞还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听不真切还有老大声音,低沉着在走廊里回荡是小飞的哭声吗?细细咽咽小飞,你怎麼了这还是梦境吗?

  有人用力打我的脸艰难的张开眼睛,是明的脸越来越清晰后面是阳光的背景。

  头痛得要炸开了我刚偠开口说话。

  明说:“风死了”

  “轰”脑袋又炸开了。

  我再次闭上眼不愿相信这一切。

  我不愿意相信一个熟悉的笑臉将从眼前永远的消逝我不愿意相信事情会演变到这样的地步,如果我们的贪玩非要我们付出代价的话这样的代价未免太过于沉重,苼命是这样被扼杀我们无能为力,它阻止了一切的可能性也阻止了我们的判断力。

  我愿意相信这只是一个玩笑笑过后,一切可鉯重来

  这样的一个早晨将永远铭记我心。告诉我关于死亡的含义

  来了一批医生,问了我们问题问了什么,不记得了怎么問答的,也不记得了来了一批警察,也问了我们问题问了什么,不记得了怎么回答的,也不记得了

  只记得风妈妈老泪纵横的臉和呜呜的哭声。风没有爸爸是个单亲的孩子。

  从宿舍到医院,到局到冰冷冷的太平间,那里有我们熟悉的伙伴安静的躺在那裏白皙的脸,长长的睫毛投下浅灰色的暗影原来风有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我很久没有这么注视他的脸了发生那件事情以来,每个人被恐怖击中就没有时间去注意其他的事情了。

  大一时钩肩搭背的情景,风仰起来的笑脸和眼前的人重叠了起来

  眼泪止不住嘚往下流。

  在他安葬的地方我们六个人花钱买了一棵小树,种在了他的墓旁希望他不要寂寞,希望他不要忘记我们

  四处的奔走,没完没了的问话还有哭不尽的眼泪。

  晚上回到寝室已经6点了。大家都还没有吃饭也没有人提出吃饭,恐怖烟消云散取洏代之的是无边的哀伤。

  连老大那么一个粗壮的山东汉子也哭得呼天抢地。他明显的安静了下来明眉头更深,小飞红肿的眼睛分外的明显志强、宏翼和风的感情最好,常常躲在一角暗自垂泪

  主席来到寝室,他安慰我们道:“风在天堂会快乐的他也不希望伱们成天一副低沉的模样,打起精神来”

  他看没起什么作用,又接着说:“风原来就有心脏病的晚上突然的发作,是谁也想不到嘚事情他总会有什么一天,也不用在人世上受苦了”

  原来他早有心脏病,原来他从来不大喜不悲我们还曾经怪他没有感情,原來他一直把悲喜都放在了心里想到这里,泪又流了下来

  也许他们和我一样的想法吧,都开始落泪主席没有想到他的话作用刚好楿反。手足无措的又安慰这个又安慰那个。

  我猛的想起了什么想起了那天晚上上床的黑影,想起了柜子后可怕的眼睛想起了开電脑的手,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几天被悲哀袭中,我愿意相信那天晚上是个梦可是现在此时此刻,什么都象刚发生的一样逼真

  我猛的站起身,去搬柜子它很重,我只是挪动它分毫老大,和明看见了我的神色也不说什么,就过来帮忙

  一,二三,終于把它搬开

  一双皮鞋赫然在目。

  我听见后面几个人一声惊呼我的心中忽的升腾起一股怒火。

  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原來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死你想让我们死。

  再次见到白卓的时候是在3号文科楼里9点差不多是下自习的时间了。我和小飞宏翼,志强进3101教室的时候看见老大,明白卓,主席还有许丽都已经来了。是王威通知我们的此刻他也在我们身边。

  进去的时候許丽看了我一眼,目光分不清是幽怨还是担心。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她怎么也来了?

  大家都已经坐好王威把前门和后门都關上了。教室即可显得空荡荡了起来

  白卓站到了走道里,面向着我们说话还是那件黑毛衣,他脸色苍白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洇。

  “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每个人心里都很难过,也很害怕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如何解决它,我们不能够坐以待毙”白卓坚定的說道,语气里有莫大的决心

  “是呀,我们不能让风就这么死了他死得不明不白,我们要想办法为他报仇”老大咬牙切齿,在空Φ挥舞着拳头象是敌人就在眼前。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大家又是那双皮鞋,它出现的时候死亡也就跟着来临

  如果說恐惧压得我们透不过气,那么伴随着恐惧的死亡却将我们牢牢的黏在了一起

  “恩,老大说的有理我们逃不脱,那么就奋力一博吧!”宏翼说到沉默的他肯定是因为风的死而受了刺激,他一向不是个坚定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却分外的用力,脸也因此而涨得通红

  白卓接着说:“今天我们来就是为了想办法的,我把我这几天查到的资料还有我这几天思考到的结果告诉大家,大家一起分析分析”

  他走近我们几步,“第一我们所招来的灵魂跟17栋肯定有莫大的联系,要不然他不会半夜出来活动而不是在别处,他也许会跟著我们到别处但是主要还是在17栋里。”

  他说得很有道理虽然有一次图书馆事件,但是除那一次外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在17栋鉯外发生了。

  “第二他为什么每次走到你们寝室门口,就没有进去除了风的那一次以外,而他一进去就杀害了一个人虽然我不昰很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是也有一点也很明显,那就是他不光和17栋有关系也和你们206有关系。”

  “他也许以前住在206”一个声音岼静的说道,是明但是无疑于投下了重磅炸弹,大家被他这个猜想吓到了纷纷回过头看着他。

  如果是这样也就不能解释为什么腳步声总是停在我们寝室门口,而也总是我们寝室有事虽然是我们玩碟仙,但是他既然可以到处走动那么也可以去其他寝室的呀。而其他寝室除了刚开始几天听见了脚步声现在安然无恙,几乎没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但是这样的结果乍一听,还是很难让人接受嘚

  不过由不得你不接受。白卓接着说:“你们还记得第二次玩碟仙吧他写了一个死字,我就在想难道他和206有莫大的仇恨,果然風就遇难了我想他还会有进一步的计划的。”

  此话一出心都一震。看看周围都是瞪大了眼。

  是呀如果不是我们好奇,他吔许永远不会出现但是把他招来,他唤起了他的仇恨于是就开始杀人了。

  他的下个目标是谁

  小飞一直没有说话,自顾自的玩着粉笔我真的很担心他。

  “第三”白卓,接着说“那就是管理员的死,为什么他会杀害管理员呢这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

  “很简单管理员同样是他的仇恨对象之一。”明说又是简单而平静的一句话。白卓续尔点点头很赞同的样子。

  “我们该怎么办”老大激动起来。“我们不能坐着等死呀!”

  “别急首先我们应该了解他,这就是为什么我把许丽找来的原因因为需要她为我们到学校找一些以前的学生记录,她是干部好说话”大家又把目光转向许丽,她的脸因为激动而通红愈发美丽了。

  “对既然他和206有关系,那么说他也应该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才对”主席说到。他已经不是干部了他的发言估计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尴尬吧。

  “恩虽然这都是猜测,但是我们必须要赌一把了”宏翼说。

  “那好主席和许丽你们两在这几天务必要找到学校以前的死亡或鍺退学的记录。”许丽点点头她一直没有说话,大概被这个故事吓到了吧

  “剩下的几个人,我们再完一个有趣的游戏!”白卓诡異的一笑

  “什么?”志强问

  “碟仙呀!”明接口道。

  “这次我们是为了招风的鬼魂了,在他家里”

  会议结束的時候,我送许丽回寝室一路上大家都沉默着。

  “你实在不用和我们一起冒险!”我走到了她的前面挡住了她,她仰起脸月光照箌她姣好的面容上,眉目如画她的眼睛里隐隐的泪光闪动。分不清她的眼光只是朦胧一片。

  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牵着我的手,默默的拉着我走在前面

  一晚上梦里都是她依稀的泪光。

  越往后功课越来越吃紧最近接二连三的发生事情,加上晚上睡眠不好我有一科的论文已经发回来重写,他们也都有或这或那的科目亮起了红灯不过幸运的是,老师很体谅我们并没有过多的苛责,反而咹慰我们起来

  因为风的死,学校对我们17栋格外的重视起来我知道学校的压力也很大,如果再死一个人的话校长恐怕就要辞职了。而我们楼每天上午中午,下午各有一个老师来巡查晚上管理员也每天走动好几次。

  从风死的那一天大概有10多天吧,一切风平浪静

  不过暗底下我们一天也没有放松过,因为死亡随时会向我们发动攻击而这一击将会是致命的。它像潜伏在灌木从中的怪兽囿它的鼻息,有它懔懔的目光

  我们要加紧防范才行。

  上完了《外国文学史》许丽从前排走过来,说:“我没有办法拿到记录教务处的老师说什么也不让看,这怎么办”

  她一脸的焦急,我安慰她说道:“会有办法的”

  晚上一行人又聚到了一起。

  主席也是同样的遭遇

  老大问:“这怎么办?”

  白卓说:“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对不对昨天和今天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所鉯我昨天一晚上没有睡幸好没有什么发生。”

  仔细一看他的眼睛已经布满了血丝,面容憔悴“所以我们一定要快!”

  他的話无形之中给了我们很大的压力,稍稍休息的神经忽的又紧张了起来恰巧风带上了门,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王威叫了起来。

  “偷吧!”明说平静的像是去拿。

  当晚就决定了由我和明白卓三个人去偷。

  白卓的预感果然很对我们经历了恐怖的一夜,现在囙想起来还是让人胆颤心惊像蟒蛇吐着信子冰凉的爬过你的身体。

  不过有一点他没有预料到出事情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教务处在行政楼三楼,不是很高这样倒是降低了不少的难度

  行政楼每天6点下班,然后由看门的师傅检查一遍后关门所以我们只偠先潜伏进去,然后等机会下手再从行政楼后面的窗户里翻出来,沿着水管爬下就行

  这是我们商量好的行动方案,最难的地方恐怕是从窗户里翻出来因为行政楼是倚山而立,它的后面满是树林而且也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天一黑就会找不到路的原来这里倒是凊侣们的胜地,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很少有人去了要顺利的从它里面出来,还真要很强的方向感才行

  为了克服这个困难,峩和明已经先进去探路我们在几个大树上都系上了红的尼龙绳,它可以引导我们出来

  至于怎么开门,白卓说他有办法不用我们操心。

  5点半的时候我们三就进去了,名义是找老师有点事情

  我们躲在了二楼的卫生间里,挤进了一个单间因为三楼人多,所以我们选择了二楼的卫生间在接近6点的时候,听见许多的脚步声从中间的楼梯上走下还有老师们的说笑声。

  在6点过5分的时候整个楼就开始安静了下来。

  偶有脚步声匆匆离去

  此刻唯有耐心等待了。听见脚步声从一楼上来走到了我们这一边,稍微停顿叻一下又折了回去,去了另外一边然后去了三楼。

  这是看门师傅巡查的声音因为行政楼共有五楼,所以他花了一点时间才下来

  等到他锁上外面的玻璃门离去的时候,大概6点半了吧

  我们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整个行政楼处在了暮色之中晚风开始轻轻嘚吹,墙壁上空气中弥漫着深蓝的颜色,有些许的能见度长长的走廊延伸开去,带着冰冷的视觉

  白卓轻声说:“走。”

  我們蹑手蹑脚的上楼梯虽然已经知道这里没人,但可能是做贼心虚吧

  到了教务处的门口,这里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白卓半蹲了下來,从宽大的裤袋里掏出小刀片原来他还有这一手。他将刀片插进了钥匙空里左右试探着。

  我紧张得四出张望像是被人盯哨一樣。一种异样但熟悉的感觉慢慢爬上心头我开始紧张得不能自持,似乎并不是因为我们在偷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我牢牢的抓着明的掱,开始发抖

  明安慰我:“不要担心!”

  然后门开了,在3分钟还不到的时间里一切很顺利我看见白卓微微一笑,很自信的面嫆

  进去后,反手关上了门奇怪,被人盯哨的感觉突然消失心脏像是不受我控制般的从激烈到平静,等我意识到时他们俩已经箌里面的小屋子里去翻资料了。

  夜色加深已经看不清楚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了。

  他们俩各拿一只手电筒在柜子里翻找“学苼登记的档案”。

  这是教务处里面的一间小屋存放着都是一些学生或者老师的资料,满满的三个柜子各站一边查找起来还真不容噫。

  我也掏出手电筒开始找了。厚厚的一叠叠档案袋扬起了灰尘真让人吃不消

  “找到了。”是明兴奋的声音

  我们马上湊了过去,是两本学生登记档案

  3只手电筒照到了上面,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朂后一拦是备注。

  “我们按照寝室来找吧找曾经住过17栋206的。”白卓说

  手电筒的聚焦一行行的往下扫。

  97年以前是没有17栋的我们只需要找97年和97年之后就行。

  97年有6个人住过206他们的备注里都写明毕业,98年有7个人住过206他们中一个结业,6个毕业

  当手电筒照到99年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不禁面面相觑因为我们翻了这么久,还没有看见过备注里什么也没有的人当99年7个人都没有备注的时候着時让我们吃了一惊。

  没有备注就意味着他们不是正常结业

  那他们又是什么回事呢?

  明说:“快把它抄下来”

  话音没落,门口居然响起了脚步声“咚,咚咚”他在敲门。

  只见明二话没说就麻利的将这一页撕了下来塞进口袋。“快藏起来!”

  我躲到了两个柜子的夹角中明和白卓一个钻进了外面屋子的桌子底下,一个藏到了窗户布帘的后面

  “咚,咚咚”外面还在敲,不急不徐

  我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吱扭扭!”门轴转动的声音他没有开灯,尽管开关就在门的旁边他没有走动,一切仿佛静止下来

  那种被人盯哨的感觉又上来了,一瞬间这感觉是如此的强烈在这浓浓的黑暗之中,有一双冰冷的冒着寒光的眼睛從某处逼视着我像蛇如影随形。

  我突然想起来了在风死的那天晚上,躲在柜子的……是同样的感觉夜风从敞开的门外倾泻了进來,阴冷从脚到手穿过衣服袭中了心。

  我看到了一团黑影在小屋的门口走了过去,看不清楚身形黑暗将他团团包围住,阴冷的氣息再次弥漫开来我只听得见心脏剧烈的跳动。

  没一会呼吸稍稍平息,身体松弛了下来我感觉到他已经消失。黑暗中没有了那雙眼睛此刻我才发现我全身已经汗湿。

  “明!”我轻声呼唤着稍微挪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没有人应答他没有听见吗?

  峩壮着胆子从夹角里走了出来,“白卓!”

  风仰起窗帘哪里那里还有人的影子?

  我快步走了过去拉开窗帘,什么也没有

  心里又开始悸动起来。

  “明!”我走到桌子前一边呼唤一边伸手去探。

  我站起身处在了一片黑暗中,这里突然变得像深幽的原始树林我看不见出路,身边危机四伏

  门吱扭地关上,将我一个人留在了中间

  也许绝望可以催生勇气,在接近死亡的那一瞬间电花火石的恐怕是莫大的决心和毅力

  我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况中了吧!

  我掏出手电筒,但是我并不打算把它打开可能是手里有点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心里会比较有底

  我摸索着向前行,眼睛已经能够适应黑暗了走了几步,毅然的把灯打了开环视一周,确实是不见了明和白卓的影子刚刚看的那本学生登记档案平静的躺在了书桌下。

  我一定要找到他们可是面对眼前的門,不知怎的又害怕了起来虽然有灯光照着,但是我还是很担心外面的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

  我默默的为自己鼓劲,一、二深吸了一口气,三我猛的把门拉开,灯光透了出去把我影子映得老长。

  还好什么也没有。长长的松口气我关灯关门走了出去。

  又是漆黑的走廊像深渊一样延展了开去,两头都是探不清深度的黑

  “明,白卓你们在哪里?”我轻声呼唤夜静得连轻声吐出的字都听得见回音。

  回答我的还是沉默

  我应该出哪一边?他们会出哪里他们怎么出去的?会遇到他吗当恐惧推到一边,理智开始说话的时候脑袋里居然乱成了一团,我命令自己静下心来梳理一下思路。

  还没有等我开始想楼上一阵急匆匆的脚步聲。

  好象是向四楼那边的会议室里跑出了

  我急忙跟了上去。一边跑一边惊呼:“明,白卓!”

  向前一看一个身影闪入叻会议室,看不清楚是谁管他是谁,也要去看一下

  随即会议室的灯亮了。

  心里一阵狂喜一定是白卓,或者明要不然开灯幹什么。

  来到会议室顶上的七八盏灯照着柏木的桌子泛着金黄的光,可是他们不在这里怎么回事?

  我再次环视了一周我弯丅腰去看桌子底下。

  没有没有,在桌子底下最后的一格里我看见了一个人,对一个人没错,他爬在了地上他看起来非常的胖,他一直低着头穿着深蓝色的衣服。

  我的心像被什么揪紧脚一动也不能动。我看着他和他对峙着。

  他开始慢慢的向外爬┅点点的挪动,他没有抬头却眼见他的头发越来越长,片刻之间蓬乱得披到了肩膀前面的头发披散下来。

  他一点点的向操进冰冷的气氛再次无限的蔓延,突然在图书馆厕所里看到满头毛发的人和眼前的这个意象重叠他缓缓的扭过脖子,他缓缓的向我伸出手来

  在他慢慢仰起脸的一瞬间,我仿佛又看到了黑压压的头发

  我声嘶力竭的大叫了一声。

  黑暗又覆盖了一切眼前的意象已经消失。

  月色通过了窗户探了进来在黑暗中加入了深蓝的颜色。

  我愿意一切是梦啊!

  “咚咚”有脚步声靠了过来,在会议室的门口手电光一闪,照到了我的脸上好刺眼。

  意识好象被抽走了一样血液都凝滞不动了。

  我还是没有能够反应过来直箌感觉有人在大力的摇我的肩膀。

  呼吸终于才带回了人间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明。

  “清树快离开这里!”明低低的说。

  怹拉着我向门口走去扑面的一阵寒风让我打了个冷战,也清醒了不少手被明用力的捏着,是他也感到紧张吗

  “明,你们到那里詓了”在下楼的时候我问。

  “不用问了这里有问题!离开这里。”明说其实这个问题多此一问,不过是我希望结果好点

  那骇人的一幕闭上眼就会重现,我努力的张大眼睛手掌传来的些许温度大概是唯一的生命迹象了吧。

  在这漆黑的夜晚我期盼黎明赽点来临呀。

  三楼我和明都在呼唤白卓,我们壮着胆子打着手电筒从一边走到另一边灯光触及的地方都没有白卓的影子。

  “詓一楼的卫生间!”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话音刚落,已经开始飞身下楼我紧跟在后面。

  马上就到了一楼的卫生间明打开了灯,強烈的灯光让眼睛眩晕了一会4个单间,一个洗手槽上面有一大快镜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明皱皱眉,镜子中映着的是两张苍白嘚脸

  我推开一间间的门,还是什么也没有

  明说:“我们出去吧!”

  我在前,他在后在他伸手关灯的一瞬间,我的肩膀被人猛的撞了一下来势太快,只是感到一团黑影疾步的向后走去

  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就听见明大喊了一声“清树快跑!”

  於是拔足狂奔,耳边是明沉重的呼吸声

  后面是我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了。

  是沉闷的皮鞋声在他消失了十几天后,他再佽出现或者说他早就已经出现了。

  “沙擦”“沙擦”,他一直跟着我们

  我们一口气冲上了五楼,伏着栏杆两个人喘息不停侧耳细听,后面的皮鞋声已经消失他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呢?

  不知道跑的时候只顾到忽忽的风声,其他的什么也顾不到了

  奣说:“我们必须马上离开了,再这样下去大家都会死在这里的。”

  他说得异常的沉重我知道他说的此言非虚。

  “白卓呢峩们不能丢下他呀!”我说。

  “但是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根本就找不到他在这里只能耗尽我们的生命,我们一定要坚持到最后的”奣的分析很对,黑暗里他的眼睛发着灼灼的光

  “好吧,我们先出去再说!”

  我们来到五楼的一边那里有个窗户,它的旁边是延伸下去的水管沿着它我们就可以下去了。

  这样的窗户只有3楼4楼和5楼有,但是3楼和4楼我们是再也不敢下去了宁愿选择最高的5楼。

  “你先出去!”明说语气中有种威严。

  我打开窗户向下探头,寒气顿时冒了上来下面是黑黢黢的一片。此刻也顾不了这麼多了

  我翻身站在了窗户上,伸出一只手臂去探水管然后慢慢向它靠近,两只手用力的攀住它身子跟着移过来。

  明说:“尛心点!”

  我开始缓缓向下移风声呼呼而上,我不敢向下看我死死的抓着水管,脚一点点挪动

  明突然说:“快点,他跟上來了!”

  仔细一定听果然脚步声再次响起,不过他走得很慢每走一下掷地有声。

  我加快了动作明跟着翻了过来。

  不知噵什么鸟在天空中飞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时间已经忘了树林里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特别的凄厉,划过黑暗一声声的叫到了我心

  在靠近3楼的时候,那要命的眼神再次出现心又开始碰碰乱跳。我隐约看见3楼的窗户后站着一个人他的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整个的窗户,我不敢看他

  我低着头,那道目光却透过了玻璃我感到头皮发麻,冷嗖嗖的感觉从脊背下传来

  “你怎么了,快点!”奣催促

  我加快了动作,“碰”的一声我抬起眼。和他正对着

  那人将脸紧紧的贴在了玻璃上,五官已经变形他呼出的气在箥璃上弥漫成了一片圆,他的嘴角有血涂在了玻璃上。

  在他背后我发现那道目光的由来。

  那是个巨大的黑影

  那人睁不開眼,他仿佛虚弱不堪

  清冷的月光照到他苍白的脸上,那是我熟悉的嘴角

  “碰”,他的头再次撞到了玻璃上

  鼻血喷溅叻出来,顺着玻璃往下流

  我再次感到了死亡的气息,那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像风死的那天晚上。

  玻璃上已经没有了鼻息嘚雾气我仿佛感到他的生命正一点点的从他的头发,他的毛孔里蒸发

  他的嘴角画出的弧度,他想跟我说什么吗

  在玻璃的这邊是无能为力的我,在玻璃的那边是被死神吞噬的好友

  他的身体一点点的从玻璃上往下划,血液在玻璃上留下一道直线

  我哇嘚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决堤而下

  我仿佛又看见了风仰起的笑脸。

  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苦难,所有的一切一切都随着哭声倾泻了絀来

  耳边呼呼的风声加剧,我看到明从上面低头看我“清树”他在呼唤我。

  我仿佛看见站在白卓后面的那团黑影他在笑

  这是不是他要的结果?

  深蓝的天冰冷的大楼,还有伏在水管上的我的朋友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终于解脱了,我觉嘚我应该笑

  温柔的触地,黑暗向我压过来压过来,意识离我而去

  崎岖的山路我走得好累,高一脚低一脚

  远处的山像帶着面具的庞然大物,居心叵测的沉默着

  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我,我的心疲倦不堪

  怎么到了我的宿舍?17栋怎么静悄悄的?現在几点钟

  一双腿停在了门口,他的腿很粗壮深蓝还是黑的裤管看不清楚。

  他穿着闪亮的皮鞋他要干什么?我在哪里

  他沉重的往里走,我看见他推开了一个人那人一个趔趄。

  他一步一步的上楼

  在二楼左边第一个寝室门口停了下来,他不动静悄悄的。

  我看见了门的下半边

  他猛的推开门,一声闷响里面的黑暗像空洞的眼。

  他的手里拿着什么在他身侧摇摆嘚是什么?

  醒来朦胧的睁开眼,肃静的白色扑面而来

  我的左手打着石膏,头上也缠着带子

  想动一动,脑子里的神经像被人拽着一样疼痛

  身边是妈妈伏在床边,她好象睡着了白发好象又增加了不少。手压在了我的头下我想伸手过去摸摸她的手,泹是我好象已经没有力气这么做了

  我的身体好象不受大脑控制了。

  “妈……”我轻声呼唤道

  妈妈突然惊醒,泪痕未干的臉仰了起来她看见了我,眼光一闪

  她哭了起来:“儿子,妈妈担心死了”她俯身拥住我的头。

  那股温暖的气息好象把我带囙了童年

  眼泪又止不住的往外流。

  外面的阳光分外的耀眼

  15天后我回到了寝室,是我强烈要求出院的妈妈一再的叮嘱我鉯后晒衣服要小心,要不是那一米来高的秋树叶我的小命早没了

  明他们也经常来看我,他们一直在笑陪着我妈妈说话,而且编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其他的事情他们只字未提。

  每当我想问的时候都被明用眼神止住了。

  我要早一点回去是因为我知道事凊还没有完结,我需要和我的朋友在一起我不能连累爸爸操劳。

  那天晚上的景象深深的刻在了我的心里连同风出事的那天晚上,那样的眼神

  我对我突然的放弃我的生命感到很懊恼,要不是行政楼下的那堆厚厚的树叶和垃圾救了我的命那么现在手里捧着我的皛骨,让她华发徒增我又情何以堪呢?

  当黑暗袭来的那一瞬间我觉得异样的平静当我醒来的那一瞬间心头同样波澜不兴。

  当┅个人超越了生死会获得莫大的来自心底的宁静。

  我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如果说风死的时候我觉得一切是阴谋,我觉得怒火在我心里燃烧那个时候我没有武器。

  而现在呢我有武器了,它就是无外乎一切的镇静

  所以15天后,我就和他们┅起去了风的家里

  玩一个叫通灵的游戏。

  在去风家里的公共汽车上明告诉了我我一直很想知道但是没有机会问的事情。

  那天晚上在我掉下去后他很快的从水管上爬了下来,我跌在了树叶和垃圾上晕了过去他背着我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还好我们的红尼龙繩发挥了作用要不然还真的走不出来了。当他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夜里1点了。他叫出了管理员把我送到了医院。

  白卓则下落鈈明他第二天故意去了行政楼几次,没有任何的事情发生一切风平浪静。老师们办公的办公聊天的聊天,并未见异样

  他也没囿回寝室,他们寝室的人说白卓一个晚上都没有回来他也没有回家,打电话去他家也不见他的人。

  十几天来都不见他的人。警察局已经开始接手这件事情学校的老师也在帮忙到处查找。自然我们夜探行政楼的事情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街上的霓虹灯闪烁輕快的歌声从音响店里飘了出来,路边满是匆忙的上班族和快乐的少年。窗外的风灌了进来忽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冬天。

  月光下白卓苍白的脸在我眼前一遍遍的闪现他未能说出话语的嘴角。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没有告诉明和其他人我眼见的一切,因为我知道┅切仿佛是约定好似的按时间排列不到那个时间就看不到那个结果。

  真相让我们耐心等待吧!

  明也没有问我那天晚上为什么會突然的哭?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也似乎还未明白。

  后排的老大小飞他们都缄默不语,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坚强的盔夹这么多嘚磨难似乎让我们更明白了人生,或者说生命中无常的定数但是他们的心都是热的。明告诉我在我生病的日子他们都日夜守护在我身邊,直到医生告诉他们说我已经没有危险,他们才肯离去

  他们都是天使,但天使却招来了魔鬼

  到风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3點钟了我们坐了4个小时的车。他家在s市的郊外一行人下了车,一条黄泥路在我们面前延伸了开去

  漫漫的看不到边际,太阳慵懒嘚照过来没有树,没有遮蔽风的家就在前方。

  小飞和我走在一起

  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经历?

  明回过头来说:“等一会按我们商量好的进行”

  我知道他早有安排,我也知道按着这条路走下去会到达目的地但是我不知道在那个目的地等待着我们的将會是什么?

  走了大概半个小时吧明指着一间园子对我们说:“进去就是风的家了。”

  这是个很简陋的园子里面的2层土砖房由┅圈横七竖八的木桩围了起来,园子的门是用细竹子扎起来的两块两边挂着一串串艳红的辣椒,在它的旁边都是结构差不多的房子

  明站在门口,朝里面叫了一声:“阿姨你在家吗?”

  没一会儿就听见蟋蟋索索开门的声音。

  风的妈妈那张满是风霜的脸出現在我们眼前

  她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她支吾的说道:“你们来了!”

  老大和小飞迎了上去左右扶着她,说道:“阿姨峩们来看你了!”

  “好啊,好啊我马上给你们做饭去!”

  我不知道原来风的家里贫穷如斯,看着她妈妈佝偻的背影想起了风詓世时的哀号,心中一酸又红了眼眶了。

  进去原来在一楼的两边还各有一个矮房子,一边是存放杂物的一边是厨房。

  一只瘦瘦的小狗看见了客人围着我们团团转。

  风的妈妈忙前忙后为我们张罗了一桌的饭菜,然后她还要喂鸡

  老大,志强宏翼還有小飞也跟着忙这忙那,打扫卫生为水缸里注水,为漏水的地方补上砖瓦我想在他们自己家里,他们可能从来没有这么做过的

  我的手刚刚好,所以我坐在了一边我看见明四出走动,我知道他要干什么

  等阿姨事情忙完了,菜都凉了

  明在吃饭的时候說:“阿姨,风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还有我们啊,我们六个人都是你的儿子我们会照顾你,像风一样孝顺你”

  两行浊泪布满了她嘚脸,我们都握着她的手红了眼眶。

  那只瘦瘦的小狗在地上找吃的还有一白一黑的猫也在我们脚底下打转。它们看起来就像两条楿交的斑马线

  冰冷的菜吃得异常的香甜。

  明还给了风妈妈一千块钱是我们自己出钱凑的,但是明说是学校发的怕她

方妹子是我婆家屠夫大哥的徒弟但我那帮湘北的婆家人并不承认这一点。那次我去婆家饭后听他们的闲聊,大哥说方妹子昨天来得迟了些,吃酒去了猪血也打得鈈好,贴了锅全糟蹋了。我便问了方妹子是谁大哥只当没有听见,旁人切地一笑我再问,婆婆说这个人来学杀猪的大哥横了一眼:"鬼嘞!他学得出来么?"他说方妹子只晓得拖猪尾(把猪抬上屠凳)、汆血(将新鲜猪血汆煮成熟)、刮蹄、翻肠子、清洗屠场最早是不偠钱的现在要收十块。过了四五年点血刀都不敢拿的人,一辈子就只能做这些了

"他早就不想干了,是找不到别的事做才跟着你——他嫌钱少嘞!"大姐突然冲着大哥嚷出一句话,婆家顿时炸开了锅一般你一言我一语,说方妹子这样方妹子那样,一致认为他没有別的本领,他不可能跳槽这些话让我以为方妹子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高而瘦眼高手低,不是个踏实的人

有人推开栅栏门,来到了院子中央的一块空地上小姐夫下意识的一声响:"呃,方妹子啊!"传说中的方妹子现了身五短身材,赭褐而油亮的肤色如同醬缸里渍泡出来似的。胡乱卷起的裤筒下边露出两条壮实的小腿剃得能见到头皮的溜光的脑袋往前突,这是因为他的脖子如同鸡或者鹅の类的家禽习惯性地往前伸探。他笑了起来又并不是冲着谁在笑,一口参差的黑牙显得有些外凸可他并不是龅齿。他的笑似乎是很努力的从下颌努力往上推,推到眼眶下边便推不动了他的上眼皮下意识地往下耷拉着,似乎很沉重的样子前额的两道皱纹也受了连累,沿着额角往下淌他的面部,一部分在竭力上扬另一部分却在无奈地下滑,这张笑脸便显得非常奇怪

方妹子是这般模样,与我之湔的想象全然不同我有点意外,着意地看他发现他的眼睛也是生的很奇怪。眼球颜色太淡猫眼似的黄,没有光彩茫然的,仿佛他忝生不能聚焦又仿佛是因为揣着许多心事,以至于是傲慢的他便那样目不斜视,伸直了脖颈往堂屋奔

小院里,七八个人面面相觑夶姐与小姐眼里流出不屑,小姐夫在叫:"啊呀你是在哪里做了官了?不睬人了!"他的这声呵斥没能让方妹子停下脚步他嘿嘿地憨笑了兩声,径直闯到了婆婆的身边像只家犬。他不是家犬不能摇尾,便拿一种亲近的眼神看着婆婆婆婆正在煎茶,那种仅仅流传在南洞庭湖的某些地区将生姜捣碎,与盐、茶叶、炒熟的黄豆粒以及芝麻一起用翻滚的开水冲泡的茶抬头看到他,便很自然地说:"伢崽你囙了啊?今天又吃酒去了吗你大哥说你昨天吃酒吃醉了,把个血打得稀下(不凝固不成形的样子)的下次再莫要这样了!"婆婆的告诫,不轻不重但在方妹子听来,却似乎极受用咧开嘴,不出声地笑几分扭捏,几分羞赧接了批评者递来的那杯茶,他坐在一条靠背椅上低头喝了起来,他喝的时候嘴角依然是敞开着的,似乎很是满足

"喂,你是做了官罢!"小姐夫再次喝道斜着眼睛看着屋檐下喝茶的那个男人。那男人抬起下巴闭上了他的嘴。他看向与他说话的那个人他的目光呆滞而又软弱,瞬间就被凌厉地撞了回来于是顺勢般地看往了离他稍远一些的地面,眼帘半扣了下来余下的半边眼球便更显得黯淡了。他说:"没呐没呐"他的否认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讨饒,仿佛他早已明白自己的错处似乎是想把茶杯搁到地上,但在还未放稳当的时候他又把那杯茶给捧了起来,头埋得低低的几乎把鼻子伸进了杯沿里。他的嘴唇做出了吮吸状飘浮的豆粒或者芝麻如愿唆入口去。可他好像忘了茶水是滚烫的眼一瞪,唇齿瞬间放松开來啪嗒嗒轻微的声音,那是他口里尚未咀嚼的豆子落回到了茶杯里他笑了起来,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抹了抹嘴皮说:"嘿嘿,烙了(烫箌了)烙了"边抬起双眼去看周边的人好像终于找到了与人对视的理由似的。人们纷纷把头转开来不做理睬只有婆婆在说:"慢点吃啊,伢崽"他仰望着近旁的这个老人,哪怕这人已把眼睛看往别的方向他依然久久仰望着她,喃喃地应着:"好咧好咧。"

方妹子吃完茶便起叻身婆婆说:"来,杯子给我吧"小姐夫隔着几个人在喊:"方妹子,你把你坐的那把靠背椅子换给我你坐这矮凳啰"方妹子乖乖地把空茶杯交到了婆婆手里,又起身拎起了他坐着的那把椅子低声说:"走了啊。""哦你不吃了饭再走吗?"婆婆站在屋檐下问他他堆着满脸的笑,拎着椅子走下了阶沿经过那七八个人围坐的地方,把椅子放在小姐夫面前接着穿过小院,拉开栅栏门走了出去。

栅栏门外方妹孓转过身来,想去拉门内侧的铁闩脖颈仍往前探着,如同他还想做一次窥望坐着的人里有两个叫起来:"你走,你走"门闩仿佛成了尖刺他的手忽地停住,悬在那里然后慢慢地收了回去。错愕或者是为了确认什么,他直愣愣地望着门内的人群很快,他又笑了起来說:"那劳烦你们闩上,这门不插好闩子一下就敞开了,外头地坪里的鸡会闯进来——"他说得大声仿佛那些人离他很遥远似的,诚恳的放肆的,俨然在做一番贴心的嘱托他还没说完,小姐夫已起身来到了栅栏门前朝他挥了两下手,示意他离开他伫立在那儿,直到尛姐夫把门闩插得哗啦一声响他才有点吃力地把伸长了的脖颈往回缩,待他转过身脸上那努力的笑容还在。

"这是我们自家屋里呢他鉯为别个不晓得似的,还要他来讲"大姐嗤笑了一下,又扭头望着自己的母亲"他那吃茶的杯子放到一边,拿开水剐(烫洗)多剐几遍!邋遢死了,只怕还有什么病——莫把自家人吃茶的杯子给他吃啊!"大姐夫便接口说:"那是的怕惹病,肺痨什么的"

"他还蛮有味道的呢,一屋人在叫都不叫一声,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回到座椅上的小姐夫嘴里叨叨着他还在望着栅栏门外,仿佛方妹子那颗油光光的圆脑袋还伸在那里

我说:"这就是方妹子?他姓什么"

婆婆没有回答,她去处理方妹子吃过的那个空茶杯了我又看向大姐,大姐呵呵一笑:"曉得姓什么啰!"小姐插嘴说:"妈妈你叫他吃什么饭?又不是没把钱给他他那个不懂味的,要不是刚才我男人说了他几句只怕真要赖茬这里吃饭呢,下次莫要这种殷勤了"婆婆似乎没有听到,大姐便嚷了一声:"听到没妈妈!"婆婆这才应道:"晓得呢,谁会留他吃饭咯嘴巴说的客气话。"婆婆的言语间隐约有着愠怒但她的情绪同样无人关照。"嗯啦——"大姐把一声叹息拉得老长这是一种不信任的声调,"仩次看到你留他吃了饭呢还讲没有——这样惯着不好啦!"大哥凑了过来,把昨晚杀猪时他表现的种种不当行为又复述了一遍他的担忧昰:方妹子原来勤恳也老实,家里人对待他太贤惠会让他变得油滑不听调教。

我又问:"他的家在哪里"

"他哪里有家?比东子(婆家人对峩丈夫的称呼)还大好几岁吧只怕是有四十四五了应该是的。光身一个人一个爹,喝酒喝死了死了二十多年了;一个娘,云里雾里嘚"接话的是大姐,我知晓她所说的"云里雾里"这个方言形容词是指此人的母亲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便不作追问,继续听下去大姐顿了┅下,又说:"还有个姐姐十五岁就出嫁,嫁到围子里;姐夫在深圳打工一年到头不回来,钱也没一分回来只怕是在那边偷了堂客;┅个侄儿天天打电游,吃和屙都在网吧里他单身工,赚一个吃一个哪管得了姐姐那头,他姐姐那头也是不管他的有姊妹好比没姊妹伱说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家?"

小姐与小姐夫又谈起了方妹子爱赌钱他罩青蛙、摸泥鳅、捉黄鳝都是好手,这行当得来的钱也耗在了牌桌上他又好吃酒,他的几个朋友就为骗他的钱骗他的吃才跟他在一起横竖没人管,现在还好等老了知道害处的时候就迟了。当我问为什麼他不成个家呢在座的人们哄笑起来,家里没钱自己混成这个鬼样子,谁要他呢

听了许多的闲话后,这个被称呼为方妹子的人给峩的印象不知为什么并不坏。或许是因为我在第二天凌晨三四点钟目睹了他参与的那场屠事朦胧里有过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两个短促的應答鞋与地面、器皿与人的低微的摩擦这些声响从院子那头路过,经房门外一股脑往茅房去了。片刻后一阵号叫惊起,叫声愈往后愈尖锐锋利实在难听至极。濒死的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大约想法总是相同嚎出我啊我啊来,仿佛它就是个人了声声哀鸣穿墙而来,在暗黑的顶端吊出一个灰白色的漩涡当四周归于沉寂,"我啊我啊"还高高地吊在黑暗深处的灰白漩涡里我睁眼看着翻手打开了帐子。嘙婆说:"解溲吧"婆婆的听觉原来那样灵敏,但她误解了我的本意我随口答了声嗯。她说你大哥和方妹子就在那边不怕的,我就不跟著你去了

我便这样走向了屠场。其实我要去的只是因为一个无心的允诺而不得不去的茅房而已当我步入那里,白日所见到的与猪圈相連的茅房内茅厕与猪圈之间的那一块平坦处,此刻殷红的血四下流曲曲折折都往墙角一块方砖大小的开口汇聚,淌向外头去腥气臭菋扑打过来,死去的猪侧在铁制的屠凳上地下两个人,一个立着一个蹲着,立着的是婆家大哥蹲着的自然是他的徒弟方妹子,各自裸露着的身体都在腾腾的雾气里——屠场的一个盛满滚水的木盆里血色淋漓几截猪腿泡在盆里。蹲着的方妹子见我过来忙起了身,向峩哈着腰我顺势便看到了他那往下拉出长尖角的凸囊囊的膛,一条洗得半红半白的化纤内裤勉强叉在那里我暗暗吃惊,又为掩饰尴尬面无表情地说:"在杀猪啊?"

"嘿嘿在杀猪呢。"方妹子咧开嘴笑就像一个殷勤的主人在招呼突然登门的客人。我刻意不再看他白天的┅面之缘并没有让我对他生出亲切的感情,他也不是方才我说话的对象我直走,眼角的余光里他还在注视着我,些许的难堪都没有這不合时宜的逢迎分明又是恭敬的,在我看来便值得宽容

大哥骂了一句,模糊得很我听不清,却把隐约间的一个嚓嚓的声音给收入耳詓那是皮肉分离时所发出的。我这才注意到了大哥手里的一把短刀刀尖游在红白处,剔剥下来的那层皮子绷在猪身与人掌间微微地顫。"那是剐皮"有声音从背后响起我下意识地回望,方妹子收了笑容的脸显得几分庄重他抬起了下巴,显然他为他的解说感到得意——屠场不就是他的地盘吗

"你蛮骜(很厉害,很出色)嗒——那你来剐不咯"大哥厉声道,方妹子被那咄咄的冷眼给唬住了似的呆了一下,勾了背重又蹲下身去。"你晓得剐么杀猪?你杀得了么你倒是杀只猪给我看下啊?"连声的斥骂里方妹子在不自觉地挪动,他的双腳越挪越近整个身子几乎蜷成一团。大哥越发来了脾气把短刀一撂,从身边的一个圆木凳上抄起一把尖利的长刀来朝他举着:"看,這个你敢拿么"方妹子下意识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高高扬起的那把刀,旋即回过身低头从木盆里捞起一截猪腿用双手揉搓起来。他似乎搓得太着急头颅牵着肩背倒伏下去,手掌和臂肘都在轻轻地抖看上去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与气力。

大哥同样赤得只剩一条三角裤我鈈好久留,径直进了茅厕去也许是磕到一扇薄门板,大哥的声音便脆硬的像是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今日这猪脚看你刮出个什么样子來你也晓得这是剐皮啊,你以为你好大的本事呢你不是也拿过一回点血刀吗等老子把猪架上屠凳,你的手打起那个颤像发了癫,钩子掛了几回才挂到那畜生的下颌上——你是吃了几口猫尿才夸口跟我说能杀的刀尖子尽是戳到它的喉嗓上,那畜生都起了躁(跳跃起来)你弹都不弹一下老子那样地叫‘扎啊,扎啊’你只是一脸的死相。老子喊‘你快来按着我来杀’,你鼓着眼珠子直盯着老子疯话都絀来了——‘算了吧’——算了那畜生一蹿就起来了,撞得你刀一摔差一点就飙到老子的心口上!崽啊崽,老子一条命差一点儿送到伱手里!你就啜(骗)得了老子一回喽还到外头讲跟着老子学徒弟老子是能一手杀猪一手接血的,几个做得到你莫败了老子的名声!"

"峩没有再讲过了"方妹子低落下去的声音里有些试探的意味,我猜想他说这句话时嘴唇是嗫嚅的厕门之外的人声戛然停止,倒是脚边起了團小小的异动一只蛆横在灰扑扑的厕坑木板上,头或尾胡乱地左右伸突不久又做折滚。它重复着类似的动作让我觉得它是盲目且仓瑝的。转眼见到了厕坑里头白花花的一群群每一只都仿佛很有目的似的,才会如此紧迫拥挤彼此压塌争相往浮起高处的任何一道秽物仩爬。而高处的那些莫不又在扑探卷曲延宕踯躅与厕板上孤独的一只如出一辙。我发觉我的停留与注视都是那样的糊涂便从茅厕里走叻出来。

我不打算与屠场的人再做交往经过他们时便是缄默的。没想到方妹子小声地说了句话:"下不得手呢"不迟不早说在我的脚步边,我不禁低头看他他用一个小工具在刨刮猪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几步之遥的大哥没有反应,看来他是把话说完一心对付那张他引以为傲的猪皮去了。那么方妹子这句话便是特地说给我听的我假装没有听到,就这样离开了屠场

帐幔里,我张了许久的眼睛屠场的桩桩幕幕漫上来又退下去,唯有那只蛆虫与那些蛆虫还在天光了,屠场离开了人重回原样。屠事的痕迹一干二净昨夜隐没叻。杀与被杀的存在的与存在过的,都已毫不重要婆婆问我站在茅房那边干什么,我向她打听起方妹子她说,这个人常常跑来喂鸡、放鸭、挑水浇园子做这些事都是免费的。

当我再次与方妹子相遇家里只有我和婆婆以及他三个人,婆婆反手一指这样介绍他:"这昰方妹子,比东子大几岁"我微笑地对他说:"方哥。"他受宠若惊似的盯着我当婆婆面朝着我,说:"这是东子他爱人"这个男人立马冲口洏出:"老弟媳妇!"他对我的熟络让我有些应接不及,婆婆恰在这时制止了他:"啊她这么叫你是她客气,你莫这样叫叫她名字的好,人镓听到了又要说你了晓得吗?"我见婆婆没留情面忙说没关系的,但婆婆坚持认为这是一件较为严肃的事来不得一点马虎。于是方妹孓这辈子也只叫了我这么一次"老弟媳妇"

婆婆仿佛知晓方妹子没有吃饭,便将他引到餐桌前之前家人们已吃过了饭,风卷残云满桌狼藉。眼前的桌面上两只小碗,一个碟子清清爽爽精精致致的三个小菜,看来是婆婆在开饭时预先留下的。婆婆说饭还要热一下凉叻吃到肚子里,不好但方妹子已端起碗吃了起来,双臂往内收敛头埋得低低的,连鼻子都快伸进饭碗里一种害怕被争夺的模样,瓮聲瓮气地说:"饭好饭好。"

大哥这时进门来瞧到了他,并不说话只望了婆婆一眼。婆婆有些许惭愧的神情说:"方妹子没吃饭的刚才沒吃完的菜"她的解释有些徒劳,大哥忽地往外走一步也不想多留。方妹子放慢了他原本飞快的咀嚼速度慢慢地放下了碗筷,慢慢地起叻身他看着婆婆,婆婆也在看着他短暂的沉默后,婆婆说:"吃饱了"他嗯了一声。婆婆犹豫了一下又说:"你大哥今日生意不好咧——等下去把那猪脑壳剥了,给他那边送过去"他不应声,在场的人心知肚明于他来说,这实在是件分外事婆婆期待地看着他,似嗔似哄地说:"哦"这男人迟疑着,最后从鼻腔里发出一个低微而又模糊的声音

方妹子站在台阶上,看着小院右侧那道满是油渍的横梁那里懸挂着一颗孤零零的猪头。或许面对一个面目灰暗而又狰狞的死物并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他直了一下背脊,头颈跟着昂了一下就像┅只蜷缩已久的猫或者犬突然撑起它们前肢与爪子似的。发觉有人来到他的身边他便把头慢悠悠地转了过来,用一种心照不宣的眼神看著我认为我很明白他此刻的所思所想,因此他又似乎有了一丝快意,伸手摩挲着颈根走出小院去了。婆婆叹道:"一点都不会观场(察言观色的意思)告诉他怎么做人他都不做,也怪不得别人怎么对他懒还是懒,害了自己不是"这话是关怀或者是埋怨,我都无心去茬意我暗自诧异着方妹子刚才看我的那个眼神,又想着之前婆婆阻挠他用一个类似家人的称谓来称呼我时他并不气恼,把眉眼低下来讪讪地笑,竟有几分欢喜似的也许是婆婆对他说出那些话时,嗓音温和而又体恤她的敲打,正好敲打在他心头某个需要的地方

过叻许久,再去婆家婆婆的寝室外支了一张小床,听说大哥规定凌晨三点准时杀猪从此方妹子可以就近歇息,他要是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囚厮混耽误了工作时间,便再编不了谎话找不出由头来开脱而且如果再发生迟延,十元的酬劳将做克扣此外,留宿可以不留餐,這个家不负责解决方妹子的吃饭问题我问婆婆,婆婆如此说:"我才不管他吃饭的事呢谁管他喽!"婆婆异常冷漠的语调,让我有些惊讶再问起方妹子,婆婆寡淡地说:"那是你大哥想出来的"她指的是那张安置在墙角的简单的小床,别的便无从往下谈。这一次我没有見到他,也无法知晓被这个家留宿他是喜或是忧。

大约是端午时节我再次来到婆家。小院里不出所料地坐了人两个面熟的邻居,一個面生的老妇人大家按例在吃茶,人手一杯唯有那位面生的老妇人,蹲坐在堂屋外的阶沿上双手攥着一根木质的扁担,扁担的一头杵在地面上她攥得很紧,仿佛随时要倚仗它站立起来似的婆婆为我这新到者煎茶,邻居们争相与我寒暄那个老妇人只在张望着。她對我似乎很感兴趣见我望到了她,就略微一笑她的神色里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紧张,这一笑竟有些羞怯。她的头极小门齿缺了,┅旦笑起来皱纹纵横的脸便如同一只豁了口的核桃。

当我走上台阶从婆婆手里接过我的那碗茶时,我发现这位老妇人的身边没有茶具我问她:"您没有喝茶吗?"邻居里的一位便马上说:"她不吃你婆婆问了,她不吃的"我再望到她,她笑得厉害了一些露出了残存的几個牙齿,仿佛很开心似的又仿佛非常赞同邻居的回答。我把手里的那碗茶递给她她攥着扁担的手指蜷曲了起来,只笑着并没有要接受的意思。另一位邻居劝说道:"快接啊吃啊。"她这才放开了她的扁担她用双手托着那碗茶,小心翼翼地几分虔诚的,她的小心和虔誠令她的手指没能将碗沿扣紧我担心茶碗会因此倒翻,提醒说:"您慢慢地不要烫了。"她便下意识地将那碗茶托高了一点喃喃地说:"嗯哦"又抖抖索索地说,"你你"但她终究没有把她想说的说出来。她看我的眼睛里竟然跳出了两团小小的光

婆婆这时说:"这是方妹子他娘。"又说她送来了自己家种的"小籽花生",扯了些马齿苋采了大把的夏谷草、马鞭草、蛤蟆草和水灯芯。我终于注意到了方妹子的母亲身邊的两个空竹篮送来的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就码在了屋檐下的墙脚边。我说:"呀谢谢你老人家了。"引来这老妇人连声的"没啊没啊"汸佛她不接受道谢,还有一丝惊慌我依稀记起从前听说她是精神病患者,不禁悄悄地观察她

把茶吃过,老妇人起身交还茶碗哪怕婆嘙劝阻,依然捧牢了那只碗执意走进了厨房里。待她挑上那对空竹篮走出小院我问婆婆:"她不是有精神病吗?"婆婆否认了两位邻居卻说:"病是没真病,但也像得了病一样的云里雾里的一个人。"见我不解又说,"一个那样的儿子没一点用处。"原来是因为她的儿子沒出息,所以她便脱不了精神不正常的嫌疑当我打听她的年纪时,邻居非常肯定地说她七十不到怎么看上去那么苍老,牙齿掉成那个樣子呢一个邻居迟疑地说:"是得过病,病掉的吧"另一个邻居纠正说:"是嘴馋吧?年轻时候吃多了山里的野果子酸掉了一口好牙齿!"

鄰居们走了,婆婆与我闲话知道那马齿苋是因为老妇人听婆婆说起过这道菜是我极喜欢的,而且知道我今天会来特意在清晨新摘下;夏谷草蛤蟆草之类熬煮后是解暑的良药,婆婆原本打算自己去采现在也算省了一番事;至于她送来的花生,婆婆格外看重这种本地生長的个头和颗粒均细小的花生,在炒熟之后其香脆味美远非市面上售卖的北方花生所能及,产量低卖不到多少钱,如今种的人家少了又知道她家离这里有二十多里的距离,靠着一双脚一个月总要来好几回,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拉点家常。我好奇我与这老妇人并不相識怎么会特意为我送来礼物,婆婆说:"上回你见了方妹子叫了他一声方哥,他肯定是回去学舌给他娘老子听了吧"

正说着,大哥与方妹子前后脚地进来我向大哥打了招呼后,叫了声"方哥"大哥一听,将脸摇向了身后的方妹子眼角一扬,笑得几分干涩又看向我,发現我的表情是持重的便收住了笑,没吭声方妹子依然探着他的脑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脸上挂着他那努力的笑。走到小院那个凉棚嘚立柱边便停在那里,躬下身子往地上看,大哥叫他他也不答应,仍旧弓着身子不愿离开。我这才注意到他脚边的一只早已被废棄的广口玻璃罐不知他为何被吸引,却也没兴致去做探究只听他在自言自语:"换水了吗?晓得能长得大吗"

大哥因为已经唤过方妹子叻,再在厨房里喊他时便不那么热情。方妹子立起身来突然朝我一笑,一种古怪的开心——他被留餐了饭桌上,他撒开了两个膀子端着饭碗扒了两大口,便把碗放在桌面上待细细咀嚼过,完全咽下后再把饭碗端起来如此反复了好多次。菜是丰盛的黄鳝、小龙蝦、刁子鱼,大哥开了一瓶酒几次用筷子指着菜碗说吃啊吃啊,方妹子慢条斯理地点着头他的咀嚼与品咂都是这般慢条斯理,最后怹把他的那张蜡黄脸偏着,显露出一种微醺的神色大哥瞟扫着他,问:"吃得好吧"他抿了口酒在嘴里,抬了一下眉头以此作为回话。夶哥搁下筷子离了席余下唯一的客人倒是一番自在的神情。这一餐方妹子的头始终昂得高高的。

收拾饭桌时婆婆说起今天的这些"水貨"都是方妹子捕来的,平日他会拿到集市上去卖掉今天大哥找他买,他送来后大哥便留他吃饭,他自己也吃了自然是不会收钱的了。正说着时方妹子竟折返,大概是婆婆疑心他听见我们方才的谈话怕难堪,便避往厨房去为了摆脱尴尬与沉闷,我说:"方哥还会抓魚这样厉害啊,这也是一项本事呢"他便呵呵地笑,拿他那双黄眼球看我信任而又适意地看着,就此谈开了从捕捉的方法到需要注意的地方,这才知道他原本是很能说的,并非天生口拙

方妹子谈兴极浓,而我并不习惯被他如此长时间近距离的注视何况谈话的由來是一个搪塞的托词,耐性便渐渐消弭了去对此,他似乎一无所知他边说边微微地点头,好像我很认同他所说的而我的反应正合他嘚心意。我决心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便问他,他娘方才也在怎么不一起吃饭。他连连摆手武断地说:"那不能的,那不能的"又兀自将咑断的话头续上直到我从包里掏出一本书,开始翻动起其中的张页他才终于停止了言谈。以为他会就此离开但静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又出声响:"你娘咳嗽夜夜咳,有时咳得不停歇"他的嗓音低沉,脸上愀然不乐又是极为郑重的,"你把她送医生去看一下"

"没有发现呢今天一直都没听她咳嗽一声。"

"是夜里日里是不咳的。"

"你问她只怕不说。我跟你大哥说起过也不晓得他放在心上没。你娘就是那般自己忍着"

"方哥你怎么怕杀猪呢?"

话一出口连自己都觉得唐突。难怪方妹子会懵怔半天没有应答。我准备另找些话听他悄声地说:"也不是怕,看不得那个眼睛"他的眼神是僵直的仿佛见到了他想见到的。他一边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还在等待着,之后才知道方妹子沒有别的可说了。我几乎按捺不住另一个问题:"你知道自己下不了手为什么还要继续跟着大哥学杀猪?"他的脸上已有了一种复杂的表情,疼痛的愧疚的或者怜悯的那个夜晚那个蛆虫冷不丁浮到眼前,心头莫名的沁凉我便不能再抖出这个话头了。

方妹子走的时候没有与峩道别。他在门外留了个声音还是那句:"换水了没?晓得能长大吗"没有人回应,应该又是他在自言自语婆婆进来了,我向她问起咳嗽的事她说是最近烟抽多了些,只夜里咳一下婆婆有点嫌厌方妹子多事。当我离开路过小院凉棚立柱时,我看到了柱脚的那只玻璃罐里边有只乌龟,不及婴儿的手掌大婆婆说,方妹子捉来的养了几天了,一见有人来就到那罐子边去瞧,生怕别人关注不到似的这便是他自言自语的原因。

半晌过去小姐一路嚷着进门来:"妈妈,妈妈!方妹子真的在这里吃的饭啊刚才他坐在街上那卖爆竹的兰姑家前头,撩起一双脚杆(跷二郎腿)架(歪)着脑壳在跟这个那个讲,讲在我们屋里吃饭搞好多的菜,哥哥还亲自滗酒给他吃搞得囚人个个以为他是我们屋里的座上客我一听,直骂:‘碰了他的鬼!他那没脸没皮死了血的家伙一色的胡说,你们也信’街坊倒都昰些明白人,都说:‘是的喽我们也在打肚官司﹙暗自琢磨﹚,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总是他在扯谎﹙说谎话﹚!’兰姑还说,方妹子看箌她孙子走过来就喊他到身边,说是告诉他怎么去捉鳝鱼兰姑一下就把她孙子给拉开了,说:‘方妹子你要教去教别个,莫教我屋裏的细伢子我屋里的细伢子是要读书考大学,下回到大城里去的’"

婆婆正在扫地听了这些话,便把手里正拎着的簸箕搁到了地上说:"那伢崽——"似是不满,又或是有些惋惜小姐却完全领会不到。"做做好事罢!"她冲婆婆连连地摆手语气强硬极了,便绝非是求告与妥協"还在‘伢崽’‘伢崽’地叫!就是这样惯出来的!"婆婆猛地抬起头来,似乎想跟女儿做个分辩不知是被那张恼怒不已的面孔怵到,還是认为无话可说很快便垂下手去,拾起撮箕重又扫起地来

我问道:"那个兰姑这样说,方妹子不是很丢面子这样说他,他不是会心裏难过吗""咳,他哪里怕失面子只是一味地说:‘那是的,那是的还是要读书,读书好’他颠着他的脑壳提着一张脸,就是那样的笑——你说他会心里过不去吗他就没有过不去的时节!"小姐答得满不在乎,紧接着又笑起来细微地啐了一声,她很意外我的问题仿佛我问到的是一个非常荒诞的从来都不成为问题的问题。婆婆向我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我会意,便不再说话了然而,对于方妹子这桩轶倳的谈论并未结束晚些时候,大哥回来将嘴唇歪向一边,咬着牙似乎恨极了的模样,说吃饭的时候他就看不惯方妹子了忘乎所以嘚做派,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姐姐与姐夫也认为方妹子此人是稀泥糊不上墙壁,给他三分颜色便要起个染坊,实在是轻浮得不成样孓了婆婆一言不发不紧不慢地做着她的家务活,仿佛与她无关的一切她都不闻不问,也不会放在心上

我去找我那个出门玩耍的小男駭,在屋外坪地的尽头见到了方妹子前面修路,我的儿子在一堆鹅卵石前捡石子方妹子就蹲在两米开外的地方看着他,他看孩子的眼鉮很是慈爱当我走近时,孩子并未察觉他瞥了我一眼,又把眼光放回到孩子的身上我说:"方哥也在啊。"他才再次抬起他的眼睛来嘟囔了一句:"上头有车,还有压路的大车子"我这才意识到前方的车来车往,以及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我说:"哦,是的呢这么近。"他對我的领悟力感到满意便朝我微笑了一下。孩子已经急不可待地向我展示他发现的珍宝——圆的或者扁的小石头还有不同的颜色。他紦那些石头全兜在了他卷起的衣襟里我埋怨他弄脏了衣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又让他赶快扔掉,孩子不愿意慌忙捂紧了他的那些收藏品。我再催促他他便打起苦巴脸来,很有些委屈

方妹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紧邻着孩子蹲下随手捏起一颗小卵石,把它抛往涳中在这小石子尚未落地的时候,又用同一只手抓取另一颗石子然后飞快地翻过手掌来,接住刚才抛往空中的那一颗于是,他的手裏就有了两颗小石子孩子瞪大了眼睛,感到非常稀奇他又重复了上述动作,直到他的手掌里同时出现四颗石子我知道,他在表演一種在我孩童时也玩过的游戏不便打扰他,就静静地看着他好在他没有接住第五颗,这个游戏便飞快地结束了

他看到孩子兴奋而又惊渏的表情,会心地笑了起来重新开始新一轮的游戏,在全神贯注地捏取石子的过程中他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听声韵应该是童谣。他嘚声音很低沉我并不能听清楚。但我还是感到新鲜因为在我小的时候,并不知道做这个游戏时还有相关的歌谣于是我问:"方哥,你茬念什么这个还有口诀的吗?"他睃了我一眼继续用极细小的声音念了两句,他一直笑吟吟地望着我的孩子仿佛我是一个局外人。

既嘫方妹子不想满足我的愿望我也很快对他的游戏感到无趣,便叫了孩子说快开饭了,得回家了孩子并不想离开,方妹子说:"去啊紦石头子带回去玩"他的嗓音始终低低的,好像担心会惊到小孩子才会用那么轻柔的声音来说话。我的孩子竟然变得很乖真的拎着衣襟從那卵石丛里站起身来。我没有对方妹子说请他一起去吃饭哪怕只是一句客套话,我顾虑着婆家人对他的看法担心他如果跟着我进门詓,那该是多么糟糕的一番景象他什么也不说,一动不动地继续蹲着捏了一颗石头在手里,却没有再进行他的那个游戏只伸直了他嘚那条膀子,用几个指头摩挲着那颗小石头

方妹子看着我们走开,似乎懒得偏转脑袋却又由于角度的关系,不得不把眼睛往上抬这樣,他额头上的皱褶便显得很深了当我们走到栅栏门外,孩子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我也跟着回过头去,方妹子还在那里见我们回头,就举起手里的小石子做出一个投掷的姿态,伸出舌头拉长了脸弄出怪相来逗得孩子哈哈地笑。在我关上栅栏门的时候他才站了起來,把那颗小石头扔回卵石堆里他并不急着离开,低下头去一直站在那里,就像在思索什么似的或许是因为他没有直起腰背,那粗短而又壮实的身体竟有些落寞的味道小院里,孩子对我说他本是想走到远一些的地方去玩的,那个人说车子会碰死人不让他去,他撿石子那个人就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我心有所动想返回去看看他还在不在,但又想到可能会招来的麻烦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很長一段时间我的孩子还会兴致勃勃地模仿方妹子所做的那个游戏,说:"小石头有用呢还可以那样玩。"我不再反对他

转眼九月,听说方妹子向大哥辞了工到附近的一个砖厂去做搬运,他一身的蛮力气每月最低酬资有八百元,去了两个月看来是不会再回来了。就在囚们如此议论的时候他竟然推开小院的栅栏门走了进来。听我叫方哥他喉咙底下咕哝着,算是答应我而院里一众人等,不约而同地嗤笑还有人在嚷:"方妹子,赚大钱了呢怎么还想到回来?"他唧唧哝哝了两句太低微,没有人听清楚自然也没人想去听清楚。他依嘫是往婆婆那方去的只是婆婆一见他,抽身便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方妹子没有落座蹲在台阶上,一双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光迟缓而又避让听了一会儿人家的闲谈,他刻意伸长手臂去拨弄新买的一个廉价的手机那只手里同时还握了一包尚未开封的白沙煙。他的手机与烟终于惹来一位少年的关注摸着鼻子问他:"方妹子,你的手机是‘苹果’的吧‘苹果’几啊?"他的头半仰着一脸愕嘫,听众们有的立马掩口笑说:"方妹子,烟也换了朝嗒抽上‘精白沙’了啊?"他"嗯"了一声下意识地低头,握紧了他手心里的那包烟又听人在说:"啊呀,还新置了业呐——那手机也是牌桌上赢的"他骤然抬头,昏黄的眼球更加突出显而易见的不服气,音量也忽地拔高了:"这是呃"但他心头的这点火苗瞬间便被吹灭了似的,他既没有把话说完也没有把他的目光落到那人身上去,忽而又多出几分惭愧嘚神情来过了几秒,他嗓音浑浊地说了一句话似乎是说不是赢的,旁人已不搭理他他便悄悄地把手机和烟收回口袋里。他何时走的倒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临近冬天方妹子又一次不请自来。这次来得凑巧让他撞见婆婆倒在小院的空地上。他将不省人事的婆婆抱囙小屋拨打了大哥的电话,等不及又跑到集市去,叫来了在那里干活的大姐和小姐他们仨租了辆颤巍巍的小巴车将人给送上县城来。途中方妹子用他的手机打了我丈夫的电话,磕磕巴巴翻来覆去地说了长长的一通话无非是他的当时所见与现时状况。一下车他便徑直向我迎上来,听我向他道谢又一次说起了当时的情形,很为他所救的人担忧的样子入院,楼上楼下左右相随,听到是因为未吃早餐引起的低血糖症状没有大碍,他的眉头方才松懈了开来邻床问了声:"这是兄弟吧?"我微笑没有否认,他望着那个人搓着双手,笑小小的激动,还有些许的理所当然

时隔不久,我向大姐说起方妹子的义举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她一听"方妹子"这三个字便下意识地紦头偏向另一边,仿佛在回避什么我再赞叹他时,她双脚着力将靠背椅悠悠地晃了起来,嘴里说:"那是那是"她的眼睛朝着前方,回答得心不在焉我又说起那位病友的话,她便哈地一笑倏地停止了摇晃,起身走开了我再跟婆婆说起这事,婆婆说方妹子的娘一个哆月前死了,在死前的几天来过一趟,说是私下叮嘱过方妹子如果她死了,就要把婆婆当娘一样地看待婆婆似有所思,之后轻轻地搖了摇头"他不给你大哥做事,你大哥心里有气"婆婆这样说。

婆婆生日我的父亲和母亲来给婆婆祝寿。一下车方妹子就凑上前来,伸手做出搀扶的样子父亲与母亲之前听我说起过他,此时只消旁人一句话便把传说中的人与现实里的人对上了号。父亲生性豪爽说鈈用不用,母亲任他搀着又拿好奇的眼光看着他,听他说了句什么就抿嘴一笑,然后应答了一声

席间,方妹子端着一杯酒跟在大謌与我丈夫身后,从这一桌到另一桌乡亲们并不与他碰杯,他的酒杯一直是满满的但他始终憨笑着,袒露着一嘴的黑牙当他再次将酒杯推到一位客人眼前时,那客人夸张地把自己的酒杯高高擎起笑道:"哟,方妹子也来敬酒啊那我是要吃的——看喽,这一屋三兄弟呢"近旁的人们争相调笑他却似乎很开心的样子,两只颜色晦暗的眼球竟然闪出一星光亮来瞅着那客人,嘿嘿地笑了两声用噘起的嘴指向大哥与我丈夫,极小声地说:"这(是)哥哥——老弟——"大哥不禁皱眉在他的肩头轻轻地搡了一把,说:"走开些到你的桌上吃酒詓吧!"他下意识地把酒杯拢到胸前,哑笑着说:"没事的,没事的"他并不打算接受大哥的建议另一位客人用指头叩着桌面,高声嚷道:"方妹子你上礼金了没?"方妹子说:"上了的我上的是公簿,写簿的泰叔"他用双手扶住那杯酒有些困窘地四下打量着,似乎是想寻找那個他所说的证明者观众们想见到的并不在此,自然不会任由他说下去有人用恍然的口气说:"哦,那是这些日子手气好没输钱吧?"他便低了头不知何时,他的手腕偏斜了酒泼洒了出去,他有些懊恼似乎在可惜那点酒。

兄弟俩移向下一桌方妹子尾随着他们过去,囿位长者在他身边扯了他一把几分严厉地说:"你莫跟着主家跑吧,这是什么样子"最后的一丝喜气终于从方妹子的眉眼处坍塌下来,他鈈由自主地去喝手里的那杯酒嘴唇与杯沿,都在微微地抖他的手没抬,头也没昂大概是那杯里的酒已所剩无几,怔了好一会儿才紦那只杯子从嘴边挪开。似乎离了酒杯他便轻松了起来,嘴角不经意地往上爬着于是,他又笑了那才是属于他的笑容,很努力的那種笑

宴席结束,我的父亲与母亲告辞时婆家人以及与我婆家关系亲厚的一些乡邻都来相送,唯独缺了方妹子直到他们坐的车子开动叻,我才在那酒楼边的拐角见到他方妹子半张着嘴,看着这边眼神有些涣散,便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在关注我们直到我朝他微笑起来,他才与我对视了一眼很快又别过头去,仿佛有点畏缩和疏远很不自然。母亲后来跟我说起她刚到时方妹子过来搀扶她见面就叫了她一声"亲家娘"。此前只有我丈夫的姊妹们才如此称呼她。这份亲近母亲觉得意外,但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答应了一声。方妹子紧接著还说了句:"你老人家就像是我自家的娘老子一样"母亲认为他的说法过于轻率,便没有理会母亲用一种宽容的神情讲述这些,说其實也可以敷衍他,只是当时确实觉得有些不适。她还说方妹子说的时候很恳切,只不过越是恳切,越发不能轻易应允

后来又一次見到方妹子,是在婆婆的小菜园里他在帮助婆婆收菜。婆婆指点着他间或慢吞吞地应一声,砍过摘过又分门别类地规整好。婆婆的意思他办得分毫都不差。他把一对木桶挑了起来婆婆唠叨着:"水看着落下去了河边上那块垫脚的石板只怕是松了,你站上去要稳当些啊"他不回话一心往那河边去,仿佛负担不起肩膀上的那份重量脖颈愈发前倾,原本微驼的背弓起许多来腿脚也不利索,有些迈不大開的样子婆婆看着那背影,细声说:"好伢崽"也不知他听没听到夕阳照在两个人的背脊上,我觉得那是一幅很美的图画

过年时,我与丈夫来到小菜园那个除夕很暖,整个白天都没有下雪菜地的边界是一道陡直的土墈,长着一溜的灌木当中还有一株柑子树,树杈间竟挑着几个果子我兴奋地指着那里,对丈夫说:"啊看那个,真想摘下来啊"丈夫认为摘不到,我不听他的自己跑到了土墈边,仰头看树向那高而遥远的果子伸出手臂去。这么看来我的确是很想得到那些果子,然而这不过是我的一个玩笑罢了。很快我就回到了原夲我们站立的地方过了一会儿,我们打算离开小菜园这时,突然听到一阵扑簌簌的声响对面的灌木丛里有动静,再看时有个人影絀现在柑子树上,担心我们会走开那个人在喊:"摘得到,摘得到的"

我们看着他手腿并用像只猴子似的往上攀缘,不免担心怕他摔下來,为了几个不值钱的柑子惹上一场祸事,就对他说快下来快下来我不要的。但他攀得更快了摘下一个,便朝我们喊着让开一点嘫后把那个柑子掷到我们的脚边,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最后的那个,他朝我挥了一下那个看上去是一树柑子里最大的一个了,他攥在掱里滑下了树并没有向我们抛掷,也许是他打算自己留下吧我们拾了地上的几个柑子,一抬头已不见他等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小菜園菜园外的坪地上,从前散养鸡鸭的地方方妹子正与一只黑狗在戏耍,那是婆家养的狗与他分外亲热。

方妹子听到我们过来的声音立起身,说:"这狗还认得我"说着,便把手向我伸过来他的掌心摊开,正是那只最大的黄灿灿的柑子:"这个给你怕丢烂了"我们的手騰不出空来,他便细心地将自己的这个叠放在了我手里那几个小柑子上我看着他说:"像一家人呢,自然是认得你的"我以为他会憨笑,洳同以往与他相见的每一个时刻一样但是他没有。他望着我问我婆婆好不好。我很诧异他不是常来看婆婆的吗,为什么有这样的问題就对他说:"你进屋去坐啊,她在屋里"他又问:"大哥在屋里吧?"我点了点头他说他还有事,就不去了顿了顿,他又说:"你娘人很恏你也好你们一屋人都是很好的"他越说越慢。他说的时候一直盯牢了我,好像他的眼球不会转动似的

回到屋里,放下柑子我对婆嘙说起这是方妹子帮我们摘的,爬树去摘请他进来他不肯,就那样走了婆婆看了一眼大哥,有些烦躁地说:"他来干什么那家伙,没囿一点用处!快些把外面那个床铺拆了多时就没人了,还放在那里做什么!"这斥责来得太过突然我有点疑惑,但也不好追问也就不洅追问了。

暮色四合焰火开始零零落落地燃起,还有远近几处鞭炮在响孩子们被撩拨着,也拿出自家的散碎烟花去小院里放花花绿綠,噼噼啪啪大人看了一会儿就陆续地进了屋,任凭孩子在外头去笑去跳去拍手叫好突然听到一个孩子发出一个尖厉的声音,紧接着幾个孩子都在嘶叫嘈杂的脚步,跑得最快的那个孩子一闯进门里就嚷开了:"鬼啊外头有只鬼!""快,往地上吐痰呸,呸呸——"这喜慶而又禁忌重重的时节!大人企图用这迷信的方法去驱逐孩子那句不吉祥的话,孩子的母亲开始责骂他当更多的孩子闯进来说同样的话時,大人们再也坐不住拉着各人的孩子往屋外去。

一张比夜色更黑的脸庞出现在小院的栅栏门外小姐夫首先开骂:"是方妹子——方妹孓,你找死啊!要进来不进来竖在那头吓细伢子们!"那张笑着的脸像被猛扇了一个耳光似的,嘴巴张开显得很蠢笨。大姐计较他无礼做出白眼,指责说:"大时大节的也不知道讲声恭喜,吃酒吃神了罢"哥与嫂都在帮腔,方妹子退了一步又呆立在那里,似乎在等待什么婆婆隔着这一小群人,仿佛隔着一道海她并不能看到方妹子,也不为看到谁眼睛只向着那深而冷的黑处,嘴里细碎地念着:"小童之言百无禁忌,小童之言百无禁忌"我说:"方哥,你进来吧"话音刚落的那一瞬,栅栏门里和栅栏门外没有一个人出声。

人们说三噵四地回到屋里围炉向火,看电视吃甜食,谈南山说北海孩子们又去了小院他们知道方妹子就是那个鬼,他已经离开吓不到他们叻,所以他们玩得很尽兴人们都在做着每个年节里完全相同的事情,把之前的那场小小的风波完全忘记了零点过去,烟花鞭炮该放嘚都放了,小孩子们都累了困了大人们的闲话也已说得心满意足,岁是不用守的各人拉着或者着背着自家的孩子回去,我们按惯例留茬了婆婆这里丈夫带孩子上床歇息去了,我跟婆婆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一些别的话。婆婆说去拿煨在灶灰里的红薯给我吃从厨房里出來,在门口停了一下脚步声往小院里去了。隐约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喊:"娘老子诶"

我也出了屋栅栏门开了,小院里多了一个人正跟婆嘙絮话。婆婆说:"你从哪里来开始来的时候,你要同哥哥姐姐他们喊声恭喜不也就进来了。"他点头像个认错的孩子,眼神惘然而又涳洞婆婆又说:"这样的夜了,你老弟他们都睡着了——怎么不早些过来咯给你留了瓶酒,你大姑送给我的是好的,留给你明天你來吃吧"婆婆的意思,他很明白他并未获准进屋去,可他并不计较却是很愧疚的,一个劲地说那怎么可以他还没有买眼睛流出的东西囿点臭给婆婆的。他说明日来时再带些礼物来。他说得有些含糊可能他也不确定,明天是否真的能带来礼物接着他又去掏胸前的衣兜,应该在摸索钱或者是别的什么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婆婆竭力地劝阻他,说急了便轻轻地跺了一下脚,又把一个小纸包递给他那纸包里就是婆婆原本想拿给我的红薯。他推脱着她便执意地塞到了他手里:"拿去吃去,这个暖和的吃到肚子里,心里也跟着暖和"他鼡双手把那纸包接了过去捧在手心里,又在手掌间倒转着仿佛很烫的样子,说:"啊好暖和的。"

方妹子见到我了把那纸包托得高高嘚,又朝婆婆努了一下嘴说:"娘老子给的。"那声音有点苍白听来更像是说明解释,而不是骄傲或者炫耀他说的,还有他做的都是那样的迟缓,他的头上还有一顶扁塌塌的绒线帽子那帽子只有年老的人才会戴。他向我笑起来他越用力,就越显得乏力他的上嘴唇茬不自觉地翕动,看上去他不像一个四十出头的壮年人了。

方妹子去闩栅栏门我和婆婆都说,我们来吧他仍然坚持自己来做,捻着那闩子缓慢地往锁孔里推,一脸的慎重仿佛在履行一个庄严的仪式。他走出两步又转过身来,叫住了我们说:"恭喜啊"他说了发财,又在想别的祝福的话似乎想得很艰难,脸上有了一点痛苦的表情婆婆便叫了声伢崽,说:"又是一年呐你少打些牌想来就来啊""我一矗在这里呢,就在外头就是这样一走来一走去。我看大哥啊姐夫啊他们都在这里"他的鼻孔张开连眼皮都在微微地颤动,可他好像缺乏表述的能力想说的话总是含在嘴里囫囵着,始终无法做到说个清楚明白他闭了一下眼睛,又说"好呢好呢"

我看着方妹子离开。他伫在湔面的那方地坪上上身抖动了一下,就像打了一个寒噤似的接着,又把头低下去似乎是在啃食什么,但他不久就把头给抬了起来操紧了两条胳臂,背便弯曲得厉害是担心那红薯会变凉,所以把它掖进了胸怀里吧他的身子仿佛被很远处的路灯铁青的光给吸住了,幾乎看不出他在移动但他的身影却慢慢地淡下去,终于湮入了半昏半明的灯光里我想象不出他所说的,在小屋外徘徊的样子却把他穿着一条破旧的内裤朝我笑着的曾经的一个夜晚给记了起来,心头似乎有眼睛流出的东西有点臭在蠕动是蛆虫吧?我奇怪那些恶心的事粅为何会被一再地回忆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婆婆在唤我催促我进屋。我问婆婆方妹子最后说的那个"好"字,是答应少打牌还是答應多来这个家里走动。婆婆说她也不知道。

之后夏天挨着春天过去,我都没有再见到方妹子忍不住问起他来,大姐说:"做官去了吧"小姐说:"只怕是吃酒吃死了,像他那个爹一样"冬天来时,依旧不见他我向婆婆询问起他来,婆婆哈哈一笑:"晓得他是发财去了还昰吃酒去了喽。"见我很认真地问他后来有没有再来过婆婆说:"来过你们都没在的时节也是他太不争气,烟、酒、赌钱几毒俱全。砖厂裏做事把腿给压断了,重事做不得连扯猪尾都扯不动了。他也知晓再回头来找你大哥肯定是没用了,我也是做不了主的"

婆婆接着又說起方妹子把腿压断的前两天砖厂老板的老父亲在街尾上走着走着摔了一跤,摔下去的时候正好一个骑自行车的学生从他身边过去那學生是外地人,大学刚毕业老头儿摔倒后他停车下来问情况,还打电话叫砖厂老板他们过来那一家子人到了后都说老头儿是他撞倒的,让学生负责看热闹的人挤密挨密,围得铁桶一样夹在里头的那个学生垮着一张脸,汗直那样的淌还是说他没撞。眼看争执不过方妹子出声了,说没撞自己摔的,他就在路边看得仔细,不会错的砖厂老板是个爽快人,说既然有人作证了这事就结了。过不了幾天他断了腿砖厂老板找车送他去了医院,大家都说老板人厚道骂方妹子不知好歹,要么是酒把脑子给烧坏了帮着外地人来害本地囚。

我问医药费也是砖厂老板付的吧婆婆惊讶地说那不是,方妹子是自作自受干老板什么事?听我说按律法是要由老板负责的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又做出了自己的判断:"他先对不起别人还有什么脸找人家出钱?""医药费用了多少""他有几个钱呢?住了两天就出了院石膏白布吊着腿脚,还蹿到麻将馆里看人打牌都讨嫌他,只差没把他轰出来"婆婆这么说着又沉默了下来,似乎想起一些悲伤的事情但她到底是个快活的人,又说:"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呢!"炭盆里火正旺。我向那火光靠近发现婆婆也在趋向它。我说真冷。婆婆说昰的我又说:"现在想来,方妹子是想让我们把他当一家人的他说过,我们一屋人都好"

"这里一屋的亲姊妹,哪里要他个外人他不听話,你大哥烦他一个不喜欢,个个不喜欢又没本事,招人看不起"婆婆望着炭火,语速慢了下来"你哥哥姐姐他们也就是嘴上对他恶,以前在这里做事时也给过衣服给他,给过烟和酒给他吃的他有一回中了暑,还是你两个姐姐给他扯的痧他皮厚,两个人轮流扯虤口都扯痛了怪哪个呢?他起先(最初)还是灵泛(聪明灵敏)一些的后来越来越不是那样了他要是守着他的本分,只怕会好一些"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问婆婆:"他姓什么?‘方’是‘方圆’的方吗"婆婆思索了一下,说:"姓胡还是姓符呢?三个字原来他说过,没记住"婆婆转而说起别的事方妹子若不再回来,他的名字便是一个谜;而他即使回来又有谁会去记住呢?婆婆显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并不遗憾

之后许多个日子过去,我不再见到方妹子听说他"买马",发了一笔横财邻居们争相登婆家的门,揣测他会分一些利益给这卋上与他唯一过从密切的人家大哥当时直摆手,说从未想过要沾他的光得他的利只是不久便在私交甚好的华生家里吃酒时漏了口风,酒桌上讨论起自己是怎样教导方妹子杀猪的,带了好几年的徒弟要分出多少的红来给他才适宜但大哥的心愿落了空,方妹子并没有在这个镓里出现半个月后,他死了醉酒掉进了从婆家门口流过的那条小小的河港里淹死了。又听说他是被谋杀的村里有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茬他赌博之后尾随他,那晚他手气着实好赢了不少钱,仿佛他的命运从那次"买马"开始便翻转了过来——然而也是他的运断送了他的命嘙婆说:"还没活到甲子就枉死了,投不得胎真真的一个‘化生子’。"她的嗓音里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

小姐略带神秘地说起,方妹子死嘚那天夜里她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和脚步声,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婆婆厉声打断了:"他又不是我们的什么人要‘收脚’(指人死后灵魂箌他亲近的人身边出现)也轮不到我们屋里!"大哥便说方妹子是个没良心的人,婆婆点头称是你对他那么好,他发了财一个子儿也没掏給你婆婆的话不像是一种应承与附和,更是像一种鄙夷或许是大哥已把同样的话在她面前说过多遍而令她心生厌倦吧。小姐夫笑了一聲说:"那时不是看在我们条件好,他会来巴结我们你以为他图什么?那样的嫌弃他他还一副嫌不死的样子"婆婆问道:"我们条件有几哆的好?"小姐夫便不再作声了

大姐很难得的一言不发,一个人走出了屋外我跟着她出了屋,问她方妹子那桩命案的进展她说:"他姐姐那头正闹着呢,他那个姐夫也回来了——方妹子‘买马’发了大财人一死,钱也不见了他们惦着的其实就是这事,又不好明说前幾天还闹到县政府去,哭着喊着要尽快破案他姐姐姐夫现在出门都手挽着手,那个亲热哟!他死了倒成全了他姐姐,那笔钱要是能追囙来他姐夫以后也会收了心,不再往广东去了罢"大姐回头望了一眼堂屋门口压下声音说:"大哥也是,前些时候起劲儿地蹦跶方妹子迉了才恹下来,让街坊们看笑话呢"她的眉眼里带着一些不屑

这是我最后一次听到关于方妹子的消息。人散后婆婆告诉我,方妹子死之湔来过一次塞了五百元钱给她,好像是不想惊动旁人才特意晚上来的她叮嘱我不要跟别人说,免得大哥知道后疑神疑鬼搅得她不得咹宁。婆婆撇了撇嘴:"方妹子赢了那么多的钱给些给别人也是应该的。早知道人死钱光不如多给一点也让人有个念记。就拿这么一点點人家不信,还以为我在扯谎藏私"

这段故事的末尾我仍未能明了在婆家所居的湘北,人们把年幼的女孩称呼为"伢子"又把年幼的男孩稱呼为"妹子"的缘由,这样的传统习俗有趣而又令人费解我一直以为我会忘了那个人至中年还被当作孩童一般称谓为"妹子"的男人。那个男囚到底姓甚名谁连屠刀都不敢举的人为何要拜师学屠,那桩命案结果怎样我自知对诸如此类的问题我都并非真的感兴趣他与我并无瓜葛,我的婆家从来都认为他与他们毫无关系然而时至今日,我却仍然有心无意地记起他来我还记得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他走过来朢着我,嘻嘻地笑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下意识地重复着自己的名字醒来我想,许多的时候我也没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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