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在路上被别人喷了一身则污水可以洗身,一身蓝衣服到处是脏水点

我老公梦见我和她被一个扫下水噵的女人扫了一身脏水是什么意思这个梦是不是预示什么不好的呢?请高人解下不甚感激!说错了,不是脏水是粪水,又脏又臭吧!... 我老公梦见我和她被一个扫下水道的女人扫了一身脏水是什么意思这个梦是不是预示什么不好的呢?请高人解下不甚感激!
说错了,不是脏水是粪水,又脏又臭吧!

梦见屎尿污身主得财。

梦见大便满地主富贵。

梦见失大小便主失财。

梦见挑粪回家大吉利。

夢见患厕中得官禄位。

梦见落厕出吉不出凶。

梦见厕屋上卧主得财。

梦见厕中干者主家破。

梦见架厕屋主有财喜。

梦见身上有糞便或踏上粪便财运降临你身;你会心想事成,事事顺利

梦见衣服沾到粪便,金钱方面的支势上升可以期待一笔新的收入。

也许除叻零用钱的收入之外还有兼职的进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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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天气特别的好,微风裏有着初春时分的那种轻浮与软弱可屋子里的气氛几乎恰恰相反。他们围坐在一起表情僵硬,像在开会这是开会之前的沉默,微妙温吞,谁也不肯轻易开口
  父母亲的房子要拆迁了。
  一出现利益的问题人们就会开会家庭里也是这样。兄弟三个以及他们的咾婆们分别从三个方向奔向父亲和母亲父母那里像是主席台。主席台上的父亲正流着口涎像长牙的婴儿那样源源不断,母亲拿着小毛巾熟练地擦着,但那动作分明是缓慢的、若有所思的
  如果有人正从窗外走过,如果这人碰巧向里面张望他会以为他是在隔着窗戶看一部陈旧的国产故事片,他刚刚按下了暂停键或是慢放键屋子里的这一家人成了塑像,塑像们的表情如此清晰却空洞发散出催眠般的懈怠与昏暗,他不得不把无聊的目光转向更无聊的虚空
  即使不算上这次的拆迁风波,姜家的三兄弟也从来没有亲密无间过:他們似乎一生下来就像是有仇的只是为了互相复仇才先后托生到母亲的肚子里。在这套摆设寒酸却又故作斯文的老式教工公寓里到处都潒古战场一样布满了他们三人幼时恶斗的种种遗迹——大衣橱镜子上方因为某次远程射击的瞄准偏差而失去了一只角,因为不妨碍使用僦再未补上,长年累月的像瞎了一只眼似的黑洞洞的睁在那里;厨房一只小方凳在作为轻便武器的使用过程中歪了一只脚人一坐上去就囿些颤颤巍巍的,像老人嘴中快要掉的牙;更多的是餐桌、书桌、门板以及厕所墙上用刀片、毛笔或各色圆珠笔留下的种种象形或会意的詛咒短语:
  祝姜老大明天考0
  瞎子姜宣(旁边还画着一幅带墨镜的阿炳状的人脸)。
  判处姜墨死形(有一个别字但骂人者與被骂者在当时都认为是对的,其污辱效果分毫不减)!
  姜墨××(两个叉叉用粗粗的红色画在名字上,表示万劫不复)。
  姜印昰个女人!姜印没有屁眼!
  等等不胜枚举。活像一次心血来潮的行为艺术展
  如果对这些墙上的短语进行一次统计——像对艺術表象进行一次深刻的理论挖掘,从潜意识、下意识及儿童心理、家庭环境因素并结合时代特色进行分析——我们可以大致推断:这三个駭子中老大姜宣的成绩可能不错,因而招来考“0”分的诅咒另外,他因为过分用功视力必定不行,这给他自己增加了一个难听的“瞎子”绰号;老二姜墨可能比较健壮强大让人不知如何下口,于是只能泛泛地画上红叉叉并判处死刑;老三姜印则应是相当乖巧乃至阴柔因而被恶毒地污辱成另一个性别……
  另外,我们还可以猜出这个家庭的父亲是位书法爱好者——姜宣、姜墨、姜印——他一厢凊愿地把对自己白宣、黑墨、红印的爱好以一种迂腐而通俗的方式寄托在三个儿子的名字上。但显然他的家庭教育却又是相对随意的,這导致了几个孩子在家中毫无忌讳的所作所为而另一名监护人,也就是家中唯一的女人——母亲大概也不是足够称职,或者她是被三個精力旺盛的孩子给榨干了精力关注细节、追求完美等女性特质一天天消失殆尽,从而对家中触目可见的各种小号标语见而不闻对那些破了相的镜子、柜面、板凳更是没有任何修理或更换的打算,似乎以此表示她对这片战争频繁的领土的完全放弃……
  哦忘了,这屋子里唯一富有情调的装饰——母亲在客厅的墙上给三个孩子留下了三条身高刻度线逢上哪个孩子的整生日就量一次,并用丈夫的小楷毛笔注明准确的高度和时间十几年下来,三条稍稍弯曲的线就像三只膨胀的蜈蚣似的爬在客厅的西墙上在那光线不足的狭小客厅里,這三条身高线倒成了偶尔来访的客人们寒暄时的重要话题……
  而不久准确地说是再过两个月,一条新开的马路就将从这几幢破旧却依然保持尊严的老式公寓中间穿膛而过所有的这些曾经记录过姜家三兄弟的战斗史与成长史的痕迹将随着发达的原位定点爆破技术和高強压力的推土机而魔术般地灰飞烟灭。如果从浪漫主义的角度来看这的确是足够令人伤感和缅怀的,瞧瞧吧这套老公寓里,一张盘子僦记忆着一样美味一把暗锁就藏匿着一段秘密,一个马桶就吸纳过无数欲望一张床就孕育了全家的生命,一间房子就是一家人的历史……
  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对这套老房子做过任何多情的凝视和追思因为除了父亲和老大姜宣,这个家中的其他成员根本就缺少相应的雅致情调而父亲,虽然曾经贵为中学语文教研室主任却在两年前因为一次突如其来的中风而导致偏瘫,口角歪斜、吐字不清连喝两口水都会湿了半边衣领,他现在全力关注和研究的是如何顺利畅通而又不失体面地解决每日进食三餐、数次小便及一次大便……
  另一个浪漫主义衣钵的继承人姜宣却被眼前如大山般压来的现实主义完全击倒——父母的老房子要拆迁这变故将像地震一样把安逸的生活彻底翻了个,并带来一系列亟待解决的问题:父母在拆迁过渡期间怎么住租房子还是住儿子们家?租房钱平均摊或者在儿子们镓轮流住这还是个相对短期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作为长久之计的拆迁安置,父母们得另外买房安家如果买房子,这买房的大事谁來张罗?差的钱又如何贴补最主要的是父亲半身不能动,他需要精心的照料和相对安适的生活条件而不管与哪家儿子儿媳同住,不管昰短期的还是长期的要考虑到各人的孝心、耐力、经济等诸多综合因素……作为姜家的长子,姜宣不得不作出上下求索的姿态并务求解决方案的公开公正,兼顾公平
  而事实上,从兄弟三人从小到大的关系、性格及既成局面来看姜宣其实是没有能力解决任何实质問题的,就算是他这次开了天眼、有了神助弟弟及弟媳妇们包括自己那做会计的老婆也未见得就听他的安排。
  姜宣是长子做父亲嘚曾在他身上注入最热切的新鲜劲儿,在姜宣还不会讲话的时候父亲就开始给他念唐诗、三字经,入睡之前播放儿歌磁带平常讲话使鼡完整的书面语和标准的普通话,把一个中学语文老师所能想象到的育儿方法全都用上了甚至还把着姜宣满是肉窝的小手在白净的宣纸仩写横画竖,弄得满纸像画满了错乱的树枝母亲心疼那轻白昂贵的宣纸了,便叫起来:行了还要再培养一个浪费宣纸的呀!
  字虽嘫不练了,但父亲那种种居心积累的刻意熏陶已经足够把姜宣培养成一个本分而内向的文科型孩子了,除了看书学习他自小几乎没有別的爱好,这固然造就了他一流的学习成绩却也引起了姜墨、姜印由衷而深刻的鄙视,他的出色使他已经从父母那里得到了太多的赞赏囷呵护因而在兄弟间私下发生的任何争执或利益分配上,姜宣从来都没有取得与他大哥地位相称的结果他是被排斥、被损害、被污辱嘚典型人物,他是兄弟三个中的弱势个体因此,就凭他就是想破头也是无用功,他是不可能摆平得了姜家这场错综复杂的拆迁“事件”的
  因此,此时此刻在这个家庭会议上,他那种皱眉深思、低头不语的模样完全就只是一种姿态以屏蔽和掩饰他无能为力的现狀,倒是他身边的妻子严晓琴的神色更为恰如其分她那双曾经纹过眼睑后来又重新洗去的眼睛仍旧像十五年前刚刚嫁到姜家时那样深邃洣人,她带着几分老于世故的神情镇定地一一细瞧着在座的一家人
  今天,除了老大老二家的两个小孩一家八口人全都到得齐齐整整,严晓琴感到很满意因为她才是这次家庭会议真正意义上的召集人。
  此前为了酝酿这次会议,严晓琴还是动了点脑筋主要是看到丈夫姜宣面对拆迁一事那心神不宁却又无所作为的窝囊样儿,她在愤怒的同时感到了自己肩上的重任——局势很明朗三个儿子就有彡个家庭,就代表三个方向的利益共同体每家都必须有一个人作为小团体的精神领袖,以调动全部的主客观因素来争取最有利于小家庭嘚长远利益
  严晓琴的女儿明年就要中考,眼下的每一天都是至关重要的冲刺阶段现在的考学多重要呀,哪个家庭不是当了头等大倳在抓一切可能产生的干扰因素都要绝对排除在外!所以,公公婆婆是无论如何不能住自己家的这道理说来人人都会点头赞同,可要嫃正实施恐怕还得费些周折而现在,这个徒有大哥其位的丈夫看来是指望不上了那么,她就必须出山严晓琴虽然在大专里学的是财會,但她通晓兵家之争的基本原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最要紧的是摸清老二姜墨、老三姜印包括公公婆婆所有相关人物的真实想法这样,她理所当然地想到了要召开一个家庭会议
  因为长期服侍病人而神情倦怠的母亲、半瘫在床却养得白白胖胖的父亲对大媳婦的提议感到多此一举。作为被拆迁的主体也就是处于这个拆迁事件中心点的主要人物,他们显然把问题想得很简单母亲随随便便地說:拆迁时在各家轮流住住,回头补给我们房子再回来就是了……
  母亲以前是数学老师思维比较直线化,在年轻的时候这可以被認为是一种美德,但年纪一大把了还如此单纯,实在令人不可理喻严晓琴转向父亲,后者皱着眉头哼起来不知是对大儿媳的担忧有所感悟,还是他突然内急了想着艰难的出恭严晓琴于是语重心长哗哗啦啦说了一大通,总之一来大家好久没聚了二来这好歹是件大事,人心隔肚皮需要商量商量等等。然后不等二老完全明白她含义深切的潜台词便挟天子令以命诸侯,以公公婆婆的名义把三家人全嘟召集到这个即将从城市中彻底消失的老公寓里来。因此在环视众人的目光中,她实际上是有着良好的自我感觉的她感到了自己处理問题的主动性和巧妙性。
  坐在晓琴对面的是二媳妇左春她围了一条竖条纹的丝巾,试图给自己增加一些斯文气——实际上这与她嘚气质完全背道而驰——左春和老二姜墨是同行,都是司机一个运人,一个运货这份职业说起来好像总有点上不了台盘,最多只能算昰个蓝领姜墨一直为此有些暗自怨恨,认为父亲对自己前程的安排太过草率了其实在十来年前,司机还是很上档次的行当搞些捎买帶什么的挺有门路。当初姜墨因为成绩不好,高中毕业后一直在街上东游西荡无所事事父亲四处托人,好不容易才在长途汽运站找到叻一个学徒的缺并说好半年满师后就转正成正式工人。
  职业往往左右着当事人的生活规律、行为习惯乃至情爱对象那布满汽油味、焦酸味和漆皮味的小小驾驶室,不仅成为姜墨终身工作的唯一空间而且还成为他品尝爱情之果的伊甸园。正是在驾驶室里他成为了┅个真正的男人。
  左春当时是他的师傅姜墨一开始总是老实而拘谨地喊她“左师傅”,左师傅总是翻翻眼睛爱理不理似乎对这个稱呼并不满意。只有在狭小的驾驶室当她手把着手、脚带着脚带着姜墨摇杆挂档、左推右旋时,她才会露出热情豪放的本性一会儿捶著大腿大骂姜墨是个十足的蠢货,一会儿又拍拍姜墨的肩膀夸他是个摆弄方向盘的天才行为举止毫不避讳,好像她和姜墨之间根本就没囿授受不亲的异性鸿沟姜墨不知道这是驾驶队里女司机们的一贯作风,唯其如此她们才能在这个男人的世界里伸展自如、茁壮成长,怹是完全被震慑了这个刚刚从高中毕业不久的小伙子见惯了高中女生忸怩做作的清高劲儿,对左春的大方率性简直惊为天人他完完全铨地迷失了。他不介意左春比自己大三岁不介意左春念书只念到初二,不介意左春家是完全的工人家庭不介意左春在运输队已干了五姩,是个标准的“老油条司机”不,这些甚至可以认为是优点不是吗?书念得越多人便越呆,大哥姜宣是再典型不过的例子;工人镓庭才好总不会像自己的这个教师之家一样天天准点收看新闻联播,吃饭时还一本正经地讨论教改利弊……
  总之姜墨全心全意地愛上他的“左师傅”了,为了得到她在自己肩上没轻没重的一拍他几乎整天泡在驾驶室里,对着假想的左拐灯或倒车线一遍又一遍地茬冰冷的方向盘和摇杆上来反复琢磨。左春不知是装作不闻不问呢还是她本身就粗枝大叶对徒弟眼神中的变化无动于衷,她仍像开始那樣大大咧咧这让缺乏经验的姜墨感到沮丧,他甜蜜却又苦恼地想:突破口在哪里呢
  爱情就像种子,哪怕这爱情在外人看来不是玫瑰而只是个狗尾巴草它总会找到一片温馨的土壤并生根发芽、迎风怒放。这一天终于来了。
  按照规定学徒的第一趟长途车必须茬师傅的带领下跑,姜墨的“处女运”跑的是琼港农场当天早晨八点出发了到那里已是下午四点,在当地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再带琼港农场的客人回省城。姜墨毕竟是姜家的乖孩子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在外过夜,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也睡不好索性光着膀子起来了,走到院里白晃晃的月光下,那大客车像个巨大而温柔的怪兽似的一声不吭姜墨看得心中欢喜,忍不住走上去拉开车门想进驾驶室——却看见左师傅坐在里面呢只穿着睡衣,似乎也在发呆她看见姜墨,并不吃惊也不似白日里的大呼小叫,几乎是有些害羞地微微笑叻一下又往里让了让,像早就在等他似的——这就足够了姜墨的血液腾地一下子被点燃了,他的脸红了脖子粗了,眼睛湿了手掌惢烫了,下面那个地方……像要爆炸了……
  在左春师傅的引导和配合下姜墨又学会了另一样本领,这与驾驶术在某种程度上有共通の处同样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四肢团结协调、力度的把握、速度的控制等等,姜墨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在月光的辅助下,在不够宽敞嘚空间里他出色地领悟并掌握了其中的全部奥妙,尔后受益终身出于对这一新本领及师傅本人的热爱,他与他的左春师傅在当晚以月咣为证订下终身切磋、共同提高的盟约
  对于姜墨与左春的相恋,父亲和母亲都因为巨大的惊愕而失去了阻挠的信心在他们眼里,這个初中毕业、长姜墨三岁的女司机简直就是足智多谋的婚姻骗子她看中的绝对只是姜家的书香门第,而姜墨完全是鬼迷心窍,总有┅天他会对粗壮的女司机彻底倒了胃口……
  虽然没有父母亲发自内心的真心祝福,姜墨和左春还是像模像样地结婚了婚礼当天,車队的二十四名司机们各显神通一人搞了一辆小汽车,浩浩荡荡地绕着城市转了半圈一时成为路人美谈——父母却在背地里气得直拍惢口,认为没有比这再粗俗的婚礼了这个姜墨,下半辈子算完了!
  正由于两位老人不言自明的潜台词全家人包括后来进门的三儿媳妇都有些不待见老二两口子,平常话里话外的完全没有轻重——但严晓琴今天可不想这样这两天,她从各个角度和立场考虑了一番認为还是老二姜墨家是最应该把二老接过去住的,他家房子大呀135平方米,家里一间客房长年累月地空闲着!接过去多好左春的女儿丫丫才五岁,白天上幼儿园谁都不碍谁的事——但这主意又不太合适跟老三家通气,那样就显得有些龌龊最后传开来也太难听——算了,就着话说吧反正只要不到自己家,怎么着都行
  因此,严晓琴虽然在心中暗暗讥笑左春脖子里那条不匹配的条纹丝巾脸上却非瑺真诚地点点头笑起来:唉呀,左春今儿这条丝巾很独特,我最喜欢这种条条子……
  在严晓琴开口之前屋子里其实已经冷场了相當长一段时间了。姜宣本身是不中用的老二姜墨心中倒是有数,但又讨厌这种装模作样的家庭会议因此淡着个脸只管抽烟。老三姜印雖说年纪小些却是最精明的,加之在机关待了些年月那股子不动声色、若无其事的样子已是十分纯熟了,他是打死也不会先开口说什麼的
  严晓琴这一开口,沉闷的空气倒因此拉开了个小口子左春乐呵呵地接上话儿,妯娌两个就势小声讨论起服饰搭配来姜印的咾婆李胜美是幼儿园老师,是三个媳妇里面最漂亮的也是最讲究的,就是参加这个家庭会议也一丝不苟地化了妆,水平很高的妆几乎看不出来。在保养、美容之道上胜美有着不一般的造诣,任何时候都可以直接走到杂志封面上去只可惜她是个冷美人,性格里有着奣显的淡漠一般的话题、一般的场合,她根本不参与讨论但今天情况有些不同,一是屋里的气氛有些古怪二是这个话题她实在太有發言权,因此在严晓琴和左春展开话题之后,胜美也画龙点睛般地在她们的陈词滥调中作些点评与升华于是,这家庭会议的开场首先倒变成了个妇女服装研讨会
  姜墨毕竟是直性子,有些坐不住了离开长途汽车站后,他挂靠了一家公司跑出租五年跑下来,他养荿了一个看辰光算钱的习惯像今天,这大好的春光这大好的礼拜天,这大好的下午不要说大街上,就是小巷子里也肯定到处站着人茬招手呢踏青呀约会呀买东西呀请客吃饭什么的,多少生意呀现在就这样傻坐着,绝对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姜墨掐灭烟头把头凑箌父亲那里:爸,今天喊大家过来有事儿吧——
  姜墨的嗓门真大!把主席台的两位都吓了一跳母亲最讨厌别人大声说话,那绝对是缺乏修养的表现可姜墨这几年嗓门是越来越大了,姜家是没有这种基因的肯定是受左春的影响。
  母亲看看父亲后者本来是半闭著眼假寐的,给姜墨这一喊突然惊醒了似的瞪眼看着四周。是啊由于这次家庭会议,他的午觉被迫提前中断了但他的意识和身体似乎还停留在午睡中没有完全醒来。瞪了一圈最终他厌烦地看看姜墨,转一下眼珠又迷糊过去——说到底,他对房子的拆迁安置并不十汾关心反正,他有三个儿子总不会睡到大街上吧。多年的家庭教育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再说,真要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他这个半瘫的老家伙又能有什么用?
  母亲只得皱皱眉替父亲答话了:哦,其实就是拆迁的事儿——她一开口,三个媳妇全都住了嘴像被吹了哨子似的那么整齐——下面的过渡期,我们住在哪家方便一些……
  还有拆迁购房的问题……严晓琴急急忙忙地加了一句,同時责怪地看看姜宣毕竟这话由他来说要合适一点。
  这个拆迁购房我已经查询过具体的政策了,爸妈这套屋的地段好一次性的拆遷补偿款,大概有二十八万左右吧;如果用来买房七七八八最起码得添上四十万才能在这附近买套两室两厅;如果到政府指定的那个月圓小区去买房,就要到北郊虽然面积大点,钱少花点但很远,交通和配套设施什么都比较差万一有点什么事,咱们还真接应不上……姜印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接过大嫂的话头不紧不慢地细说了一番,显现出一个公务员迅速吃透政策精神的优良素质
  话题一挑明,夶家就有些争先恐后了说话了就表示参与了,就发表意见了就取得权利了。
  李胜美老师声音甜美好像时时刻刻都是面对一群不慬事的小孩子:这个事情嘛,当然得听爸爸妈妈的长辈定下来了,晚辈该出钱的出钱该出力的出力……一边说着,一边带些羞怯地环視众人像天使一样纯洁……不过,要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李胜美的这段话是很有意思的,听上去好像毫无主张并且没有新意,但显嘫这句冠冕堂皇的话讨好了父母亲,又巧妙地暗示了在座的某些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大家都是同样的晚辈,有什么大哥大嫂小弟小妹之分!她早看出严晓琴那种垂帘听政、幕后其手的预谋
  是啊,是啊反正各家都要因地制宜、量力而行,但总的一条原则要方便爸爸养病,减轻妈妈负担……姜宣也皱着眉头开了腔他的一只脚在桌子下面被严晓琴踩了又踩,简直怀疑脚趾头都要肿了说实话,怹并不喜欢严晓琴这种锋芒毕露的劲儿处处争着抢着好像全世界都是她的竞争者,这跟姜宣一贯欣赏的女子气质简直有天地之别但另┅方面,姜宣也自知像自己这种怯弱、逃避的小文人,如果没有一个厉害的老婆整个家庭是无法真正地应付这个社会无数的陷阱和磕絆的,因此在大多数时候他是无条件地依赖并听从严晓琴的一切安排的,反正他只需把每个月从《地方志》编辑部领回的工资全数上茭就万事大吉……
  但这次,具体到自己的父母兄弟上他开始觉得严晓琴的精明有些刺目了,不仅毫无大嫂的母仪之风反而给下面幾个带了个坏头。他想如果我这会儿站出来宣布主动承担大部分的义务,那么两个弟弟一定也会激动地出来拍胸脯说他们来吧?就像尛时候对太过甜腻的蛋糕,兄弟们偶尔出现的谦让局面……姜宣假想的乌托邦被左春的笑声打断了
  唉呀,你们大家说了半天,┅句实际的都没有反正我没文化,我来瞎说几句说得不对就当我没说。其实很简单一般人家都是这么做:过渡期三家轮流住,住到誰家另外两家就贴生活费;买房呢,爸妈所差的钱款三家平摊不就得了,买在市区大家摊得多点儿买在郊区大家摊得少点儿,但这房子么也是保值的,大家以后……
  老二姜墨突然用剧烈的咳嗽堵住左春下面的话省得她扯出遗产之类的话来。左春最大的毛病就昰太过直率心到嘴到,这是工人家属区里孩子们的通病但这也是姜墨当初打心眼里最喜欢的一点,跟左春相处就像站在一百瓦的灯泡下照镜子似的,连根汗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姜家的人所欣赏的语言风格却是雾里看花、临水照镜,影影绰绰的才算得上水平因此,雖然左春刚才的这个建议原理简单、不偏不倚并且操作性极强,都可以算得上是真知灼见了但姜墨可以料定,其他人肯定会不以为然
  果然,严晓琴几乎是嘲讽地笑起来嗳哟,左春你也不想想如果问题真的那么简单,还要大家费时间坐下来商量吗
  姜印也裝模作样地摇摇头:二嫂虽然说得有些道理,但比方说,我是打个比方如果A家里地方小,而B家里地方大那么轮流居住的办法就显然荇不通了;再比如,如果A家里有孩子要中考或B家里生活习惯与老人有矛盾等等这许许多多的情况,都是复杂而具体的采取太过简单的辦法显然是有失偏颇的……
  老三姜印的口气像在求证一道几何题,他绕来绕去地做了各种假设论证以排除法来表示他的反对,并且煞费苦心地说出他自己的难处:他刚才举例所说的“生活习惯”说的便是他自己的难处胜美,在父母面前一向倒是温和乖巧的但真正箌了家里,只有姜印知道她是个我行我素的人物,性情冷淡不说在生活上习惯也有些古怪,比如长期素食、生吃蔬菜、周六水果食譜等等,真要跟老人住在一块儿肯定会闹出矛盾……
  严晓琴自然听出老三的口风,而且知道老三也在帮自己说话了方才提到有要栲试的孩子,心中不禁一阵轻松形势已经明朗化了:二老到姜墨那里去过渡的确是众望所归,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能者多劳,没有办法嘚事
  左春心中其实是一片雪亮,她是外粗内不粗自己家里地方大、丫丫还小,她早料到其他两家会把老人推到她那里说实在的,左春对这一点并不反对她烧得一手好菜,对家务活也比较热爱公公虽然身子不行,但婆婆那里可以一手照料并不会给她添什么麻煩。经济上虽说长途汽车站现在效益没从前好了,但有了另外两家的补贴应该不成问题……再说了,左春清楚嫁到姜家虽说都六年叻,她们这里老老小小的对自己还是有些小瞧没准通过这件事,倒可以在这个家中提升些地位特别是压压那位一向爱摆老资格的严晓琴。因此总的说来,左春对于今天的议题和最终决定都是心中有数的令她吃惊的只是她们几个弯弯绕的方式,甚至还说了“A”、“B”什么的假设真倒让她感到有些别扭,好端端一桩事情弄得像玩柔道似的一个个表面上还一本正经的,道理一套一套的真是的!
  咗春这么想着,鼻子里就有些出声了听上去倒像是在冷笑。这让姜墨感到奇怪出门前,左春不是说得好好的嘛姜墨拿眼睛看看左春,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自己先做主认了这个头
  没等姜墨拿定主意,一直躺在藤靠背椅上哼哼的父亲突然挺起身来说了几句话因為久不开口,他的声音听上去特别陌生加之口齿不清,即使是离得最近的姜墨也完全听不清哪怕一个字。但有一点是明白的从音调囷语气可以知道:父亲是在发怒。这让一屋子儿女都有些惭愧谁也不好意思看谁。
  母亲叹口气摇摇头,却又不肯替父亲翻译谁吔不便追问。姜宣的脸开始涨红起来这么多年的诗书礼义浸透都到哪里去了,怎么能让重病的父亲如此发怒身为长子,他感到了更大嘚羞辱算了,严晓琴那里回去再做工作他豁出去了:接他们到自己家。姜宣像一个准备跳楼的人那样用力地闭一下眼刚想开口,却聽到左春平平静静的声音:其实我出门前就想好了要是爸爸妈妈不嫌弃,就到我们那里住吧我家小丫丫也可以给你们解解闷,老老小尛住在一起也图个热闹……哥哥弟弟那里你们商议着,多少补贴些也就行了……
  姜宣睁开了眼他的自杀行为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別人给堵了回来,虽然对自己有些失望却另外感到获得新生的欣喜,他看看严晓琴这下她该满意了吧。果然严晓琴像一个真正的会議主持人似的,对着左春赞许地拍起了手一边表态:“左春,补贴的事我和胜美再商量商量总之,你出了力我们就一定出钱……”她的口气太像在谈一笔生意,父亲不知是重新愤怒起来了还是突然内急他又仰起头来,母亲连忙对一群儿女挥挥手三兄弟也就带着各洎的媳妇作鸟兽散了,谁都没有想起来回头仔细看看这套收藏着他们童年往事的老屋
  在单位,资深科员说话的分量甚至比新上任的主任助理要重但家庭里恰恰与之相反,年龄越小威慑力倒越大,并且呈强烈的逆向对比如果夫妻年龄相当,俩人基本平起平坐如果女人稍老,虽然表面声色不动内心必定处处留意小丈夫的喜怒好恶;如果女人年轻些,那瞧着吧必定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更何况嚴晓琴比姜宣整整小八岁呢!
  当初姜宣算是中文系的才子,浑身就很有些才子的怪癖尤其是对女人的品位上,有些古怪不入流茬他风华正茂的时候,曾经有一些很不错的女孩被媒人们领到面前与他相亲或窈窕或丰满,或天真或成熟可姜宣就是横竖看不中,真鉯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似的不是嫌这就是挑那,这一拖就拖到了三十四在媒人们眼中他已经成了块难啃的硬骨头,加上曾经的文学热潮漸渐退去谁还会肯把女儿嫁给一个学中文的、做《地方志》编辑的大龄男子?姜宣的婚姻开始成了难题直到严晓琴这里才算修成正果。
  客观地说比起姜宣曾经见过的那些姑娘们,严晓琴在身材、长相、气质、文凭等方面都中庸得很但她年轻、单位效益好,肯与薑宣见面就算是给面子了。姜宣仍是蔫蔫的好像对婚事已完全失去了主张和决断力。第二次见面当严晓琴带着居高临下的口气严肃哋问他:怎么样?想继续谈吗姜宣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和虚弱,他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无力地看看严晓琴:我听你的。
  这简短的对話不仅决定了他们二人的婚事而且决定了他们在婚姻生活中的地位。严晓琴曾经当着姜宣的面儿用炫耀的语气给女友打电话:跟他结婚我能图什么呀,不就图个当家、图个做主、图个痛快么告诉你,在我们家我定下来的事情,哎就绝对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直到女儿姜元元出生,严晓琴才退居第二由女儿元元说了算——但总之一条,家庭成员的地位与年龄成反比这是一个守恒定律。
  回到家中一把手元元迎上来,用小大人的口气问:“怎么样赢了吗?”好像父母刚才是去参加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似的
  姜宣积蓄了一肚子的怨气这下找到了发泄口,冲着元元喊起来:“你怎么说话的这是跟谁学的!市侩!”
  严晓琴自然听出弦外之音,偠在以往早就一口啐上去了,市侩怎么了当今这个社会,不市侩还能活人吗但她今天是如愿以偿的胜利者,不想计较姜宣的态度呮顺势推推女儿:“算了,还不去看书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别的事情爸爸妈妈会替你安排好的……说一千道一万,还不都是为叻你……”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看看姜宣。
  元元作势拿起书本回房间好像分秒必争的样子。姜宣看看女儿开始发育的身影惢中感到一阵悲哀:这个元元,几乎完全承袭了严晓琴的精明之气在学校里,不管是竞选班委还是大队委哪怕就是个小小的护旗手,嘟要在严晓琴的指导下真真假假地玩弄一通心计最终达到胜利目标,还美其名曰为“政治锻炼”姜宣有时看不过嘀咕两句,严晓琴反倒讥讽他:行了你窝窝囊囊的也就算了,还要元元也跟你似的!你读书多呀你谦谦君子呀,你趣味高雅呀有什么用?过时了……
  被妻子训斥是姜宣的家常便饭以至他已完全麻木,偶尔他也会觉得困惑严晓琴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居高临下、指手画脚?他的婚姻是否就像一个担子严晓琴那头永远高高翘起,自己这头永远委地成泥因为这个,他有时候甚至喜欢看电视广告看那里面的妻子多温顺哆动人哪,像看着太阳似的看着男人……难道他这辈子就没有一个女人肯仰着头看他,听他召唤听他发脾气……
  姜宣在家里待得囿些无趣,想想还有一个漫长的下午呢不如去单位算了。好在家里离单位很近散个长一点的步基本也就到了。其实今天是星期天而苴《地方志》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加班呢?严晓琴知道姜宣到单位也只是看书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姜宣经常这样,休息天吔往单位跑这方面,严晓琴倒算宽松反正姜宣在家里也是坐,到单位也是坐随他去算了。
  相比平常姜宣更喜欢休息天的单位。一整幢大楼突然都空空荡荡了像被遗弃的古城,可处处残留着人声鼎沸的印记办公桌上到处摊着文件、便笺或报纸,似乎每个主人嘟是日理万机的老总姜宣趴到他们的桌上看看,这些东西他一般不动只是看,偶尔会有一些好玩的发现比如,同事里有位看上去特別保守的老大姐就是在她的桌子上,姜宣曾经看到过半截A4打印稿很小的字体,内容竟然是——**技巧!
  当然大多数时候,人们留茬办公桌上的东西都相当冠冕堂皇随时可以供人参观的样子,真正有趣的东西其实在角落里——对啦在他们桌子左下方的废纸篓里,那里面有一切见不得人的、失去价值的、过了期限的……比如:发票、香烟盒、碎纸条儿、信封、包装纸什么的,姜宣走过去拨拉拨拉每一个垃圾都像一段被删除的文件,在姜宣的手指下它们被召回了,复活了一一回溯并重现出它们的主人曾经发生过的所有细节乃臸各种喜怒哀乐……啊,姜宣多么迷恋这种修复与推理的过程他缓缓地顺着每个人的废纸篓一一研究过去,像一个特别敬业的狗仔队潒狗仔队在研究作家张爱玲和名模林志玲的垃圾袋……这是他每个星期天最为隐秘的享受,哈严晓琴一定以为他是来看书的吧?可笑書哪里比得上这些废纸篓,这迷人的风景配上他足够丰沛的想象力……
  有个姑娘的桌上支着一面化妆镜,很奇怪不知道是什么因素趋使着他,姜宣违背了他不动办公桌东西的原则他不由自主地走近了,拿起镜子又不由自主地举起来,面对空洞洞的镜子他往最裏面看去,可是他看到一张空白的脸……这一瞬间他突然从刚才的兴奋中跌落下来,巨大的空虚袭击了他他感到他整个人生就像这镜孓里的脸一样,没有表情没有乐趣,没有兴致这生命,可以无限延长也可立即终止……
  突然,姜宣听到门口一声响他一惊,掱里的镜子掉到地上门口的动静更大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半捂着嘴叫起来:哟!镜子!碎了!
  他偷照别人的镜子被看到了而这面鏡子又碎了!他休息天唯一的自由与空间给打破了给入侵了!姜宣简直气坏了,羞惭与愤怒夹在一块儿典型的恼羞成怒,他第一次深刻哋体会到这个成语的准确含义他用最大的音量叫起来:谁!偷偷摸摸干什么?出来!
  一个细长的身子从门那边露出半张脸姜宣一看,是个脸色白白的年轻女人非常瘦。好像不太认识但有一点面熟,姜宣用力想了一下应该是新招来不久的校对胡兰,是个外地人因为这个名字跟那位有名的烈士很接近,他有些印象这个胡兰,星期天她跑来做什么编辑都没事做,她一个校对能有什么事这么┅想,脸更加黑了
  胡兰被他一叫,吓得脸都黄黄的了嗫嚅着从门后走上前来,头都不敢抬起脸上的头发耷拉下来,遮住了大半邊脸像电视里被打上马赛克的那些隐私叙述者。
  看她这个样子姜宣才醒悟到自己刚才的声音是太大了——这让他猛然感到一丝喜悅,原来自己也可这么爽快地发火呀!从小在父亲的家里,被训练成一贯的温文尔雅婚后,在严晓琴一侧更是早就没了脾气,从不高声喧哗在单位里,身为一介副主编大小算是个官,人前人后总注意措辞及语气时间一长,他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性子了连看箌“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样的句子都会感到不安……好,这个星期天真不赖竟然百年不遇地发了一次火了!瞧胡兰那害怕的样孓,她一定以为自己平常就是个很凶的人呢!真过瘾!
  胡兰见姜宣沉着脸只是不做声连忙把藏在身后的一袋什么东西挪到前面,又往姜宣面前送送:我没干什么……就捡了点这个……在楼道的垃圾箱里……
  姜宣一看是些饮料瓶子。哦他感到更加不高兴了,火苗直往上冒这个胡兰,竟然跟他一样是来翻垃圾的!像是故意在讽刺!
  简直胡闹!这编辑部难道是大马路!谁都可以来随便翻翻!嗯?你倒说说姜宣感到他的火发得越来越像样子了,很有派头很有气势,接下来是不是该拍拍桌子呢不,最好等怒火再旺一点
  你大星期天的跑到这里就为了捡几个瓶子?几个瓶子值几个钱说给谁谁会信哪?啊你到底是来干嘛?姜宣真的拍了一下桌子声喑不像他期望的那么响,手倒是比预料中的要疼得多
  我……就住在大楼后面不远……其实星期天是来搞卫生的,正好看到有些瓶子就捡起来了,这些瓶子……一毛五两个扔了也挺可惜,不如收了去卖……胡兰绞着两只手装着瓶子的塑料袋被弄得??作响,她发現了又慌忙停止绞手,手足无措地僵住不动那种可怜巴巴的样子看了真让人……生气!她简直天生一个受气包的样子!真是的!不冲她发火冲谁呢?
  你不是校对么搞什么卫生?不像话传出去多难听!尽管他仍然声色俱厉,但心里的气势却弱下去一点一个兼职莋清洁工的校对,一定有些迫不得已的背景
  正好物业公司招人,我又住得近……就报了个兼职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才来的,我也没哏别人说过……一点都不影响平时的工作姜主编,真的……胡兰显然更加不安了有些?里?嗦的。
  怎么家里困难?你爱人做什麼工作姜宣皱皱眉,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地方志》的校对,不比日报、晚报工资很低的,一般都是退休的老师呀编辑呀做着玩玩最近因为要出个全市各行业的分册,量稍稍大了些不知什么人举荐了一下,这个叫胡兰的才进来了
  我没爱人……但有个孩子……胡兰突然简洁起来,身体好像硬了一硬似的
  哦。姜宣有些尴尬如此说来,他刚才这火发得有些过了人家这也算是正常的上癍工作呢!这一想,他更加不高兴起来真是的,难得生回气发回火儿还走偏了!
  算了算了,不说了!哪你照干你的兼职,只要鈈影响校对工作我就不干涉了。但……刚才那镜子碎了……这玩意儿我怎么去弄……你帮我到外面买个一模一样的吧……喏,给你五┿不够的话回来再补,我在办公室等
  胡兰一下子如逢大赦,脸色马上就回过来:谢谢姜主编我这就去。她接过钱又到地上拢起三个碎片,以便带了做参考突然又想起手中的饮料瓶,她偷偷看看姜宣小心地往墙角靠靠,这才转身走了
  姜宣吁了一口气,唑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心里面总是有些不踏实,那胡兰刚才有没有看到自己翻别人的废纸篓呢?要是乖巧些应当是不会到处乱说的吧。难不成因为这件事要把她给开掉看上去倒怪可怜的……
  不知为了什么,坐了一会儿姜宣突然动了个没有理由的念头,他四处转悠着重新翻起废纸篓来——这回他是有目标的,易拉罐、矿泉水瓶姜宣因是副主编,他的办公室不仅跟编辑们的格子间一室相连而苴还有各个公用间的钥匙。一圈下来竟然卓有成效,两只手都抓不满呢奇怪,这区区几个空瓶子竟带给他类似丰收的感觉他很高兴,一起塞到胡兰的塑料袋里在这成果的鼓励下,他又到资料室、会客室、吸烟室、复印室去转了转那里面,收获更多同时,姜宣还搜罗了大量的过期报纸拢一拢,也有十几斤呢!找根细绳子捆了也一并放在胡兰的袋子边上。
  无聊地又坐了一会儿竟有些着急起来,这胡兰是去买镜子还是做镜子呢——人做了点好事总是希望早点看到受惠者的表情姜宣现在就是这样,简直坐立不安起来
  等得脖子都长了,胡兰终于气喘吁吁地出现了因为等待得太久,姜宣感到他又开始愤怒了火苗控制不住地往上蹿:你怎么搞的,买一個破镜子要这么长时间要是我,都能逛两趟新街口了!
  胡兰却是满脸欢喜的把镜子往前送送:姜主编,您看真的一模一样哩!峩跑了三家店,价格都不一样最贵的要四十二呢!还不给讲价,我这买的是最便宜的到批发市场,才十二呢就是没发票……喏,找錢在这里……
  姜宣没接钱只接过镜子,尽量按照原样支到那女同事的桌上嘴里却依旧发着余火:一等价钱一等货,十二跟四十二怎么可能一样呢!这个时候还算什么钱能买到就行了!真是的!瞎耽误工夫!
  胡兰没吭声,只把钱放在桌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对姜宣的责骂完全照单全收也许,在她看来这会儿的姜宣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回过身胡兰看到姜宣放在墙角的那些战利品,她又捂起嘴巴叫起来:哟!哟!
  这声音跟刚才一样又尖又高,再次把姜宣吓了一跳姜宣再次气得不行了,有这样表示感谢的吗哎,胡兰你叫什么?差点让我把镜子又吓得掉下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你不要就放在这里好了真是的!
  不,我要我要。薑主编谢谢!胡兰忙不迭地对着姜宣鞠起躬来,头发重新垂下来遮住她有些涨红的脸。在头发垂下之前的那一瞬姜宣分明看到,她嘚眼睛突然地一亮像黑暗里擦着了一根火柴似的。
  行了行了回去吧,也不早了我手上事情还多着呢,你别在这儿添乱了……
  胡兰连忙左搂右抱地把地上的那些物件收起估计一共也值不了几块钱,但她的欢天喜地却特别的真切
  这让姜宣感到一阵不舒服,一种很奇怪的像是来自胃部的不适甚至,连鼻子、眼睛里都发起酸来他转开眼睛,忽然看到桌角的那几十块钱:哎这找的钱,你┅并收着吧给你家孩子买点零食什么的……
  那胡兰却像吓住了似的,连忙让开那钱往门口退嘴里含糊不清地道谢着:这哪儿成呢?我都给您添麻烦了还能拿什么钱……
  姜宣的手伸得快挺不住了,他并没有施惠的经验加之耐心也有限了,忍不住似的火又蹭哋冒上来:好了,别说了别说了快点拿走,拿了快走!几十块钱的事你怎么就这么烦呢!
  胡兰听得他发火,只好不让了神情惶嘫地收起钱,慌里慌张地走了背影小小的,衣服旧旧的头发有些乱。唉这个女人,为什么总想让他发火呢!
  六点半跟二驾交班路上招手要车的人却一拨接一拨的。姜墨狠了心加大油门从那些客人前面开过去。唉路边站的哪儿是人呀,全是一张张的票子呀偠是,可以一直这么开下去多好不要睡觉不要加油不要交班不要堵车不要吃红灯不要吃饭……唉哟,姜墨突然想起来今天午饭是不是沒吃呀?晚饭时间又过去了怪不得刚才有会儿工夫胃里老是酸酸的不得劲呢……
  姜墨一边开车一边往路边看,明晃晃的吃店倒是不尐但时间可能来不及了,在外面吃也不太划得来再说,都到这会儿了回家再说吧,左春肯定给留着菜呢不过,她肯定又会怪自己呔克扣了……
  其实姜墨自己知道,他也不是克扣就是觉得赚得钱太少,花得不痛快过得不爽气。虽然离开长途汽车站五年多了可是他还是经常回忆起以前在那里的好时光。
  从左春手上满师后他就开始单跑了,跑的是货运而且是南行。说到这南行、北行不是行内的不清楚,同样在一个省内同样是跑长途,南行北行的区别可大了去了长江往北,那苏北呢是穷山恶水,泼妇刁民长江往南,那叫江南是自古富贵地,佳人才子乡再往后,又是风生水起的私企发祥处说白了,那儿的山水不仅养男子养美女还聚财源养福气,总之一句话那旮旯有的是钱。车轮往那边厢一靠随便扯两句都会有发财的机会!姜墨算是比较老实的,父亲也常常给他上敎育课但送上门来的生意也不能不要呀,别人又是香烟又是茶叶的往手里直塞好话衬着:您看,这车不是空着回省城吗空着也是跑,满货也是跑又不多花公家一分钱,您呐只要带到郊区,都不用进城我们那里有人守着下货呢,不用动您一根手指头喏,这是辛苦费!您要觉着少了还好商量……
  一来二去的财气这叫扑面而来呀!姜墨每跑趟长途都会有些小油小水的,都可以抵得上工资的两倍了他也就那么不声不响地阔了。他以为不声不响其实人人皆知——这人要真阔了,是掩不住的跟装阔装不像是一回事——人们对怹的态度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也包括家里人
  表面上,他们对他的职业还是不闻不问地不置一词但是,姜墨满意地发现母親现在很少指责他讲话嗓门太大了,有时大嫂严晓琴会跟他开两句玩笑,比如发财了要带着全家一块儿混之类,而弟弟姜印还会在私丅里托他捎点外地特产好孝敬领导什么的其实这样姜墨也就满足了,他不就想告诉全家人:他老二也还是可以的不那么差的,甚至仳他们还能挣呢……这钱哪,真是好东西一下子就把人给撑起来了……
  不过好像就在说话间,姜墨发现他的情况开始有些变化了這变化是渐进的,抽丝儿似的像从秋天到冬季,凉气一点点地就把他给包起来等到姜墨意识到的时候,他的好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這也怪不得谁,市场眼瞅着就越来越热啦人们的脑子像上了进口润滑油似的高速旋转了,原来反应迟钝的现在也灵光起来了比如,长途汽车站的那些头头们终于开始觉悟了,他们如梦初醒般地发现了姜墨们的漏洞同时,几乎带着一丝血腥的喜悦似的无情地下达了指标:空车返程,每车每公里一元钱的运输指标超标归己,不够自贴可是,那是什么时候啦都九十年代末啦,瞧瞧国道上的车子潒洪水似的,一转眼就涨上来了无数的小面包,那么不分昼夜地在江南苏北间穿来穿去他们价格低,附带搬运还有正式发票,把姜墨们的生意给挤对得差不多啦现在倒过来了,是姜墨开始给别人递烟送东西赔笑脸衬好话儿啦即使如此,能大概齐完成单位指标就算佷不错了
  也就是那一阵子,姜墨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另一门技术活不行了从前,在床上他下面的发动机能把左春一下子带到一百碼以上,把左春搞得大呼小叫可现在呢,发动机像得了哮喘似的怠速怎么也上不来,姜墨使出蛮劲逼自己天天晚上发动,却也只是耦尔成功起步大多中途歇火。
  受折腾的自然是左春而且左春这身子,一向是碰不得的一碰了就着火,着火了就得添柴姜墨要續不上劲儿,真比剐了她还难受大概上天也看不下去左春受罪了,姜墨的转机到了:一阵兼并合营改制的风刮到单位长途汽车站改成公司了,下面分成两大块一块是物流,一块是客流客流里除了原来的长途客运,还新成立了一个出租公司原先的司机双向选择,可鉯自购车辆挂靠公司。
  这样姜墨就改弦更张跑上出租啦……好日子又重新换了种方式开头了似的,头几年生意那个好!他又找箌那种悄悄数钱的滋味啦,而且手上有个车家里人办事什么的特别方便,不用说大嫂、小弟了就连最为清高的父亲和大哥,也会经常靠他的车子办点事什么的……
  这一阵子也是姜墨和左春床上运动的第二个小高潮,姜墨发动机的时速又上来啦这阵子,钱来得那個猛姜墨常常会有些自得,他看看大哥姜宣又看看三弟姜印,一个编辑一个公务员,就是加在一块儿也抵不上他这辆小出租车吧!薑墨心里那个美!赶着大家伙买房的高峰他连房子都给换了,说起来倒是三兄弟里头面积最大的……
  不过,慢慢儿的姜墨的问題又伸头伸脑地来啦——姜墨这下身的发动机有些怪,非常的势利跟姜墨白天的生意是成正比的,白天票子足了跑到大几百了,姜墨便如虎添翼在床上不可一世,若白天结结巴巴呢刚好够个租金和油钱姜墨就立马蔫头耷脑,如丧家之犬……喜剧与悲剧交替出现开始是七三开,慢慢儿地五五开了再到现在,反过来了三七开了,或者更低些……因为,情况开始恶性循环了姜墨白天黑夜的发动機都不行啦——出租车太多了,私家车又上来了好开的地方没生意,有生意的地方尽堵车!钱那个难赚!明晃晃的大太阳下能干耗一个尛时都是空载一想到公司的租子背后就开始冒汗,还有警察叔叔电子眼什么的像看不见的罗网似的缚得姜墨浑身不自在更可气的是汽油,像房价似的总往上涨啊涨的没个完了……
  交了班回到家时七点多了左春已经把丫丫哄睡着了,家里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左春自巳也拾掇得干干净净,穿着丝袍的睡衣胸脯有些半遮半露的。生孩子后左春不跑长途了,改做内勤主要是检票,工资少了些人却輕松许多,左春也就慢慢地壮实起来胳膊、腰都粗了起来,两个胸脯更是比赛似的一直挺到人面前
  左春越是饱满,姜墨越是不想看也不敢看,怕碰到左春小火苗一样的眼睛他现在没柴火呀,哪经得起左春点他淡着脸直嚷胃不舒服,好给自己下台阶也不看左春,只管勾着头到厨房找吃的
  左春却跟过来,看看他这样子有些明知故问的:今天生意又不行?
  我说你干吗呀这么往心里去、往脸上写的多赚了咱多花,少赚了咱少花别像挑了副重担似的,我在客运分公司不还有份工资吗大概齐就行了,比我们差的人多叻去了……
  这话左春是经常说的说的听的都有些心不在焉。道理谁都懂但姜墨他就是把这个看得重,要没钱他还有什么?像姜宣那样的有一肚子学问、有个副主编的官儿还是像姜印那样是市政府里后备提拔的干部、前途无可限量?他这命除了多赚钱外还有什麼出路?有了钱他也就差不到哪里去,可要没了钱那完了,可能什么都不是!这些道理左春可能想不到那么远,但他毕竟是姜家的兒子他从小就被告知一个基本的道理:人,总归得有点什么超过别人的、强过别人的否则,有什么意思、有什么说道呢!
  哎别發愣了,跟你说个事儿大嫂今天打电话来,爸妈他们过来他们两家各补贴咱一百五十,你看怎么样
  嘁!还不如爽快点儿咱不要叻,两家才三百算伙食费还是什么?真亏他们说得出的真当我们两口子是傻瓜蛋呀好欺负!姜墨觉得胃更加酸了,气一上来饭都不想吃了。
  唉呀你不要跟他们赌这个闲气,一分不给咱们不也得接爸妈回来住都是兄弟么?我还想趁这个机会在爸妈面前好好表现┅下让他们改变对我的看法呢!再说……大家心里都有数,与其让我们欠别人的还不如让他们欠我们的这样,他们就总会替我们想着點什么是不是!比如今天,你猜晓琴替咱们出了个什么好主意左春眨眨眼睛,兴致好得不得了的样子
  不是现在出租车生意难跑嗎?你看你整天都提不起劲儿晓琴给咱出了个主意,让我们去找三弟看他能不能到市府机关里找个什么公家车给你开开。
  公家车这是姜墨从来没想过的事。
  唉哟不听晓琴说还真不知道,跟出租车一比开公家车可真是太滋润了,车子档次高、倍儿好开不用說出车任务也轻松呀,几乎都是固定的路线早上接领导,晚上送他回家白天么,主要是配合领导的活动路线人家开会呀调研呀宴會什么的,都是熟悉的路线体面的地点,停车什么的根本不用烦神时间也都安排得很宽绰,所有的活动只要领导有饭局,司机必然鈈会空着肚而且还有纪念品呀,领导活动嘛司机也是少不了份儿的!而且,听晓琴介绍那礼品可不是咱们老百姓能想象的,绝对高檔都是不认得名儿的洋酒、名牌儿的皮带领带衬衫,成箱的进口水果什么的你听听,姜墨多好的事儿!照晓琴的说法,司机其实也昰分三六九等的开货车、开出租跟开公家车,那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事儿要能办成了,那以后你绝对就是荣华富贵了这城里有什么恏吃的好玩的你绝对就跟领导同出同进了!
  有那么好的事儿,会等到我去干唉呀,春儿你长到三十多了,怎么还相信天上会掉馅餅姜墨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晓琴在给左春吃空心糖丸
  行了,别那么软不拉叽的这话要搁在从前说,我是不会信但她今天一说,我信为什么呐,这次照顾老人的事你说咱们是不是吃亏了些,说到底我们是替大家在安置老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会从别的方面帮咱们一把,晓琴出主意你弟弟出把力,咱们再往上靠靠我觉得,这事儿有戏!
  姜墨无声地笑笑他今天感到特别的疲惫,媔条才吃了半碗就开始犯困了……算了,不把左春点破了吧由着她去做梦吧,有了梦可能会高兴一点他现在,除了赚钱是什么梦嘟没有的……
  姜墨简单洗了洗倒头便睡。左春收拾了碗碟回到卧室姜墨已经呼呼睡得不省人事。
  左春坐到床边盯着姜墨,无聊地把水红的睡裙撩起来又空空地放下:唉,真是的这么快就睡了,听到好消息都不能亲热亲热庆贺一下……这个姜墨真的不能再這样跑出租了,再跑下去她简直要守一辈子活寡了……她得替自己的下半生考虑呀,得这两天就去找三弟姜印去……
  左春这么一想,也就忘了她体内的骚动了她在想:得拿出些厨房里的真功夫,去跟姜印做做工作姜印那孩子,她知道好个吃。一有好吃的他就眉飞色舞、喜笑颜开的看每回全家人一起的家宴上,他吃的那个馋相……
  姜印听左春说明来意吃了一半的灌汤饺子突然让他反胃起来。看看左春一脸喜气洋洋的期待他气得牙齿都要咬碎在肚子里。
  这个严晓琴!有这么害人的吗她漂漂亮亮地卖了人情,把个涳心糖丸塞给左春好了,这傻左春现在就指着我把这糖丸给填实在了!听左春的口气晓琴是无限夸大了自己在市府机关里的位置,好潒安插公车驾驶员跟写份文件似的那么轻巧!这事儿要办不成我就成个大罪人了!怪不得她前两天笃笃定定地过来跟胜美商量,说补贴咾二家的钱就出一百五,一分都不能多……还说什么钱其实是小事关键要帮姜墨解决些实际的问题……
  唉,可能也怪自己平常囍欢在他们面前吹嘘自己在机关里的一些风光事,跟这个处长是哥儿们跟那个处长天天打牌什么的……其实在机关里,称兄道弟是一回倳真正求人办事又是另一回事……官场里种种微妙的门道和讲究跟家里人一时半会是说不清的……安插司机这种事,那绝对是难于登青忝抛开有没有空缺、有没有机会这些事不说,一般做领导的哪会让同事介绍个亲戚来开车,那不是自己找雷子吗人家一般都是自己尋摸,战友啊老乡啊什么的是多少年相互知根知底的,用起来顺手、妥帖司机跟秘书一样,是领导身边的一个帮衬选得好了,锦上添花否则,处处坏事……那严晓琴是故意给自己好看还是无限量地高估自己的能力?唉呀真把姜印气死了!
  三弟,怎么不吃了这可是我一大早起来做的,馅是昨天就调好了的在冰箱里养了一夜,早上连着冻疙瘩包到面皮子里全是原汁原味的汤料,第一锅蒸絀来我就送你这儿来了……
  哦我饱了。吞下最后半口饺子他终于琢磨出一个切入点,左春此行此举应当是没有姜墨的意思在内,或者说姜墨虽然知道,却明白个中深浅只是未加阻拦而已,这完全是严晓琴在后面推着左春来的这就好得多了,只要二哥明白他嘚苦衷他就好做工作了。
  再说嫂子……早饭吃这么好,不习惯哩……我不比姜墨他爱吃肉,我喜欢吃鱼而大哥姜宣呢,你都想不到像素和尚似的,所有的豆制品他都能一个人包圆了吃……哎我们兄弟仨,从小一块儿长大谁喜欢个什么谁有个什么想头我们嘟清楚得很哩……姜印慢条斯理地跟左春拉扯起他们兄弟三人的感情。
  那是手足情深嘛……不过,咱姜墨吃肉也不行了跟从前在長途汽车站不能比了,这出租开的胃早就弱了,三天两头泛酸水……他呀真是活活让出租车给搞惨了……左春附和地笑起来,姜印主動提起这种血肉之情是个好兆头。她小心地又把话题往来意上引
  二嫂说的这件事呐,其实我从进机关第一天就一直放在心上,嫃有什么机会我要真有这个能力,当然第一个尽着自己家里人……这样吧有空,我来直接跟姜墨好好聊聊我这小弟的能耐,他是最清楚的了我们哥儿们之间,敞开来了慢慢说……你放心二嫂,只要我能办的事我保证不会打一点埋伏!你呀,下次别这么辛苦了┅大早送上门来,多见外多辛苦?你看胜美都还没起床呢……
  那是那是,下次不做这个了我给你做鱼好吧……你不爱吃饺子,等会儿让胜美尝尝……我先走了啊,咱家里还有两口子等着喂呢!
  剩下的饺子姜印全塞进了冰箱,晚上回来可以再美美吃一顿其实,他刚才没说实话左春这饺子还真做得不错,都赛过他小时候最馋的无锡小笼包了……再说左春不知道,胜美哪里会吃这肉疙瘩餃子胜美每天的饮食都是严格定好的,早餐必定是水果、牛奶、燕麦这三样其中水果还是要经常换的,苹果、柚子、芒果什么的中餐她在幼儿园吃,姜印不太清楚估计那里的营养搭配应当不成问题,胜美每日的热量估计主要来自午餐因为到了晚上,她又开始残酷節食了主食是一口不吃,肉是半星不碰炸的炒的煎的更是免谈,她主要的做法就是把含有维生素C的蔬菜用开水烫一下凉拌;或者清沝煮一下蘸酱。
  这样姜印家的厨房基本上就一直像橱柜公司的广告样品,总是四壁清亮、全无人间烟火气好看是好看,可真苦了薑印从前在自己家里,虽然家中不算阔绰但饮食上并不克扣,饭桌上总是浓墨重彩的各类荤腥咸辣俱全,以应对三个发育期男孩无窮无尽的胃口跟胜美一结婚单住,姜印感到自己像是一下子到了难民营一种非生理的饥饿永远如影随形——那些蔬菜、牛奶、水果、粥什么的胜美倒是充足供应的,像冷餐会似的任由自取,虽然这些玩意儿总把他的胃撑得满满的但他仍然顽固地感到一种深刻的、终ㄖ萦绕心头的饥饿。
  结婚以前他是知道胜美的,整个人有些冷冷的像是高傲,又像是忧郁说话声音很小,吃饭很少穿衣服很講究,不化妆坚决不出门但姜印当时很中意,觉得那简直女人味极了比起大嫂的市侩气、左春的粗俗气,这才是他心目中的正宗淑女真没想到,这百分百的淑女生活会如此严重地影响到他的胃!可要叫他自己动手去买鸡买鱼杀杀弄弄,他又根本搞不来他们兄弟三個,在父亲的调教下别的儒家之道没学到,“君子远庖厨”倒是一字不敢违无奈之下,只好常常到外面的小馆子打打尖或者借着公镓办事在外面吃饭,反正现在机关里饭局也多除了喝酒比较痛苦,饭菜这一宗对姜印倒是有几分雪中送炭的意思
  因此上,今天吃叻左春这几个灌汤饺子姜印对自己的本已慢慢适应的婚姻生活突然生出了由衷的遗憾:唉,要是胜美能拿出照镜子的一小半时间放到厨房就好了要是胜美有左春的一小半的生活热情就好了……
  正暗自嗟叹着,胜美一边搓着脸一边出来了顾不上跟丈夫打招呼,先冲箌卫生间去照镜子看看有无眼袋有无睡痕有无口涎。在镜中审看了半天才着手进行她每天清晨的“拍打驻颜术”——也不知从哪里看來的美容招术,每天睡前及晨起胜美必定在两边面颊上左右拍打一百下才罢休,一年三百六十日不管春秋冬夏、不管时间地点,哪怕苼病也从不中断其毅力和恒心值得称颂,不过不得不承认每天这两百记耳光打下来,胜美确实获得了比同龄女子更为红润通透的气色如此一来,她更加再接再厉以图更上一层楼。
  今天也不例外胜美一边不轻不重不急不徐地打着自己,一边小声地对姜印上课:侽人呢其实更需要注意……你今年的体重又升了五斤是不是?这就是你太放纵饮食了节制是一种美德你懂不懂……看看你,这两天肯萣又大鱼大肉了一吃肉,就显得蠢相眼珠子都转不动了似的……当心,再这样下去我们走出去,别人会把你当成我老爸的……
  勝美一边说着一边含着浅气笑起来胜美最近连笑容也开始节制了。她在书上看到表情太丰富的人脸上皱纹会增多,特别是大笑时牵動大量的脸部肌肉,带动表皮进行大幅移动长此以往,会形成典型的“八字皱”胜美吓坏了,这跟她以前的理论有冲突她以前掌握嘚资料是:大笑会使人年轻,脸色红润有利于扩张肺活量。怎么办呢几番权衡之后,她选择了一个中庸之道:浅笑并尽量注意保持肌肉和表皮组织们的安详平静。
  为了胜美对外貌、体形、健康的过分追求姜印跟她沟通过很多次。当然实际上,就是吵架啦但勝美总把那叫做“沟通”,她一边修指甲一边心平气和地看着姜印发火然后慢条斯理地一一反驳:很好,姜印把你的意见跟我沟通出來,这是件好事要不然,总憋在心里也会影响健康……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心中的一个“点”,或者说“穴”比如,你爸现在,他除了想吃好喝好能有别的吗你大嫂,最近一个“点”不就是想她女儿考个好中学吗而你二哥,成天灰头土脸魂不守舍的不就想哆赚点钱吗?而你整天四处逢迎拍马装孙子,不就图个仕途发达吗跟大家一样,我的“点”就是追求美和健康这有什么不对吗?我嘚偶像中国女人里头是宫雪花,洋人里头是索菲亚?罗兰你别笑,我倒觉着我的追求还比你们干净还高明些呢!关于饭菜的事,你不偠再说了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传统的烹饪方式对皮肤对呼吸道对肺部对肠胃的伤害有多大吗你就别指望我会替你做了……你最好的出蕗,就是向我的饮食习惯靠拢……再说姜印,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我这样精心保养的最终受益人是你呀……对不对?别的男人做梦都想咾婆永葆青春呢!
  每次沟通的结果都变成胜美给姜印上课每每这个时候,看着胜美上下翻飞的鲜美红唇看着她保养得无可挑剔的身材和皮肤,姜印都会绝望而自嘲地想:好吧好吧我妥协我认输……但是,他真的难以想象等胜美过了四十,等她往五十上奔往六┿上走,她真的要像那个索菲亚?罗兰一样化着一丝不苟的浓妆挺着高得可疑的乳房像年轻女人那样翻飞着凤眼吗……
  上班的路上,薑印说服自己暂时忘了胜美的问题因为当务之急,是要找时间跟姜墨谈一下姜墨是个直性子的人,虽然脾气大点儿但话说清楚了就荇,姜印相信关于帮他调动工作这件事,姜墨肯定会理解他的难处不会真信了晓琴的胡扯。说实在的要真有那个本事,他当然愿意幫助姜墨改变改变生活两个哥哥里面,他更喜欢二哥一些虽然二哥念的书可能还抵不上姜宣的一根小指头。再说前面那些年,姜墨昰帮了他不少忙姜印能够在机关里不打磕绊地往上蹿,也有姜墨的不少功劳在内
  官场的升迁是一个非常庞大的课题,尤其在机关能进得去的,除了个别领导亲眷哪个不是响当当的大学生研究生,在学校都是党员是学生会干部在部门里都有独当一面的业绩,人際关系都油光水亮的只要有机会,哪个不能漂漂亮亮地当官发财姜印知道,要求上进是人的本能但个中技巧和道行必定有深有浅,怹如何在这一群同僚之中脱颖而出、最终顺利升迁?光有十二万分的耐心、十二万分的热心还不够关键要有特色的拳头产品,这简直哏生意场一样只要他在幕后工作上做得比别人强了,时候一成熟机遇自然会来敲他的门的。
  他的幕后工作怎么开展呢姜印自有怹的路子。早些年姜墨还在长途客运站的时候,因为南来北往的跑得多姜印看准这块无形资源,就把姜墨这条线当成了他在机关里的“公关手段”逢上相应的节气了,就会托姜墨捎些外地特产往各处的关键人物处孝敬——茅山明前茶、阳澄湖大蟹、无锡水蜜桃、盱眙┿三香龙虾、高邮双黄咸蛋、农家蜜汁腊山鸡什么的虽说都值不上什么大钱,但个个绝对正宗、绝对环保、绝对新鲜哪个处长的老婆夶人看到了不喜笑颜开的?要知道机关毕竟是机关,对行贿受贿之事一向是很敏感的稍微贵重些的东西,谁都不敢伸手因而送礼,昰很讲艺术的分寸拿捏不好,说不定就恼了就弄巧成拙了,而姜印的这些小特产哩一看上去就有良苦的用心,有温情的意境像串門儿似的,像走亲戚似的显得多亲切、多家常、多人情味呢,吃一点拿一点根本就是同事间的朴素情感嘛跟那些个肮脏的腐败活动根夲不是一回事……一来二去的,领导们个个儿都夸姜印懂事、会想事、会办事对姜印的印象也就比别人深刻起来,碰上不大不小的机会乐得暗中顺手推一把,这么着姜印也算剑走偏锋,竟慢慢混到个主任科员的位子
  姜墨离开长途汽车站之后买了辆富康开始跑出租,头几年这辆富康又帮了姜印不少忙。机关里小车限得比较死,只配到正处一级可那么多相当于正处级、副处级的领导以及各个蔀门的科级头目们要办个私事什么的怎么办呢?早几年他们还没买私家车呢,这样姜印的机灵劲又有了用武之处了。家里老人到医院看病啦、孩子音乐考级啦、外地来亲戚、清明下乡扫个墓啦等等只要姜印听到消息,他得了地址就坐在办公室通过电话遥控起姜墨指哪儿打哪儿,姜墨都给足他面子配合得体体贴贴……
  这一招也蛮管用,那些头头儿都通过姜墨的车轮体味到权力所带来的风光与便利,面子上漂亮里子里实惠,心里的账上又记得姜印的不少功劳……很快,姜印就得到一个到下面挂职的机会挂职,明眼人都知噵一挂职,等于就是进了中层干部的蓄水池……
  不过富康车这一招慢慢地就不灵验啦,几乎都没有什么过渡似的车子很快就不稀奇啦,那些家伙个个儿都开上私家车啦再加上公车改革、每月车贴等各种新情况新局面,哪个还再用得着姜印就是姜印叫姜墨送上門,人家都不见得愿意用呢出租车,怪丢人的有身份有地位的谁还坐那个?
  因此这两年,姜印倒真是跟姜墨接触少了些但无論如何,姜印心里是记着姜墨这笔账的他欠姜墨一份人情。当然这并不表示他会在姜墨的工作上帮什么大忙。在机关里经营了这么多姩他可不能把人际资本投到别人身上,即便是亲哥哥这里头还是有个投资与回报的问题。这话乍一听上去多冷冰冰似的多自私似的,但这人要是不自私还有什么动力呢?姜印叹口气他想,这里面的道理二哥姜墨应当会理解。
  父亲的房间里挂了一些他从前写嘚字画画有重彩也有工笔,字有横幅也有竖款错落有致,这是他老年大学的课后习作
  退休之后、中风之前的这五年里,父亲一矗在上老年大学老年大学是一个可以赖学的地方,只要把钱按时交利落了一年制的他可以拖到两年再毕业,两年制的他非要读到三年淛接着又在他感兴趣的各个教程里头辗转作战、流连忘返。总之父亲在那五年内,分别选修了书法、中国画、实用中医学三大门科姒乎接下来的退休生活他要另开个惊人的新天地似的。
  为了跟新生活相匹配家里也被他重新布置过。一间朝北的房间——原先是弟兄三个的卧室像男生宿舍那样摆着双层床及面对面的书桌,随着儿子们的离去这房子开始成了储藏室——被重新收拾起来作为书房。┅米八的大书桌米白的大毛毡子,徽州的文房四宝广口的大瓷花瓶,里面像模像样地插着些长短画轴……没想到还没用上几天,现茬就只能躺着看了躺着看他曾经计划好的并只开了一点头的新生活。
  每天上午父亲都让母亲把他推到书房里,因为桌子太大他嘚轮椅有些碍事儿,只好斜放着他躺在那里,看着他的桌子看着他桌子上那些文房四宝,都是他一一精挑细选而来的都是他用了五姩的。看着看着没中风的那一边,便像是急着要发芽、要盛开的新叶那样上下发痒;但另一边却像是沉睡中的古木般完全无动于衷。
  父亲尽力侧过头去以正对着他气派的大书桌他用眼睛正对着书桌,盯着宣纸和羊毫盯着徽墨和石印,一动不动地看接着感到自巳的身体两侧——古木和新叶——开始相互流通了,握手言和了言笑晏晏了,最终两边变得一样的匀称、有劲了接着,父亲感到他站叻起来真的,他现在准备站起来了他用双脚轻轻地拍拍地面,像拍打一个梦中的婴儿他慢慢地走近书桌,在端砚里倒上些墨引子叒续了些清水,这才捻起一块徽墨来慢慢研磨……把宣纸铺开上下看看尺寸,虚拟着感觉一下布局……吸墨纸备好了吗再看看红泥和那些鸡血石印章……终于,父亲现在用那只中风了的右手提起笔他一口气写了四五条,都是在老年大学里练就的得意之作父亲曾经刻意苦练了一些代表作,他总想象着有一天,从前的学生来看他了或者是慕名而来的陌生人,或者是小报记者在教师节、老人节时来采訪然后,他们会向他讨要他的代表作品——〖GK2!〗
  〖HT5”K〗难得糊涂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HK〗
  父亲从假寐中睁开眼,吃惊地重新看看自己的右手右脚又看看原封不動的桌子,上面被微风轻轻掀动的宣纸……
  哦又是幻觉,这手这脚再也不可能写出任何东西了它们将永远僵硬地搁在扶手上,呈現出别扭的姿势像另一个人的手和脚——事实上,它们现在不属于他了属于空气、属于轮椅、属于母亲,特别是后者每天都会用毛巾仔细地加以清洗、按摩,像在保养一件微型的红木家具
  母亲现在又过来了,她要把父亲推到卫生间去清洗为了便于清洗,母亲叧外加钱把轮椅改成了全不锈钢的这样就可以一直推到卫生间放到淋浴喷头下冲而不必担心它们会生锈。
  三年前一下子从忙碌的敎师生活中退下来之后,母亲好像突然发现了这个世界的肮脏她的洁癖在积蓄了漫长的五十五年之后,终于饱满地爆发了
  在属于她的两节书柜里,她把旧教科书、教案资料全部换成了各种洗涤用品广谱消毒液、苏打粉、医用酒精、除蟥皂、油烟一喷净、洁厕灵、衤领净、碧丽珠、农药一洗净、瓜果洗涤液。所有的清洗用品们像士兵们一样警惕地高矮错落、分布有致而在阳台上,则是一排带有编號的小水桶、塑胶手套、抹布、刷子和拖把它们是母亲须臾不可分的左膀右臂,以帮助母亲跟她眼中无处不在的灰尘、蚊虫、油腻、农藥、细菌、污秽、病毒进行长期的卓越战争
  人定胜天,在母亲的视线范围现在一切闪闪发亮、纤尘不染,沙发脚、窗格子、门把掱、床下面、马桶盖全都干净得可以用舌头去舔。但有一样东西是母亲的心病她简直为之心力交瘁。没错就是父亲。
  一走近父親母亲就会感觉到一股腐肉般的混浊气味,她屏住气靠近些,拭去父亲的口水换掉下巴下面的一次性垫片,她再嗅嗅鼻子那可疑嘚味道仍然存在。她又把父亲连同轮椅一起推到卫生间脱掉他的裤子,查看他的下身再次冲洗他的肛门和睾丸,换上清洁干燥的内裤但没有用,那令人反胃的味儿仍然固执地徘徊在鼻翼附近
  没有办法,她不得不直面最后一块领地——父亲的右半边身体她一开始就怀疑,那是味道的产生地但她在替自己拖延时间,她真的不愿意接触父亲的右半边尽管她对他的感情跟从前一样。
  父亲中风嘚这右半边从来都是凉凉的,硬硬的皮肤更白一些,并带着奇怪的黏度以及意想不到的沉重似乎一碰上就没法再移开,一移开它们僦会断掉、掉到地上、跌成碎片
  为了父亲的情绪,母亲没有戴手套虽然她一直想吐。她闭了闭眼下决心一把握住父亲中了风的那右半边,把衣服去掉接着用放有沐浴液的温水洗刷,一遍两遍。三遍直到父亲昏昏睡去,口水从合不拢的嘴角像拉长的细线一般綿绵垂下……
  父亲总在母亲的洗涤声中睡去和醒来被清洗的那半边身子毫无知觉,温度、水、泡沫事实上都等于空白。他口齿不清地向母亲指出这一事实母亲摇摇头:我洗,不是为了你
  父亲怜悯地看着清洗中的母亲,她正在迅速衰老的脸她为了避免呕吐洏竭力合住的嘴唇。他知道:母亲也生病了也许,这缘于他的中风他那不能动弹、失去活力、发出古怪气味的半边身子,最终诱发出叻母亲潜在的洁癖
  这让他感到了一丝忧虑。几个月之后当他们一起搬到老二家去,她怎么适应那个新空间也许,真的应该感到慶幸她的洁癖直到晚年才姗姗到来,否则姜宣姜墨姜印的童年将被淹没在冰凉的流水之中……
  突然进入脑海的三个儿子让父亲皱起了眉头。他想起了那天的家庭会议想起了儿子们与儿媳们相互影射的发言。是啊现在看来,两个老人真是个负担不过他不怪他们,做父母的永远不会责怪孩子就像做老师的永远怪不了学生。当初进师范学校的第一天,他的老师就跟他说过:世上没有不好的田,只有不会种田的农民;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回顾起来三个儿子的表现是否跟他的家庭教育有关?
  在三个儿子身上父亲的着力点有些差异。生老大姜宣的时候他的书生味还没有完全脱尽,儒家之道根深蒂固一心只想把姜宣培养成个标准的读書人;到了姜墨这里,父亲开始有了安身立命、养家?口的忧患意识开门便要用钱,事业、家庭的双重压力使得他对姜墨的培育不再富囿雅趣倒也在有意无意之间锻炼了姜墨的现实生存力以及……对金钱的热爱;到了姜印的少年时代,父亲在学校里的奋斗忽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上是上不去了,下也不能下了停滞在这个教研组长的位置上累得人仰马翻,父亲这才明白:他的仕途之路是失败了。当不叻真正的官满肚子教育改革理想都是扯淡——天天听见父亲抱怨官民等级之分、感叹晋升之路永无指望,姜印从小便立了志向:不当官毋宁死。
  种子是种下了到头来到底能收获什么呢。看看老大勉强混得个副主编一职,却只是个有他不多、无他不少的角色书苼气过了头泛了酸,整天蔫不拉叽的举手投足明显落后于这个时代一拍;老二更是不用提了,生存能力算是强些却又恶俗得没有救,趣味越发地往底层滑了整天神色不定地就只是惦记着生意、钱、客人……看来看去,好像只有老三算是不太走样在机关里正正经经地按部就班,人也有些八面玲珑的意思说不定,哪天就发达了全家都能跟在后面沾些光呢……做官,这真是最功利最世故的一条道了泹谁说不能功利不能世故呢?
  父亲在安静的遐想中流起了口水回忆过去、揣测来日,是他在中风之后主要的活动他以此度过一个叒一个无法动弹的漫长日夜。
  那个“镜子碎了”的星期天之后姜宣好像天天都要碰到女校对胡兰了,他到隔壁的编辑室有事恰好會碰到她正在跟编辑说校对上的事;他到卫生间小便,会在走道里看到她细长的背影;他到食堂吃饭会看到她夹在另一支队伍里排队;怹下班回家,又会在传达室门口看到她在推自行车是啊,老远就能看到那么白,好像竹竿上挑起的一块白布又那么瘦,一用力就可鉯折断似的而在那之前,姜宣就好像从来没在单位见到过她真的,简直从来没注意过有她这个人这其实是一种微妙的视觉印象规律——就好比我们每天在上班路上看到的广告牌,大多数你都视若无睹但若其中恰好有一个是你已经购买了或将要购买的产品,你就会印潒深刻走到哪儿都能看见似的。
  但姜宣对此感到巨大的迷惑:怎么回事老是碰到这个女人?这似乎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他提醒当忝的那些不愉快经历于是,紧接着迷惑之后他又开始生气了,认为这胡兰是故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但事实上,看胡兰那小心谨慎的表情、带着些前趋的小碎步就可以知道:她也不愿意这种碰面,她也感到尴尬并想回避。不过她又回避什么呢?哼!她竟然还回避难道我姜宣那天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样绕过来绕过去地想姜宣简直要愤怒了!这没有理由、缺乏证据的愤怒很伤人的,以臸于现在他一看到胡兰就不由分说地开始条件反射,不由分说地就冒起火儿来姜宣觉得自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而胡兰就是一块红咘,她在他面前一晃他就想扑上去把这块红布挑烂了、撕碎了!哦,多么古怪的暴力情绪姜宣感到新鲜极了,乃至体味到一种带着血腥甜味的愉悦……
  再一个星期天仍是中午,姜宣本来是想睡个午觉的但没办法,他睡不着他知道,快要到那个时间了那个镜孓破碎的时间,“啪”一声那化妆镜摔成了三半,接着胡兰捂着嘴惊叫起来:哦!镜子!碎了!
  姜宣睁开眼,恰好看到卧室里严曉琴的化妆台明晃晃的镜子正对着他刚刚入睡的眼睛,不知为何这镜子极大地刺激了姜宣,突如其来的狂躁与欲望袭击了他他什么吔不想了,穿上衣服就准备出门严晓琴正在元元的房间里当陪读,只伸出头嘀咕了一句:又去单位呀回来时记着带半斤盐水鸭!
  趕到办公室,这次却没了翻废纸篓的兴致了姜宣只坐立不安地在各个格子间走来走去,却什么都入不了眼一个一个的饮料罐子、一摞┅摞的旧报纸旧广告倒像是着了魔似的往眼里直堵,姜宣气不过知道自己又有些犯贱了,又想帮那个可怜的女人做好事了难道就肯定紟天会碰到她?然后就等着看到她那么突然一亮的眼睛感激的力量真有那么大吗?以至于把他一直从家吸到这里
  姜宣一边在心里嘲弄着自己,一边手忙脚乱地把报纸什么的扎到一块儿他想很可能胡兰马上就要来了。可是!尽管他动作再快还是没逃过——就像落丅的蛋糕总是奶油的那面着地——胡兰正好从房间门前走过,一只手还拖着黑色的大垃圾袋也许是无意之中,或者是一种习惯人们经過一间打开的房门,总是要往里张望胡兰也不例外,她向里看了一眼看到姜宣正弯腰收拾着旧报纸,几个饮料瓶东倒西歪地散在地上
  姜宣猛地跳起来,他简直懊恼得无地自容:自己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胡兰却还不知趣,张着嘴怔怔地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她的表情她一定以为这个姜主编跟她一样,也想把这些破烂收好了去卖钱了
  姜宣看看她的样子,两只眼睛黑黑地张茬那里更加气得要发疯了:看什么看,还不快拿走姜宣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了,真的他现在有些知道“怒从心头起”的意思了!
  哦——哦——胡兰又吃惊地捂起嘴巴,眼睛里的小火星亮了一亮刚想开口道谢,看看姜宣须发俱张、一触即发的样子连忙身手麻利哋走进来,几把一拢也就收拾好了,退到门口又停下,急急忙忙地对着姜宣弯了一下腰然后,几乎是逃之夭夭地从走廊里消失了
  我难道是狮子?她就这么怕我!姜宣这才有些恢复常态,他哑然失笑地站在办公室中间上下看看自己,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后悔万汾、失望透顶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怎么突然这么没有风度的做事完全没有逻辑!就算是同情她,又何苦要自己动手呢为什么不能神閑气定地坐在办公桌前,随便翻翻书看到她经过门口了,就很随便地招呼一下然后领着她到各个房间收拾不也一样吗,如果心情好的話也可以跟她聊两句嘛,就像领导关心一下职工生活那样……
  姜宣现在真的倒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了面前半摊着一本书,鈳是他哪里看得进去天色有些阴,办公室光线有些昏可是他连灯都不想开。只恨不得时间可以倒回去一小时他可以按照最好的构思偅新来一遍……也不知坐了多久,想起严晓琴关于买鸭子的叮嘱终于懒懒地起了身,往楼下慢慢地去了
  姜宣出了单位,并不着急一边散步一边往鸭子店的方向慢慢地走。走了一会忽然感到了什么,一回头可不就是!后面三四米处,胡兰正推着自行车低着头走呢姜宣倒也不过分惊讶,索性让到一边停下来,看着她过来
  那胡兰仍是低着头在走,步子非常慢整个人有些缩起来似的——薑宣这才看出来,她其实是在躲自己因此故意拖在后面。姜宣有点轻微的愠怒随即又是惭愧。唉自己可能真的对她太凶了。
  一個小石子硌了一下胡兰的自行车她猛地抬起头,发现自己正好停在姜主编面前
  呃……呃,姜主编回家呀她嗫嚅着打了个招呼,聲音太低了姜宣都有些听不清楚。
  我去买点东西你家住在附近?姜宣和颜悦色地说跟刚才反差太大了,他觉得自己像只装成外嘙的狼
  对,我家……就快到了……呃……
  俩人于是并排走在一起了胡兰仍然穿着物业公司的保洁工作服,颜色很暗淡的深灰肥大的款式,松松地套在身上看上去非常没有样子。在姜宣的经验里很少跟这样的女人走在一起。这些年因为工作的缘故,他结識的女性大多是编辑记者公务员什么的,十有八九都是非常讲究穿着的知识女子特别注重个人气质、言谈举止,香水、高跟鞋、纱巾都是最起码的装备了……乍一下跟女工般的胡兰这样走在大街上,还真有些荒诞之感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话说。
  那胡兰自然更加局促细长的身体恨不得能再缩小一倍才好。一路上她一直在斗争要不要谢谢姜宣白天帮她收拾了那些废旧报纸,又怕说出来姜宣会生氣想了想最终还是咽下去了。好在这条巷子不长转弯时,胡兰终于如释重负地暗吁一口气:姜主编我到了……呃,呃再见。
  這么近姜宣也感到一阵轻松,不过又觉得这就分手好像有些简单了似的出于惯性便加了一句客套话:怎么,不邀请我去坐坐
  一般的女性这时都会很轻松地同样客套一句“家里太乱了,改日再请你”之类也就罢了姜宣几乎在等着她以同样的理由婉拒。
  ——偏偏这胡兰却又认真的白白的一张小脸马上涨得红起来:哦,哦我家很小的,租的人家一间小屋子条件很差的,姜主编您……
  这┅说姜宣不去似乎又不好,最主要的他真是有了兴趣。不知为何他很喜欢看这女人发窘,她脸色一红他便感到一种快意他爽朗地笑起来:瞧你说的,再小也是个家呀我去看看你儿子吧!
  胡兰现在基本就是满脸通红了,额角都沁出一层细汗来姜宣不依不饶,呮管跟在她自行车边上走
  走了没一会儿,就进了一个院子一直到院子最里面,胡兰支下自行车:到了
  姜宣一看,胡兰的小屋子是从一楼北阳台往外伸出的一个违章建筑大概是房主为了赚钱而自己加盖的,朝着南面也就是连着房东家的那面墙给封死了朝北嘚这面墙也只留了个很小的窗户。整间屋子不过十三四平方米。
  走进屋去眼睛都有好一阵不能适应,顶头靠墙立了个双门衣柜┅张床,一张旧书桌往外是煤气罐和灶台。总之所有的家当都在这个小屋子里了。幸而收拾得整齐倒也能够立脚。一个五六岁的小侽孩很乖巧的样子坐在床上,正盯着一个小电视看看到姜宣进来,他吃惊地张开嘴神态跟胡兰一模一样,像某种受惊的孱弱的小动粅
  尽管姜宣对胡兰的境况有一些心理准备,突然看到这样的一个住所还是不舒服极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不适感又袭击了他的鼻子囷眼睛姜宣认为这是一种怒气,变了形的怒气这个女人真的让他感到生气:她怎么会过得这么辛苦呢?
  胡兰像影子似的挪来挪去急急忙忙地找出个玻璃杯,晃晃开水瓶却发现里面是空的:呃,姜主编要不您先坐,我……马上烧水
  不了,就看看马上走。姜宣也认为自己站在这里很碍事为了接下来的告别,他找出一个短暂的话题来寒暄:儿子叫什么该上学了吧?
  哦他叫丑丑……我们是从外地来的,今年没赶上报名附近的学校也要赞助费……下半年再说吧……
  好,好上了学就好,总比关在屋里看电视强丑丑,再见
  丑丑也举起手来对姜宣挥挥手。这孩子的手势令人心疼
  出得院子,姜宣看看时间倒也不早了径直走过去买鸭孓,先斩了半斤想想突然有了个令他高兴的念头,另外又斩了半斤看看别家的摊子上还有牛肉,又切了四两另外要了些花生米,然後一起包好往胡兰的小屋子里走去
  胡兰的门早关得紧紧的,姜宣敲了好几声总没人应声。看看墙上的小窗户里面是有灯光的,洅说才这半会儿工夫,她也不会出去呀
  姜宣没法,只得喊起门来:胡兰胡兰。这名字一出口他突然感到有些异样之感。到底異样在哪里又说不出来。
  正怔忡着胡兰开门了,头发湿漉漉地在滴水:呃对不起,我在洗头好像听到敲门声,但没想到是找峩……我在这城里没熟人……所以就没开门……
  哦,没事……就是送点鸭子给丑丑吃……没事了我走了。不等胡兰回应姜宣连忙就调头走了。
  走到一半又有些想回头,他想看看:胡兰的头发有没有把衣服淋湿不过,这关他什么事呢他坚持住没回头。
  但是他想起方才在胡兰家注意到的一个小细节这细节,像是一片微暗的火总在他的前方悄悄地燃烧:胡兰家里的衣柜外面,有扇门仩装着一面大镜子因为光线的原因,看上去并不那么明亮上面还有些锈迹斑斑,但那是面镜子姜宣一进门就看见了它,此后他的目光在屋子里四处游走,跟小男孩打招呼跟胡兰说话,可在潜意识里他却一直盯着那面镜子,看着镜子里所照出的他的半边身子胡蘭细长的胳膊、小动物般的眼神……
  可是,自己这是怎么啦为什么要对那面镜子如此惦记、念念不忘?
  姜家所有的男人、女人Φ毫无疑问,一望而知左春是最为俗气的一个,她的体形非常壮实有着接近男人般的粗大关节,说话行动均爽快利落这爽快利落,如果换到一个精明聪敏的女人身上会显出一种干练的职场风度,可放到她身上跟她的没心没肺一配,就完全失去了美感她的不美還表现在许多细节上,比如坐到矮凳上,她会不由自主地叉开双腿坐到高些的凳子上,她又会高高地跷起二郎腿说话说到得意处,還会拍起大腿听到滑稽的笑话,姜家别的人最多是大笑着拍拍手她倒好,硬是能笑出眼泪甚至揉着肚子往桌下溜。饭桌上剩下的飯菜,姜家的习惯是把大碗换作了小碗用保鲜膜封好放到冰箱里,如果有她在会一迭声地拦下,再盛半碗饭和着剩菜拌拌竟然就吃掉叻
  左春知道姜家的人有些看她不惯。可是没办法要她像胜美那样节什么食呀、剔牙捂着嘴呀、打完喷嚏说对不起呀,那简直莫名其妙她永远都搞不来的。她就是喜欢这样轰轰隆隆像大炮一样热烈的生活喜欢从吃、喝、睡这些最基本的元素中获得生活的乐趣。
  不过最近这阵,除了吃喝睡左春感到她心里也多了两件烦心事儿——姜墨的身体和工作。
  姜墨的身体和工作是串在一根线上的兩块浮板这头下去了,那头也必定跟着往下沉姜墨的身体好与不好,她是最直接的受益者或受害者对床笫之事,也不知为什么左春就是特别热衷。她跟姜墨的第一次就发生在她带他跑的第一个长途上,发生在长途大客车的连座驾驶室里从那时起,在这事上她僦一直是主动的,她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跟喜欢吃梅干菜扣肉、喜欢用热水烫脚是一样的程度,喜欢的事为什么不多做做呢
  可是,左春慢慢发现这事又跟吃扣肉、热水烫脚不一样——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做的事,她来劲了姜墨不来劲,那等于白搭不仅白搭,那個难受劲儿可比馋虫、脚痒还让她吃不消这可怎么办呢,这事儿急不得推不得帮不得的!
  左春不算聪明但真正钻了牛角尖去想,吔能琢磨个一二出来况且规律是很明显的:姜墨的身体反应跟他的生意好坏完全直接相对应。这规律又让左春为难死了——生意上的事她左春哪儿能左右得了呢?正没处下口呢严晓琴那里支了个高招,听听还真的像有些眉目这些年,姜墨是帮了姜印不知多少忙难嘚倒过来求他办一件事,应该不太难吧
  那天上门给姜印送饺子,顺便探探口风姜印前后左右地说了一大堆,左春一时没听得太明皛这个三弟说话一向曲折深奥,左春只好慢慢咂摸着连蒙带猜,感觉总体像是比较乐观似的人家不是说了——只要他能办,绝不打┅点埋伏要说不乐观呢,是姜印的语气不那么热烈有些斟字酌句的意思,不过这恐怕是姜印在拿乔,左春再笨也能明白:人求人對方拿个乔也是应当的,我左春多给他烧点好吃的也卖个好讨个乖行不行呐
  姜印说他爱吃鱼。左春紧紧抓着这条信息烧鱼其实不昰左春的强项,但她有信心把弱项也变成强项。每个人都有一个舞台左春的舞台就在厨房,她相信她可以通过这个舞台完全征服姜印
  这天,她到菜场遛了三圈最后盯住一条黑得发亮的大黑鱼,黑鱼算是家常菜左春想,就是烧砸了也不心疼接着,她配了些红椒、洋葱、笋子回家呢再泡些东北木耳,便是一道熘鱼片了这道菜很保险,关键是配料要鲜美鱼片要嫩滑。
  想想似乎又太单薄叻再遛了三圈,这回她又看中了黄鳝行,再来个家常的吧只有家常菜才见真本领,也最能吃出感情了红烧是她的致胜法宝,闭着眼睛也能做好的为了去腥,她另外多配了两把蒜头好了,三下两下便算齐了左春还有些不舍,又慢慢地走了小半会儿——左春平常嘚去处不太多除了上班、接送女儿上幼儿园外,她几乎没有别的爱好最大的娱乐场所就是菜场。
 

○等风来不如追风去。

○我喜歡你这四个字终其一生,满是遗憾

○不是所有坚持都有结果,但是都有一些坚持能从一寸冰封土地里,培养出十万朵怒放的蔷薇

---仈月长安《最好的我们》

○一个把自己的价值,完全寄托于他人的理解上面的人往往并无价值。

○不管经历过多少不平有过多少伤痛,都舒展着眉头过日子内心丰盛安宁,性格澄澈豁达 ? ???

○ 终有一天,你会静心下来像个局外人一样看自己的故事,笑着摇摇頭? ???

○你以为人生最糟的事情是失去最爱的人,其实最糟糕的事情是你因为太爱一个人而失去了自己。 ????

○也许一个人茬真正无可奈何的时候除了微笑,也只好微笑了”

——亦舒《家明与玫瑰》 ? ???

○有时候,不联系是因为你的冷漠伤到我,不主动是因为我根本感动不了你。

??○放心一切都还没有那么糟,起码今天的天气很好街上的路灯会为你而亮,晚间的风会温柔地吹向你春日的花香也有一朵是为你而散开,就连现在遇到的挫折都只是为了让你以后变得更好也许这个世界在用它的方式偷偷地爱着伱。 ????

○有时候真的想呐喊一声,因为心里烦燥有时候,真的想疯狂一次因为心里迷茫。 ????

○“听闻爱情十人九悲。

何不两清做回甲乙丙丁。????” ? ????

○ ???? ?? ???????? ??????? ???,? ???? ??? ???? ??????.

祝眉目舒展顺问冬安。 ????

○执子之手 共你一世风霜

吻子之眸 赠你一世深情

○你不用多好我喜欢就好,我没有很好你不嫌棄就好。 ?

○我很好 这阵子过的都很好

没有你的问候我也习惯了

没有你的嘘寒问暖我也没有感冒

没有你的晚安我也能睡好觉

我最近都很忙 洇为不想想起你 ? ????#治愈系# ???

○你别看现在这么多单身狗 很多都在等回不来的人

○ 你总是在安静的时候想太多然后莫名其妙鈈开心

但我又没有你 ????

● 承蒙时光不弃,感谢一切给予 ???

● 无论几点去睡的反正一天又过去了。无论终点在哪里反正一年叒过去了。照顾好自己如果尚有余力,记得保护美好的东西不畏不怖不怂不退不磨叽,大家共勉

○ 尊重现在,善待自己往事不记,后事不提 ????#致自己# ????

○一定要改掉动不动就心情不好的这个臭毛病 要努力做个无忧无虑开心到爆炸的人

●我选做一个温暖的人,向着太阳生长不卑不吭,清澈生活

○对回不去的时光说再见,以后的日子请快乐一点 ? ????#致自己# ???

○ 你要努力強大起来,然后独当一面” ?#致自己# ????

○一定要站在你所热爱的世界里闪闪发光” ????#今天也要元气满满# ???

○要相信啊,真心想做好的那件事情會往好的方向

○一个人的路有些孤独,可是也会好好走以前很喜欢你,以后就不打扰了 #情感#

——《祝你幸福》 ????

能好好做朋友就好好做朋友吧

要么一生要么陌生 #情感# ???

也抗衡不了性格不对的互相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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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喜欢的未必适合你,在你身边的永远才是最好的深情不及久伴,厚爱无需多言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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