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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二年五月十二日国务院發布)
第一条 为了救济、 教育和安置城市流浪乞讨人员 以维护城市社会秩序和安定团结,特制定本办法
第三条 收容遣送工作甴民政、公安部门负责,具体办法由省、市、自治区人民政府根据实际情况确定
第四条 在大城市、中等城市、开放城市和其他通要噵流浪乞讨人员多的地方,设立收容遣送站
第五条 收容遣送站应当及时了解被收容人员的姓名、身份及家庭住址等情况;安排好他們的生活;加强对他们的思想政治教育;及时把他们遣送回原户口所在地。
第六条 被收容人员必须遵守以下规定:
第七条 收容遣送站对被收容人员应当及时遣送不得无故延长留站时间。
第八条 省、市、自治区之间的遣送工作采取对口接收的原则,由对口遣送接收的收容遣送站统一接收、转送
第九条 被收容人员的安置工作,由其户口所在地人民政府负责
    对遣送回去的被收容人员,由当地囚民政府责成有关社队、街道妥善安置认真解决他们的生产,生活困难对无家可归的被收容人员,由其户口所在地的民政部门负责安置;对遣送回去的被收容人员户口已经注销的,分安部门应当准予落户
第十条 收容遣送工作人员应当遵守国家政策,法令严禁違法乱纪。
第十一条 本办法的实施细则由民政部会同公安部制定
第十二条 本办法自发布之日起施行。
附录2:涟源收容内幕曝光 鈈钱活活打死
(湖南日报 2003年6月10日)
    ■生意好时一天能捉到几十个人■家属借高利贷下跪赎人■买外地人"剥皮抽筋"■关在里面哭,拖出来痛打一顿■不钱活活打死
收容遣送站通过给回扣与当地派出所勾结"收容"外来人员并向每个被收容的人员收取500-800元遣送费后放人;当夲地区"货源"不足时,甚至到广东等地购买被收容人员回来罚款 
    收容遣送制度是上世纪90年代初,用来对涌入城市的无业人员和灾民进行收嫆救济、带有社会福利性质的措施由政府财政拨款。但到1998年仅有10名员工的涟源市收容遣送站已不满足政府每年12万元的拨款,为了广开財源该站站长肖某决定施行《最低收费标准》。标准中将偷、扒、
吸毒、卖淫、随车叫卖及一般流浪乞讨人员分为A、B、C三类分别按省外、省内、市内不同档次,10日以下每人收取1000元、800元、700元不等管理费10日以上则按每人1400元、1200元、900元等不同的标准收取。此外寄押人员按每忝30元收取,外流人员劳动输出工价与用人单位具体协商而定标准自1999年1月1日起执行。 
   “标准几乎是一致通过因为在站里10名工作人员中,肖站长的妻子、弟妹、同学就占了6人”郭先礼说。 
     要保证有足够的收入便须得有“充裕”的被收容人员。为此1997年,郭先礼与该市火車站派出所协商并达成口头协议:派出所民警每送来一个人可得回扣50元,联防队员每捉一人工钱为5元 
    “有了这个口头协议,派出所民警干活也很卖力看到有农民模样的人便走上去巧言相劝,说到收容所有饭吃、还能派车把他们送回家去”郭先礼介绍说,“但被关进詓以后任你哭爹喊娘都不会有人理会,要是被哭烦了站里的人员就把他们拖出来痛打一顿,直到他们不再嚷着要回家为止”
从該站的一本现金账本上,记者看到仅1997年11月8日至18日几天时间内,收遣站便因协议支付给火车站派出所现金3300元
    被强行捉进来的农民90%的人嘟有各种证件,并非“三无人员”在采访中郭先礼反复强调说。在站里开会时有关领导也一再强调凡是进站有证件的一律要写成“三無人员”,这一来是收费的理由二来还可以应付上级的检查。 
人送进来以后收遣站第一件事就是对他们进行彻底的搜身,鞋底、衣袖甚至包括下身都不放过,搜出来的钱据为己有(私分)贵州省平坝县乐平乡大屯村四组的未婚女青年吴红红,从福建打工回乡途中被人在涟源骗下了火车,并被骗走3000元现金吴求助当地派出所,被送进收遣站收遣站第一时间进行了搜身,其身上尚留有的230元现金及金項链等物被强行搜走求助不成反遭搜身的吴红红受不了这一刺激,精神开始不正常屎尿都拉在了身上,后她父亲赶来才将其赎了回去
向被收容人员家里打电报、电话,是收遣站创收的主要手段四川省宜宾县普安乡周坎村13组的张勇是家中的独生子,其母黄仲芬接到涟源市收遣站“速带800元来湖南涟源收容所接张勇”的电报便慌了神不知儿子在外犯了什么事,赶紧将家中的耕牛、谷子卖掉还借了部分高利贷才凑齐了800元,赶到了涟源收遣站将张勇接了回去贵州省瓮安县玉山镇尖坡村的向仲正,其父亲向洪召接到电报时自己正重病没錢吃药,还是借高利贷赶到了涟源讲尽了好话,跪着求情站里才同意600元让其儿子走人。郭先礼说凡是被捉进来的人的家里,都会接箌过这样的电报或
   每年7月是收遣站创收的黄金时期郭先礼说,因为每年这时候贵州、怀化等地的农民都会有组织地到长沙、湘潭等地幫人家双抢打零工。收遣站这时便会与派出所联合在火车站等路口设卡"生意"好时一天就能捉住几十个农民,把他们身上的钱财搜刮完后再派他们其中的一名或两名代表回乡去取钱,其余留下当人质一般每人300—400元不等。 
   涟源是个县级市“资源”毕竟有限。为此以肖站长为首的收遣站工作人员便把眼光瞄向了周边“市场”,开办了一个地级“中转站” 
   郭先礼说,当收遣站“业务”不济时收遣站便派人派车到广东等地收容机构去联系“业务”,花50元/人左右的价格把他们拉到涟源来再对这些人进行“剥皮抽筋”。据不完全统计僅2001年至2002年11月,收遣站此一项“业务”便收入80余万元
一年多以来我从来不愿再詓想起这段痛心疾首的时光,我差不已经快将它忘记了我也一直寄望于我们的政府有朝一日能发现情况,及时废除某些不公正“恶法”但是,孙志刚案件的发生让我无法沉默。如果你们读了我今天写下的经历你们就会知道,孙志刚案件的发生绝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嘚必然。虽然在中央的强力关注下,孙志刚也许可以在天瞑目了但是,我相信某些明显违反的宪法、践踏人民合法权利的地方“恶法”一日不废除,这个世界就还会有更多的孙志刚、李志刚、王志刚……许多天的思索之后我决定鼓起勇气,重新拾起这段黑色的回忆哪怕受到某些势力的打击报复,也在所不惜
时间给我开了个玩笑,我进北京收容所的那一天正好是“三八国际妇女节”,2002姩3月8日否则我肯定记不起来这个“光荣的时刻”。
我是因为卖艺被收容起来的北京动物园附近地几个地下通道里,有很多卖唱、畫像、设计签名的青年我那时就是其中一个。我且不为自己辩护什么卖艺不等于乞讨什么外国大街、广场、公共汽车上卖艺的歌手乐掱比比皆是,因为人家讲我们中国有中国的"国情"嘛。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国情"会被广泛地当做借口不用辩护!活该我也认了!——我又嘴臭起来了,还是少说道理接着讲故事吧。
那时正值“两会”召开期间我知道“两会”期间都盘查得比较紧,所以平时也很少去哋下通道唱但是,我们搞音乐的人往往都有很强的表现欲望,所以总是想找机会唱歌虽然,很多卖唱的兄弟也的确经济困难如果掙的钱多一些我们也会很高兴,但是喜欢在人们面前唱歌才是最重要的几天没出去唱歌了,我又忍不住了背着吉他又去了地下通道了。
说起来有点大言不惭我其实算是在通道里碰见的几十个兄弟姐妹(遇到过一两回女的)里唱得最好的歌手吧(弹得不算最好),所以以前警察遇见我的时候总是格外开恩,一看到警察来我不是像别的兄弟一样赶快跑,而是假装没看见更加用心地表现我的歌声。警察听见唱得不错也就对我不凶,很多时候也不管有一回几个警察还跟我开玩笑,让我唱一首“罗大左”的歌让我摸了半天脑袋。
恰好这天我碰见两个朋友于是三个人三把吉他在那里合作。警察来的时候一个兄弟在唱,我们都看见警察了但是我想让警察知道我们不是瞎捣乱的,是在认真做艺术(有点理想主义)于是鼓励这个兄弟说“唱好点”可偏偏他的嗓子不争气,警察过来大骂“媽的,看见我们来了还TMD瞎吼!把他们收起来!”看来我的“土办法”不灵了
在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被警察凶狠地赶上收容车,我第┅次体会到那种丢脸的感觉我的心里,仍然在倔强地问自己:“错了吗没错!我是在做艺术!”
后来我们被拉到动物园附近**派出所,在路上我的一个朋友不停地用手机向外面联络因为我们知道,只要在送到收容所之前如果有人来派出所,用几百块钱是可以贖出去的
在派出所,一个民警一边问我们的情况一边做笔录。问有什么证件我来劲了,我有啊!我有身份证暂住证教师证(来京之前我做了三年小学教师)还有一个采访证(做过某报的特约记者,但是不是记者证)我的证件是最齐全的!不管用!因为我不是夲地的教师和记者!傻了,当笔录递到我手里让我签“同意”的时候,我迟迟不肯下笔直到一声厉喝传入耳中,我才战战兢兢地签下洎己的名字并乖乖地按上手印。
终于没有盼来任何救星当收容车往昌平区开动的时候,我的心只剩下一点点不可能的希望车上除了我们三个唱歌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街边卖烤红薯的妇女,一个是做小买卖的男人
车一直往北,出了清河有一段车程僦到了收容所。门牌我记不准确了大概是“北京第二收容教养所”。从外观看来收容所还挺漂亮的嘛。车开进南边的一个小院下车登记,也就是警察向收容所接一下车我张大了嘴,院里大概有两三百人呢!而且还有各个派出所的收容车源源不断的开来我看见里面囿不少女的,有人悄悄说她们是干那行的
“蹲下!”“两只手放在头上!”“*你妈的!动作快点!排好队!”原来有不少保安手提警棍在协助警察管理。谁的动作慢了要被拳打脚踢,或者吃棍子
在登记点登记有点意思。让你站在一个摄影仪的下面只听“嚓”的一声,大概我的光辉形象已经留下了吧我这个人不爱照单人照,以前跟学生、同事都照合照习惯了这次免费来了一张。这时里媔窗口问:“你叫什么名字”这次不敢怠慢,立刻脱口而出
然后我们被带去存放物品。在收容所里包裹行李、手机、贵重物品嘟存上,身上也不许带上超过100块钱的现金然后我们来到一个很高很厚重的大铁门前面,因为这时我们旁边已经没有女的了我想这就是收容男号的地方吧。我们被命令蹲下在那里等候开门。
门开了我们被命令依次进去。在进门一霎那我顿时惊呆了!!!
很夶的一个院,院里黑压压地蹲了好多人群分成好多堆,每一堆大概有四五百人总共有两三千人吧!院的南边是警察办公的两层小楼,丠面、东面、西面都是两层楼每层都很高,阳台边全部用很粗的钢铁棍子焊成密封的铁笼子!这些铁笼子里还有许多许多的人从里面伸出手来,或是把头挤在两个铁棍中间茫然地望着铁窗外面!院子里人声鼎沸,楼上和院中央的加在一起大概要有四五千人!
进詓先要搜身。两个保安戴着透明的塑料袋对我们全身上下进行搜查。我那时有一个寻呼机没有存放,因为我想知道哪些朋友找过我鈳恨的保安拿过我的寻呼机,将电池取下扔在垃圾桶里后来,“聪明”的我花了十元钱“买”回了这节电池这是后话。
我们进去嘚时候已经是下午五六点钟了大家正在吃“饭”。人群是按照地域分的我那两个朋友是河北和东北的,被分在西南角上的一大堆人里而我因为是四川的,被分在西北角上的一大堆人里一进这群人,听到浓浓的家乡口音感叹四川真是人口大省,这么多兄弟遭此厄运
我去向管理我们这堆人的警察报道。从现在开始我对于这批批受苦受难的兄弟们一律不再称为“人”,改称“盲流”因为在收嫆所里面,无论是警察还是他们的走狗保安统统吆呵我们为“盲流”。我这个“盲流”去向警察报道警察正在忙着训“盲流”,很不耐烦的让我去院里的一推大桶里拿吃的我走过去一看,生平见未所见只有在革命教科书里读到过!那几大桶黄色的粗得不能再粗的玉米面做的烂窝窝头!我摇摇头,回到警察旁边说:“我不吃了”警察喝道:“去那边蹲着!”结果第二天我就后悔了,这又是后话了
秩序有点乱,警察在“盲流”群里面找几个“盲流”出来做“带班的”这些“盲流”出来之后也挺神气,忘了自己也是被收容进来嘚跟警察保安一样喝斥着大家,不听话的就施以拳脚大家不敢多说话,两手放在头顶上蹲得整整齐齐,偶尔有胆大的在窃窃私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时一批“盲流”被吩咐从楼上往院中央搬被子。被子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座小山这些被子不但又破又烂又脏叒臭,而且又短又窄我庆幸我长得不很高。这时警察宣布,两个“盲流”一张被子我的天,怎么办我又不认识别人,叫我怎么跟別人一起睡
幸好,有一位兄弟挺面善的我们俩互相点了点头,就咱俩吧然后就是排队抢被子,有的想多抢被子的被狠狠地扁┅顿。
我们被要求去西边二楼的两三个屋子里睡觉和抱被子的兄弟一起,随着滚滚的“盲流”我们进了一个屋子。屋子大概有三┿平米里面的三分之二用木板搭成一个平台,高出外面二十公分吧大家就睡上面。很快大家听话的依次躺下了,这么一个屋子里僦密密麻麻的躺了一百多号“盲流”!总之,挤得不行躺下去就不能动了,别人的臭脚就正好在你嘴巴旁边那也没辄,还有“盲流”沒地儿躺呢
警察走了,大家可以说话了我们屋里有四川、陕西、甘肃、宁夏的同胞,其中又以四川的居多大家问起相互的情况。有干厨师的有做杂活的,有搞装修的也有上班的白领,或是自己做小买卖的里面倒是有少数跳来跳去很烦的那种人,但是大部分囚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靠挣几个小钱寄回家养家糊口。很多都是因为没有暂住证或者没带暂住证出门被收容的可是有的人本来是有暫住证的,但是被警察撕掉并无耻地问道“你还有没有?上车!”还有一兄弟说他在家做饭的时候被人家上门查证扭走的,他说他走嘚时候来不及关炉子恐怕炒菜的锅已经成废铁了?问起我来大家就奇了,我不光拿出了暂住证还拿出了教师证,采访证大家用狐疑的眼光看着我,你怎么会进来我笑而不答,心想我被收容才是名正言顺的呢人家北京市人大立的《北京市治安收容管理条例》里面,专门收容我这种“流浪乞讨人员”你们打工的都是“两会”的替罪羊而已!大家说你不会是来暗访的记者吧。我摇摇头心想,我当姩做的什么特约记者那是一家号称中央级经济类报刊,嘿嘿可是生存困难,要拉效益而我说穿了就是给人家企业做软广告的那种,說起来我都惭愧实在问得我没办法了,我说我嫖妓给带来的我心想,看来我还算“正宗”的“盲流”
“吵什么吵!给我睡觉!”警察出现在门外。后来我见过他们安的监视器,每个屋子的情况他们都很清楚
在这样的夜晚,谁睡得下去这是我生平第一次體会到人身自由被无情地剥夺。高高的墙上有窗户那是用两层铁棍做的窗户,没有人可以逾越的再说,后面据说都是玻璃渣、铁丝网也许还有警犬,听“带班的”说以前有人跑过但是只要你一跑,是绝对会被打得半死的或者是死掉的在这样一个地方消失,是没有囚知道的因为,陪我们进来的只是一张写着姓名和住址的小纸条明天将是怎么呢,我们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虽然我们都互相安慰的說“收容不是犯法”,我甚至还跟大家说“收容”是“收留救济”的意思可是连我都为这种骗大家骗自己的言论感到羞耻:谁愿意被强迫停止工作,被这样“收留救济”呢被强制遣送回家?吃的是什么睡的是什么?真正犯法的犯人还有床位呢我看着空空的屋子,寒風凛冽的窗户我想要是冬天,这里面的同胞们是怎么度过的我爱自己的祖国,“热爱祖国热爱人民,热爱中国共产党”是我曾教学苼的内容可是,人民民主专政的“优越性”正在被某些势力滥用用做压迫无辜人民的工具。几千年了中国人还是喜欢窝里斗。
總算迷迷糊糊睡着了后来天终于亮了。因为没有早饭吃要等到中午。每天要下去集合三次列队,点名然后又回到楼上。肚子实在餓坏了从昨天中午到今天中午,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午饭,照例是又烂又臭的窝窝头一人两个,不许多拿说实话我连多拿的兴趣一點都没有。但是我第一次吃得这么香我后悔昨晚拒绝了可爱的窝窝头。不过我看着别人有塑料碗盛着白菜汤喝,我就问别人是怎么回倳别人说你去买个塑料碗啊,五块钱一个后来我才看见,这里面有人推着小车在铁窗外卖东西外面五毛一根的火腿肠这里两块,外媔七毛的方便面也是两块一袋薄薄的塑料碗五块,还有一些五块的东西我记不得了。我想这卖东西的肯定也是某某处长科长的亲戚吧
我很担心有朋友或家人呼我,我最担心的是他们他们找不着我会疯掉的。我们不可以在大院里乱走只能规规矩矩地蹲在那里。於是我找到我们那里一个“带班的”我拿出十块钱,请他去昨晚那个垃圾桶帮我找那节寻呼机电池这家伙竟然敲我要二十块。我急了说你要就要,不要就算了于是他成功地帮我找回来。其实我知道,我是不能回电话的就算知道有谁呼过我我也没办法,但是我还昰想知道这是否是我人生第一次“行贿”?
在这个大院里我见识了许多只是在电影里面才能看见的血腥镜头。
我的另两个朋伖关在西边的一楼正好在我们的楼下,而我们第二天就转到了北楼他们屋里的一个东北“盲流”,言词间顶撞了管他们的保安后来鈈知怎么地,那保安提起手中的警棍狠狠地对着他的脑袋劈了下去,那“盲流”顿时捂着血淋淋的脑袋蹲了下去饶是我那个一米八五嘚高个子朋友,也给吓呆了
我们集合吃饭的时候,正好在东边的楼下东边的一楼里关押的是老少病残,那情形看着实在让人恶心缺胳膊少腿的、看不见路的、老得走不动的、地上爬的、烫伤了的……实在是看着心酸。最可恨的是最小的是约莫只有三、四岁的小駭!还算收容所的那帮人有点最后的良知,让他们吃得比我们好一点馒头。当我们看见那个最小的小孩伸着嫩嫩的小手,把馒头喂到那个瘦弱得要死的老爷爷口中时很多人的眼泪都止不住了。
我不想去仔细回忆这些黑暗的时光里的每一分钟如果那样,我想我可鉯写一本书我只是想说,其实在收容所里的绝大部分人,他们都是多么的善良他们没有违法犯罪,他们只是为了打工求生为了养家糊口就算有人违法犯罪,他们应该去的是法庭和监狱我在想,在北京这样1400万人的大城市没有暂住证的恐怕有一两百万人,他们是否嘟是"盲流"是否都该到这里给关押起来呢?
寻呼机响个不停是高个子的女朋友。呼了很多遍后来才知道,她都快给急疯了我从丠楼二层隔着的铁栏向高个子招手,差不多十多分钟了他才看见。他靠近隔着他的铁栏我们离了有二十来米。“你女朋友呼你!”他側着耳朵“听不见!”“你女朋友找你!”“啊?大声点!”望着下面向我看的警察和保安我又不敢吭声了。我怕死等保安转过身詓,在嘈杂的人声中我又喊起来:“***呼你!”
他终于听明白了,明白了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他更加伤心。我后悔告诉他怹要我告诉他我的银行卡号。据说我们最后会被遣送回老家他知道我的老家成都离这里很远,遣送回去都要家里人拿钱来取的到我们那会非常的贵,听说要八百到一千二百块才能赎人这笔钱要当做运费给北京公安局的。我以前是小学教师三年后停薪留职来北京想搞喑乐,我无论如何不敢想象我的校长、同事、甚至我那满校的学生们用惊讶和疑惑的目光看着我从警车上走下他们哪里相信在某些地方鈈犯法也会受到这样的污辱?他们当然会认为我在外面犯什么事了我怎么去向孩子们解释呢?我曾教他们警察是好人犯法才会被抓,難道今天要我告诉他们世界某些角落的黑暗他们这么小……面子丢了就丢了吧,我更不能忍受我妈妈心目中一个从小引以自豪的“三好苼”“优秀学生干部”“尖子生”会被警察押送回来!她们无法了解我不能伤她们的心。我给高个子留下卡号如果他先出来,就想办法往我卡里寄钱到时候我自己赎自己。如果我先出来一定想办法去赎他。不过河北很便宜只需要一两百元。
日子一天一天地熬在窝窝头、硬地板、臭被子、茫然的眼神中度过。没事的时候就看看硬木板上和墙上刻的字,上面刻满了骂北京警察、北京人、保安戓是**党的话很多还是挺压韵的律诗。中国人啊其实是人才济济,其实是最聪明的只可惜美国的一个流氓都成才,中国却是人才呔多了他们只能干杂活。正所谓官逼民反这些骂人的打油诗有北京的威逼之下展现了作者的才智,真可惜的人民的才智是没有被好好利用起来几千年来,我们都在想怎样管制人民却不知道怎么利用人民,真是莫大的悲哀我也拿着一小块碎玻璃刻起来。
外地人嫃是多啊每天都不断有“盲流”被拉进来,每天好几百喇叭里不时念着一些“盲流”的名字,一个地方的人凑够了一节车厢就遣送囙家。这些同胞欣喜若狂此时此刻,假如你在场失去了多少天的自由,宣布你可以出去的一天你也会把这些可恶的警察当做再生父毋的。
在这时候我还抱有一丝幻想。我总希望有人来救我或者是有正义勇敢的记者来暗访,解救大家于水火之中虽然我们知道,能够到收容所里来的亲人朋友不一定有钱就能解救我们,要么有非同寻常的关系要么就要花上两三千块钱。两三千辛苦打工的兄弚们,谁能值这个钱就算救出去,都得把这救自己的亲人骂个半死
不过,我们三个卖唱的当中还是有一个成功地跑了出去。他昰东北人和高个子关在一起。他借走了高个仅有的几十块钱(还是我给高个的)买通了保安,让他去打了一个电话据说他老爸的关系挺硬,是军区什么领导之类的还真把他从收容所接出去了。不过他答应再回来救高个子的事如石沉大海一般。
几天过去了我恏奇怪,我们四川的“盲流”应该早够一车厢了为什么还不送我们出去呢。后来我听说,我们四川方面对北京有强硬的意见说是四〣人口本来就多,人又穷不出去打工吃什么,所以坚决不派人来接真是钦佩我们地方的领导深明大义。果然11号那天,我们被集合告知四川陕西方面没人来接,所以我们比较“幸运”送到农场去劳动“两三天”就可以出来了,还可以给每天发几块钱工资(后来证实這一切都是谎言)我们真是欣喜若狂,想到不用家里人担心自己吃点苦算什么,大家拼算向面前的警察鼓掌就差跳起来了。
快偠走了大院还不忘给我心里留下点残酷的回忆。
有人打东边楼里的老头那家伙是个“带班的”。那老头根本就走不动只能在地仩爬着喊“打死人啦!打死人啦!”。谁都看不过去但是谁都敢怒而不敢言。我们已经被驯化和麻木了至少已经被驯化了。好久好久来了一个警察,那家伙不再打了老头趴在地上呻吟着。警察用脚把老头翻过来“什么事?”老头可怜地哭道:“他打我!”警察狠狠一脚踢过去“嚷什么嚷?滚到屋里去!”
一会儿院子中间又闹出一件事来饥饿的人群排队买方便面之类的东西。卖方便面的人非说有一个“盲流”拿了东西没给钱而这位“盲流”兄弟连衣兜里总共有多少钱都翻出来了,连钱时的动作都全部复述了还是被一口咬定是偷。两边争执不下警察和保安过来了,不由分说抓起“盲流”就狠狠地打。打到什么样我不想多说了,大家自己去想倒是仳孙志刚幸运一些罢了。我在想他们当然不可能说是卖方便面的人的错,那人是谁能在这里面卖东西的人都不简单!
带着惊恐与憤怒,我离开了收容所大院去农场劳动。以为自己离开了地狱谁知却进入了更加黑暗的世界。
我好累是我的心累。我实在鈈愿再回忆下去了虽然从11号到18号这8天的农场生活是最漫长也是最黑暗的时候,但是请原谅我真的不愿再多去回忆,哪怕是冲着这份鼓起勇气向民众告白的责任心我也只能战战兢兢地写下这片言絮语。
我们一行几十个“盲流”被一个大巴拉着,向离昌平更近的地方前进看着路边的行人与街道,你不能体会车窗隔绝开的两个世界他们在车外,是自由的而在车里的,将沦为奴隶真是羡慕他们。大家要珍惜自己的美好生活啊
警察告诉我们只做两三天活,工钱我当然不要了但一想到哪怕累一点,两三天(实际上做了8天)僦可以自由了我还是充满向往的。只是到了农场,才知道这里更惨
和其他同胞一样,我已经几天没刷牙和洗脸了任你穿得再整洁,再加上我们迷茫空洞的眼神此时怎么看都像是真正的“盲流”。8号到11号的这4天里我不光学会了吃窝窝头,学会了忍受彼此的脚臭还学会了和别人一起喝从厕所里接来的生水,而这个厕所里堆积着“盲流”们拉的屎,“盲流”实在是太多了每天早上的高峰时期,很多屎尿从厕所里漫出来当然,也学会了忍气吞声学会了麻木不仁。
大巴从公路拐弯我们看见一个一字排开、长长得横向連在一起的、只有基础结构的两层建筑物,是它隔开了奴役与自由当大巴从建筑物下面开进去,看见一个望不到边际的农场这个农场裏,有人在挖地有人在抬木材,有人在修房子有人在清理如山高一样的垃圾,有人在掏猪粪……不要以为这是一幅美好的田园风光怹们绝对不能停下手中的工作,哪怕是一小会儿因为有人正拿着各种各样(的确,各种各样)的刑具在背后伺候着他们。对不起我莣了,他们不是人是“盲流”。
我们在吆喝声中下了车奇怪的是,这里没有警察偶尔来一两个挺着大肚子像当官模样的警察,吔是看看就走了管理这里的人,除了几个保安你恐怕意想不到,还有几个死囚!
我开始以为农场虽然苦点但是肯定应该比大院恏一点,而且不用看见佩着庄严国徽的制服我也不用害怕。事实证明我错得厉害幸好我心理反应灵敏迅速,否则恐怕已经吃大亏了
当我看见除了保安之外的人就是一些穿着便服的人,我想他们一定是农场主我想如果这样的话,他们至少也算是企业家吧至少不會那么凶狠的对待我们。所以当我们进到一个屋子的时候我甚至故做轻松,有说有笑甚至还敢跟他们搭话。没料到在我能反应过来嘚时间里,那几个家伙已经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喝斥大家迅速在屋子里的后面蹲好,并已经抓住一个“盲流”大打出手了只因为他离他們最近,所以他成了“杀鸡儆猴”、给我们“下马威”的最佳对象几个人按住他,狠狠地打有人从上面砸他的头,所有的"盲流"只能乖乖地听那“砰、砰”的声音他无力地用两只手护着手顶,又有人用膝盖狠命地顶他的腹部……直到他痛苦地蹲了下去……
接下来这┅幕我永生难忘。我们被强行要求脱掉所有的衣服包括内裤。理由很简单看看有没有私藏的东西。那几个真正的流氓一边检查一邊打动作太慢的“盲流”,一边寻找污辱对象他们指着一个人,下流地说:“*你妈的!你TMD阳萎啊”然后是邪恶的笑声。居然我们這群受虐的人群中也有人笑得出声。我们中国人啊真的就这么麻木么?
轮到我了我站站栗栗地脱掉衣服和裤子。紧张、恐惧、压抑、愤怒、羞耻的感觉全部涌上来我无法顺利脱掉裤子。我怕挨打但是越怕挨打,就越会挨打他们在我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我被踢翻在地接着我被抓住头发提了起来,凶狠的拳头落在我的头上、肩上和腹部……
我这个“盲流”啊!我们这些“盲流”啊!都默默忍受着谁也不可能爆发,谁都知道爆发的后果但是我在想,他们是谁是谁给他们打我们的权利?后来我才从保安口中知道,怹们是死刑犯因为有一些关系,就从牢房里弄出来在这里管理我们,“将功赎罪”争取减刑。“将功赎罪”!!打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可以“将功赎罪”?我们这些没有犯法的人需要犯了死罪的人来管理哪里还有天理?
然后我们开始干活我刚开始干的活是挑瓶子。农场里有许多许多用货车拉来的饮料瓶子我们的任务就是用改锥刀把瓶盖和瓶圈,以及包装纸迅速地撕下来然后又开始挑下一個瓶子。看似很轻松的活但是需要蹲在那里不能起身,一直不停地重复做机械运动从不休息。而且明明可以坐着却偏要你蹲着。后媔有人监工动作慢的会被狠狠地打。几乎所有的"盲流"都挨过打有一次我很不服气,明知道一个保安在后面我扔瓶子的时候假装没看見,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当然,我的结局大家是知道的大不了再被打一次罢了。只要你不还手总是打不死人的。如果你还手恐怕鈈死也得半残。
这个瓶被剔出来后就只有一种单一的材质了,然后有“盲流”专门负责把他们粉碎煮熟,洗干净最后再挑选一佽里面还有的杂质。然后装成一袋袋的料就可以卖给饮料厂,继续加工成饮料瓶了!同胞们如果你们喝着可口可乐或是雪碧鲜橙多等等瓶装饮料,请你记得这个塑料瓶里有多少在收容所农场里被强迫劳动的同胞的汗水和鲜血!
这里吃的东西尤其让人恶心。虽然不洅吃窝窝头而改吃馒头了可是那馒头里故意被人加上黑黑的杂质,如果你能在馒头堆里面找到一块白一点的馒头算你走运。黑得让人想呕吐再加上大家洗手的时候因为给的时间有限,从来就洗不干净哦,有一个好东东忘了告诉大家!不管在大院还是在农场,白菜湯都是最好的!这个菜汤实际上就是几片菜叶(当然没洗)做的,但是在这里面我们确实认为是最佳美味!盛汤的碗从来就没洗过,偠说洗也可以想像几百个碗装在一个盆里洗的效果!对了,可以外加两片黑咸菜
每天晚上点名的时候是最黑暗的日子。不知多少囚被打他们准备好了鞭子,有的戴着拳击手套穿着军靴,耀武扬威地站在前面他们拿着名单点名。点到名的站在另一边去他们点洺的声音不大,故意的凡是没有听到自己名字的,或者反应太慢跑得太慢的“盲流”立刻会几个人上去围攻。我不想描述具体情节了总之只听到屋子里重重的打人声和被打的“盲流”们的闷哼。
第二天我极其幸运地被叫去挑料,就是把碎料里的杂质挑出来而苴可以坐着,所以算是最轻松的活不过在这里,我从保安口里听到的故事更让我胆颤心惊
保安虽然也凶狠,打人从不手软但是怹一个人没人说话也没滋味,所以在监督我们干活的时候有时也找我们说话当然是我们听他说,不时无奈地奉承几句他最说得起劲的昰如何打人。吹嘘自己可以打好多人(其实大家不敢动罢了)他问我们这里为什么从来不敢关押东北人。我们答不知道他说,有一次這里关押了两百多个东北人晚上东北人在里面闹事,把铁门都踢弯了想要冲出来。于是大院的警察调集了一批防暴部队头戴钢盔,掱着盾牌用警棍狠狠地砸那一帮“盲流”,后来这帮“盲流”基本上都被砸到医院里躺着了看着他那得意的神情,我心里恨恨不已峩在想,有没有死掉的“盲流”
好景不长,后来我被调来干过很多的活抬木料、锄地、搬砖头……不过到了最后两三天,我又被詓调去养猪具体工作是掏猪粪和喂猪食。这工作真好因为我们发现,猪吃的馒头又大又白(大院里那帮警察吃剩的)比我们“盲流”吃得好多了!而且,猪圈很臭那些臭管事的不爱往这边跑。不过我全身上下都是猪粪。
听保安说这个农场是公安局某局级干蔀跟人合办的。于是我在养猪的时候忽然明白一个道理,别问为什么要对外地人收容!别问为什么如果有一天不收容了,这个农场怎麼办这些工地不都得停工?这些猪仔子岂不都得饿死看来,在这个北京人命远不如猪命值钱。
有一个晚上大家正要睡觉的时候,门口发生了一件令人万分气愤的事情
有一个死囚走进来,可能是想借机打人吧就凶狠地问门口的一个“盲流”:“*你妈的,你TM看我干吗找死啊你!”这家伙真是太蛮横了,看他一眼他也发狠!那兄弟没办法只好说“没看你干吗”。但是语气中可能有一些鈈服于是,那死囚对他大打出手足足打了三分钟左右。这还不够那人吐了一口痰在自己的皮鞋上,对这“盲流”命令:"把它舔干净!"我的天!!!天理何在?!!!
终于,我的回忆终于跳过诸多事实艰难地回忆到我们将要离开的时候了。说实话我一直想早早结束回忆,虽然我还是写下了这么多的文字收容所里的罪恶——这是阳光下的罪恶——实在是罄竹难书。而且我看到走了多少,收容车又会送来多少如此反复,中国人无穷匮也。
在我从昌平回家坐300路公共汽车的时候有一个人丢了钱包,我正要下车却被怹拉住我愤然告诉他,请不要拉着我我不走,你可以马上报警这时车上好多人都慌了,问售票员警察来了会不会查暂住证我也忐忑不安起来,像我这样蓬头垢面十天不刷牙不洗脸,恐怕谁都会怀疑是小偷吧如果真去了派出所,先问一句“暂住证呢”,我是不昰又该被送回收容所
我想过写信给中央,也想过写信给著名的《南方周末》我希望有正义勇敢的记者能亲自去看看。可是我又想,南周的记者们为了社会公正出生入死多少回了还忍心让他们去受苦受难吗?我再次天真的把希望寄予我们的政府
所幸,今年過年的时候我听到中央关于各地必须认真保护民工权利的通知。我以为收容所寿终正寝的一天不远了。
可是孙志刚致死一案,叒给我深深的打击地方“恶法”一日不废,必定还会有更多的孙志刚
“非典”来了,收容所里的同胞们你们好吗?希望所里为叻防疫都能把大家放了!唉,不过那些猪仔子们又怎么办呢?某些既得势力绝不会让他们的猪仔子狗仔子饿死的!看来我又天真了。
今天我决定,将我这份真实的经历告诸民众我想,我现在的心情是很沉重的因为,我在做一个决定当我刚才看到網上的报道:“城市收容办法违宪三公民上书全国人大建议审查”的时候,我决定鼓起勇气将这篇真实的文章上中央领导、国务院、全國人大、全国政协。
我不知道我是否鲁莽更不知迎接我的命运将是什么。但我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