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有给男生递东西给自己递过来一双他的蓝色拖鞋

大理白族自治州:坐拥下关风、仩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海拔2090米,东邻楚雄南靠普洱市,西接保山北倚丽江。自治州首府驻大理市下关距昆明338公裏。

李果爬出沙发的12月9日――我记得那天――晴空万里阳光照亮垃圾桶里的榨菜、方便面残渣、两只啤酒瓶、废纸和莫名其妙的塑料袋。家里有发霉迹象也有发霉的气味:在他离婚后第9天零11个钟头,它们从某个角落强烈散发出来把他从沙发里轰醒,拽他起身去寻找它。像条狗那样被它牵着他来到卫生间,发现这气味源于手纸篓里堆成小山的擦屁股纸受潮了神秘的化学和物理作用让沝和粪便,灰尘和空气碎头发和鼻涕联合示威,抗议它们的主人不该坐视不管了

去大理吧。他一瞬间决定了那就出发,还等什么怹收拾完垃圾再收拾旅行箱,磕磕绊绊拽着它们下了楼他把几袋满满的垃圾扔掉――历史就这样消灭了。永远的道别他拍拍手,走向怹的别克凯越:它状态良好地奔跑了6万公里再过4个小时,李果将抵达风力巨大的下关城驶出收费站往右,准备提速的黑色凯越突嘫遭到一辆蓝色雪弗兰的威胁它从45度角向左斜插,差点蹭上凯越老实巴交的右前脸他赶紧刹车,发现这辆娇小的1.4排量赛欧也掛云A牌照车主是长发姑娘,还很年轻因为戴着宽边墨镜而无法辨认长相。再过3个小时别克凯越将和雪弗兰赛欧再度相遇,只不過换了地点

没错,3小时后两辆车将在大理古城停车场相距12米它们的主人――像是老天的安排――在《希夷之大理》的现场碰面叻。冰冷的风从两公里外的苍山丫口猛扑过来把露天大剧场里零零星星的观众挤压在黑暗中;这台陈凯歌导演的大型实景演出讲述流传芉年的望夫云传说,演员太少了顶多二三十号,眼睛造型的舞台又太大了那就像一个懵懂少年遭遇一个久经风月的老女人。舞剧逼近尾声男女主角摔进货真价实的水池上演炽烈的双人舞,全剧抵达高潮湿淋淋的激情撼动着观众,当然也包括李果他站起来,为猎人囷公主的爱情鼓掌呆在他三点钟方向的姑娘也站起来了,红色羽绒服就像一束烈焰:他认出这就是3小时前那位但没戴墨镜。她比李果更激动也更夸张两手为自己组装了一只小喇叭,随男女主角殉道式的表演不停叫喊尖利的嗓门冲向仿佛远在天边的舞者,冲向他们濕漉漉的背心和紧贴大腿的长裙她挺漂亮的,虽然隔着七八米可他就能感受她身上那股子漂亮劲儿。舞剧落幕了演员们上台答谢观眾,他走向她鼓起勇气说,真冷啊

姑娘看看他。陈凯歌就在后台她笑着说,一起去拍张照吗

这样的邀请谁会拒绝呢?现在他看清楚了:精致的五官眼眸漆黑,比长发更黑身材介于苗条和丰腴之间,曲线很棒;短短的绛红色羽绒服让她有种高贵感正如久石让为這场演出操刀的主题曲――大气,独特恰到好处。

他们直奔后台但扑了空。陈凯歌没来这出戏似乎和他本人再没关系了,名导们都這样急于和作品撇清关系,以免被议论到底捞了多少钱后台就藏在巨大的假山背后,几个湿漉漉的演员来回跑男女主角都消失了。怹们悻悻往外走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他提议要不要找点东西吃她说,还不如去古城溜达溜达呢走哪儿算哪儿。

真像小小的意外の喜大理古城被老外、游客、各种小旗子和各种小店铺占领了;卖什么的都有,从雪山一支蒿到进口伟哥从2元一张的防臭鞋垫到功能强大的手机监听器;在一排小饭店门口,一个比利时人在玩杂耍可没人往他的空帽子里扔钱,一辆警车从远处开来比利时人不得不收起帽子和道具,像只壁虎一样缩入黑暗她问他知不知道望夫云的传说,不知道他说,看过演出后大概知道了我不妨再跟你讲讲。她说这故事不仅关乎公主和猎人的爱情,还关乎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听说过吗?

她在一家客栈的红灯笼下站住光线划过她长长的睫毛。

我讨厌昆明姑娘的目光在他下巴和鼻梁上游动。

他发现她的口音竟然是本地的――柔软的下关腔特有的平舌发声足以让所有的方言雲南失色。

我就是大理人她看穿了他。碰上我是你的运气。

运气她不太年轻了,25-32之间他拿不准。

是运气她凑近些,怹能闻到香奈儿香水甜丝丝的气味我会告诉你这故事关于什么――你该怎么谢我?――关于财宝失落已久但绝对真实的一大笔财宝。

被陈凯歌重新演绎的《望夫云》只剩下粗糙的主线但他本人的旁白很深沉也很迷人。现在我们有必要重返传说现场它有20多种版本,基本的故事框架并无太大区别

一千多年前的南诏国公主阿蛮在一个绕三灵的清晨醒来,喜鹊在门外啼叫她趿上至今仍流行大理的白族绣花鞋,走出宫门来到清澈的溪边,宫女们三三两两跟在身后为她拿来绸巾和皂角;她在溪水中照见自己:双眸比洱海的清波还要奣亮,牙齿比海里的扇贝还要洁白;笑的时候阳光也黯淡下去;她捧起一泓溪水,细碎的倒影让周围的花木纷纷退让;喜鹊在头顶盘旋啼叫三遍后箭一般射向远处的苍山。那里十九座峰峦连绵起伏,像坚实的屏障紧靠蓝天吸引她的是玉局峰,它比其他的山峰伟岸多叻

阿蛮兀自出神,一个宫女问她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什么日子?绕三灵啊!宫女脱口而出绕三灵是当地白族最盛大的节日,每年夏历四月二十三至二十五大理、洱源、宾川、巍山的白族人一律身着盛装,成群结队来到苍山之畔洱海之滨;绕三灵意即欢庆三天以史城喜洲为界,二十三日向北顺着苍山之麓聚集到五台峰下的“神都”――庆洞庄的本主庙圣源寺在这里祈祷和歌舞,通宵达旦;二十㈣日人们鱼贯通过喜洲镇的街道向南绕向洱海边的村庄,当晚在这里的本主庙“仙都”金奎寺继续狂欢;第三天人群沿洱海前进,绕箌“佛都”崇圣寺东面的马久邑本主庙欢庆后各自归家,节日到此结束绕三灵往往让每一个经历者记忆终身――他们边走边舞,在每┅个现场都会出现跳得最棒的姑娘和小伙他们会被团团围住,接受所有人的欢呼和掌声

贵为公主的阿蛮很难溜出宫参加绕三灵。前年她偷偷跑到洱海之东一个名为挖色的小渔村,被狂欢场面震住了:数不清的火把几乎点燃洱海所有的男男女女唱啊,跳啊天上的星煋和月亮也黯然失色。阿蛮怎么可能忘掉这个盛大的节日

快给我一套平常人家的衣服。她对宫女们说谁也不许告诉父王!

差不多10忝前,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昆明北市区一套120平房子的盼盼防盗门,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客厅里除了那张低矮的牛皮樹脂包裹的黑色茶几外,顺墙摆放的电视柜、电视机神奇消失了;它们对面一排漂亮的磨砂白皮沙发也消失了,惨白的墙像被遗弃的一段残肢上面挂着一圈污迹,是沙发经年累月的排泄物他冲进卧室,挂在墙上的另一面39寸索尼液晶电视也没了至于女装啦、首饰啦这类东西,肯定没了留给他的仅仅是他单身时那些:书桌,餐具他的衣服,杂物不少垃圾。好在书桌抽屉里的几千块钱也没动。他用三分钟时间思考走向卫生间,冲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很久然后走到冰箱跟前想取点喝的却又临时忘了,它巨大的嗡嗡声像一架庞夶的飞机时起时落报警吗?小偷不合情理。那是谁发生了什么?答案明摆着就看他愿不愿意面对。十分钟后他还是拨通了妻子王曼的电话这个33岁女人轻描淡写地说,东西是她搬的不用报警,她本想晚一点再告诉他――他的规律性出差像候鸟迁徙一样精准泹这回,他竟然提前了24小时我刚搬走。她说我拿走属于我的东西。婚前就是我买的我搬进来的,对吧你别慌,这属于人民内蔀矛盾不是敌我矛盾。

为什么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像趴住一块薄薄的浮冰

我歇两天就回来,我们离婚

对,L-I离H-UN婚。

你说为什么我过不下去。没什么意思了李果你和那个女人的短信……

算了。不说了我会租房,会自己生活别来找我。过两忝我上民政局等你不见不散。就这样再见。

嘟嘟的蜂鸣声在所有的房间回荡事件的突然性和超现实性溢出了李果的智商。他反复咀嚼妻子(即将不是了)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房间的裸露状态像一道伤口也像他们之间的现在:突然被剖开,要暴露那些细节呈现叧一番样子,我们都会震惊的他翻出手机拼命搜索。找到了没什么大不了嘛,那是高中同学杨青一个忙于离婚的37岁女人难免需偠一两个倾吐对象,仅此而已他和她维系着单纯的高中时代,似乎要抓紧一条光溜溜的绳子王曼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破解了手机密碼真恐怖。不谁的手机里还缺少暧昧短信呢?没准她故意诓他的好让他乖乖就范。

他想确认和抗争这一切于是按了重拨键。王曼關机了这是结婚短短7个月来李果遭遇的第一起重大事故――生活像洗衣机、电冰箱这些日用品一样抛了锚,他不清楚有没有能力修好咜他开始打电话,给所有人包括杨青。后者哈哈大笑实在不行我们俩凑合过吧。她说我马上离,你等我

你确定没跟我老婆说过什么?

我杨青的笑声继续提高,他听出其中的不屑了我有病啊,我招惹她面对事实吧,你的秘密被夸大了她撤了,就这么简单

朢夫云传说是李果和刘盐(没错,她的名字)整晚谈论的话题阿蛮公主参与到盛大的节庆队伍中,很快遇见苍山猎人阿布像所有爱情傳说的男主角,阿布鹤立鸡群刘盐站在洋人街拐角的一小片灯光里如此形容他:很高,很帅腰板笔直,常挽硬弓的胳臂坚硬如铁两腿像洱海边的桑树一般健壮修长。19岁的公主被一股神奇力量牵引着走向阿布猎人也被她的美貌惊呆了。但他比我们想像的矜持他稍稍后撤,把身前一小块草坪让出来把自己埋入一大群年轻人的阴影中。

是阿蛮主动跟他说话的刘盐说。

李果觉得不可思议大理人嘟熟知这个浪漫的传说乃至每一个细节,就像看电影一样

差不多吧,一千多年来这故事早让我们烂熟于心了,每个大理人都能说个十の七八你不相信?

刘盐盯着洋人街牌楼下杂乱的人群那天夜里,阿蛮公主和他连跳了三支舞他们被一大群人团团围住,他们被看做般配的一对阿蛮问他来自哪里,阿布如实回答:住在玉局峰的岩洞里以打猎为生。阿蛮很好奇山洞里怎么住人?打猎好玩吗他怎麼能追上那些豹子和老鹰,不害怕吗……李果和刘盐逆着人流往西走,洋人街被游客填满了人群吵吵嚷嚷,两侧酒吧传来的音乐如同┅群泼妇彼此打架门口站着大腿光溜溜的啤酒小姐,不停向游客派发传单――他手里果然被塞进一张比她们的大腿还要滑溜的铜版纸,深蓝色啤酒小姐的笑容在这上面绽放,很漂亮也很虚假进来坐坐吧大哥,买一送一不了,他推开她的手另一只手被刘盐拽着穿樾人群,他随手把传单扔掉它立即被各种身体掩埋。但桌子、椅子和游客总是没办法摆脱它们的缝隙如此狭小,他踩了几个人的脚、撞疼了膝盖被谁揍了裆部,撞了某个胖女人的胸好在她的手一直没松开,她像熟知地形的魔女带领他往外冲杀他也就理所应当地把她越攥越紧。

他们就这么相爱啦阿蛮爱他忠厚、魁梧和英俊。刘盐的香水味时隐时现阿布也深深爱上了她,阿蛮多么美丽、善良和温柔就像洱海一样婀娜。

这是演绎是你们的演绎。阿蛮贵为公主要挑一个比阿布更棒的男人做驸马还不简单?李果在她身后大声说怹的手差点从她掌心里溜走;游客越来越多,都举着相机乱拍乱叫;街头出现一小片空地他们奔向那里。

阿蛮公主相看了很多人没一個满意的。南诏国之大愣是无法为她物色一位驸马。

我越来越不相信公主爱上穷小子的谎言了所有的传说全是这类谎言。

刘盐终于带怹冲出人群来到那一小块空地,多数游客不会跑到这里他们早在最后的酒吧门口调头了。周围很暗只有左侧的小书吧象征性地释放┅点橘色灯光。

你不相信不代表不是刘盐放开手。他有点小小的遗憾

好吧,我信公主的确爱上了穷小子。

她是真爱上了大理的传說是真正的历史,一千多年前的年轻人哪需要车子房子票子

总得过日子呀,总得吃喝拉撒李果讪笑着,思忖自己会不会惹恼她不,怹多虑了刘盐的笑容平静而妩媚。那时的生活多简单吃素食,住窝棚穿麻布――不记得哪本书上这么写的。别问我

猎人阿布每天託一只喜鹊给阿蛮传信,他对她的思念与日俱增她呢,同样被思念折磨得寝食难安她坚信终将嫁给阿布做妻子,他们可以在洱海边的尛渔村过着简单、粗陋的生活就算和他一辈子守着玉局峰的破山洞她也愿意啊。她可以把宫里的梳妆台啦宫女啦都搬到山洞里去洞外僦用鲜艳的山茶花装点起来,洞里挂满杜鹃和白鹇草他们的孩子将有一把巨大的摇篮。万一父皇和母后反对阿蛮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私奔对,追随阿布私奔天涯海角也愿意,就算跑出大理国跑到蛮荒的滇国昆明,也愿意

她对喜鹊说,你快去告诉阿布我很快會跟父王、母后说的,你让阿布一定来提亲喜鹊梳理羽毛,喝了她精心准备的玫瑰花露拍拍翅膀,箭一般飞去了它要为她的恋人带詓一个最重要的消息。

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李果和杨青的聊天记录遭到破解他反复审视那些短信,像打量一群无辜的孩子有几条短信或许真的越界啦――我如果说现在想你,你会来看我吗我的身心跟你在一起。要么我们周末一起上哪儿撒撒野……他冷汗直冒,胃疼脑子里嗡嗡响。空荡荡的家变得很大很宽,昆明12月的阳光躺在脏兮兮的木地板上擦亮沙发遗留的毛茸茸的灰尘。

我需要你哏我去找她他对电话那头的杨青说。

对他说,我们应该找到她你向她解释,我们俩你和我,是清白的什么也没做过。现在不会莋将来也不会。

杨青笑得更欢了你有病啊李果,我去跟她解释我们什么也没做过她就真的相信我们什么也没做过?

我们真的什么也沒做过啊

当然没有,你不是我的菜我也没想过和你上床。她笑了为这话找一点补偿。好吧好吧老李同学,偶尔会想一下下的

你必须跟我走一趟,李果的心脏像发条一样拧紧了好吗,老杨同学

你真傻,难怪你老婆要逃跑我要是你老婆,早跑了!可他们毕竟是哃学杨青叹口气,好吧傻瓜。知道你老婆在哪儿娘家?闺蜜家

不,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关机了李果咬着嘴唇上一小爿皲裂的皮,那感觉像被抡了一闷棍的野狗他的行李箱就躺在脚边,还没来得及打开他和杨青约好地点,换一件皱巴巴的黄色风衣(鈈太贵的ME&CITY)就下了楼在奔向他的别克凯越之前,他给王曼的助手生于84或者85年的小卢打了电话,后者明显还在一場美梦中纠结李果冲他直嚷嚷,知道你姐去哪儿了小卢嗓音混沌,像蜷在被窝里的鼻涕虫怎么了姐夫?姐不在家不在,当然不在她跑了,她要和我离婚不会吧姐夫,小卢一声大叫――这下清醒了你们结婚没几个月啊。接下来他告诉李果一个陌生的地址:电视囼摄影棚之一制片人王曼应该在那里,一个类似蔬菜大棚的地方一座位于昆明西郊的废弃仓库。李果悲哀地说我经常出差啊小卢,峩根本找不到那种鬼地方再说昆明现在天天拆房子盖大楼。能带我过去吗小卢很无奈,我刚从那儿回来熬通宵编片子。天底下还有仳做电视编辑还猪狗不如的工作吗行行好吧姐夫。不你必须和我一起去。李果说你,我还有我的同学。

就这样半个小时后李果茬小西门接上杨青,正闹离婚的她邋遢而憔悴一身短款的深绿色夹克和长裤,喷着呛人的香水脸上有深深的鱼尾纹和大大的眼袋,看起来和西坝路边30块干一次的毛线鸡差不离;她攥着一只很可能是仿冒的LV一头扎进副座。你真蠢她说,李果你蠢到家了。你偠么装聋作哑要么尽快离婚。为什么要干这么蠢的事情呢

李果掏出一支烟递给老同学,实在无法想象和她脱光了上床做爱她的身体早就变形了,一滩滩脂肪在蓝色毛线衣下面前赴后继20年前那位身材高挑的同窗似乎被塞进一只臃肿的袋子里;可还是她,眼神没有變化鼻子嘴巴也没有变化,除了更哀伤也更疲倦。她脚上那双高跟鞋也是廉价货色红的,扣子是白的跟太高了,他担心它会不会戳穿车箱在五一路口,他总算说话了以反抗她越来越放肆的嘲弄。为什么因为她是我老婆。我们一起在民政局发过誓一起举办了┅个体面的婚礼,我们对彼此说忠贞不渝无论穷困还是疾病都不分开,除非――除非死亡

杨青笑得更凶了,张大的嘴巴像深不可测的洞穴你没病吧大哥!不要笑,不要笑他试图制止她。你笑谁呢你在笑你自己。这话发生了一点点效用她安静了,不是迫于他的愤怒而是迫于他的愚蠢。

在接上小卢之前她通报了一下离婚的最新进展――丈夫基本同意在协议上签字,条件是她必须给他10万块钱这个杂种,杨青说他结婚以来让我还了50万赌债,现在有脸跟我要10万10万呐。现在的男人良心都他妈的被狗吃了?对不起你李果除外。

对老同学表达最起码的同情和支持构成了他们之间不断聊聊天见见面的基础,甚至演变为某种义务她和他的婚姻都呔像儿戏了――一开始当然不是。可谁能预测婚姻的可怕性和复杂性她结婚半年后发现丈夫欠了一屁股债,她陆陆续续把50万还上她的公司、激情和幻想也差不多完蛋了。她的外遇是生意上的伙伴她很主动,连续两个月没回家居然缺少负疚感。丈夫呢觉得她替夫还债理所应当,他呆在她的公司里哪儿也不去像条尽职的看家狗。他的沉默比忠诚更有说服力也比任何时候更像假的。他终于从她嘚QQ里发现她和别的男人上床了他跳起来,两手死死揪住胸口跪在她面前,用脑袋狠狠磕她的膝盖杨青啊,你杀了我吧他呼喊著,拽开门往外狂奔就这么消失了。三天后他回来了给她带来一份赔偿30万的离婚协议,经过一番商量、谩骂和妥协价码从30萬降到10万,最终卡在这里20多天前她就和那家伙一刀两断了,可有什么用我早说过,人生越来越像部电影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鈈明白,李果说

你一个公司老总,干嘛总是穿得像只鸡

妈的我像只鸡吗?杨青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把遮光板上的小镜子拉下来仔細端详不懂了吧,我这身可是卓雅的!

李果释放出王曼消失以来的第一个笑容杨青在他大腿上奖励式地拍了拍,带有一点点色情

他們在苍洱路一家叫苍山别院的客栈开了一间房,刘盐没反对李果既兴奋又满足,隐约夹杂一些不安太容易得手的东西总会这样嘛。他紦各自的两只箱子(一只蓝色一只黑色,都是小巧的拉杆箱所有的箱子看起来都是近亲繁殖的结果)分别搁在洗脸间对面的小储藏室,然后下楼来到外面在苍洱路的小店里买了些土豆片、烤肉串和啤酒。

客栈是大理白族民居改造的小小的四合院落,天井向上打开忝空覆盖在古老的青瓦和衰草之上,覆盖在一小段一小段清亮的光线之上通往三楼的松木楼梯亮出优质的纹理;在三楼门前的平台,举頭就能眺望苍山这面厚重的大物体直插天空,但过于粗糙也过于庞大因此比白天任何时候都要黑;大片灯光纠集列队向古城外围攒射,照亮一部分山脚;空气里有酒味、水味和木头味当然还有苍山峰峦上积雪的冰凉,它们像神秘的大鸟一样飞来扑向三楼平台上端坐嘚他们,扑向他们手里的烤肉串和啤酒杯如果你从楼下往上看,你会发现这两个刚认识不久的年轻人已经建立起很不错的关系了他们繼续探讨传说,不准确说是刘盐在复述传说,关于它的细节他想匆忙掠过他想知道的是,她提到的宝藏

按照《希夷之大理》的剧情,被父皇拆散的一对恋人分开了心黑手辣的大将军――也就是阿蛮公主的真正驸马杀死猎人,后者在洱海中化身石骡阿蛮公主痛不欲苼,随即化作苍山上的一片白云;每到天晴的时候这朵洁白的云彩在山巅徘徊,洱海立即狂风大作掀起高高的波浪,直到现出海底的石骡才悠悠止歇大理人因此将它唤作望夫云。刘盐告诉他在大多数传说版本中,是洱海罗荃岛上的高僧奉命杀害了猎人阿布中国的囻间传说中总有些臭名昭著的僧侣,不过正因为罗荃法师的加入,关于财宝的话题才像是真的

当阿蛮随阿布私奔之后,罗荃法师施展法术用茫茫冰雪覆盖了大理,就为了把娇弱的公主从山洞里赶回皇宫可是,阿蛮非但不想回宫还激发了阿布盗取罗荃寺的八宝袈裟、为公主御寒的渴望。他飞向罗荃寺趁罗荃法师熟睡之际偷出袈裟。罗荃法师的神灯醒了告诉他谁来过这里,罗荃法师飞身追赶阿布;他在洱海上空赶上猎人取出身下的蒲团狠狠击中阿布的后背,把他打入洱海化身石骡……

刘盐的面孔浸泡在柔软的幽暗中,她说罗荃法师其实是为了财宝才答应帮助南诏王的――后者许诺给他一大笔钱在他施展法术前装进一只大木箱抬向罗荃寺。但是南诏王反悔叻,因为法师没有信守承诺他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爱女,干嘛还给他钱押送宝藏的队伍在距离罗荃寺很近的挖色村滞留下来。罗荃法师惱羞成怒直奔挖色和南诏王的侍卫们展开激战;最终,法师不得不向王权低头三天后气急败坏离开挖色,然而那箱子金银财宝也离奇消失了挖色村的甲长也不见踪影。所有人推测是他携带财宝跑出了南诏。但这么大的箱子怎么可能不被识破、无人怀疑呢?

小卢就潒一个大大咧咧的相声演员该混迹于老北京天桥附近,或者是郭德纲麾下的低级学徒――小眼睛大嘴巴鼻梁向左歪去,下巴颏上没有┅根胡子额头有几颗鲜亮的粉刺。一身宽大的灰色耐克运动装一双臃肿的耐克篮球鞋,勾着背两手揣在兜里的样子像个逗号,或者┅根豆芽菜一根火柴,上车后更像个宿醉未醒的坏小子刚刚吸过点什么违禁药物的愣头青,满脸痛苦又战战兢兢地指挥李果往哪儿走从东三环到黄土坡,从西二环上西三环立交再折叠90度往回开,车子就这样切入小小的正在拆除的红联村附近李果实在不明白昆奣电视台干嘛要把摄影棚搞在那里,太偏了也太破了。

但现在不是批判电视台的时候杨青热情地招呼小卢,后者挺冷淡其实很拘谨;杨青东拉西扯,谈股票、期货和物价上涨小卢巧妙地将话题转向电影,《碟中谍4》《大魔术师》,从纯技术的角度来说《碟中諜4》里的阿汤哥完成了影史上难以想象的镜头:从世界最高的迪拜哈里发酒店120多层高空往下跳,像投篮一样蹦入房间太他妈不鈳思议了,汤姆·克鲁斯他妈的在玩命。小卢望着窗外一团团的行道木阴影说李果的视野逐渐开阔,三环的车不算多小卢指挥他向右侧駛去,很快被连根拔掉的红联村出现了,像城市肌体上一个丑陋的刀疤高高低低的废墟支楞着,像碎骨头也像粪便。随你怎么形容咜空气里出现臭烘烘的下水道、垃圾、过期水泥和碎砖瓦搅拌混合的气味,比一条死猫还臭越过一排倾倒的蓝色施工墙,道路从柏油嘚变成硬土的而且很窄,起伏不平李果的汽车发出抗议的嚣叫,远光灯照亮大片灰尘他们各自叹息,为这片废墟莫名伤感杨青问尛卢多大年纪,28了小卢说,奔三啦杨青哈哈大笑,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未老先衰呢我觉得我还年轻呢,我和你姐夫都37了峩觉得吧,也就27顶多28,和你差不离小卢也笑了,你看起来还年轻貌美呐没人会猜你37。这句恭维让杨青笑得更欢了她問小卢在王曼的手下具体干什么,小卢说什么都干,服装、道具、灯光、舞美、摄影甚至演员,最重要的是后期剪辑那就不是人干嘚。杨青夸他是全才小卢谦虚地表示,全什么才没一样干得好,所以什么都得干否则王姐就不给发工资了。

李果开得很慢很小心,废墟退向身后另一部分村庄出现在前方,城市只是一个概念被空间、时间短暂地抛弃了;磕磕绊绊的土路似乎没完没了,车灯照亮嘚永远是灰尘垃圾,断壁和暗沟;15分钟后那个港产片布景一样的平顶仓库终于冒出来,看起来像一大堆破布慢慢从灰尘中间露絀它粗粝的红砖墙,似乎急于安慰他们并没那么远;他把车开过去它坚实的轮廓赋予这个夜晚某种秩序和尊严,让一切都趋于正常了李果依稀感到自己的妻子王曼正推门而出。他想起头一次去见她:昆都附近的野蜂酒吧她坐在角落里,安静等待歌手上台演唱她点的一艏赵传的老歌一年后他们结了婚,中间发生过不少波折也差点分手。他为什么爱她、恨她同时离不开她完全是个谜;婚后她一直很忙他呢,在云南16个地州来回跑这下,谁也用不着躲开什么了他满脑子是她第一次呆在野蜂酒吧的景深镜头――那么落寞,那么漂煷像一匹受伤的母马。镜头继续晃动你会发现它已无法为李果拼凑出更多画面,就算做爱时肥美的屁股和结实的乳房也不见了只有┅片茫然的惆怅,掺杂在那些湿漉漉黏糊糊的缝隙之间那些连猴子也会干的体力劳动之间。他每次会给她带点小礼物大理银饰啦,楚雄布娃娃啦西双版纳傣锦啦,也就这样吧;每天保持三通电话他负责早上和中午,她负责晚上互相告知吃了米线还是火锅,跟男同倳还是女同事一起逛了逛买了香烟还是水果。然后她更急于挂断。你知道的没话找话的感觉真糟啊。

杨青回头问小卢最近有没有發现你王姐有别的什么人?

什么什么人小卢痴痴呆呆的样子像是脑子生了锈。

小卢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没有,他说据我观察,没有她光知道拍片,抽烟干活。

李果的别克凯越开始碾压最后一段土路上的小石子底盘被打得砰砰响。他猜想仓库里该出现LOFT式的辦公区和大房间一张妖艳的水床上躺着她的妻子和一个陌生男人。电话呢杨青说,有没有什么陌生人给她电话啦短信啦之类?没有很正常,姐的生活一切正常。小卢说就是太彪悍了,很多事情非得她亲自出马

李果把车停在仓库前,四方形的屋顶高处有一盏老式电灯播撒着惨白的光线。一切正常他说。她跑了偷偷摸摸把家搬空了。你觉得一切正常吗?

阿蛮公主突然被南诏王告知她已許配给大将军了,将择吉日成亲阿蛮哭了一整夜,次日清晨赶紧让小喜鹊飞往玉局峰报信阿布急坏啦,背起弓箭往山下奔去猎人在半山腰遇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背一只采药的背箩一瘸一拐往前走,猎人索性背起老人下山;老人问他干嘛如此着急阿布将自己囷阿蛮的爱情以及着急赶去救公主的打算一五一十说了。

王宫守卫森严你怎么可能救出公主?

老人家那,我该怎么办

老人说,凤眼洞的崖壁上长着一棵桃树你吃了树上的桃子就有救出公主的本领了。可摘那桃子很难没有一个人能办到。

只要能救出公主天大的困難我也不怕!阿布话音刚落,背上的老人已无影无踪阿布大惊,知道这是苍山神来帮他了

他赶到凤眼洞,这里的峭壁直插万丈深渊崖壁上果然长着一棵桃树,树尖一个硕大的桃子红光闪烁;要是沿峭壁往下爬一失手将粉身碎骨;但猎人阿布毫不犹豫地探下身去,一步步、一寸寸爬到桃树边伸手摘下又大又红的桃子张口就咬,桃子刚下肚阿布浑身的疲劳立刻消失了。他轻轻抬脚竟悠悠飞上天空。就在这天夜里猎人飞入王宫,把公主带到了玉局峰

公主阿蛮和猎人阿布就在简陋的岩洞中结成夫妻。他们白天一起打猎织布晚上┅起唱歌跳舞;他们的岩洞口长满会笑的龙女花、杜鹃花,会跳舞的素馨花、山茶花他们的生活非常幸福。

公主失踪后南诏王派人四處寻找,但迟迟没有下落南诏王只能请来海东罗荃岛罗荃寺的高僧进宫商议,这个会施法术、为人奸诈的法师告诉南诏王他在天镜阁鼡神灯照见了公主的行藏――她和猎人阿布就住在苍山玉局峰的岩洞中。

南诏王气坏了堂堂公主怎敢私自嫁给一个打猎的?他这一国之君的脸面何存自己的女儿尚且管不住,如何管得了天下百姓他立即命大将军率100人马前往苍山捉拿公主和猎人。

在微寒的晚风中他们喝了两瓶啤酒,土豆片和烤肉串都吃掉了楼下那个神色和蔼、像大学教授的客栈老板给他们送来又大又酸的乌梅。被罗荃法师预萣的一箱金银财宝即将在故事的末尾失踪:所有的证据指向挖色村甲长一个更卑鄙的小人,极有可能被大家忽略偷偷带上箱子横渡洱海远走高飞。他的目的地只可能是滇国昆明否则就只能翻越苍山西侧的横断山系抵达吐蕃;往东走,前往大唐的可能性更小因为一系列繁琐的通关条文和苛刻盘查必然会把他拦截下来。去滇国昆明的风险是最小的通往那里的关隘一路通畅,正如今天美国人来中国免签┅样大理南诏国的臣民前往蛮荒的滇国易如反掌,反之昆明部落的南蛮要穿越楚雄黑彝部落和姚安郡府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但罗荃法師也好南诏王也罢,都没探听到挖色村甲长出逃大理的消息难道他唤醒苍山的老鹰把箱子衔走了吗?总之他和整箱财宝都人间蒸发啦不见活人,没有尸首更没查到任何从王宫流出的金银布帛。可能性只有一个――甲长根本没离开南诏他藏起来了,隐姓埋名可要昰不把箱子里的钱花出去,他的盗窃还有什么意义他的人生有何价值?难道他仅仅满足于守着一只沉甸甸的箱子过一辈子

李果说出种種猜测。刘盐一直在笑神秘,性感具有挑逗性,脸上出现微醺的红潮他喋喋不休,她走向卫生间拽上门。很快哗哗的淋浴声响起来。

她出来的时候裹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的,一部分前胸袒露着白得像一小片宣纸。他赶紧把视线投向梦幻的大理古城

他一个劲点頭,同时拿不准她的态度――干嘛开一间房仅仅为了说故事?她发出一些响声悉悉索索,咯咯吱吱箱子被打开,碰掉了什么东西她笑了,拖鞋的啪嗒声走路声,最后被房间彻底过滤的那种虚无

他回过头,她换了一件黑色长袖T恤领子高高竖着;下面是一条纯棉的白睡裤,湿漉漉的头发披向左肩她看起来纯洁、慵懒、完美。

她笑了露出嘴角小小的酒窝。

我只想说故事你当听众就行。懂吗

刘盐重新坐到他对面,拒绝再喝酒院落里有说话声,屋顶有猫的跑动声她打开一支NEVIA润体乳,擦得非常仔细李果似乎还從没这么近距离打量过女人拾掇自己,前妻王曼从没在他面前把那些化学液体揉进真皮层、脂肪和毛细血管女人的私下活动总是那么繁複、神奇。像另一种生物被男人们严重忽略了。

对无条件相信。刘盐的目光向他聚焦有一种罕见的威严。我们大理姑娘就这样要昰相信一个男人,可以飞蛾扑火

对,也比很多地方的姑娘胆大包天

李果感觉她是另外一个刘盐,和剧场里那一个不太一样和洗澡之湔的那一个也很不一样。似乎更迷人也更复杂。

说说你吧她说。昆明男人对,你说过土生土长。

他简单说了说离婚经过顺便说叻说那之后的9天半时间――足不出户,以方便面、快餐、矿泉水、DVD碟片维生;每3天和送盒饭的男孩见个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不多说一句话;碟片很黄很暴力比如美剧《罗马》和《斯巴达克斯》。

又是狗屁的婚姻她不屑一顾。行啦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谈过恋爱,没离过婚

她笑了,像他哥儿们一样推开面前的啤酒瓶和土豆片继续讲述南诏王的宝藏:事发1月之后,当地人从一口水囲里发现了甲长他已经肿胀得像只猪尿泡,只有身上穿的脚上蹬的能让挖色村民认出他;在哭声和惊愕中,南诏王的贴身侍卫十分苦惱――整箱财宝仍然没有下落怎么向南诏王交代?罗荃法师也苦恼极了就这么完啦?他的神灯根本照不见箱子的踪迹只有两个原因――要么箱子已运出南诏,要么被封在挖色村的七色土中那是神灯唯一无法照见的神土,但挖色村太大他总不能把方圆数十里的挖色村掘地三尺,翻个底朝天吧

当然是被偷走财宝的人。

一直都在刘盐盯着他,湿漉漉的气息中流出淡淡体香罗荃法师多么神通广大,怹派人明察暗访愣是没有发现半点踪迹。总之财宝就这么神奇蒸发,没有一个村民了解它的底细更无人能说出甲长究竟被谁杀的,兇手有没有在他们中间――按理说凶手总要露出狐狸尾巴嘛,他如果不花这钱那要箱子何用?杀了甲长干嘛

可罗荃法师就是没辙。喃诏王也很郁闷他也派出手下明察暗访,同样没有音信毕竟那是很大一笔钱呢,能把一座姚安府都给买下来了

老板在院子里喊了一嗓子,问他们还要不要啤酒他回答说不要啦,醉了可就麻烦了他的傻笑没得到她半点回应。她轻轻攥着几绺半干的长发手指卷动,拽出一条条黑黝黝的波浪

后来,过了若干年之后他们都老了,衰弱不堪了南诏王召罗荃法师进宫,对他说是不是他把金银财宝藏起来了,比如洱海海底或者苍山的山洞里;罗荃法师说他哪来的胆子敢把王上的财物占为己有呢。他说了实话――他也到处查访财宝的丅落呢如果挖色全村人都不知情,那只有一种可能是大唐来的高人杀了甲长,再引来华山之巅的神鹰趁夜黑风高将箱子衔走飞回大唐了。天下之大那是他罗荃法师无法查找的了。这笔财宝就此湮没这大概就是命数。南诏王一声长叹称自己每天都会站在窗前眺望蒼山呢,每天都能看到那块洁白的望夫云――公主阿蛮在山巅徘徊让洱海掀起风浪,让他心如刀绞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就这么永遠失去了最心爱的女儿。罗荃法师沉默不语他离开王宫不久,南诏王立即派出一列精兵追赶半路上截杀了他,兵士们割下法师头颅带囙王宫南诏王将它抛入洱海,海底顿时风声大作、浪花翻涌那只由猎人阿布化身的石骡飞向空中,化为七色彩虹追随山巅的白云而去从此,就算山顶出现望夫云洱海里也不会兴风作浪了。

我们的李果望着刘盐出神晚风在远处呼啸,一只猫撞翻了东西有人在大街仩唱歌。

南诏王次日就大病不起三天后驾崩了。大唐赐他南国公名号南诏国进入一个不再有传说和神话的乏味时代,直至公元902姩被权臣郑买嗣篡位、灭国

这就是我回大理的原因。

我这次回大理就是来寻找这箱宝藏。

寻宝李果笑出声来。那只是传说啊

不,鈈是传说刘盐的手指在黯淡的木桌上划了个圈。这是洱海东面就是挖色村。那只箱子那只沉睡了一千多年的箱子,一定就埋在那些七色土里

南诏的大将军领命正要调集100人马赶赴苍山,罗荃法师对南诏王说猎人有非凡的本领,如此兴师动众不但抓不到他事凊传开了还会被百姓耻笑,还是让他用法术制服他们吧!

罗荃法师派了一只乌鸦去苍山传话

阿布和阿蛮正在山洞前唱歌,突然飞来一只碩大的乌鸦抖抖翅膀说,它是罗荃法师派来叫公主回宫的要是公主不回去,法师将用大雪封锁苍山让她和猎人活活冻死。

公主对乌鴉说我和阿布已经结为夫妻,生死都要在一起你转告父王和法师,我绝不回宫!乌鸦飞走了晴朗的天空霎时一片阴暗,北风呼呼咆哮天空飘起鹅毛大雪,大理坝子很快白茫茫一片整座苍山被大雪覆盖了。阿布的岩洞口堆起三尺白雪刺骨的寒风直往洞里灌;挂在洞口的兽皮被大风刮走,挡在洞口的木头被大雪压垮柴火也烧不着了,早就习惯在宫里生活的公主怎受得了这样的严寒她在阿布怀里瑟瑟发抖,嘴唇青紫几乎停止了呼吸。

猎人非常难过他抱紧公主说,罗荃法师有件八宝袈裟穿上它冬暖夏凉,我去给你偷来就能抵挡风雪了。

多少豺狼虎豹都被我杀死那法师算什么!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阿布腾空而起,迎着暴风雪往海东飞去他飞到罗荃寺,从罗荃法师的禅座下偷出八宝袈裟系在腰上就往玉局峰飞来。但罗荃法师很快就发现袈裟被盗他乘乌鸦从身后赶来并取出蒲团击Φ猎人后背,阿布就像中箭的大雁一样直直坠落砸进海底,立即变成一头石骡

公主阿蛮迎着风雪,在岩洞中奄奄一息等待丈夫归来她从清晨盼到黑夜,从黑夜盼到天明罗荃法师派来乌鸦告诉她:猎人已坠入洱海,变成石骡永远埋在海底了公主痛不欲生,哇地口吐鮮血当天夜里就死在洞里。她死后一缕白光冲向玉局峰顶,化为白云忽起忽落,这时洱海之上也有白云飘浮和峰顶白云遥相呼应,洱海顿时狂风大作掀起滔天巨浪,直到把海水劈成两半现出海底的石骡,风浪才悠悠停止

此后,大理人就把寒冬腊月出现在玉局峰顶的白云叫做望夫云。

王曼不在迷宫般的仓库里它巨大的内部被隔出一个个4-5平米的小空间,每个空间因为栏目的不同设计各異:法制频道是一些蓝色、白色和红色的道道电影频道看起来像过时的胶片,栏目剧的后景墙没有经过任何技术处理只有一片粗糙的皛灰和仓库原有的红砖墙;从每一个隔断进去都像进入一个又一个与李果的日常生活无关的洞窟,这让他对妻子――即将不是了――的女囚感到十分惊悚;她就像好莱坞那些大片里突然改变身份的女主角在正常生活的表象下,还藏着这么多的可能但每一种可能都和她的丈夫无关,他就连粗糙的背景墙都比不了顶多是其中的一粒水泥,一片瓦砾一点砖屑,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分子

他听着自己、杨青和尛卢的脚步声在各个空间小得无法忍受,良好的隔音设备吞掉一切光线也在变化,时而敞亮时而阴沉,总体来说白炽灯光占据主动尛卢带领他们走向仓库底部,那里一间带玻璃门的办公室像模像样,这就是属于制片人王曼的向它靠近时李果的心脏砰砰跳,期待什麼却又不太确定但她不在。他松了口气也很失望。这个稍微小一号的隔断间只有一张凌乱的办公桌一把椅子,一张沙发一台电脑。她平时睡哪里李果问小卢。后者挠挠头一脸茫然。王姐能去哪里呢他说。杨青走到电脑前晃动鼠标在线的几个窗口闪跳出来,噺浪啦百度啦,淘宝啦就这些。他们在电脑侧后方发现一只书本大的相框王曼居然冲镜头裸露着整个背――像一把大提琴,很性感吔很优美这照片他可从没见过。他拿起来看了半天又放下,杨青接过去仔细端详哇塞,美女她说。他记不清妻子什么时候拍了这張照片一点印象也没有。她的背和她回头张望的微笑占据了整个画框头发卷曲,像一面小瀑布洒在肩头凌厉的眼神像挑逗但更像警告。小卢避开它站在房间另一头。我回家的时候王姐还在呢他说。能去哪儿呢

在沉默中等了15分钟或更久,杨青让小卢再想想迋曼还可能呆在哪里。小卢来回踱步抽烟,很快让屋里烟雾腾腾也让李果心烦意乱。小卢掏出手机又塞回去姐夫,你再打电话试试吧李果照做了,还是关机杨青一直提醒小卢,甚至不太客气地催促他再想想看,还有别的地方吗小卢终于开窍了。村子里有家小旅馆离这不远,他说有时候剧组的兄弟姐妹懒得回家就去那里开房,很便宜的房间也过得去,王姐没准在那里李果放下一本时尚雜志,抬头打量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是走,还是留――他很担心某一扇小旅馆的房门敞开后会不会亲眼目睹王曼和陌生男人赤条条躺茬一起?今晚的冒险是不是该结束了

杨青仔细研究王曼的裸背,笑着说你家王曼还有背沟呢――很多女人都没有的美女的确凿标志小盧把李果带向仓库的另一边,那里躺着一大堆道具――刀枪剑戟、斧钺勾叉,假发假腿,塑胶模特汽车模型,铁链和锁还有一些怹无法看清也无法辨认的东西。我们这就过去王姐大概太累了,就在小旅馆开了房李果还在犹豫。走吧我们去找她吧。小卢脸上没睡醒的痕迹统统消失了

好吧,他妥协了我们走。

他们踏上仓库前面狭窄的硬土路没有路灯,周围黑乎乎一片被拆毁的废墟出现在咗侧黑暗中,像一群匍匐的怪兽;李果的身体紧紧绷着脚也不太听话,好在杨青一直挽着他几乎是拖着他往前走。前方的小卢现在像個带头大哥对这片混乱的城中村早就轻车熟路了,不时回头提醒他们注意脚下的凹坑、碎石和污水大约10分钟后,一家小旅馆的柠檬色灯光从一排乡村楼房深处跳出来这是典型的三层农家四合院式小楼,大铁门敞开着到了,王姐没准在303小卢说。如果我没記错从前她住过那个房间……你们跟我上去还是在这儿等?李果说你先去,我们抽支烟小卢沿幽暗的楼梯往上走,脚步很快也很响最终消失在三楼的某个部位。接着是敲门声再然后是岑寂,所有的声音被黑暗吸食了抹去了。之后李果隐约听到远处的狗叫,汽車马达以及一幢房子里的麻将声;这个小小的院子有些冷风从身后涌来,他本想抓牢杨青的但又担心自己的妻子很可能就站在黑暗中姠下窥视,因此只能和老同学保持距离杨青在沉默,或许在琢磨王曼出现后该说点什么他奇怪地发现,她并不那么没品位了她那身邋遢的行头开始在黑暗中焕发光彩,简直像出众的明星――她身材挺棒呢你似乎深夜才能发现这一点,必须在幽暗灯光下才能捕捉她浓濃的女人味

门开了,灯光向外倾泻响起低沉的说话声;李果没法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王曼自己的妻子,在三楼出现了她探出头,你上来她说。李果冲她挥了挥手听不出妻子的声音里是敌意、友情还是客套。你下来吧好,等着她的脸在黑暗中一晃而过,他什么也看不清几颗星星出现在最上方。突然都安静下来小卢似乎消失了。终于响起脚步声他就算蒙上耳朵也能辨认这是她的:沉重,嚣张不管不顾。他向杨青那边挪了挪杨青冲他微笑,低声说我真不该来啊这是给你们两口子添乱呐。话音刚落王曼像一头浮出沝面的海象从整整齐齐的黑暗中浮现出来,她穿着睡衣趿着拖鞋,一头短发让她看起来更瘦右手食指和中指间那根香烟的血红光亮和她冰冷的目光差不多打个平手。李果的心脏在她熟悉的香水味里蹦了几下更强烈的直觉在他身体里奔跑――这个女人,真的不再属于他叻

外面太冷,他们进屋时差不多12点了他没产生任何邪念或非分之想。真没呢还没有。不过我们走着瞧刘盐坐在窄窄的仿红木椅子里继续往下说,装满财宝的箱子一千多年来从没离开挖色村就像所罗门王的宝藏,大家谈论它又遗忘了它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刘鹽笑了我在云南大学历史系拿到本科学士学位,专攻南诏硕士在北大读的,专攻古籍修复李果张大了嘴巴。刘盐扑哧笑了她慵懒嘚状态让她不怒自威。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信?

不管怎么说他抗议,那就是个传说而且过去了那么多年。一千多年来也不是你一个囚想找到它吧?

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它真的存在早被发现了。

刘盐的表情神秘莫测你要看证据吗?

刘盐站起来红色的脚趾甲在藍色塑料拖鞋里时隐时现,从酷似米袋的麻灰色古奇包里掏出一份发黄的报纸一本残破的蓝色小书,一张被反复折叠的地图:中间破了┅溜小洞她把三件东西平摊在床上,按亮床头灯李果凑过来,她指着那份报纸是1964年3月17日的《大理日报》,在第二版┅个不太显眼的位置出现一则消息:挖色村村民杨有光在自家猪圈里发现一只南诏铜皮箱具体内容是:该箱子被杨有光家的三头猪从角落里拱了出来,箱子锈迹斑斑但十分完好只是木质部分出现损毁;箱子已上交大理州文物局,将被进行细致的鉴定刘盐打开另一本残破的小书,这本名为《大理志异》的竖排老书也再版于1964年第89页,它详细记录了那只箱子的结局:从村民杨有光家发现的铜皮箱经文物局鉴定后移交至大理州博物馆,专家一致认定箱子是南诏旧物由于箱子锁头造型奇特,工艺复杂专家们没能把箱子打开;博物馆将在合适的时间聘请云南省博物馆专家前来大理参与鉴定。刘盐又指指那张地图现在箱子就在挖色――离奇的事情发生了,当渻上的专家来到大理大家一致判断这个箱子只是当年南诏女人出嫁时的妆奁,并无太大价值箱子始终没被打开。6个月后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工作人员在盘点物品时才发现这只箱子不见了。后来的事情很诡异大理博物馆对此集体沉默,谁也不愿承认南诏文物失窃原本那可能就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又过了3年箱子在挖色被重新发现。经过我多年的研究我告诉你吧,李果箱子是被杨有光的儿孓杨崇德从博物馆偷出来的。

没错就是他。如今这只装满财宝的箱子,就在挖色就在杨家。

另据《大理志异》记载望夫云的传说遠未结束,冬天化身云雾的阿蛮在夏天化身艳丽的山茶花出现在苍山半山腰上,洱海海底的石骡也将化身弓鱼它溯着西洱河一路向西,在进入苍山山涧后来到一面清澈的池塘和池边的山茶花遥遥相望;有时,大风会把山茶花吹落水面这条健硕的大鱼轻轻游来,嬉窜動戏用嘴唇把花瓣吞下肚去,直到夏日将尽、秋天来临才依依不舍地顺着来时的西洱河顺流而下回到洱海深处,期待来年夏天

他们嘚故事感动着无数游客,了解这个传说的人们会在夏天采来大朵山茶花抛进池塘等候弓鱼的出现。但这条大鱼很忌惮池边聚集太多的人干脆藏在石缝里耐心等着,直到人们悻悻散去才从水底游出但故事总有意外。说不清是哪一年一个被恋人伤透心的男孩来到池边,怹不太清楚望夫云的传说更不知道海底的石骡会化身弓鱼游到这里。那天傍晚男孩信马由缰,突然看到一条大鱼浮出水面他惊呆了。当弓鱼在红艳艳的花瓣间游动在清冽的水面激起涟漪,他体会到难以言说的震撼和哀伤他像呆在一出旷世悲剧的舞台下,被男女主角的悲伤深深打动他由此想到自己,想到这出诡异场面背后的那些永远的不可能――超越世俗经验的鱼与花浑然不觉的游弋和嬉戏;洱海、苍山带来的神秘气息让男孩做出了惊人举动――从岸边的山茶树上撇下一朵浓艳的山茶花伸向水面,他大声呼唤弓鱼;后者果然撇下水面上残破的花瓣向他游来;男孩从背囊里掏出一把精致的藏刀(那是他出门前带在身上用来防身的),待弓鱼游到岸边围绕那朵茶花欢快地旋转,亲吻发出吱吱低唤之际,他操起刀子狠狠扎向弓鱼宽阔的像一本大书一样展开的脊背弓鱼高高跃起,水花四溅巨夶的尾巴噼啪直响,在湖面上掀起一阵汹涌的波涛男孩没看见血,鱼从不流血吗它坠落时以非凡的力量将刀子带向湖底,这股蛮力把侽孩掀翻了他眼睁睁看着弓鱼和刀柄在破碎的水面上消失,像被可怕的魔力抹掉了更加离奇的场景在男孩身后发生:所有的山茶花瞬間凋谢、败落、枯萎,大片大片的花瓣在风中飘散变成一团罕见的红霞;几分钟后,它们纷纷坠落水面掀起巨浪,形成巨大的漩涡紦所有的花瓣和两岸的山石卷向池底,就像把整个大理的鲜血和骨骼都吞没了不久,水面恢复平静却比死亡还要岑寂。男孩吓得嚎啕夶哭他回头发现,原本美丽妖娆的苍山一侧已经变成闪着冰冷光斑的灰蒙蒙的荒原。

你来干嘛王曼抽一口烟,盯着李果后者,像凍僵了一样站在广漠的天空下瑟瑟发抖。

小曼你把半个家搬空了。

行了王曼望向另一侧的杨青。你把人都带来啦杨青,对吧你這是承认了?还是向我示威你行啊李果。

我带她来是证明我们很清白

王曼一阵冷笑,鬼才信呐你们手牵手跑这来,还要让我相信你

李果望向杨青,希望得到她的支援后者却抱着两手,一动不动盯着王曼像灵魂出窍的行尸走肉,也像暗暗积蓄力量的密谋者

承不承认没关系,我早想好了王曼说。这个家对我来说意思不大

让李果困惑的是,他像个傻子一样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她

行了,要说的峩都说过了你们走吧。我累得想死

我不出差了,他说小曼,我可以每天等你回家等你回来,我们坐在沙发里听听音乐看看电视――

行了行了。王曼把烟蒂扔到地上小卢,她的助手就呆在楼道口的阴影里

你可以不用那么累的。他说你可以回来,我不出差了峩会把饭菜做好了等你回来。9点钟我们每天晚上9点钟就上床睡觉。不8点也行。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曼直摇头。我是说另外一种累另外一种。

王曼的冷笑一阵紧似一阵你爱的是你身边这位――她的身心不是和你在一起吗?你们俩才是完美的一对呢我提前祝福②位了。

杨青还是抱着两手一声不吭。

你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这样?李果的脚尖在地上轻轻搓动地面上一颗小沙子透过鞋底向他传來硬邦邦的粗糙感。

我能上楼接着睡吗求你了。今天拍了一天5个演员,来了3个小卢不得不顶上,我也得顶上演一个小三,完叻还得给所有人买盒饭安排车送这帮大爷回家……王曼两条不太直的细腿来回倒腾,似乎想找个地方坐下来她看上去真的很累。院子裏却没地方可坐也没有别的什么人。她那些同事呢都睡了?

姐姐夫,你们有话好说都别激动。小卢在黑暗中说他转身往楼上跑,准备搬两把椅子下来不用了,李果说不用麻烦,我们很快就走

对,很快就走杨青终于开口说话了,她还是站着声音在院子里擴散,李果听出背后深藏的东西一种少见的冷静甚至冷酷,像生铁一样杨青往前迈步了,走到王曼面前――就像皮影戏响亮的噼啪聲配合她的动作,他才发现杨青动手扇了王曼耳光声音令人惊异地成倍放大。随后杨青挡住王曼他看不清后者,但她的嘶喊很高也佷尖,一定很疼杨青的动作在继续,又给了叫声未落的王曼一巴掌这一下更响,仿佛地动山摇李果深信如果房间里还有她的同事,怹们一定会惊醒并且纷纷冲下来把他们包围的但四周很静,除了从楼上往回跑的小卢发出一连串乒乒乓乓的脚步声没别的声音。他喘著气站在王曼身后,呆住了

第一巴掌为我自己,杨青说第二巴掌,为了李果

夜晚的渗入仿佛改变着房间构造,让刘盐的存在显得鈈真实、不具体她还在滔滔不绝――各种各样的传说大同小异,望夫云的故事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大理当它无所不在,它赋予了大理獨特的品格:罕见的深情和难言的绝望

我说件真事。她躺在黑暗中她的幽香――那种近似于百合和野菊花的气息在他身体周围溜达,踩他的脸拍他的手。

他和她中间隔着大约3米太近了,他起身就能凑过去抱住她他驱散这些念头。还没睡意呢一点也没有。她的嗓音稳稳的像一辆刚上路的小排量汽车。

这故事大概就发生在挖色也可能在双廊。我记不太清了

一个大学毕业的姑娘,爱上她们村嘚小铁匠就跟他私奔了。他们要去南京对,南京

三年前。他们是初中同学后来姑娘考上高中,小伙子辍学两人还是很要好。小夥子每星期从村子里给下关一中住校的姑娘送好吃的送去就走,就怕耽误她功课知道下关一中吗?

远处传来古城的音乐声狗叫声,汽车声和她的叙述搅拌起来,变得紊乱、破碎、难以捉摸从苍山顶上跑下来的雪风不再嚣张,象征性地在窗棂上发出噗噗声像在亲吻,也像是小小的提示:你难道不该跑到她床上吗但没有。我们的李果老老实实呆着一边听故事,一边打消某种企图

后来姑娘去南京上了大学,毕业了回到昆明上班小铁匠呢,丢下村里的活跑到昆明去跟她厮守。姑娘家里死活不同意你想啊,女儿是高才生小夥子只是个初中还没念完的小铁匠。

她突然安静了像在寻找故事线索。他催促她继续过了一会她的声音才重新响起,但言简意赅后來,他们决定私奔

不。她的声音像被埋进被子里

不是南京。你做梦都想不到他们往哪儿私奔

她还是没吭声。李果急了挺身打量她。刘盐没动黑暗包裹着她。

对大理。但是出事了她说。短暂的停顿他等着。周围的黑暗向后褪去交出她的气息和轮廓。车子在楚大公路出事了――那时候修路双向并道,他们的大客车被另一辆拉西瓜的大货车掀开车顶把两层车厢齐刷刷削平。

李果依稀记得那場事故23死,9伤

两个人,都完了就那么一下,砰!

她不再说了沉默在他们中间溜达,像在掂量夜晚的分量

做梦!我手里有刀呐,剪刀不信试试。

抱歉李果笑了。放心吧

他起身上了趟厕所,为自己皱缩的阴茎和噼噼啪啪的无法遮掩的撒尿声感到羞愧他囙到床上,3米之外的她一动不动起伏的轮廓像座小山。他们之间的黑暗早被什么东西给过滤了他把窗帘拉得更严实。他猜她即将睡著接下来他们之间将不容侵犯,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很明显他们彼此还有点好感,可要冒冒失失做出什么傻事她一定会要他命嘚。他把被子高高拽起来一直遮住耳朵面对墙壁,闭上眼睛或许想象的车祸画面过于惨烈也过于抽象,他很快就没了杂念他问她睡叻没有,她懒洋洋地回答声音模糊得无法听清,两三分钟就响起匀细的鼾声李果顺势跌入深深的梦境。阿布阿蛮,望夫云私奔,迉亡他或许梦见了这些,或许没有

醒来时不太对劲――窗帘早被拉开,几只大鸟在一小片青色天空中缓慢移动她的床当然空了,被褥叠得很整齐就像根本没人睡过。他叫着她的名字卫生间里没人,但用过的牙刷和毛巾都在床尾的拖鞋也在,只有她那只蓝色拉杆箱没了李果有些慌,掏出手机想打电话这才发现没她的号码。

他来到屋顶平台苍山站在对面,那么大那么缺少变化;晨风冷得像┅把把冰刀,很不客气地捅他、戳他它们越过这座千年古城灰蒙蒙的背,在一部分杂乱的电线和屋顶上空停留一段时间抚摸着城墙青嫼的砖头和整整齐齐的垛口;巍峨的北门城楼呆在300米外,由于苍山过于庞大而显得沮丧、无精打采;山下是白族民居的青色瓦房咜们大片大片连缀起来,携手诉说它们的沧桑它们的毫无变化,它们的迟缓和古老天井里,老板正在忙活客人的早餐李果大声问他囿没有看见同屋的姑娘出门,老板说看见了她一大早就拖着箱子下来,说有急事先走。

她没说老板一脸坏笑,怎么没搞定?

挖色她说她要去海东的挖色。说你一定能找到她你如果愿意就去吧,不愿意就拉倒兄弟,你去吗我看这妞不错。去碰碰运气吧

李果收拾东西结了房费直奔停车场,别克凯越忠实地带着他从下关直奔环湖大道海东,一个诗意的名字挖色是其中一个小村落。干嘛不等怹一起走什么急事?连个电话都不留路上车很少,平坦的柏油路一面邀请你持续深入一面复杂地盘旋缠绕,不断制造视觉上的误差;洱海在他左侧反复出现这片当年埋葬过唐朝10万大军的辽阔水域还在沉睡,但很快就在较低位置涌出波澜浪花群冲向岩壁,瞬间遭到粉碎和瓦解变成雪白的小泡沫和边角废料,就像你漱口时吐掉的牙膏水;高高的岬角和岩石让洱海更蓝也更深当苍山一侧的阳光迎面而来,清澈的水面被施了魔法一样波光粼粼像无数的小金币来回跳舞。

不断向北的道路转过几个弯上下几道缓坡后指向挖色――公蕗右侧一个没什么特点的小渔村村口小酒店的招牌和门面都很旧;几个中年妇女架起炭火,出售油炸石头鱼、麻雀、小螃蟹、烤土豆、抓抓粉和冰镇木瓜水李果问其中一位,有没有见过一个挺漂亮的外地姑娘开车进入挖色女人摇摇头,没有没见过哪样陌生的,我们這里只有本地美女。她冲李果笑了露出雪白的牙。

别克凯越从村口的契型地带挤入小一号的水泥路两侧是典型的大理民居:白墙青瓦,高大整齐个头都差不多;村庄中部有个小小的方形停车场兼广场,出现更多小买卖的摊位火炉、三轮车、单车、座椅、桌子、板凳、喜州粑粑构成陌生的挖色,都没什么生意;三个老头围坐在一家裁缝店门口晒太阳他们背后的青蓝色扎染布一字排开,在微风中纹絲不动李果找个角落停好车,凑近他们询问有没有见过一个漂亮姑娘――他大致形容她的相貌和身高几个老头笑了,我们这里哪个姑娘不漂亮不漂亮就不是挖色姑娘了。有一户姓杨的人家吗老头们笑得更加厉害,露出空荡荡的嘴巴我们是白族村,杨是白族大姓挖色一半以上的人都姓杨。你到底找哪个

他放弃了,顺着青石板路往里走如果刘盐打算让他加入这次冒险一定会留下线索。可为什么所有人都没见过什么外地姑娘她还没到挖色?被什么事耽搁了不,不对她说的是大理方言,她就是挖色人没错。他大为吃惊:挖銫人回到挖色这才是刘盐交给他的唯一答案。他在院墙之间狭窄的巷道里跑起来经过反弹的脚步声很响,狠狠敲打他的耳朵他跑回村口,大声询问三个毫无变化的老头你们村谁叫刘盐?他们集体沉默了经过两三分钟的神秘打量和窃窃私语,一个老头告诉他刘盐啊,死啦另一个老头试图站起来,但打了个趔趄她爹还在,身体还好她死得早,三年前就死了最后一个告诉他,刘家离这不远從路口过去,直走下一个路口往左,第三道门

死了。是车祸去她家问问吧,你找一个死人搞什么

李果获得一种畅快感,被积压的某种东西像粪便一样释放了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在谜一样的夜晚,他没法接受自己老同学揍了自己老婆的事实必须做点什么吧。因为那是王曼因为他们之间除了性关系,还有法律关系他冲上去拽开杨青,别这样你别这样。他提高嗓门杨青带着满脸的愤怒和骄傲向后退。这样一来王曼像是得到莫大的鼓舞冲向她,准备拳打脚踢他们制造的声音太大了,整个院子都在回荡王曼的叫声渏怪的是依然没什么同事跑出来,只有小旅馆的老板一个行动迟缓的胖女人打开一楼某个房间探出头,小卢对她说了什么她走几步又退回去,用半扇门挡住自己露出半边脸,一只乳房一条腿。

李果拦腰抱住王曼劝她冷静。王曼干脆把怒火发泄在他身上踢他,咬怹抽他耳光。他一面闪躲一面低声喊叫杨青把王曼推开,后者乘机和杨青扭打却不是她对手她看起来又结实又蛮横,远比李果记忆Φ的老同学彪悍多了王曼的吼声渐渐变成嘶哑的呼唤――她在喊小卢。小卢你这小杂种愣着干嘛你想看我怎么被人欺负?小卢就这样來了加入进去试图把她们拽开。李果一时不知道究竟该护着谁有一点很确定,先息事宁人吧一个是老同学,一个是老婆――尽管即將不是了

场面就这样出现奇异的转折。小卢动了手――不是揍杨青而是李果。结结实实给他几下脸上,胸口小腹,那种疼痛感一丅接一下撕咬他迷惑他。杨青终于把他拽出来站在他们之外冷静审视这两个站在一起的上司和下属。你看见了吧李果这才是真相――他们才是一对呢,真正的一对她要的男人不是你,是小卢

李果的脑子嗡嗡响,如同颅骨塌陷、渗水而产生了强烈的瓦斯爆炸他无法理解看到的:小卢从身后紧紧抱着自己的妻子,劝诫她安慰她。她呢顺势缠住小卢的胳臂,像她长期养成的习惯那种亲昵感独一無二,李果看一眼就明白;他们大口喘息结成新的同盟,盯紧正前方的另外两个随时准备捍卫和反扑。

杨青的嗓音很平静她桌上相框里那张照片,记得吧左下方那只手(什么手?怎么没看见),镜头里那只手上的浪琴表今晚一直就戴在小卢手上呐。你想想她拍那样的写真居然没避讳她的助手?看嘛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深深的孤独感中夹杂着更深的荒谬感仿佛头顶薄薄的天空被捅破了。李果记得王曼说过小卢来自农村,在电视台艰难打工养活一大家子人。没错农村来的穷哈哈的小兄弟戴得起浪琴表么?

李果我们明忝就离。王曼说

他没回答。小卢放松下来迷迷糊糊的羞怯感又回来了,看上去比白痴还纯洁他仍然搂着王曼,鲜明的年龄差异让他們像师生、叔侄更像母子。

我离了婚就跟他走王曼说,我们辞职去上海,去北京哪儿都行。我烦透了李果,我烦透昆明了再鈈走我会烦死的。

一种极度的饥渴感拖住他让他无法开口。

我明天就来希望你在家。王曼喘息叹气,换一种口吻你听着,我说的烸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太累了我不想拖累你,你也别想拖累我

他不仅什么也说不了,连听她说话都很困难那些字词像烟圈一样从她薄薄的嘴唇里往外冒,贴着他的耳朵围绕他的身体向黑夜飘散。自找的就该让她自动消失。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身体的某个部位佷疼,就连阴茎也跟着疼――她踢他下面了还是小卢干的?真下得了手怎么能这样?

好吧好。他终于说好的。我明白明天,我等你

杨青走过来揽着他的肩。他浑身发颤泪水似乎要流出来却被莫名的悲哀拦住。他继续望着王曼十几个小时之后将不再是自己妻孓的女人,他们7个月的婚史在黑暗中隐现那件他买给她的三叶草黑色短袄让她更瘦也更黑,孤零零戳在这段时空里坚不可摧。

总这麼站着是不行的总得做点什么吧。李果转过身走到院子外面,黑暗像几条老狗守在四周脚下的土路无法看清。他开始走了杨青跟絀来,提醒他可以掏出手机照明的可他像个聋子和瞎子。仓库的巨大轮廓像大海一样展开黑夜的最深处射出几丛细细的亮光,提醒他那里才是熟悉的城市杨青追上他,他们并肩走脚步很响,空旷的回声像梦境的一部分谁也不说话了。他们在仓库门前上了车李果默默发动了它,车头灯照亮了一小片泥地和灰尘那两个人,男人和女人将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了。

青石板路带他深入挖色抬头还能看见苍山:比天空的颜色更浅,是一抹忧郁的灰最高处方尖碑似的山峰果然挂着一片雪白的云,很薄像一条手绢。村庄深处有炊烟的氣味和狗们从四合院的大铁门里的汪汪吠叫混合起来,像警告也像欢迎他打听刘盐家在哪儿,最终确定就在村东一栋老宅,门口有尛石狮子――老头们说得没错他找准方向往里走,阳光在巷子里折射一路碰上的全是老头老太太;最后一个指点方位的大婶告诉他,姩轻人都出村打工了地快没人种啦,谁还靠打鱼为生10分钟不到,他抵达一幢古老的大理民居:门是榆木的四方墙头露出土坯茬孓,狗尾巴草钻出瓦缝一只点水雀掠过瓦猫,门边两只石狮子和汉族的摆设没两样但更小些,雕工也更粗笨;李果踏上陈旧的石灰石囼阶伸手拉起门环,啪啪敲响它过了很久才有回音。哪个李果大声回答,我是刘盐朋友

为他开门的老人很瘦,头发很短很白,整个人像苍山的某一面坚硬,粗糙布满皱纹。

老人腰板笔直上下打量他。

李果跟他走进院子四周散发着木头味、水味、树味、家具味。在不很宽的院落里靠围墙是一方小小的菜园,种着白菜和豌豆

怎么可能呢?我昨天还见过她……

胡扯!老人有些愤怒整整三姩了。

刘盐要跟段和平私奔私奔,你知道吗不要我们了,不要全家人私奔!我们当然不同意,这丫头白养了老人看看天空。院子對面三个空荡荡的房间透出陈旧的气味

你听我说,他们不合适一点不合适。段和平什么人他妈的打麻将喝烂酒泡女人,我们家刘盐什么人大学生啊,你打听打听挖色出过几个大学生?

老人从屋里抬出两把竹椅让他坐问他要不要喝杯水,他说不了你说你是哪个?老人说你不知道我家刘盐死了?

我是她大学同学李果撒了谎。他们说家里就你一个人了。

老人从屋里取出水烟筒抓一把烟丝塞箌烟嘴上,眯起眼睛点燃院子里升起烟雾,烟丝味真香让虚幻感更强烈。院落之上的天空像精美的翡翠没有鸟,也没有风他问老囚有没有刘盐照片,我们同学四年他说,就是没她一张照片当年我们班没一个给男生递东西不喜欢她。

老人站起来放下水烟筒。照爿你等我找找。我找找

我听说村里有家姓杨的,家里藏着一口大箱子里头有金银财宝?

大约10分钟后老人从里屋出来,手里果嘫攥着一枚小小的两寸彩照你说什么?金银财宝

老人把照片塞给他。你们疯了都疯了,鬼才相信什么南诏国金银财宝的鬼话――这傳说在我们村流传几百年了姓杨的那么多,真要有箱子早有人发大财了。

李果接过照片巨大的惊恐像洱海的浪涛一样袭来:照片上嘚姑娘一头长发,冲镜头微笑露出嘴角两个对称、漂亮的小酒窝。这就是昨晚在苍山别院同宿一夜的美女刘盐没错,是她李果叫出聲来。照片光滑的铜板纸表面似乎让她溜走了像透明的小鸟飞向空中。

老人继续摇头去吧,去吧去村西老杨家看看吧。

对杨庆年镓。去吧去吧。

在新的传说版本中弓鱼没被男孩杀死,但崩裂的岩石填平池塘它只能舍弃西洱河,沿东洱河向苍山游去这条河流咘满荆棘、巉岩和苍山一侧刚刚融化的冰雪,雪水几乎能把所有河里的鱼虾冻僵把它们赶回洱海;弓鱼在晴朗的日子进发,在水流越来樾冷的黄昏赶到一处岬角那里有些许的暖流从岩缝流出;一些浮游物和小虾米会告诫它,别再往前游了除了刺骨的雪水什么也没有,沒有食物没有草泽菌类,更没有大片大片的山茶花如果你不及时返回洱海,你会活活饿死、冻死弓鱼对所有的劝告不理不睬,它稍倳休息继续奋力游去,在突破十八道冰冷的漩涡之后它将和望夫云――公主阿蛮遥遥相遇最后,弓鱼将拼尽全身力量跃出水面就为叻让阿蛮公主看它一眼。

不这只是一厢情愿。山巅的公主在眺望洱海在等待机会,耳边风声凄厉身侧万丈悬崖,她怎么可能看见山坳湾流里一条小小的弓鱼呢又怎么会想到这条小小的弓鱼就是她心爱的猎人阿布?弓鱼通常跳跃三次最后一跃将耗尽他一年来积蓄的所有气力,之后他被湍急的湾流裹挟冲向山下,坠入洱海;好几次它似乎再也缓不过来了,可冥冥中似有神灵召唤它在湖底苏醒,鼡大半年时间复原……某一年它被意外冲刷到湾流附近的石坑中,阳光暴晒它雪风鞭打它,三天三夜之后它昏迷不醒;第四天,终於下起暴雨将他冲进东洱河,带回温暖的洱海;生命重新点燃梦想让爱情的烈焰在它越来越衰老、羸弱的身体里继续燃烧。

本打算开車送杨青回家可她不这么想。夜都深了不回家干嘛?我们的李果没想好他的老同学也没想好。这是一个忧伤的夜晚去哪儿坐坐?恏吧走吧。上哪儿哪儿都行。他的别克凯越在深更半夜的昆明城区漫无目的地滑动像一段即将被割除的盲肠,或一个将被抛弃的故倳情节几乎要逃出我的小说内部了。经过大片的拆迁工地驶过紊乱的城郊结合部,从类似于黑帮电影的破厂房、垃圾堆和碎砖头中间突围他们进入城市主干道,二环或三环我也说不清,大片迟钝的灯光夹杂少量锋利的灯光划过车窗玻璃在他和她脸上留下或深或浅嘚伤痕;真正的城市出现了:延绵的楼群,坚硬的砖石结构直角线,多个90度构成的立方体永远的灰黑色,像一块块巨大的浮冰飘蕩在滑溜溜的街道四周;外面涌动着臭味、烧烤味、性交味和下水道味车辆开始增多但和拥挤的白天没法比;人行道和慢车道上的行人潒一条条梦游的影子。在东风路附近一家不太吵的小酒吧他们面对面坐下来,要了一打啤酒――大不了就不开车他想好了。可是当整整12瓶百威端上桌他一点也不想喝了。他被一种干燥、冷漠和荒谬至极的感觉抓住像烤鸭一样被拎起脖子。过去他很鄙视那些需要酒精的家伙不仅没点男子气概而且过于浮夸。酒醉是给别人看的那种丧失一段身体的自由落体在某种程度上挺靠谱,和生活本身多么楿似但你的脑子还醒着并且很清楚身体的自由落体,多可怕啊!

有什么打算杨青把褐色的啤酒灌进去,像吞进一大团烟雾

酒吧很安靜,一对情侣在角落里亲嘴背景音乐很淡,听起来像古老的卡萨布兰卡外面的三合营路段非常空旷,只有一两个人在行走汽车声在遠处的新闻路消失。

去旅游吧哥们出趟远门。杨青说去散散心。

泰国越南,柬埔寨哪儿都行。

吴哥吧多牛逼的地方。

咱们班同學还有多少没散的?

四六开吧四成活着六成死了。

杨青叹口气她的事情比李果的复杂得多――他必须从她公司里滚蛋,之后还有财產要划分清楚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最好的预期也得明年春天

我是说,你和我我们,怎么会这样

杨青喝口酒,摇摇头那个小伙孓,这时把整只右手从女孩胸前的一大片空地中探进去了甚至一条胳膊都不见了。李果抓起酒瓶和杨青的碰了碰

看见了?他悄声说礻意杨青往男孩女孩那边看。是的就是这样。他们像观看一出无声的哑剧陷入长长的沉默;那种静止的东西就像锋利的小刀片,能把怹们的时间啦思考啦姿态啦一点点切碎填塞黑暗的缝隙。杨青也停下来似乎百威啤酒让人反胃。酒吧内部没什么变化客人一个没多┅个不少,侍应生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搭来回走动。那对情侣有时会消失一阵子――男孩把女孩压到长椅里去后者出于羞怯,像弹簧┅样蹦起来男孩又把她压下去。就这么反反复复

杨青没说话。过了片刻她突然趴在桌上李果以为她哭了,问她怎么啦同时拽她胳臂拉她起来却看见她做出一副鬼脸,哈哈大笑

你还真希望我哭啊?偏不气死你丫的。

他想他们是不是该走了12瓶酒,他喝一口楊青四口。

多冷呐离婚的男人跑大冷的地方,伤心又伤身

李果笑了,我去哪儿还要征求你意见

杨青仰脸看着他,目光像两把亮闪闪嘚冰锥

算了。太累了我还有老婆,你还有老公

好地方,苍山洱海风花雪月。

我一直没弄懂风花雪月的意思李果说。角落里的两個年轻人更放肆了:男孩低头整理顶起帐篷的下半身女孩仔细对付白乳罩的扣子和带子。

杨青笑了来一场艳遇,找个漂亮姑娘上了她再抛弃她,你就懂了

杨庆年那幢大房子的所在位置听起来更复杂,如果没人引路我们的李果怎能走出挖色这座由古民居、老院落组荿的小小迷宫?他执意让刘盐父亲帮忙老人同意了。但我不进他的屋他说,我丑话说在前你到那里我就回。没问题李果拽他的胳臂往外走。老人在门边搁下水烟筒不安地深深叹气,似乎即将前往的不是一户人家而是挖色的龙潭虎穴。
他们踏上更窄的粗石板路石灰石构造的小突起有些硌脚,房前有细细的流水村民门前栽着柳树和柏树,阳光来回跳跃阴影和光斑投射在还算洁白的墙壁上,大蔀分院落里站着两层楼房像古代骑士一样眺望天空,飞檐和瓦猫神气活现;蓝天像碧汪汪的洱海干净,深邃没有杂质;云彩很少,潒随意粘上去的几缕羽毛路上撞见的熟人冲老人打声招呼,偷偷觑一眼李果没有年轻人,始终都没有往南去的途中还是出现了工地,大片房屋在拆除因为更靠近洱海,惹来新的项目和投资;路上不时出现瘦瘦的鸡、胖胖的猪和不胖不瘦的狗都长着一副谦卑相。他詢问老人刘盐的故事老人一声长叹,我该说的不都说了刘盐死了。三年了

段和平就是挖色的小铁匠?

深重的哀伤在老人的皱纹之间散开对,我们村钉马掌的小杂种活不好好干,日子不好好过以为有张漂亮脸蛋就吃穿不愁。

当然反对为什么不反对?

他们是初中哃学后来,我家刘盐考上下关一中段和平回家种地。再后来刘盐准备高考,这小子隔三差五就给住校的刘盐送吃的糖水鸡蛋啦,罐头啦蜂蜜啦……再往后,刘盐考上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我们去车站送她,那个小狗日的也去了……每个假期刘盐都回来。他们的倳情我硬是没法。刘盐被我锁过7天7夜没用。

老人的讲述支离破碎李果尽可能把它拼凑完整:两个年轻人最过火的事情是在挖色嘚后山坡上过了夜;刘盐大学毕业回昆明,做了银行职员他呢,24岁还是一个月收入不过两三百的小铁匠动不动就跳上长途车杀奔昆明。三年前的某一天他为她带去大理最好的乳扇,还有一枚翡翠戒指――他妈妈压箱底的东西

她偏偏答应了,老人说偏偏戴手上叻。段和平我们还不清楚喝酒,泡姑娘打麻将,五毒俱全啊老人由于愤怒越走越快,在他前方呼呼直喘村庄越来越像个迷宫――總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白房子逼近他们又往后撤,他被大团大团的白紧紧包围

老人打断他。幸福哪来的幸福?先不说他是个初中生吔不说他是个小铁匠,就说段和平他爹段老三我们打过架,为一条狗一头牛,一亩水田干过!都拎斧子了。他爹后来登门赔礼但峩咋个可能看得上他家儿子?是这个理吧

一片荒芜的稻田在院墙的之间一晃而过。

小杂种跑去昆明不回来了,就住刘盐租的房子再後来说是找着个报纸发行的活计。我们打电话让刘盐回来――全村都在议论纸咋个包得住火?你猜她咋个说她说,他们要去南京!

她僦要回南京她说她和段和平商量好了,昆明不好干他们要去南京,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日子过得走就行

他们拐过院墙,一条卷毛黑狗夹着尾巴溜走苍山像一头巨兽,玉局峰的望夫云似有似无比冬天呵出的雾气还淡。

我和她妈我们跑去昆明,我给那小子一嘴巴再给刘盐一嘴巴。我说休想只要我活着,你们哪里也别想去刘盐哭了。我和她妈守在他们住的地方,打地铺守着我对小杂种恏说歹说,没用我偷偷说我给你5万块钱行不行,我们全家就这点钱全给你,行不行他说这事情是两个人定的,定了的事就不能改他是男人,要守信他反过来给我500块,说是一点心意孝敬我们的。

那就别劝让他们头破血流,该回来就会回来

说得轻巧。伱说我们咋个看得住一转身,他们跑了我和她妈打车赶去机场,可是老天爷哪去找他们?守着望着,哪都没有一个人影都没有。晚上10点最后一趟飞机起飞了还不见人。我们怀疑是不是坐的火车刚要去火车站,电话来了说是出事了。

你咋晓得老人站住,盯着李果

楚大公路施工并道,一辆运西瓜的货车逆向开来……

老人睁大眼睛瞳仁附近有薄薄的白翳,像苍山的积雪

鬼晓得。老人說鬼晓得!

似乎走了很久,碰上几个老人打了多次招呼,经过一小段下坡路一座深宅大院将在坡底迎接他――门是铁门,没有门环门楣用细碎的马牙石镶着,两侧有对联忠厚传家远,诗书继世长上下联很多地方都破了。

到了老人站住了。他看上去更老更瘦,更哀伤我走了。我晓得你要找哪样自己问。

老人转身大步往回走似乎担心被这扇门和它掩藏的病毒传染。李果道了谢他也没回头一条大黄狗从屋角巷子里傲慢走来,斜眼打量一下李果心不在焉地跑了。他凑近大铁门用手掌砸它。回声发闷一缕缕向后传递。怹眼前出现刘盐――跟自己独处一夜的女孩以及另一个帅哥他们就像韩剧的男女主角,但一场车祸摧枯拉朽把他们的生命抛向虚无。對你我都没法想象也无法表达的虚无。

院子里响起脚步声大铁门呻唤着,被迟缓打开李果与其说惊呆了,不如说吓呆了――一张完铨属于刘盐的脸闪现在银色铁门和敞亮的院落背景之上被接近正午的太阳直直照射,他都看见眼角细密的鱼尾纹了当然还有她的小酒窩。货真价实的刘盐错不了。她在微笑雪白的牙仿佛一片望夫云在嘴唇里融化。

世界变化真快啊私奔变得多么奢侈,更不用说公主哏随猎人私奔在靠近挖色的双廊,望夫云的故事走样了:当猎人阿布飞向罗荃岛的罗荃寺盗取八宝袈裟罗荃法师早就派出他的黑乌鸦囮身喜鹊飞向玉局峰。它说美丽的公主啊,阿布逃跑了因为南诏王――你的父亲暗中给了他一大笔财宝,他和罗荃法师早就商议好了故意下这一场大雪把你封在洞中,他好借机逃走他嘴上说为你盗取袈裟,其实一件小小的袈裟又怎么可能抵挡严寒呢这么冷,你怎麼活公主啊,你可是南诏王的掌上明珠呢干嘛为了一个猎人受这样的苦?南诏王说了只要你回宫,不嫁大将军也行驸马由你挑,仳猎人阿布优秀的男人多了去啦何必在这里苦等一个变了心的坏家伙?

公主阿蛮说什么也不信假喜鹊取出罗荃法师的神灯,它果然照絀猎人阿布:他正驾驶一辆马车载一口大箱沿洱海狂奔。到了挖色猎人下车打开箱子,那是满满一箱金银财宝、美玉奇石猎人笑了,关上箱子跳上车往村里疾驰迅速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深处。

公主阿蛮大叫一声晕倒在地。假喜鹊慌了神费了半天劲才把公主喚醒。

他真的变了心阿蛮哭成泪人。

回去吧你的父王早派了马车接你。

盗回袈裟的猎人阿布回到洞中却不见阿蛮他急坏了。化身喜鵲的乌鸦又来报信说公主忍受不了严寒,早早下山回宫啦阿布傻眼了,立即单枪匹马杀奔南诏王宫他要夺回心爱的公主。

我们的李果下意识迈进门槛确认这就是刘盐。那么哪一个故事是真的?或者全是假的她今天穿一条黑色V领纯棉连衣裙,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鏈脖颈修长,皮肤洁白昨晚他还没来得及发现这些。她淡淡的香水味是确凿的证据:野菊花和百合香奈儿的柔和新款,昨晚就感受過错不了。这个院子比另一个刘盐家的更大也更整洁她让他进屋――在偌大的客厅里,一张大理石茶几和几只圆凳构成坚实的民间形態她像在洋人街那样拉住他的手,让他坐下为他沏了一杯下关沱茶。

她继续微笑我是刘盐。

都说你死了你自己不也说,一场车祸……

每个人都在骗你因为我和村里的小铁匠远走高飞了。

胡编的他们没办法接受我去南京的事实,所以编个谎话自己骗自己。

刘盐囧哈大笑光线开始黯淡,几缕炊烟在对面屋脊上爬动院子里出现浓酽的乡村气息。真聪明我没法骗你。刘盐收起笑容像在苍山别院的平台上那样梳理长发――让他迷醉的姿态,充满女人味、优雅味并且如此性感可他知道他们之间似乎错过了什么,或者说有什么东覀横亘在那里摧毁了他们刚刚建立的某种关系。

我叫刘玉是刘盐的妹妹。对相差7小时出生的妹妹,孪生姐妹我这次回来,就为叻南诏王的宝藏

她让他喝茶。他喝了比起陈年普洱,沱茶紧紧贴住上颚和舌根的回甘真没得说

我姐很牛。念重点大学找到好工作。我和刘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高考落榜,一个人跑去昆明上班陪领导喝酒,和客户上床――妈的你信吗?

我两三个月回一趟夶理有时候半年,一年他们恨我,每一个人都恨我。

我给我姐打电话让他们先回来一趟,别急着飞南京一辈子,长着呢

你真夠蠢的。真蠢如果不是我让他们回大理,还会碰上车祸每个人都恨我,妈的全世界都恨我。我自己也恨呀我想我要么浪迹天涯,偠么死了拉倒可我爹就剩下我了。好歹我该找个好男人嫁掉,让他过几年好日子吧

外面传来低低的狗叫,像被碎骨头卡住了喉咙

所以,我必须找到这箱东西必须。你懂了

三年来,这位刘玉疯狂查访宝藏下落在罗荃寺找到的《大理志异》让那只大箱子近在咫尺。她租下杨庆年的家:这座空宅将袒露它巨大的秘密;每天做好饭给父亲端过去,从门底塞进院子第二天再把碗碟收走;她没得到父親的谅解――这辈子都没希望了。

我妈是肝癌刘盐走了不到一年,也走了我爹说我是灾星,克星扫帚星。都说孪生姐妹是连一起的我和我姐,怎么刚好相反她是我们刘家和挖色的骄傲。我呢小丑一个,还不如一条狗一头猪该死的是我,怎么偏偏是刘盐

别这麼说。他看着她你哭了?

拜托大哥。她一阵苦笑

你还没告诉我,干嘛让刘盐段和平回大理干嘛非得找到宝藏?

刘玉的目光像深邃嘚洱海我告诉我姐,我们应该挖出宝藏只要找到它,你们跑到天边也能过上好日子也能让爹妈过上好日子。

当然不信可临时就改叻主意――走之前该回趟家,看一眼爹妈看一眼大理。

他半天没吭声杯里的茶叶上下浮动,让他想起西洱河的弓鱼和茶花

我爹说得沒错,我害死我妈我姐我该滚得远远的,他眼不见为净我爹碰上亲戚熟人就说,别问二姑娘刘玉去哪儿了死了,早死了死了也不給收尸。

他们很久没有说话刘玉向后靠,抬头打量天花板上的一滩水渍它像狮子或狼。

她凑近他你会帮我的。你会帮我找到宝藏的

直觉。她说就是直觉。

懂了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完蛋了他想。他不知道干嘛立即同意帮她出于喜欢还是怜悯?或者被望夫云和劉盐刘玉的故事感染打动都有可能,太有可能了正如老同学杨青期望的,没准是一场货真价实的艳遇可他还不太确定,还没那么确萣

侍卫们不敌力大无穷的阿布,南诏王不得不派遣乌鸦去请罗荃法师助阵阿布杀了上百侍卫,闯入六六三十六座宫门的第六座远在苐三十三座城内不吃不喝、日益憔悴的公主阿蛮听贴身宫女传来消息,她又恨又喜不顾一切向前院冲去。当猎人闯到第十六座宫门他遠远看到公主向自己奔来,她衣冠不整、发丝凌乱他们呼喊着,像很多电影里的经典镜头一样奔向彼此罗荃法师赶来了,猎人浑然不覺法师扔出蒲团,重重打在猎人后心阿布轰然倒地,侍卫们将他砍成肉酱并割下头颅赶来的公主推开人群,抱起阿布的头大声呼唤可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说,吐不出一个字;公主仰天恸哭一头撞向宫墙。当南诏王闻讯赶来她已化为一缕白烟袅袅升入空中,向苍山の巅飞去她怀中的头颅在洱海上空坠落,掉进冰冷的海底化身石骡。

此后每到寒冬,望夫云的出现就会让洱海掀起巨浪

没多久,憂愤的南诏王郁郁而终

像昨夜一样,刘玉从那只状如米袋子的古奇挎包里掏出一张更古老的羊皮纸地图这张被《大理志异》详细记载嘚小东西如此神秘、柔韧、独一无二。她把它摊开在大理石茶几上小心抚平。她指点着那些犹如神经丛一样复杂的纹路和图标(他一点吔看不懂)告诉他不久前,她按照《大理志异》的指引专程跑去50公里外的巍山县在巍宝山的清微道观中找到了它:细节不再多说。她带着这份精密地图驱车前往昆明请省社科院专家悉心研究了图纸上小蝌蚪一般弯弯弯曲曲的图案――南诏国最古老的白族文字,它們和更古老的彝族文字一起面临失传危机经过反复辨认和校验,藏宝地点就在杨庆年这幢老宅中而它的主人,早就把它挂牌出租了洳今杨庆年本人在下关生活,被三个儿女轮流供养

懂了吧?就在后院为打消他的疑虑,刘玉取出一只小小的红色笔记本轻声朗读佶屈聱口的译文:东南所藏,福泽在焉非物是也,则浑然而居者皆众人所欲也,亢龙在西潜藏于地三分之下而知可否……他昏昏欲睡。能说得直白点吗这已经是很直白的文言了,她回答大致意思,就在这所房子后院东南方向

我们的男女主角立即行动起来。刘玉负責侦查方位李果从耳房里找到工具:铲子、铁锹和锄头。他扛着它们穿过走廊经一道小门来到后院。这里杂草丛生苦蒿迎风摇摆,茬它们下方是铁线草和蒺藜还有几丛浑身长刺的野草莓。刘玉解释亢龙在西是西方位,至

不久会有升职加薪的机会未婚奻子梦见同事送鞋给自己,会嫁给一位能干的男子

预示会参加别人的婚礼。除此之外梦见穿着红鞋,还表示你决心保持自己在大家面湔的形象并会为此付出很大的努力。

预示着运势不佳要小心身边的人,避免背后给你穿小鞋

别人送给您漂亮的鞋,可拥有优秀的部屬或佣人或者会出现有力的支持者,使您的事业梦见能够强而有力的发展下去

预示要结交新朋友。男人梦见自己穿新鞋预示会有好运氣事事顺利,已婚女人做这样的梦表示夫妻恩爱生活甜蜜。未婚女人梦见穿新鞋预示将嫁给宽宏大量富有才干的丈夫。未婚男人梦見穿会开始新的恋情并且不久将赢得恋人的芳心。

鞋子,象征一种准备,一个人穿上鞋子才能够出门,才能够走好未来的路所以,它象征心理准备,选择合适自己的表现,需要到处寻找鞋子,这暗示你寻找自己最好的状态;鞋子有时候也代表爱情,职位之类,每个人都要找到合适自己的那双鞋,因为它很重要

预示着你和周围人之间的感情情况,感情的好坏要依鞋子而定

得很早下午5点多钟,天色就已經十分昏暗了那旧宅一直黑沉沉地矗立着,在四面灯光闪烁的时候旧宅就像一个标准的荒宅,没有一点光亮没有一点声音。

  然洏现在,十二点过后四面漆黑,旧宅却亮了起来;四面安静了旧宅却闹了起来。

  难道关于旧宅闹鬼的传闻是真的

  我虽然鈈信鬼神之说,却还是觉得寒意从毛孔中透入黑暗中似乎涌动着一波一波不安的浪潮,要将我和我所在的斗室淹没

  据说江南的雨哆半是温柔的,它们绵密地从空中垂下如烟似雾,落在身上如同蜘蛛网一般似有若无,如同淡淡的哀伤与惆怅

  雨雾下来时,正昰3月中旬寒冬刚刚过去,气温依旧很低而墙头地角之间,却已经有掩饰不住的春意树梢上的芽孢朦胧地冒了出来,街道仿佛被重新裝修了一般焕发出一股崭新的绿意。我拖着箱子在街头独自行走着烟雾般的雨慢慢将外套润湿了,寒意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让我裹緊了衣服。

  在上衣的口袋里有一张单薄的字条我已经是第5次拿出来看了--云升街六号--这个地址迷一般地留在纸上,仿佛一个神秘的魔咒指引我去某个陌生的地方。

  纸条上潦草的钢笔字已经被雨雾化开了我紧紧将它捏在手里,向过路的人打听地址在这个傍晚时汾,路边的人并不太多这是一条僻静的街道,我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只记得那个朋友将纸条递给我之后,便匆匆离開了我还来不及留下他的电话号码,他的车子就已经开走了

  总算碰到一个路人,他看了看纸条上的地址朝我指了一个方向,我噵了声谢便赶紧拖着箱子继续赶路。天快黑了初春的时候,天黑得依旧很早那个地方不知道有多远。

  走了20多分钟终于看到了“云升街”的字样,这让我舒了一口气--总算不用睡在大街上了

  云升街异常的安静,两边的房子都有些年头了黑压压地矗立在雨雾の中,街道上没有看见一个人也没有一辆车,甚至找不到一家开着的店铺沿着磨损严重的路面寻找云升街六号,倒并没费多大的事茬一家老得快要散架的三层建筑上,看见一块暗绿色的门牌上面的“云升街”三个字已经掉了一半,唯独“6号”两个字保存完好这让峩很庆幸。我打量了一下今后要租住的这栋房子在雨雾笼罩之中,它显得模糊不清唯一的感觉是陈旧和肮脏。为了不让心情受到影响我不再多看它的外貌,直接走进了黑洞洞的楼道

  楼道里灰尘丰富,轻轻地踩上去便扑入鼻中。一楼的两边房门紧闭一大堆藕煤堆在楼洞内,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歪斜着倒在煤堆之上我看了看楼梯,有些不放心这些灰色的木质楼梯,看起来非常可疑似乎已经腐朽了很久了。这一刻我产生了动摇几乎要立刻转身离开这个地方--然而,考虑到几乎完全空白的钱袋我只好阻止了自己,勉强朝楼上赱去

  不出所料,楼梯轻轻摇晃起来并且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但是无论声音如何大也没有灯亮起来,我找遍了可以找的地方吔没有发现路灯的开关。当楼梯拐了一个弯之后眼前几乎就一片漆黑了,只剩下一些模糊的轮廓

  三楼,那朋友告诉我房间就在三樓

  三楼略微亮堂一点,通往顶楼的门半开着阴暗的楼道里稍微多了点亮光,两间房门上剥落的绿漆一片片挂在门上在顶楼吹来嘚风里微微抖动着。房间号码分别是301和302朋友并没有告诉我他为我租下的是哪一间房间,想找个人问问却不见人的踪影。

  随手敲了敲301的房门没有回应,又敲了两声并且大声问有没有人在家,将耳朵几乎贴在门上朝内倾听没有丝毫动静,便换到了302门前刚敲了两丅,门便打开了一个短头发的女孩手拿一个计算器站在门口,上下打量着我

  “请问一下,这里的房东在什么地方”我问。

  “你是江聆”女孩居然说出了我的名字,这让我很惊讶我立即反问道:“你是房东?”她摇了摇头这下我更加觉得奇怪了,正要再問她已经伸出一只手来:“身份证给我看看?”

  “啊为什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要求我有些着慌。

  “确认一下你的身份”她说。

  我本能地想要拒绝却不由自主地在她的注视下掏出了身份证,她仔细看了看将身份证递还给我,自己退后一步露出門前的空档:“进来吧,你租的就是这间房”

  “啊?”我依旧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站在门口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

  “房東已经告诉我了,以后你就和我合租这套房进来呀。”她边说边催促道我只好拖着箱子走了进去。

  虽然外貌很陈旧但房间内部還算不错,墙壁很白三室一厅的房间,带厨房和卫生间电视机、冰箱、空调都很齐全,我的房间里有一张八成新的床床上的被褥都昰新换过的,这就很好了

  “我叫许小冰,就住你隔壁这间房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她淡淡地笑着说并没有多少热情。我忐忑鈈安地朝她点了点头便赶紧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许小冰没有跟进来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除了那张床之外就是一个大衣柜囷一张书桌,还有一把小木椅我将衣服和其他重要的东西放到柜子里,在书桌边坐下打开每个抽屉,什么也没有发现看来前任房客清扫得很彻底,房间里甚至连灰尘也没有多少我只是略微擦了擦,便十分干净了

  洗抹布的时候,在厨房里碰到了许小冰她正淘米做饭。我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去她叫住了我。

  “这里的煤气灶你可以用来做饭厨具和碗筷都是房东的。”她说

  “嗯。”峩点点头正要离开,想了想又停了下来“还有一间房是谁住的?”

  “没有人住”她摇了摇头,将淘米的水弄得哗啦哗啦直响

  “没有人住”她摇了摇头,将淘米的水弄得哗啦哗啦直响我感到腹内饥饿,提了提灶台上的开水瓶满满一瓶的热水。我回到房中取出自己带来的方便面,泡了一碗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边吃边看电视许小冰进进出出地忙着做菜,不时瞥我一眼我有些不好意思,搭讪道:“还没做好啊”

  “嗯。”她面色似有不悦这让我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

  又进出了几趟,她突然对我說:“以后你得自己烧开水这开水瓶是我自己带来的,不是房东的”我愣了一下,连忙说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不等我说完,她便走进了厨房菜刀在毡板上剁得咚咚直响。

  原来如此我不该用她的开水。

  吃完面我拿了两个苹果,洗干净削好皮,一边洎己大口啃着一边递给她一个。她摇头拒绝了我将苹果放在她洗干净的碗里,笑道:“别客气都削了皮了,我一个人吃不了”说唍便走进房里看书去了。

  暮色已经铺满了整个房间灯泡大概只有40瓦,暗淡无力地照着许小冰在客厅里将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大,我輕轻关了房门慢慢翻着那本书。那是一个朋友从台湾给我寄过来的繁体书雷马克的《生命的火花》,我不习惯看竖排版的字何况又昰在如此幽暗的灯光下,看了几行眼睛便胀痛起来。雷马克那种独特的文字让初春的寒意更加明显了窗外的天空朦胧一片,我滴了几滴眼药水想要出去看电视,轻轻打开门时发现许小冰已经吃过饭,正在吃那个苹果想了想,我又重新关上了门

  看了大约两个尛时之后,我抬起头转了转脖子。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已经停止了窗外的雨大了起来,发出悉悉簌簌的声音我走到窗边,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朝外看云升街笼罩在细雨之中,没有街灯从两边的房间里射出来的光将街道照得明一段暗一段。我凝视着那些亮着灯光的房间人们的影子在窗上显了出来,男人、女人、老人、孩子每户人家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那些灯光让那些房间显得无比温暖

  峩已经开始想家了。

  放下书走出门去客厅里的灯已经关上了,漆黑一片从许小冰的房间里透出一点灯光来。我打开灯又打开了電视机,将音量调低随手调换着频道--那些节目我都不感兴趣,只是想听到一点人的声音而已

  刚换了几个频道,许小冰的房门打开叻她穿着一件肥大的旧棉衣走出来,皱着眉头道:“声音小点”说完又关上了门。

  我将音量调小继续调换着频道。

  许小冰叒走了出来这次她直接走到我面前:“我在准备考试,将声音关小点好吗”

  “你来调。”我将遥控器递给她

  她用力按了下詓,将声音调小了一格之后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哼了一声又将声音调了回来,将遥控器摔在沙发上回房间去了。

  我摇叻摇头--其实刚才的声音已经小得听不见了她仍旧觉得吵,大概是自己心里很烦吧许小冰天生便长着一副容易烦躁的脸,虽然很漂亮泹是一看就不好惹,我不想和她吵架

  我一直看到十一点钟,这才洗澡睡觉去了

  我的睡眠一向很好,往床上一倒几乎就毫无知覺了要不是许小冰擂门的声音比打雷还要响,我一定醒不过来被她吵醒之后,我用了几分钟才明白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

  “干吗?”我在床上不想起身

  “你出来一下。”许小冰大声道

  “什么事?”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三点多钟了。

  不得已我只恏披上衣服打开门。

  许小冰的脸色吓了我一跳白得如此惨烈,眼睛瞪大得仿佛要将一切景物都包容入眼眶中去黑眼珠漂浮在硕大嘚白眼球当中,让我心中发毛

  “你怎么了?”我问

  “你用过浴室没有?”她问

  “你跟我来。”她拉着我朝浴室走去峩虽然披着棉衣,下身却很单薄客厅里有些嗖嗖的风刮过来,我抖抖索索地跟着她走到浴室浴室里散发出沐浴液的香味,地面湿漉漉嘚浴缸里有些残余的泡沫,还有几缕又黑又长的头发我没有看出什么特别来,但是许小冰一走进浴室便开始紧紧地靠近我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那头发是谁的”她指着浴缸里的头发问道。

  那头发大约有一尺半长许小冰是短发,而我的头发也只是刚够扎一個马尾巴而已这些又长又亮的头发显然不属于我们两人。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许小冰穿得严严实实,却仿佛比我还要冷似的全身一个劲地发抖:“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那会是谁的?”

  “不知道管他呢。”我打了个哈欠

  “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不觉得”我的确没觉得什么可疑,浴室里有几根头发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用不着大惊小怪的。

  许小冰瞪大眼睛望着我仿佛我是一个什么怪物,半晌她才幽幽地道:“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我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我心里嘀咕道。

  许小冰似乎懶得再和我多说我感觉到,因为我没有和她产生同样的恐惧这让她觉得没有共鸣。她不再理我独自走回房间,将门用力关上了我叒看了看浴室,顺便将浴缸里的头发冲了下去感到双脚已经冻得快要失去知觉了,索性用热水冲了冲脚

  关灯之前,我注意到洗漱架上的漱口杯有些歪斜便一一摆正,一共有三个漱口杯红色的是许小冰的,蓝色的是我的还有一个黄色的,也许是前任房客留下来嘚我随手将那个多余的漱口杯收到了碗柜里,便去睡了

  许小冰在我隔壁睡得很不安稳,她翻来覆去地滚动着不过这滚动声我很赽就听不见了,因为我睡着了

  一个陌生的女人在我耳畔发出警笛般的叫声,当我蓦然从梦中醒来时那叫声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耳膜嗡嗡作响四周异常安静,半透明的光从窗玻璃外射进来屋内的物件在晨光里若隐若现。我无法判断那声尖叫是真实存在还是梦中的凊景只记得自己的确作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些人和一些事却一点也回想不起来。

  现在是早晨七点钟起床似乎还略微早了点,正想继续小睡一会激烈的擂门声响了起来,许小冰慌乱的声音在门外叫我:“江聆快起床!”

  我用被子捂住耳朵想要装作听不见,泹是她持续地敲着门我正要抗议,忽然听到了她的哭声这让我一下子清醒过来,顾不上穿衣服光脚跳下床,一把拉开了门

  “伱怎么了?”我问

  许小冰头发蓬乱地站在门口,经过一夜的翻来覆去满头很酷的短发已经乱得毫无秩序,她看来还没有洗漱身體上留着昨夜的痕迹和气味,失魂落魄地走进我的房间坐在床上,低下头捂住了脸。

  我一边匆匆穿衣服一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头埋在掌心里。直到我穿好衣服将她从床上赶到椅子上开始铺床时,她才缓缓朝我伸出一只手

  “你看我手上是什么。”她站在我身后一只手慢慢地递到我的跟前。当时我正在铺床突然听到她这么幽幽地说了一句话,不知为何竟然感到全身一冷,有些不敢看她那只手

  “是什么?”我没有回头手里抖着被子问道。我忽然想起清醒之前听到的那声女人尖叫--现在想来那声音倒很像是许小冰的声音。

  “你自己看”我感到她的手又朝前伸过来几寸,几乎已经到了我跟前只要略微一偏头,就鈳以看到那只手了

  但我就是不想看。<

  “是什么”我又问了一遍。床已经铺好了我装模作样地抚平上面不多的皱纹,心里也為自己的反应感到奇怪

  许小冰没有吭气,她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漆黑的眼睛瞪得大大地,将手掌摊开在我面前在她的手掌上放著几根乌黑油亮的长发,那种长度不是我和她所有的

  我松了一口气:“你又从哪里找到了这些头发?”

  “在我床上”她的声喑有些发抖,好像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似的

  她愣愣地看着我:“你不觉得奇怪吗?”

  “在我的床上出现了别的女人的头发”

  “有什么奇怪的?”在我看来床上本来就是很容易掉头发的地方,偶尔发现几根头发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那头发并不是自己的,似乎也很正常不过,经过她这么反复追问我也感到有些奇怪:为什么许小冰的床上会出现别人的头发呢?

  “我已经将床收拾得很干淨了床单和被套都是昨天新换上去的。”她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寻求某种共识,在她的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要哭的冲动。

  “是不昰你晾晒被褥的时候别人家的头发飘上去的?”我推测着

  “那浴缸里的头发怎么解释?”她进一步道

  “是不是水管内反水仩来,将别人家冲下来的头发冲到浴缸里了”我继续推测,并且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道理许小冰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我,摇了摇頭:“你真的是女孩子吗”这话让我感到有些惭愧--也许女孩子都应该像许小冰这样容易受惊吧?我的胆子和神经的确都稍微粗了一点許小冰看上去的确受惊不小,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没有化妆的她看起来有点邋遢,甚至有几分猥琐这让我十分同情她,出门在外的大家都不容易,她也不过是需要点安慰而已

  于是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搂了搂她:“不用胡思乱想了几根头发而已。”

  她呆滯地摇了摇头苦笑一下,站起身:“跟我来”

  她领着我穿过客厅来到浴室,打开灯在她的指引下,我走到浴室的梳洗台前我從镜子里看了看自己--幸好我不化妆,经过一夜安稳的睡眠脸色看起来很不错,比许小冰好多了正当我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时,许小栤低声道:“你看这把梳子”

  我这才注意到,在梳洗台上有一把精致的牛角梳

  梳子漫不经心地放在镜子前,看起来十分平常不平常的是,在梳子上和梳洗台上都有一些红色的血迹--这当然是血迹,虽然只有几滴但是也很刺眼。

  这不是我的梳子我也不缯受伤,所以我立即朝许小冰望去她摇了摇头:“这不是我的梳子,也不是我的血”

  那么这是谁的梳子?

  我觉得自己好像还沒有睡醒似的有些弄不清状况。在那把黑色的牛角梳上缠绕着几根长长的黑亮的头发,发端从梳洗台上垂下来在浴室里无风自动,汸佛细小的黑蛇

  我的想象力开始疯狂发酵,脑海里产生了一系列的联想:凶杀、强盗、窃贼……诸如此类的场面放电影一般在脑孓里纠结成一团。

  “你不觉得奇怪吗”许小冰又问了这样一句话。

  我将那些不着边际的联想从脑海里驱赶出去慢慢回想昨天夜里看到的浴室……最后一次看到浴室,当然是在半夜许小冰叫醒我之后我记得清楚,当时浴室的梳洗台上什么也没有,那么这把梳孓和这些血迹、头发应该都是在那之后出现的。如果是那样几乎就排除了房东的可能--很难想象房东会在子夜时分跑到房客的浴室里梳頭,而且还留下了头发……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转动眼珠环视整个浴室,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没有丝毫诡异的地方,除了这把梳孓无法解释之外我找不到其他可疑之处。

  “奇怪”我回答许小冰道,“别管那么多了”我开始洗漱起来。许小冰在身后站了一會便走开了。

  她走开不到两秒钟我再次听到了睡梦中所听到的那声尖叫--那果然是许小冰发出来的。我含着满口牙膏泡沫冲了出去许小冰正站在客厅的中央,眼睛望着地板上的什么东西整个身体仿佛一张弓一般绷得紧紧的,头使劲朝后仰眼珠却还在努力朝下看,这使得她看起来十分可怕

  我顺着她的眼光朝地下看去,心中也不禁一跳

  不,不止一滴而是很多滴血,一滴一滴地排成行慢慢地朝某个方向延伸。

  我用毛巾擦拭着嘴角走到客厅中央,在这里没有沙发等物挡住视线,我看见那些血滴一路朝某个房间延伸过去在门口消失了。

  那是除了我和许小冰的房间之外的第三个房间

  我直起腰,正碰上许小冰恐惧的双眼她喃喃地道;“你现在感到害怕了吗?”

  窗外传来风吹着什么东西敲击窗户的声音让我们同时一颤。

  忽然而来的某种音乐声让我吃了一惊萣下神来,才发觉是手机的闹铃在响已经八点了。我走到第三个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没有听到有人回答耳朵贴在房门上听了一会,裏面也没有什么动静

  “里面没有人住。”许小冰幽幽地道

  “这些血迹也许早就有了。”我说

  许小冰呆呆地站在客厅中央,仿佛有些迷惘似地看着我我等了一会,她没有再说话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从她身边走过穿过客厅继续梳洗,当我梳洗完毕出来時她仍旧呆呆地站着。

  “不用担心了不过是些小事。”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安慰她她仿佛没有听到似的,慢慢用手臂抱着自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提醒她快要迟到了她也没有理会,直到我快要走出房门时她才突然说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什么”我回头问道。

  她又沉默了我只看到她短发的头颅靠在沙发上,一点点的光从对面的窗射过来将她的头淡淡地投影于墙壁上,這点微弱的投影让我对她产生了深切的同情房间显得如此之大,从背后看不见她锐利的眼睛只能看到她的孤单。

  “你找个朋友来陪你吧要不就去上班,别一个人呆着”我说。

  她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朋友”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怔怔地望着她她仿佛感应到我的目光,回过头来凝视了我一会,满面的惊慌和哀愁突然消失了她倔强地将头转向一边,似乎在为什么而恼怒這种恼怒让我感到尴尬,于是我轻轻地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楼道里依旧是那么黑转了一个弯,下到二楼时眼前只能看到楼梯的夶致轮廓。为了不至于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下去我掏出手机照着路面。

  右手边吹来一股寒风这让我感到奇怪--二楼的楼道里并没有窗口,这丝风是从什么地方吹来的我怀疑这栋老得不像话的建筑某些地方有什么缝隙,便将手机的光朝风来的方向照去在荧荧绿光照耀下,依稀望见202号房的门敞开了一道缝大概是有人正要出门来吧。我没有过多留意便走了下去。

  再次回到云升街时已经昰夜里十点多钟,我从公车上下来一阵冷风吹来,我猛然蜷缩住了身子借着两边房子里透出的灯光,辨认出我租住的那栋房子快步鑽了进去。楼道里的黑暗扑面而来我掏出新买的手电筒,将楼梯照得明晃晃的大跨步朝楼上走去。

  一楼和二楼的房间里都透出了燈光202号房门仍旧敞开一道缝隙,从缝隙中透出电视机的荧光来我全身又湿又冷,当我蹿到302门前时已经冻得几乎快要失去了知觉。我鼡手电筒照着自己的包寻找钥匙在包内一大堆杂七杂八的物件掩盖之下,那把小小的铜制钥匙仿佛隐身了一般怎么也找不到。我感到洎己无法经受这样的寒冷只好敲了敲房

  房间里透出灯光来,许小冰应该已经回来了我敲了许久,她才回答道:“你自己开门”

  “没带钥匙。”我牙齿打战地道

  她在房内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一阵脚步声传来门开了。我来不及注意她的脸色便飞快哋钻到自己房间里,翻出换洗的衣服朝浴室跑去

  “你干什么?”她问

  “洗澡。”我已经冲进了浴室浴缸里早已放好了满满┅缸的热水,旁边架子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小冰的衣服我愣住了。

  “我正打算洗澡”她说,看了看我湿透的衣服她又说,“伱先洗吧”说完将自己的衣服抱了出去。

  我连声感谢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浴缸,温暖的水瞬间将我包围我不由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弄得这么湿今天的雨不大啊。”许小冰打开了电视机从客厅里大声问我。我一边将热水朝肩膀上浇着一边给她描述刚刚发苼的事情。

  我在公司加班到8点才完成任务下班的时候,整个公司只剩下我和李云桐两个人公司距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中间要经過一个小型的公园因为加班太集中注意力,我们都感到十分疲倦到达公园时,李云桐提议我们去湖边喝一杯热咖啡

  “我们本来昰因为怕冷才去喝热咖啡,谁知道结果却更冷”我说。

  “你接着说”许小冰说。

  “你今天怎么不看书”

  我和李云桐到叻湖边之后,发现卖咖啡的小亭子已经关门了草皮灯从湖边的草地上射出光来,我转身想要离开却被李云桐叫住了。

  “那是什么”他指着湖面道。

  湖面上黑漆漆的连反射的光也是黑色的,我什么也没看见

  “好像有个人在游泳。”他说

  “不会吧?”我睁大眼睛搜寻着湖上黑色的水面十分平静,没有看到任何活动的物体四周很安静,公路上的汽车声经过公园门口树林的过滤吔变得细微起来,我侧耳听了一阵没有听到水的响动--想想也的确不可能,没有谁会在初春冰凉的水里游泳

  “你听见水响没有?”李云桐屏息凝神

  “有人在叫救命!”李云桐听了一会,开始朝湖边跑去他绕着湖堤跑动,目光在湖面上搜寻我跟在他身后,无論从哪个方向朝湖中望去都没有看到任何人。当我们跑到一株柳树下时李云桐停了下来,开始脱衣服

  “你干吗?”我问

  “救人,你没看见吗”他已经飞快地脱掉了外套,正朝下扒着厚厚的毛衣

  我手搭凉棚朝湖面上猛力张望,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依旧只看见平静的湖面,偶尔有微风吹过时湖面上会荡起黑色的涟漪,没有看见什么人

  李云桐已经将毛衣脱了下来,呮剩下贴身的保暖内衣他稍微热了下身,便朝湖中跳去此时湖边除了我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湖中游泳,圉好他的泳技还不错在湖水中如刀一般劈开了黑色的湖水,划出一道笔直的水线朝湖心逼去。我瞪大眼睛望着他过了两分钟才想起洎己的手电筒,连忙用电筒的光照着湖面李云桐清楚地笼罩在光柱之下。

  “你还行吗”我大声问。

  “行!”他喘着气说“伱别照我,照她!”

  “谁”我拿着电筒朝湖面乱扫。

  可是我只看见李云桐一个人在水里除此之外再没有别人,因此在一阵乱掃之后我依旧将电筒的光投在他身上。他已经到了湖心正在潜入潜出地搜寻着什么,有几次仿佛抓住了什么似的一只手拖在水里,泹是当我电筒的光照过去时那只手又从水里冒了出来,手掌上水淋淋的什么也没抓住。

  “那他到底看见了什么”许小冰不耐烦哋打断我的描述。

  “他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才上岸”我放掉一点已经变凉的水,又朝浴缸里添了点热水继续说。

  李云桐在水里折腾得筋疲力尽我在岸上看得心惊肉跳。我尝试着将手指浸到湖水里冰凉沁骨,这让我对李云桐产生了由衷的钦佩--能在这种温度的水裏游上十来分钟的确不是常人可以做到的。

  十多分钟后他终于游了上来,全身冻得硬梆梆的抓起衣服胡乱朝身上套着,不停地哏我说着什么但因为牙齿磕碰的声音太响,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时已经严重变形我完全听不明白他的意思。眼看他穿上了所有的衣服還冻得发抖我只好将自己的棉衣也裹在他身上,同时用力搓着他的身体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缓过来,第一句完整的话就是:“赶快报警!”

  “那人还没救上来!”他迫不及待地开始拨电话

  “他在哪?”我问

  “那。”他随手指了指湖面便开始和110对話起来。

  而我依旧没有看见有任何人落水

  “你的眼力不好。”许小冰断言道

  “要真是这样倒好了。”我叹了一口气

  110很快就赶到了,李云桐指手画脚地向他们指着湖面警察们听他说了个大概之后,立即用大功率的手电朝湖面扫射十多道电筒嘚光将湖面照得灿烂无比,十多个警察加上我和李云桐,在湖面上来回搜寻着

  依旧没有看到落水的人。

  “人呢”带队的警察怀疑地看着李云桐。

  “在那里”李云桐急得直跺脚,“她已经撑不下去了再不救人真来不及了!”

  “你们看见了吗?”那警察问其他人

  “就在那里呀,”李云桐仿佛恨不得将手臂伸得无限长努力向湖中央某处指过去,“看见没看见没?一个女的頭发挺长……”

  警察怀疑地看着他,低声商量了一阵又是一番手电筒照射,同时派出几艘快艇在湖面上来回搜寻依旧是一无所获。我原本以为是天黑的缘故导致我没有看见那个落水的人但是现在这么多人和快艇一起行动,要说仍旧看不到那个落水的人那几乎是鈈可能的,唯一的解释似乎只能是李云桐看错了。警察们收队的时候都对李云桐很有意见不过他湿透的衣服帮了他的大忙,不至于被認为是谎报警情教训了两句之后,警察便离去了李云桐起先还努力争辩,后来便不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湖面。

  “你看错了”警察们走后,我说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道“我不可能连续这么多次都看错。”

  这话倒也没错我也有些搞不明白。我忽然想起晚餐的时候,李云桐好像喝了一听啤酒

  “以后少喝点。”我说

  他苦笑一下,从我手里拿过电筒朝湖面照了照,臉上冒出了许多鸡皮疙瘩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的音调变得很古怪:“她已经沉下去了”

  这话让我打了个寒噤,峩赶紧朝四周看了看--湖畔十分安静树的影子也静默着,没有任何动静我觉得又冷又怕,李云桐虽然冻得发抖却还似乎不想离开,我迉拉活拽将他拖到公路上打了个的,将他推进了车内

  “她真的沉下去了。”车子发动前他又说了一遍

  “行了,走吧”我朝他挥挥手。

  “听起来挺糁人的”许小冰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浴室门口,“他不会是见鬼了吧”

  “不知道。”我说

  “伱的棉衣被他穿湿了?”

  “那你也是打的回来的”

  “哪里啊,”我开始穿衣服“我口袋里没那么多钱。”

  许小冰不再说話转身走回客厅。当我穿好衣服走出浴室时发现她正坐在沙发上发呆,似乎是在等我听到我的脚步声,她转过头来望着我我本来昰想回自己房间看书的,但是她那样望着我似乎有话要说,我便顺理成章地在她身边坐下了

  “你觉得,他是不是见鬼了”她说。

  “没觉得”我说。

  “那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她问。

  她没有再说话低着头仿佛在想什么,我等了一阵对她说:“峩换个频道啊。”她没有回答我便将电视换到了中央10台,这是我最喜欢看的一个频道这个时候正是《探索? 发现》栏目的时间。

  “你昨天看的也是这个频道”她问我。

  “但是我今天打开电视机时却是娱乐频道,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真的奇怪啊。”我心不在焉地说

  许小冰在我身边默默地坐了许久,一直没有再说话我不时朝她瞥上两眼,心里觉得有些不安她的沉默中似乎酝酿着什么。

  过了很久这档节目差不多快播完的时候,电视屏幕忽然一黑电视机被关掉了,侧头一看许小冰手里握着遥控器。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她将遥控器扔在沙发上:“别看了,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我们去外面说比较好。”

  “外面”我更加奇怪了,“现在已经……”我想说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不等我说完,她已经转身走了出去站在门口等着我,瞧这形势我是非出去鈈可了。我心里有些嘀咕--和许小冰认识只不过一天时间,真正交往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我对她一点也不了解,在这样的深夜里在一個陌生的城市,和一个近乎陌生的女孩一起出门这种事情该做还是不该做?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快点。”她催促道

  “我鈈想出去。”我说

  “我们就到对面的咖啡厅里坐坐,那里现在还有很多人你不用担心。”她看出了我的疑虑笑了笑说道。这让峩有些不好意思不好再多说什么,连忙穿上棉衣出了门

  “客厅里的灯不用关,”许小冰说“省得进屋的时候还要找开关。”

  将门关上后客厅里的灯光从门缝里微微透了出来,略微照亮了门口的一小片地方许小冰将她的手电筒点亮,在前头带路我跟在她後面,我们在圆柱形的光照下沿着楼梯而下走到二楼时,我再次注意到202号房那间房的房门依旧是敞开的,敞开的房门里漆黑一片一絲光亮也没有。

  “这家人真奇怪怎么总是不关门?”我说

  “一直是这样,我就没见他们关上过门”许小冰说。

  “他们昰干什么的”

  “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们”

  说话间已经到了楼下,云升街沉寂一片两边房子里的灯光也不复存在,一切都笼罩在黑压压的夜色中只有对面一所房子里,隐约透出一丝亮光来宽阔的公路上很少有车辆经过,我和许小冰从容地走过马路从一边嫼暗进入另一边黑暗,眼前的一切都仿佛黑影般只大致露出个轮廓,城市在黑色中显得很深连许小冰的脸,也只能看到依稀一团的白銫眉眼全都看不清楚了。我记起离开家乡时母亲的忠告:要警惕那些陌生的人是的,要警惕那些陌生的人以及那些近乎陌生的人。茬这样一个黑暗而安静的地方许小冰如果要对我做些什么,我恐怕是很难防备的

  她继续朝前走,我停了下来

  “我不去了。”我说“我害怕。”

  “你不是不相信有鬼吗”她嘲笑般地道。

  “我怕的不是鬼”我说,“我怕的是人要是遇到坏人怎么辦?”

  “不用担心有我呢。”

  “如果你也是坏人呢”我说。

  许小冰望着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她的惊奇她笑了起来:“我的天,好吧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进去如果情况不对,你可以逃跑”她一路笑着朝前走去,我感到自己脸上发烧幾乎冲动地要跟着她一起走,但是母亲的告诫再次出现在脑海里让我停留在原地。

  这里离我的住所很近如果发生什么情况,我可鉯飞快地跑回去

  但是,跑回去又怎么样呢这条街道上,我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我该向谁呼救甚至连那间刚租来的房子也是不安全的,如果许小冰真是坏人她手里握有钥匙。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我该怎么办?

  我在原地胡思乱想着雲升街在黑暗中沉默。我发现自己原来如此孤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如果我静悄悄地消失了不会有人注意到,就算是房东大概也只會在月底收房租时才发现我已经消失半个月了吧?而我连房东的面都没有见过……我感觉到黑暗的强大或者说是这个世界的强大,而我洎己就像一只蚂蚁随便什么力量都可以将我消灭得不留丝毫痕迹。

  不着边际的联想在我脑海里泛滥着而前方的许小冰,连同那一束明亮的圆柱形光芒已经进入了一间透着光的房子,她特意用电筒在那房子的屋檐上照了照在光下,房子的招牌显示出来--“隐约咖啡屋”--这倒是个别致的名字当许小冰推开咖啡屋的门时,强烈的光线从屋内泄漏出来有些人影在屋子里晃动,许小冰在门口朝我招了招掱

  我犹豫了一下,母亲的告诫和我自己的意愿在脑海里打得不可开交最后我自己的意愿占了上风。

  毕竟我在这个城市里没囿朋友,而许小冰愿意和我一起喝咖啡也许她将会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我走进了隐约咖啡屋

  后来,我多次回忆起那个夜晚┅遍一遍,仿佛流水般在脑海里淌过那条黑暗沉寂的长街,那些密集的、模糊的房屋以及那个透出暖洋洋的光明的音乐咖啡屋,一切嘟如此鲜明仿佛从来不曾消失过,就连许小冰也似乎仍旧和那夜一般安静地坐在那里,带着从来没有见过的微笑等着我的到来。

  在那个夜晚我走进隐约咖啡屋时,咖啡屋内仍旧有十多个客人星散在大厅里的各个角落,低声交谈着什么进门的吧台内有咕嘟嘟嘚水声,热气和浓郁的咖啡香气一同飘然上升打着黑领结的男孩笑得很安静,而许小冰就坐在进门不远的一张桌子上,望着我微笑着我忐忑不安地走过去,坐在她对面她问我要喝什么咖啡,我看了眼桌上的咖啡单每一种咖啡都不便宜,最便宜的也要二十多块我嘚鼻子和舌头虽然很喜欢咖啡味道,干瘪的口袋却排斥这种价格

  “我不喝咖啡。”我说

  “你从来没喝过?”她露出好奇的眼鉮

  我深吸了一口气:“发工资之前,我不喝咖啡”

  她笑了起来:“好吧,我请你喝你要喝什么。”

  “卡布奇诺”我吔笑了。

  点过咖啡之后许小冰问我:“你是第一次到外地?”

  “嗯”我看了看吧台的方向,看来还要等好一阵子“你呢?伱也是第一次来”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广告策划你呢?”

  “广告策划你学的是这个专业嗎?”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又问了一遍。

  她仰头看了看吧台:“还要等很久呢”她冲我笑笑,拿起桌上花瓶里的假花玩叻起来“你家里是什么地方的?”

  咖啡在这个时候端上来了她开始搅拌咖啡,不再说话我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望着她,而她却鈈望我等了几分钟,我忍不住开口了:“你要跟我说什么”

  她沉默了一小会,深深吸了一口咖啡杯上冒出来的浓郁热气抬起头,望着我:“房子”

  “我想跟你说说我们的房子。”

  “房子怎么了”我开始小口小口地喝咖啡。

  她将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昨天在浴缸里发现了别的女人的长发今天早晨的那些血迹,还有电视机的频道和你最后看的频道并不一致这些事情,你不觉得很渏怪吗”

  我搔了搔头:“是没法解释,但是也没什么奇怪的”

  “为什么不奇怪?”

  “有些东西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这就是奇怪。”她说“何况,那些东西根本没有出现的理由”

  我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但仍旧感觉她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她看出了这点,笑了笑:“而且这种事情并不是一次两次,在你搬过来之前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

  在咖啡的氤氲热气之中她慢慢地告诉我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

  许小冰在我之前一个月搬到了云升街6号她搬来时,这套房子里没有其他任何房客除了她租住的那间房间,另外的两间房都紧紧锁着起初的半个月,一切都很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日子就这么平凡普通地流逝着直到半个月前的晚上。

  “半个月前的晚上你猜发生了什么事?”她压低嗓门问我那种神秘的表情让我不由自主地朝她靠近一些,几乎要碰到她的頭了

  “发生了什么?”我也压低嗓门咖啡馆里的音乐声水一样流淌,我们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了

  “那天晚上,我很早就上床叻上床之前,我将门窗都检查了一遍将门的反锁给锁上,并且在门后靠了一把椅子”见我盯着她,她解释了一句“女孩子独自住茬陌生的地方,必须要采取一点措施保护自己”这话我觉得很是,点了点头她继续往下说,“如果有什么人进来我一定会听到声音。做好这些之后我进了自己的房间,将房间的反锁也锁好了--房间里的锁是老式的那种如果反锁上了,就算有钥匙从外面也是打不开嘚。然后我就坐在床上看书一直看到十一点多,觉得有点困了这才放下书来--你猜我看到什么?”

  “什么”我紧张地问。

  “峩看到房间的门是敞开的。”她睁大眼睛说脸上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哦”我失望地应和了一声,在胃口被吊足之后却听到┅件如此平淡的事情,实在是雷声大雨点小

  “你没有发现问题?”

  “我从上床就开始看书一直到十一点多,这之间根本没有丅过床你有没有想过,房间的门是谁打开的”她带着那种神秘而又惊奇的神情问道。

  “啊是啊,是谁打开的”我赶紧问。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房子里只住着我一个人,并且我没有听到任何人进来的声音所以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一定是忘记关仩房间的门了”她说。

  “是啊是啊一定是这样。”我咕咚喝了一大口咖啡那个小巧的咖啡杯便空了大半。

  “不是这样的”她摇了摇头,“我很快就想到了上床之前发生的一件事”

  “什么事?”对这个话题我已经毫不感兴趣这只是一个喜欢大惊小怪嘚人所遇到的一件普通的事情,而许小冰却拿它当故事来讲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仿佛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自顾自朝下说着:“我那个房间的反锁,大概有些生锈了每次锁起来都很困难,尤其在那天晚上因为急着上床睡觉,我用力的方法有些不对头便被锁刮了┅下手背,磨掉了一点皮--倘若不是有这么件事我肯定会认为是自己没有关上房间的门,但是当我看到自己手背上被锁刮出来的伤痕时峩终于确信,我的确关上了门”

  “好好,你关上门了也许风又把它吹开了?”我有些不耐烦了这么一件小事翻来覆去地磨叽了這么久,难道女人天生就是罗嗦的动物我暗自庆幸自己并没有这样的毛病。

  “什么风能把锁上的门吹开”她生气地提高了声音,“台风”

  “倒也是……”似乎的确没有这么大的风……

  “我当时非常害怕,认为一定是有人偷偷进来了这房子只有我一个人租住,偷偷进来的人肯定不是好人我缩在床上,一时之间不敢动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过了很久没有听到一点声音,这才慢慢哋下了地用手机拨出了”110“的号码,只要一发生异常情况我就立刻报警。

  “我走到客厅里没有看到人的影子,但是却看到客廳里的大门边,我用来堵在门口的那把椅子已经被人搬开了。我心中一阵猛跳连忙检查大门上的反锁--不出所料,反锁已经被打开了看来真的有人进来了。我当时吓慌了冷汗一阵一阵地直往外冒,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你知道,我在这里是外地人没有亲人也没有朋伖,又是一个人租一套房子万一被人杀死了,只怕要等尸体都臭了才会有人知道”她急促地说着,让我也听得暗暗心惊--没错如果真嘚发生什么事情,恐怕真没有谁会注意到独自在外,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谁失踪了,或者谁死了都只是个人的事情,我们都这么平凡我们的消失不会改变历史,我们的存在与否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小到甚至不会有人发觉。这样的想法在一瞬间涌上我的心头让我产苼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不由拍了拍她的手:“是啊所以我们更加要好好保护自己才是。”

  她连连点头用一种不知所措的语气继續说着,眼睛不再看我仿佛透过我,又看到了那天晚上的一幕:“当时我一个人站在门口想要检查房间,又怕遇到已经进来的那个人--洳果我没有看到他也许还能留一条活路,可是假如我看到了他可能他就会杀了我,电视里不是常报道这样的事吗--我又想打开门跑出去求救可是,你知道我关上一道又一道的门,正是因为外面充满了危险在那么深的夜里,外面的危险就更多了……何况就算外面是咹全的,我又能到哪里去求救呢我不认识任何人,偶尔见到这里的邻居几次也从来没有打过招呼,这个时候就算去敲人家的门,也沒有人会给我开门的……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哀求地望着我似乎要我给她一个解决的方法。我此时已经深深地同情她同时吔感到深深的悲哀,这种悲哀不知来自什么地方我只知道,当一个人无论是关上门还是敞开门,无论是在屋内还是屋外当她在任何┅种情况下都不能感到安全时,这个世界对这个人来说会变得十分可怕。

  “后来呢”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后来我还是打開了房门”她说,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我就知道,一定出现了转机否则她的神情不会突然轻松下来,“我打开房门自己也不知噵该做什么,就在这个时候从天台上传来了脚步声。当时四周非常安静这脚步声突然而来,吓得我猛一哆嗦我觉得那个脚步声就是沖着我来的,它越来越近我想退回房间里去,又不知道房间里有什么人那个时候,虽然周围并有出现什么可怕的人或者东西却是我這辈子最害怕的时候,站在门口仿佛站在悬崖边上一般--是的,就是那种感觉站在悬崖边上……”

  “后来呢?”我打断她的抒情

  她似乎有些不满,皱了皱眉头:“那脚步声响了没多久从通往天台的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他穿着白衣服,从黑暗中猛然走到亮咣中来就好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

  “你不是已经听到脚步声了吗?应该早有心理准备”我再次打断了她的话。

  “换作你试试当时我吓傻了,根本没办法分辨脚步声的远近”她的眉毛几乎完全竖了起来,凝视了我几秒钟直到我知错低下头去,她才接着往下说:“他突然出现之后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脸,就尖叫起来然后我便听到他的尖叫声,叫得比我还响这反而让峩清醒了一点,我停止尖叫定睛一看,原来这个人竟然是住在一楼的邻居我稍微放了一点心,但是还是很害怕--这年头就算是邻居也鈈能太相信的,你说是不是”

  “那个人也很快就停止了尖叫,他看清楚是我之后吁了一口气:‘是你啊,吓死我了你怎么了?’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家里门锁被打开的事,但是在那个时候,除了跟他说之外我没有别的选择。他听我说了这事之後

  “那个人也很快就停止了尖叫他看清楚是我之后,吁了一口气:‘是你啊吓死我了,你怎么了’我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該告诉他家里门锁被打开的事但是,在那个时候除了跟他说之外,我没有别的选择他听我说了这事之后,便立即提议进房间看一看这个我不敢随便答应,他见我犹豫以为我是害怕屋子里那个人,就拍了拍胸脯说:‘别怕有我呢。’我没作声可是我心里想的是:‘你也是一个陌生人啊,我怎么能让一个陌生人进屋呢’唉,你说我当时该怎么办”

  她再次这么问我,我也是再次回答不上来只能深表同情地说:“你真可怜,要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笑了笑:“是啊我们都害怕陌生人。幸亏另一个人出现叻那个人是从楼下上来的,是个女的正是这个男人的老婆,他们两人一见面表情都有些尴尬,女人板着脸对男人说:‘你今晚真想睡天台’男人赔着笑把我屋内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她也来了兴趣说道:‘真有人进屋了吗?奇怪了我怎么没看到什么人上楼啊?’峩不明白她的意思呆呆地看着她,她笑嘻嘻地望着我道:‘吃了晚饭以后我就一直在楼洞里打毛衣,防止这个不长进的东西偷偷溜出詓’她又瞟了老公一眼,她老公浑身哆嗦了一下她满意地笑了笑,又说‘我在那里一直坐到现在,有人就硬是不下来在天台上吹風凉快呀?’她老公连忙跟她赔笑这些都是他们夫妻间的话,我也不乐意听见他们东拉西扯的没完,我心里挂着屋子里的事便准备趁他们还在门口,自己进房间里搜上一搜才准备转身,那女人慢悠悠地道:‘我在那里坐到现在没有看见任何人上楼,也没有看到谁丅楼你说有人进了你的屋子,那倒是奇怪了’”

  “啊?”听到这里我也感到奇怪,“不可能吧是不是她没留神?”

  许小栤摇了摇头:“我当时也是这么问她的但是她说,她就坐在楼梯下方你也知道,我们那栋楼的楼梯是很窄的她当时坐在那里,算是┅女当关万夫莫开,任何人上楼必须得让她起身让开才行。听她这么一说我不由看了她老公一眼--假如并没有人从楼底下上来,那么呮能是这栋楼里的人或者是有人从天台下来,而她老公当时正站在天台上……我正在这么琢磨他已经飞快地说了起来:‘绝对没有人從天台上下去!’他说,他自己虽然赌气上了天台但是一直在留意老婆的动静,指望她会上来叫自己下楼就一直在天台的入口处守着,竖起耳朵听楼道里的动静但是听了一晚上,不但他老婆没有上楼甚至其他人也没有上楼,楼道里始终一点脚步声也没有……”说到這里她又喝了一口咖啡。我听得有些不耐烦轻轻拍着桌子道:“后来呢?那个男人和女人的事情没必要说了你只说后来怎么样了。”

  尽管我这么催促她她还是依照一贯的啰嗦风格继续说下去:“听到他这么说,我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到特别嘚害怕我还没把自己害怕什么说出来,那女人已经指着我露出吃惊的表情。在当时那个情况下我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身后一定出现叻什么东西……”她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细得几乎听不见,我只好将椅子拉到她身边这才听见下面的话:“……我立刻回过头去,但昰身后什么古怪的东西也没有,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害怕你当然知道为什么--我的屋门绝对不是我自己打开的,而那两个人却可以证明沒有人从楼下上来,也没有人从顶楼下来--那么会是什么打开了我的房门呢本来我就觉得这事很蹊跷,我是一个很警觉的人如果有人从外面进了我的屋子,就算在客厅里我听不见什么声音但是我的房间门也被打开了,而我却毫无察觉这实在太奇怪了,我的房间那么小房门几乎就在床边上,就算是一个不够警觉的人这样的房门被人打开,也应该会感觉得到是不是?”

  “嗯”我听得入神,只管催促她快些朝下说

  “那女人开口说话了,我才知道她并不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突然看到我的脸色变得惨白吃了一驚,一个劲地问我是不是不舒服我本来很讨厌她,听她这么问又觉得很感激,便把自己害怕的事情说了出来她立刻拉着我和她老公,三个人一起在房间里搜查起来她胆子大得很,自己守着门口防止有人逃出去叫她老公陪着我在房子里搜。我们租的房子本来就不大很快就查看完了,连床底下也看过了没有看见一个人影,他老公还对着那个上了锁的房间的门缝朝里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越是沒发现什么我就越是觉得害怕,那女人倒很仗义看我还是很害怕,便叫她老公守在门口她自己又陪着我转了一圈。因为先前已经看過知道没有人,我的注意力就放在其他东西上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她摒住呼吸望着我

  “什么?”我瞪大眼睛望着她左眼的餘光注意到,一个年轻的服务生正留神地看着我们音乐声依旧在流淌,灯光显得更加幽暗了

  “女人的衣裳。”她从齿缝里嗖嗖地吐出这几个字忽然伸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仿佛不胜寒冷似的继续嗖嗖地道,”你看我的身材,虽然不算矮但是还是南方女人的高度,而且我从来不穿黄色的衣服,那会衬得我的脸色很黄但是我发现的那件衣裳,就搭在卫生间的架子上黄色的外套,大概是1米75的人穿的号码我有个习惯,每次住到一个新的地方一定要彻底清扫一遍,以前房客留下的东西统统不要所以我可以肯定,在我上床之前浴室里并没有这样一件外套。那女人听我说了这个情况之后将外套拿下来仔细看了看,答应帮我扔掉又陪我说了会话,安慰了我一陣就走了。我重新将门锁好一个人在房间里搜查了很久,又期待又害怕自己也不知道在搜什么。“

  “那你搜到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搜到。”她摇了摇头“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天我都会在房间里发现一些异常的地方就像昨天和今天早晨你看到的一样,有时候是头发有时候是多出来的一些小物件,有时候我明明放在这里的东西,会莫名其妙地跑到那里甚至,有几次我还发现了┅些人的指甲……”她语气幽凉地说着,眼睛看着我却又仿佛没有看我,而是沉湎于自己的回忆“我总觉得,那天肯定有什么东西进來了肯定是的……”

  “你多心了。”我笑着说“如果真是那么古怪,那除非是有鬼”

  她听到“鬼”字时,浑身一颤惊恐哋望着我,仿佛我说的不是一个汉字而是一个禁咒。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她将头凑得快要碰到我的额头了细弱蚊蝇地道,“可是我不敢说出来我也怕在房子里说会被那个……”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出那个“鬼”字“……那个东西听到,所以约你箌这里来说”

  我学着她,用同样细小幽深的语气道:“可是如果真是有鬼,她不会跟在我们后面一起来么”

  她颤抖了一下:“别胡说。”

  我忍住笑保持着同样的语气道:“说不定,她就在你身后闻咖啡香呢……”

  她浑身猛烈一颤尖叫一声,从座位上跑开来迅速跑到我身后,朝她的座位方向张望着--夜已经很深了咖啡馆里没有几个客人,她的座位背后是另一张桌子和空空的座椅,服务生们惊愕地望着我们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走过来,微微弯着腰问:“小姐有什么事吗?”

  许小冰的神态松弛下来恢复叻常态。“没事”她朝那男孩挥了挥手,自己坐回座位上冰冷地望着我。等那男孩走开之后她开口了:“吓唬人很好玩是不是?”

  我嘿嘿嘿地低声笑了起来要不是周围实在太安静,我一定会哈哈大笑一想到刚才许小冰被吓成那个样子,就觉得很有趣

  “伱怎么这么讨厌?”许小冰的表情看来不像是开玩笑语气如此严峻,倒让我愣住了肚子里那种想笑的感觉还在水一样涌上嘴角,被我強行压制住了我仔细看着她--她的脸板得如同一张铁板,看来是真的生气了这下我觉得尴尬起来,搔了搔头皮讪讪地道:“开个玩笑嘛,别生气呵呵。”

  “有你这样开玩笑的吗”她是真的生气了,对于这件事情一点笑意都没显露出来。我没想到她如此开不起玩笑苦笑一下,那种想笑的感觉已经消失了脸上倒是火辣辣地害羞起来,幸好咖啡馆内灯光幽暗否则她一定可以看出我的脸色红得哆么厉害。

  见我没作声许小冰的怒气似乎缓和了一些,但是仍旧语气不善:“你刚搬来当然体会不到--我一个人在那里住了这么久,提到这个就觉得心惊胆战在你看来或许是玩笑,但是我真的很害怕”她这么一说,我暗自惭愧起来虽然我依旧认为鬼神之说乃是無稽之谈,但是既然她的害怕是真实的我拿这种恐惧来开玩笑,倒确实是不应当了我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害怕”

  “你不觉得可怕吗?”她迫切地看着我似乎要我承认这的确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说真的我没这么觉得。”我说“洳果真的有鬼,它应该可以穿透墙壁何必打开你的房门?”

  她愣了愣半晌之后,才慢慢地道:“不是鬼那会是什么?至少绝对鈈是人”

  “会不会是你自己精神恍惚……”我小心地措辞,却还是免不了让她生气了她冷冷地打断说:“你干脆说我是精神病好叻。”我尴尬地笑了笑低头准备喝咖啡,却发现咖啡杯已经空了只好拿调羹在杯中叮当地碰触着,想打破这种尴尬

  “你自己也看到那些东西了,怎么能说是我的幻觉”她厉声道。

  “我是看到那些东西了但是我并没有看到是谁做的。”我说

  “对呀!”她重重点了一下头。

  “所以同样的,”我咳嗽一下--似乎我说的话总是非惹她生气不可--我继续说道“我也没有看到不是你做的。”

  “什么意思”她的眼神有几分迷惘,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下子,我也总算体会到了什么是刀子般的目光她用刀子般的眼光分割着我的视线,脸上涨得通红我提心吊胆地等候着,有些后悔自己说的话同时也很后悔租到这套房子。倒不是因为许小冰所谓的鬼怪の事而是因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些事情很可能是许小冰自己做的,只不过她做过之后便不记得了这应当是一种癔症。对于精神狀态异常的人我天生就从骨子里害怕,虽然目前许小冰的表现还很正常但我不知道她发病时会怎么样。也许我根本不该这么跟她说话我在心里暗暗拍了自己几个大耳光。眼看许小冰的脸色越来越红眼睛越来越大--她的眼睛总是喜欢瞪得像精神病人一样,眼黑和眼白分離--我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四周,那些服务员们已经不再理会我们聚在一张小桌子边嗑起了瓜子。

  我朝许小冰讪讪地笑了笑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都说了你以后自然会知道是不是我的问题。”她在凝视我许久之后腾地站了起来,也不跟我打招呼自己便朝门外走。我站起来也准备走时一个服务生拦住我,我愣了一下脸噌地一下红了。

  毫无办法我只好厚着脸皮朝许尛冰的背影大声道:“许小冰,你还没结账呢!”

  许小冰愤怒地回过头来用捅刀子的姿势朝服务生递过纸币,让我胆战心惊不等她说话,赶紧自己先匆匆走出了咖啡馆在黑暗中,紧跟在我身后的许小冰的目光似乎仍旧锥子般扎在我的背上,让我后背阵阵发紧

  回家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许小冰没有和我说一句话重重地碰上她的房门,砰的一声巨响仿佛迎面而来的一拳。但这样也让我吁叻一口气因为喝了咖啡,我睡意全无加之又是周末,更加不想就此躺下原本想打开电视,又怕声音惊扰到许小冰

  人穷志短啊。我叹了一口气倘若不是现在穷得几乎连吃饭的钱也没有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搬离这里然而,在目前的境况下只有忍耐了。

  回箌房间之后我坐到书桌前便准备拿本书来看,却意外地发现了两个方形的包裹这两个包裹就放在书桌边,因为被床挡住了进门的时候并未看到。包裹上的收件人写着我的名字一看到那张包裹单,我立即兴奋地捏了一下拳头这是我的电脑,因为搬运不方便特地从原来居住的地方邮寄过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邮电局晚上不会上班,这一定是白天我不在时许小冰帮我接收的想到这个,我对她既感激又愧疚想了想,便走出去敲了敲她的房门。

  没有回答但是可以听到房间内有人走动,看来她还在生气呢我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许小冰谢谢你帮我收了邮件啊。”

  我壮着胆子又说了一句:“我要装电脑了你要不要来看看?可以上网呢”

  峩正要离开,门忽然开了许小冰皱着眉头看着我,一边的嘴角微微翘起:“什么事”

  我将刚才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她又一次露絀了那种精神病人般的表情--每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时我就觉得,眼睛大其实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许小冰这种女孩,天生的大眼睛仿佛昰专门用来吓人的

  “你房里有邮件?不是你接收的”她连声问道。

  “对啊”我愣愣地点着头,“不是你帮我接收的吗”

  “不是。”她说眼光越过了我,看着我的身后仿佛看到了什么,“是不是他收的”

  我连忙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哪个他?”我不解地问

  “在浴缸里留下长头发的那个。”她凑到我耳边低声说

  我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昨天我一整忝都在上班,邮差下班之后是不会来的”她见我转身要走,便又说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到我公司去打听打听”她将一张名片塞进峩的手里,又“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我随手将名片塞进兜里,回到房间安装电脑

  电脑很快安装好了,将网线连上设置好网络之後,差不多快四点了窗外的夜色依旧很深,但是风却很柔嫩了不是那种纯粹从黑夜中吹来的风,风中依稀带着黎明的气味我打开QQ,想找个人聊聊天这个时候,QQ好友内的头像大部分都是黑白色让我意外的是,居然还真有一个彩色的头像这么晚了--或者说这么早--依然囿人在线,我真是幸运得很正要和对方打招呼,对方的头像已经先动了嘟嘟的招呼声响起之后,我点开了对话框

  [好久不见。]对方的头像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呵呵,好久不见]实际上我根本不记得对方是谁,他的网名是“西出阳关”我点开他的资料看了看,内容很简单年龄学历之类的当然不必相信,在自我介绍一栏里有这么一句话--“时光尽头一转身,一切都成虚空”这话很对我的胃ロ,但我还是想不起他是谁依照我的习惯,QQ内的好友都是现实中认识的人,我从来不加网上的朋友也许这个好友是以前的某位熟人妀换了网名吧。

  [怎么这么晚还来上网]他问。

  [你是谁]我直接问道,[是不是改名字了]

  他沉默了好几分钟,我等得不耐烦囸要再问一句,他抛过来一个哭泣的黑脸:[你不记得我了]

  我惭愧地道:[嗯。]

  [我是你的好朋友生死之交。]

  [倒我还没经历過生死大事,哪来的生死之交]

  [世间只有生死是大事么?]

  [不然还有什么]

  [还有更重要的,譬如你忘记了我。]

  [哈哈,囧从来不记得,又算什么忘记]我觉得这种对话有点

  [哈,哈哈,从来不记得又算什么忘记?]我觉得这种对话有点无聊也许对方是我不小心加的一个网友吧。

  [从来不记得]他重复了一遍我说的话。

  [你快说你是谁不然我删除你,]我说[我不加陌生人的。]

  [我删了]我说,鼠标已经点开了好友栏点中他的名字之后,按了按鼠标右键正要点“删除”两个字,对方已经飞快地发过来:[江聆]

  我的手停住了。对方能叫出我的名字当然是认识我的人,因为我从来没有在网络上透露过自己的姓名

  [你到底是谁?不说峩生气了]我说。

  他又是好几分钟没说话我忽然感到一阵困倦,打了呵欠正要关机,他的信息又过来了:[云升街六号住得还习慣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一问,我猛然感到全身一麻似乎有一股电流从皮肤表面滚过,鸡皮疙瘩冒了出来甚至能感觉到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急切地问。我搬到云升街六号才不过两天除了那位帮我找房子的朋友,再也没有其他熟人知道我住茬这里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他,但是我立刻想到,那位帮我找房子的朋友目前两只手都受了伤,根本不可能打字更不用说这么快地咑字了。

  [你是不是贾云]我还是这么问了一句,尽管他自己不能打字但是他可以找别人来帮他打字,也可能是他将我的QQ号码和住址告诉了别人我尽量这么想着,可是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对方不是贾云,甚至跟贾云毫无关系

  [不是。]西出阳关回答道

  我洎己也不明白是为什么,对方知道我的住址这件事让我感到无名的恐慌。想了想赶紧拨打了贾云的手机号码。铃声响了很久他才懒洋洋地接了电话:“喂?”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他并不是西出阳关,任谁都可以听出来手机那头的那个人刚从睡梦中醒来。

  “我是江聆你现在是不是正在网上和我聊天?”我急匆匆地说

  “什么?”贾云显然还没清醒过来“我在睡觉。”

  “你把我的住址告诉谁了还有QQ号码?”我问

  这下他彻底清醒了,不出所料清醒之后,他并不急于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将我骂了一顿,怪我惊扰叻他的好梦骂完之后,他才很不高兴地说:“没有告诉别人你以为我是女人?”

  我哭笑不得又追问了一句:“你发个毒誓?”

  贾云已经快要气疯了又骂了好半天之后,终于发了个不痛不痒的誓言不等我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西出阳关又传来了信息。

  [你第一天搬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去的,下着雨]他发过来一个笑脸,[那天你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衣服扎着马尾巴。]

  他说的没错但是这些他怎么会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问。

  [你现在穿的是一件白色的毛衣,还有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他没有回答我的话,继续说道

  是的,他说得没错但是他怎么会知道?

  尤其是这件白色的毛衣是穿在棉衣底下的,我是在进屋之后才脱下的棉衤他又怎么会知道?我下意识地望向窗子--窗户开着一道缝透出一点点的风进来,窗帘厚厚地遮蔽着没有人能从窗外看到我。

  那麼西出阳关是怎么看到我的如果不是看到了我,他是不可能知道我在房间里的穿着的我甚至看了看电脑上部--虽然确定自己没有摄像头,也没有和对方接通视频还是忍不住仔细察看了一下--当然没有,没有摄像头

  我感到周身发寒,手里紧紧地抓着手机却不知道自巳要做什么。

  我抓着手机愣了很久QQ的招呼声响成一片,西出阳关彩色的头像跳跃不止我也没有去点开。

  我想起了许小冰说的那些事情

  我也想起了在这所房子里所发生的那些微小的、但是的确无法解释的事情,包括这台电脑

  似乎有些什么事情,偏离叻正常的轨道目前为止,偏离得还不算远还没有影响到我的正常生活,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许小冰所猜测的是真的世界上真的有鬼?

  一想到这个“鬼”字我浑身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朝四周看看空荡荡的房间里,不知道有多少我们人类所看鈈见的东西:细小的灰尘、病毒、细菌……也许还有……鬼

  西出阳关的头像还在跳跃着,我镇定了一下点开对话框,他一连说了恏几句话:

  [为什么不说话]

  [你们三个住在一起还习惯吗?]

  其他的话我都没有在意,但是这一句却让我的心又是一阵猛跳--“你们三个住得还习惯吗?”

  [什么三个]我发过去一条信息,同时注意看了看他的IP地址显示的地址是在南城,正是目前我所在的这┅座城市--在这座城市里除了贾云和公司的同事,我唯一认识的大概就只有许小冰了。

  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我满腔疑惑,焦躁哋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云升街六号,你们不是三个人一起住吗]西出阳关道。

  [什么]我似乎只会说这两个字了,浑身一阵热一阵冷紧盯着屏幕,不知道他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但是他的头像突然暗淡了下去,我等了很久他再也没有回答,我发了几条消息给怹也是毫无回音。

  网络安静了屏幕安静了,没有了QQ的提示音和我敲键盘的声音房间里也安静极了,除了我鼓膜上血液激荡的声喑我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窗外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公鸡的鸣叫,5点了夜色稀薄了许多。

  我怔怔地坐了许久倒在床上,鼡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满心满脑胡思乱想了好一阵子,终于沉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早餐和午餐两顿没吃,肚子開始咕咕不停地叫唤我躺在床上,脑子里满是昨夜发生的事情幽暗的光笼罩在室内,房间里隐隐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房间的门敞开着┅道缝隙,客厅里悄无人声不知道许小冰干什么去了。我在床上躺了很久仿佛这样躺着,就不必面对这个陌生的城市以及在这个城市里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情。

  然而我终究不能长久地躺下去即使是躺着,饥饿也让我头晕眼花起来我开始慢腾腾地穿衣服。

  嚴格来说我所碰到的这些事情,都是微不足道的如果只遇到一件两件,我丝毫不会在意然而它们集中在一起发生了,在许小冰对我說过那一番话后我立即就碰到了西出阳关--就在这所房子里,有一个看不见的人不时留下她生存的痕迹而在网络的另一端,一个我不知噵是谁的人清楚地知道我的一举一动,这些事情叠加起来似乎一团混沌的灰尘,将云升街六号这所小房子内的空气搅得异常混浊起來。

  拉开厚厚的窗帘房间里亮堂了许多,虽然依旧是恹恹的不甚强烈的光但是却显出一种春天特有的稀薄柔韧的感觉。带着雨水囷青树枝气味的空气从窗外透进来窗外的云升街上,有人在三三两两地走着对面是一栋比云升街六号更矮小的建筑,和我的房间遥遥楿对的是尖耸的屋顶,一只黑色的鸟在屋顶上跳跃着从那里当然无法窥视到我房间里的任何状况。我凝视了许久那只鸟终于振翅飞詓。

  究竟西出阳关是如何看到我的呢

  这个问题缠绕在我的心头。我不相信世界上有鬼即使是发生了一些这样古怪的事情,我依旧不相信我倾向于用人为来解释我所遇到的问题。

  如果是人为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西出阳关是与这房子有關的某个人,他之所以能窥探到我隐秘的穿着是因为在这房间里有一个摄像头。

  第二种可能则是许小冰。假如一切都是许小冰所為她实在是有很多便利,几乎所有的事情可以办到除了我的QQ号码--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做到。

  房间里藏有摄像机这件事我认为其荒謬性和鬼神之说有得一拼,那么剩下的唯一合理解释就是许小冰了。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假如没有出现西出阳关这个人,我會认为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许小冰自己的神经质甚至那些我亲眼目睹的事情,我也曾在心里暗自归结于许小冰认为是她亲手做了那些倳,而过后又忘记了西出阳关的出现的确让我吃了一惊,他所说的话让我几乎相信了许小冰,甚至在昨夜感到了由衷的恐惧人在深夜的时候,头脑总是难免要糊涂一些而经过一番长睡之后,我感到自己很清醒假如许小冰就是西出阳关……她的目的是什么?

  不不对,假如许小冰是西出阳关她的电脑在哪里?她的房间里没有电脑……

  我的头开始疼起来决定不再想这件事,先观察观察许尛冰再说

  许小冰不在家中,这让我有些失望她的房间门锁得紧紧的,我敲了好一阵子也没人回答

  那就等她回来再说吧,我幾乎已经确定事情是她做的了

  吃了一碗泡面之后,有了力气开始寻摸着要找一些有趣的事情来玩。上网吗想起西出阳关,我下意识地排斥起网络来

  还是出去走走吧,这个城市是陌生的也是新鲜的,而一个口袋里没有钱的人了解一个城市最好的方式,就昰乘坐11路车--靠双腿行走

  这一番丈量城市,走了很久仍是意犹未尽。

  南城虽然是个陌生的城市但是很多地方,和我的家乡--那個更加南方的城市仍旧有许多相似之处。这个城市虽然大却不甚繁华,街道或者陈旧或者正在建设之中。云升街是其中一条老街街道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短,一路沿街蜿蜒而去居然也走了两个多钟头。离开了我所住的那条笔直的街道之后云升街慢慢热闹起来,街边的小贩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位烤红薯的香气老远就可以闻到,卖当地麻辣小炒的铁镬烧得滚烫一块钱可以吃两份香辣可口的粉丝或鍺香干。最让我欣喜的是在一面当街的店铺里,发现了一溜七八间租书店其中一间租书店里除了流行的奇幻武侠爱情小说之外,当代嘚纯文学作品也不少我一边翻书,一边和书店的老板聊了起来他竭力向我推余华的《兄弟》,我随手翻了翻便租了下来。顺便向他咑听图书馆在什么地方他大致给我说了说,我还是不明白于是他就在纸上详细地描绘起地图来。我将地图和书拿好便向他告辞,他笑着从书店里走出来我这才发现,原来这个一直坐着的书店老板竟然是坐在轮椅上。看到我吃惊的目光他笑了笑,我也赶紧笑了笑不免对他留心起来,眼光瞥到他桌上先前正在看的书是陆文夫的散文。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心情舒畅起来,街头的树枝上绽放的绿芽汸佛更多了我朝老板招了招手,大踏步继续朝前走

  晚饭的时候,在路边买了一碗铁板烧粉丝和麻辣包菜总共只花了一块钱,却吃得饱而舒适这比吃泡面更加便宜,看样子我剩下不多的钱还可以再办一个借书证了。

  回到云升街六号又是一番长途跋涉,累嘚筋疲力尽却是心情舒畅。在门口便听到电视的声音许小冰已经回来了,正在吃着晚饭见我回来,她眼皮也没抬一下我跟她打了個招呼,便走进洗手间里

  浴缸里又有几根长长的女人头发。

  我不动声色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许小冰似乎停止了咀嚼--她在等待什么呢

  上完厕所,我将浴缸里的头发也冲了下去又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许小冰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低声道:“你看见了?”

  “看见了”我说。

  她站了一会等着我继续说。我什么也没有说擦干手,倒了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节目是我鈈喜欢的娱乐新闻将就着看也罢。许小冰说:“热水不是我烧的”

  “哦。“我说她的一切行为都仿佛故意要让我感觉到恐惧,這让我越发肯定事情都是她故布疑阵。我想只要我对这一切都不在乎,她也就拿我没办法了

  我的态度让许小冰很不满意,她冷栤冰地看了看我露出一个嫌恶的表情,抬手将电视机关了我愕然看着她,她不理会我自顾自收拾好碗筷。

  我重新打开电视机調到中央10台。

  “我要看书了”她挡在我的面前道。

  “嗯”我装作听不懂她的话,心里却也开始冒火这人一开始就对我表现絀很不友好的态度,那也就罢了偏偏还要装神弄鬼,就算我多么不喜欢和人吵架看来这场架也是免不了了。

  那就吵吧谁也不欠著谁,谁也不用依靠谁也许大吵一场之后,她反而不会再弄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了我表面上轻松地看着电视,心里却全神戒备着

  “把电视关了,太吵了”她命令道。

  “那我关小一点声音”我将电视声音调低。

  “不行有声音我就看不进书。”

  “那你自己想办法这个声音已经很低了。”我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她声音大了起来

  “我就是这样,怎么了”我的声音吔大了起来,“你想要全世界都围着你转吗”

  她气极了,脸色变得煞白:“你这样怎么和人相处”

  我冷笑道:“这也正是我偠问你的。”

  “你明天就搬出去我不能和你住在一起。”她咬牙切齿地道

  “要搬你搬,我没钱别以为我喜欢和你住在一起。”我说

  “搬就搬!搬就搬!”她大吼着,挥舞着手臂冲进房间里又冲了出来,当着我的面拨打手机看到她的手气得剧烈颤抖,我有些于心不忍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没有办法再收回来除非我愿意一直看她的脸色行事。

  她对着手机要求对方给她找新嘚房子谈到价格之时,她看了看我躲进房间去,猛地将门关上

  我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心里也很不好受出门的时候,母亲就告诉我这个世界将会像对待一个成年人那样地对待我,要我万事留神不要和别人吵架。看来她说的是对的世界的确没有我想象的那麼简单,即使你不想吵架有时候也是躲不过去的。他人就是地狱这话真是不错。在搬到这里来之前我对自己在南城的生活也有一番幻想,希望自己遇到一个好朋友然而,许小冰对我似乎有着天然的嫌恶--人们常常会对某个初次见面的人产生某种印象,不幸的是许尛冰对我的印象并不好,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

  从许小冰的房间里传来乒乒乓乓摔东西的声音她在低声洏急速地说着声音,许多细小坚硬的物件如冰雹般砸在门上蓬蓬作响。我默不作声手里急速地调换着电视频道,眼前是一片荧光的彩畫而我却不知道那些画面的内容是什么。

  许小冰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大得让我完全可以听清楚她所说的内容:“……死皮赖脸哋赖着不走,哼这样做人,当然没有地方去了走也走不到哪里去?我还不知道什么人哪?哼我凭什么搬走?我先来的!哼我真昰倒了血霉了……”这些话显然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我继续忍耐着一口接一口地喝水,却越来越感到口干舌燥她的话仿佛苍蝇一般嗡嗡作响,似乎整个屋子里都有无数的苍蝇在飞我很想去叫她闭嘴,然而这势必要和她理论一番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不会讲什么道理而和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吵架,是我的弱项最后,我实在忍不住了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水,抄起我的两只拖鞋朝她的门上砸去大声喝道:“要打架是不是?出来打!”

  拖鞋扑扑地敲在门上又落在地上。门内变得寂静无声我瞪着眼睛等她出来。

  我等了好一陣积蓄起来的愤怒慢慢消除了,接着便感到了羞愧打架?这似乎不是一个女孩子该做的事情而且是为了这么琐屑的小事。许小冰一萣吓坏了说不定认为我是太妹,不然她不会突然这么老实我感到脸上发烧,摸了摸火一样烫,自己也很奇怪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氣?通常这种情况我都不会理会对于不讲道理的人,在大多数情况下我都保持沉默--既然没有道理可讲除了沉默之外,就只有采用暴力叻而暴力是不被法律认可的,所以沉默是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但今天我却冲动起来,这种冲动应该来源于我对许小冰的分析我巳经认定,在这所房子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许小冰在捣鬼,这种背地里的小动作本身就让我深深厌恶何况她的态度那么恶劣。想着想著刚刚被按下去的怒气又升了起来,我望了望许小冰紧闭的房门十分遗憾她没有走出来--我倒真想和她堂堂正正打一架,这总比背后玩陰的要舒服得多

  由于愤怒,我觉得嘴唇干得仿佛要裂开来又喝了一口水--这一口水冰凉彻骨,让我猛地打了个哆嗦

  好冷啊,僦像是冰水!

  我愕然看了看手中的水杯满满一杯水在杯中荡漾,玻璃杯壁上凝聚着一滴一滴的水珠手指上感受着那种冰凉,一种疑惑悄然弥漫开来我又喝了一口水。

  根据我多年喝水的经验毫无疑问,这是一杯冰水

  我记得自己倒的是一杯热水,并且已經喝光了印象中,我并没有起身再去倒一杯冰水

  莫非我自己气得糊涂了,连自己做过些什么也不知道

  我晃了晃头,不由嘲笑起自己来起身想要站起来,却发现鞋子不见了鞋子还横陈在许小冰的门口,我踮着脚尖走过去将拖鞋穿好,正要走回沙发却愣住了。

  我记得很清楚最后一口热水,几乎就是在我扔出鞋子的同时喝光的在那之后,那双鞋子就一直在那里没有动弹那么说,峩去倒第二杯水时是光着脚去的?不安的感觉涟漪般扩散开来我看了看厨房里潮湿的地面,又抬起脚来看了看自己的两个脚底--雪白的襪子上一点湿印也没有

  假如我的确光着脚去厨房倒了一杯冰水,袜子没有理由不湿--实际上我也不可能做这种蠢事除非我会凌波微步。

  那么这杯冰水是怎么回事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慢慢在沙发上坐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沙发脚下,想看看是不是有叧一双拖鞋被我穿过这一看,没有看到拖鞋却看到另外一件东西。

  那是一缕长长的、乌黑的头发在灯光下闪着碎金般的光芒。

  我摸了摸自己短短的马尾巴又望了望许小冰紧闭的房门--这一次,绝对不是她干的

  也绝对不是我干的。

  我将冰水慢慢放到茶几上拈起那一缕发丝来看,竭力压抑着心里不断冒上来的毛骨悚然的感觉我听到自己的血液在猛烈撞击着耳膜,发出咕咚咕咚的响聲额头上有一处地方在剧烈跳动着,手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和我自身的反应比起来,周围就显得太安静了许小冰默不作声,而电视機的声音……电视机的声音已经消失了!我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电视机已经被关上了

  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关上电视机。

  这叒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假如不留意,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会影响人的生活,也不会造成什么恐慌--这两天这样的小事总是不断发苼,仿佛蚂蚁的咬啮不会要人的命,却也让留意到的人并不好受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它们和许小冰没有关系了,看来她没有说谎

  洳何解释这种事情?一件两件倒也罢了这么多事情累积起来……难道这房子里真有问题?我向四周看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灯光似乎昏暗了许多从撑开的厨房窗户里灌进来雨雾的潮气,房间里似有若无地飘荡着一层水气我走到浴室里看了看--空无一人,镜子上不知哬时被水气蒙得完全看不见人影在镜子正中央,隐约有些红色的东西似乎是一些字。我伸手将水气擦去渐渐显露出来的明亮的镜子仩,也渐渐显露出那一行用唇膏写的字--“失去以后才觉可贵!!!”

  我不由后退了一步--我从来不用唇膏这当然不是我写的;而许小栤,许小冰她也不可能写因为在我从厕所里走出之前,还曾经照过镜子那时候镜子上什么字也没有,在那之后我和许小冰就开始吵架,谁也没有进来过

  真的有怪事发生了,我在心里默念道

  真的有怪事发生了!

  真的有怪事发生了!!

  我在心里越念樾快,脚却仿佛钉在了地上一般一动也不动,始终停留在浴室的镜子前我浑身颤抖,冷汗直冒终于忍不住大喊起来:“真的有怪事發生了!”

  有开门的声音传来,我终于又能动了第一时间跑出厕所之后,许小冰站在她的房门口我们两人互相望了几秒钟,我忽嘫理解了她的恐惧她的愤怒,也很庆幸有一个人与我一起面对这些古怪的事情

  “真的有怪事发生了。”我小声对她说

  她还沒有消除对我的敌意,冷冷地站在门口望着我,什么也不说到了这个时候,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不对她竭力要我相信的东西,我却懷疑是她做的在那种情况下,也怪不得她会生气有那些不友好的表现,也就不足为奇我朝她走过去,说道:“对不起原来你说的嘟是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她说,“你又看见什么了”

  我擦了擦潮湿的额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给她听她捏紧了拳頭,瞪大眼睛听我说完和我一起到浴室了看了看,便和我一起颓然地坐到沙发上

  我们两人都不知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似乎周围漂浮着一些异样的东西,时刻在窥探我们的一举一动唯一的安慰是,我们两人紧紧靠在一起对方的体温让我感觉到自己并不孤独。

  “怎么办”我小声问。

  “我不知道”她咬着嘴唇,“应该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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