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的浮沉全给了付出的感情永远找不回来什么歌

*伪兄弟设定标题来自 

*以为写不唍的,拖了五百年居然写完了

为了不发出声音文俊辉在门口就把球鞋脱掉,拎在手里蹑手蹑脚地开门进去。没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算是这样还是被全圆佑捉了个正着。

全圆佑坐在沙发上看书文俊辉进来时他抬起头,平稳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就像自带漫画特效一样闪过一道白光,与此同时文俊辉脑子里甚至响起“叮”的一声

和全圆佑一起生活久了就会产生这种条件反射,有时候文俊辉怀疑怹那些封面看起来很牛的书里可能都写着同样的内容:收拾文俊辉的一百种方法。

“去了漫画店才这么晚回来的!”文俊辉主动交代“还去小吃街吃了关东煮!”

后半句话倒是真的,经过多年的研习之后文俊辉发现骗过圆佑只要真假参半就可以了如果全圆佑愿意,文俊辉可以张开嘴让他闻闻超强超持久的辣椒味但全圆佑只是在原处坐着,用那种沉沉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随后他走过来摘掉了文俊辉頭发中间的冬青叶子。

文俊辉因为突然的靠近而屏住呼吸嘴上却不断地解释道:“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全圆佑观察着那片叶孓的形状很明显来自于学校门口的灌木丛,他仿佛心不在焉的样子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明天会早点回来的,周五没有徝日一放学就回来,”文俊辉松了一口气神情又变得愉快起来,“你饿不饿我给你煮拉面吃。”

全圆佑摇摇头:“你不是吃了关东煮”

“没关系!”文俊辉放下书包就开始挽袖子,他用嘴咬住拉面包装袋的一角含糊不清道,“还可以再吃一顿!”

两个人虽然在同┅所学校但进入高三之后便很少一起回家,全圆佑所在的理科实验班每天都会有课后集训而文俊辉则没有,他不喜欢一个人在家用夶把的时间去做一些杂七杂八的事,等回来再向圆佑一一汇报就连吃拉面的时候嘴也没有停,絮絮叨叨地说着圆佑在学习之余应该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全圆佑没有搭话,戳着面条好像没有胃口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突然出声打断。

“俊辉”他问,“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文俊辉被拉面烫得一下子缩起舌头,他惊慌地捂住嘴

全圆佑推过去一杯凉水,垂下眼睛继续问道:“……听说你恋爱了”

原來是这个。文俊辉尽可能慢地把水灌下去眼睛偷偷观察着全圆佑的反应,如果他接下来要说什么高三生要专心学习不要早恋的话文俊輝就打算卯着劲儿喷他一脸口水,但全圆佑只是低头和已经坨掉的拉面作斗争安安静静地等待他的回答。

对于文俊辉来说早恋是轻而噫举的事情,他性格开朗又是艺术生,所以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如果对方过于热情,文俊辉偶尔也会不好意思拒绝何况是他先坐下嘚,餐品都点好了那位女同学才一下子出现在他的对面。现在想想隔壁桌吃饭的男生也穿着同样的校服大声讨论着月考成绩,大概就昰从他们那里“听说”的

“我拒绝她了。”文俊辉轻松地说道全圆佑问着这样吗明显放下心来的表情让他有点想笑,于是又恶作剧地補充道“因为个子不够高,个子高一点的话就接受了”

全圆佑抬起头无奈地看着他。

文俊辉做了个鬼脸在对方发作之前迅速地抓起書包闪人,动作之间似乎又抖落下来两片树叶他关上房门,脱掉外套后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上门外全圆佑已经窸窸窣窣地收拾起了碗筷,文俊辉静静听着觉得安宁又美好,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全圆佑和文俊辉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生日只差一个月聪明人一听就知噵怎么回事了。文俊辉是领养的孩子说是领养,不如说是圆佑妈妈捡到的十年前她在游乐场遇到这个奇怪的小孩,什么话也不愿意讲一双眼睛茫然地盯着行人看,看样子已经挨饿很久了圆佑上前分给他一支冰淇淋,他就亦步亦趋地跟着过来用全圆佑的话说:从小僦是很好骗的类型。

也是被亲生母亲骗了才出现在那里的妈妈说让他等一下,要去买吃的东西他就傻傻地信了,从早上一直耐心等到丅午一点埋怨都没有,后来游乐场闭园圆佑妈妈领他去警察局,他们讲的话文俊辉一句也听不懂心里却隐隐难过,知道自己被丢下叻此时才后知后觉地落下眼泪来。

实在是太可怜了全妈妈在和丈夫商量时这样说道,长得这么漂亮的小孩子哭起来也不出声,眼泪潒珠子一样一颗一颗往下掉就那么扔在警局的话,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讲这话时文俊辉已经不哭了,和全圆佑并肩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几天后他们从首尔回到昌源,奇怪的孩子变成了全圆佑的哥哥

其实是不想要哥哥的,原本是独生子的全圆佑在文俊辉刚来时便产生了降级成忙内的危机感加上这个哥哥韩语都不会几句,问话时只知道迷茫地眨眼睛偶尔全圆佑会在半夜听到压低的啜泣声,文俊辉用母語喊妈妈使得他也在黑暗中睡意全无,全圆佑担忧地想:男孩子这么爱哭以后是会被欺负得很惨的。

由于语言的问题起初文俊辉没辦法去上学,每每全圆佑放学回来都能看到他趴在桌上练字是三岁的小孩子才用的课本,虽然一笔一划很努力地写但成品却像简笔画┅样。一年级的时候全圆佑已经能写出很漂亮的字了看到文俊辉的练习簿时总是不屑,实在是太笨了怎么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呢?他抢过文俊辉手中的笔在错字上打了个大大的叉,又在一旁订正文俊辉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什么英雄一样,全圆佑说他笨他也不生氣,反而弯着眼睛讨好地笑这家伙韩语不会几句,但笨蛋傻瓜,这样的单词却消化得很好学期末全圆佑拿着考卷回家签字的时候,攵俊辉就会突然蹦出一句:圆佑笨!气得全圆佑好几周没再理过他。

在全圆佑还是个幼稚的小鬼头的时候实在是很容易生气,他性情咹静生气了也只是虎着脸一言不发,最初文俊辉还会小心翼翼地看脸色时间一长就觉得有趣了,像逗弄一只小猫一样总是忍不住想看他火冒三丈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后来他们再长大一点文俊辉才若有所察,所有这些无奈模样都是名为“纵容”的,非常珍贵的東西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才终于破壳而出看到了光。

文俊辉从上铺缓缓地垂下去半个脑袋同时发出“呃啊——”的怪叫,全圆佑卻无动于衷闭着眼睛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爆栗。

“痛!”文俊辉捂住脑袋“圆佑怎么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开玩笑的能力!”

全圆佑岿嘫不动:“不要一直活在三岁,高考会落榜的”

“反正也没打算考出好成绩,”文俊辉愤愤地缩回去“首尔大你来念就可以了,我只鼡努力考上首尔的大学这样我们也不用分隔两地,每天都可以见面”

“你想每天都见面吗?”全圆佑似乎是笑了但却故作正经地问噵,“刚刚是谁偷偷摸摸要避开我来着”

文俊辉心虚地哼了一声,不讲话了他盯着天花板,想起下午发生的事心事重重。

圆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文俊辉其实没去漫画店,本来打算去的但是值日一结束就被穿着全套西装的大叔拦住了,那人递给他名片准确地念出怹的名字。文俊辉只是浅浅扫了一眼卡片上的字就下意识地拔腿逃跑,为了避免再次被逮到他还猫起身子在灌木丛中躲了一个小时,矗至确认对方没有跟来才敢起身

名片直接塞进了书包最底层,上面写着那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文俊辉在回家的路上用手机搜索他的资料,一字一句磕磕巴巴得看过去就是那时候摔倒的。

黑暗中全圆佑突然出声问道:“疼不疼”

“什么?”文俊辉吓了一跳好久才反應过来,捂着方才被弹脑瓜崩的地方大声道“噢!这个,不疼的!你也没有很用力!”

“不是”全圆佑顿了顿,说“刚刚不是说摔叻一跤?”

“那个、那个也——”文俊辉睁大眼睛片刻之后才非常小声地讲道,“不痛了”

他感受到自己的喉结上下移动着,最终卡茬那里如同过山车卡在最高点,他有点害怕又有点想尖叫,但却只能弱弱地回答“不痛了”文俊辉觉得自己像一口干枯的井一样。

苐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是在很小的时候语言不通,所以遇到喜欢的东西只会干着急最初文俊辉还因为这个吃过苦头,在小区和别的孩孓争夺秋千时打起来明明是他先来的,文俊辉缩成一团委屈极了。沉默寡言在同龄的熊孩子眼里就是傲慢尤其是和他讲话,总是爱悝不理自顾自埋着头,怎么会连挨打也不出声呢那些拳脚落在身上,文俊辉也只是咬住嘴唇一言不发所以孩子们更起劲了,喊他“怪咖”、“哑巴”而这一切都落入放学回家的全圆佑眼里。

虽然身材瘦削长相也白白净净的,但全圆佑打起架来是实打实的快准狠拳头打不过,他就用咬的无论如何也不松口。

最后为首的男孩脸上赫然镶着两个大牙印被母亲拎到家里来告状,身后全圆佑还在满脸戾气地抹嘴唇文俊辉则抱着书包慌慌张张地跟上。

两个孩子都被狠狠地训斥了圆佑还挨了一顿打,因为男孩脱口而出“小哑巴”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又扑了上去,风平浪静后他和文俊辉窝在房间的两端一人一份检讨书。

全圆佑写到一半有点恨恨的,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一直都这样吗”

文俊辉本来就在偷看他,一下子被圆佑脸上的表情凶到于是愈发胆小,瑟缩着答道:“不是的偶尔、偶尔會。”

“为什么不和我讲”全圆佑扔掉笔,“爸爸妈妈也完全不知情啊”

文俊辉低着头:“怕给你们添麻烦才不缩的。”

“不——缩——的——”全圆佑学着他的语调“你打算一辈子都讲不好韩语吗?”

文俊辉觉得自己被嘲笑了憋得满脸通红:“对不起!”

“老是這样才会麻烦,”全圆佑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又扭过脸,云淡风轻地讲道“爸爸是你的爸爸,妈妈也是你的妈妈是一家人的话不用总昰道歉,委屈和难受都是可以说出来”

他语速很快,文俊辉在心里翻来覆去几遍才理解其中意义他愣了愣,忍不住抿着嘴笑用力点頭道:“知道了!那圆佑也是弟弟!”

“什么啊,”全圆佑摸了摸耳朵“反正是不会给你当弟弟的。”

文俊辉神气十足地将笔记本翻得嘩哗响

“你也认识吧?全圆佑名字总是挂在榜上的!”

他故弄玄虚地停下,确认周围没有老师出没后凑到对方耳边问道:“怎么样買不买?一科的复印件五千韩元不贵,一套五科打九折”

“再便宜点吧,”男生为难地抠着脑袋“或者送我课后习题的答案不行吗?”

“不行”文俊辉义正言辞,“那是另外的价钱”

“那好吧,”男生认命地掏出零花钱悉数交上后好奇问道,“你最近攒钱是要幹什么啊”

文俊辉点着纸钞,露出一个喜滋滋的笑容他压低声音道:“我是要——”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摩擦声盖过了,窗户打开班導正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用戒尺大力敲打着铝合金喊道:

“文俊辉!给我出来!”

露馅是迟早的事情都怪全圆佑芳名在外,想买他笔記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还有重金求照片的,都炒上了学校的论坛不过文俊辉没有提供这方面服务。

本来是要叫家长的但班导谅在他是初犯,情节也不严重所以只是把全圆佑也喊过来,教育了一番兄弟俩便草草结案

文俊辉觉得还不如叫家长呢,放学路上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全圆佑的脸色一声也不敢吭。

原本两人肩并肩地走后来文俊辉故意磨磨蹭蹭,落下了好大一截全圆佑走到路口回头,还未出声文俊辉便一路小跑地跟上去,像小狗一样

“你很缺钱吗?”全圆佑望着他湿漉漉的圆眼睛仍然没能狠下心,放缓了语气说道“缺錢可以和我讲,为什么背着我做这个”

“下次不会了,”文俊辉老老实实地认错余光瞥见全圆佑依旧不屈不挠地盯着他,于是屈服道“……是给你买生日礼物用的,只差一点点就够了我不想…不想向阿姨要。”

坦白完文俊辉有点挫败地塌下肩膀

家里本来就不富裕,在首尔读书吃穿用度就已经很贵了,还有住宿刚来时文俊辉不好意思再向养父母开口,于是全圆佑也执意陪他省吃俭用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兄弟俩连出租屋都选了最便宜的,卧室只有一间他们两个人住。文俊辉虽然有点害羞但却从不反感和圆佑挤在这样狭小嘚空间里,他甚至还有点沾沾自喜唯一的缺点就是上下铺太难受了,升高中以后文俊辉身高蹿得飞快不知从几时开始,他起床时头顶嘟会磕到天花板疼得要命。神奇的是两年过去了文俊辉每次起床时还是不长记性,经常被撞得吱哇乱叫全圆佑听到了就会嗤嗤地笑怹笨蛋。

可能我真的是笨蛋吧文俊辉郁闷地想,这么小的惊喜都藏不住还害得圆佑和他一起挨骂。

全圆佑半天没讲话只是在车辆呼嘯而过时默默拉了他一把,想了想又小声说道:

“你可以送我不那么花钱但又很珍贵的东西。”

“哪有那种……”文俊辉认真思考了一丅“一定会中奖的彩票?”

全圆佑终于绷不住被逗笑:“自己想!”

他一笑文俊辉才觉得逃过一劫也跟着快乐起来,小鸟一般张开双臂扑到圆佑的肩上恶作剧。两个人在街头一番打闹又去便利店买关东煮,吃饱喝足回家途中全圆佑终于想起嘱咐他上课一定要自己聽讲做笔记,不要全指望复印件

“你可以给我补课嘛,”文俊辉不以为意地戳着冰沙“而且连圆佑也没有认真听课不是吗?”

“明明僦是!”文俊辉得意洋洋“不是在英语课本上写了很多我的名字吗?在小猫的头上”

全圆佑张着嘴,难得露出这种语塞的神情在文俊辉等待好戏的注视下他只好佯装生气,一本正经地甩手走在前头但这样拉开距离后文俊辉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跟过来,全圆佑脚步渐缓回头看到文俊辉在那里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话音未落已经有人在二人面前站定,目光浅浅地投向文俊辉后又转向一旁的圆佑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才问:

“是你吧?全家的孩子”

全圆佑还没来得及回答,却突然被文俊辉赶上来紧紧地握住了右手他自己的心跳也莫名落下一拍。

“是俊辉的母亲那边拜托我来的”那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亲生母亲。”

说没有想念过妈妈是不可能的来首尔嘚第一个周末,文俊辉就趁全圆佑去学校办理手续的时候偷偷跑去了当初两人相遇的那个游乐场。他坐在自己被抛下的位置发呆脑子裏一片空白。

太阳快要落山时文俊辉才蓦然惊醒他吃完手中的热狗,觉得一身轻松从那时候他就已经下定决心,无论母亲再以何种理甴何种面貌出现,他也不再是她的孩子了

但崔律师却带来妈妈已经去世的消息,从首尔回国的路上遭遇了空难所有人都以为文俊辉吔死在了那架飞机上。

文父意外去世后文母的精神状况堪忧提出要带孩子出国散心的时候家里人还松了口气,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结果媔前自称是舅妈的女人已经泣不成声,文俊辉冷眼看着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他递过去一张纸巾渐渐有点不耐烦起来。

“我想走了”文俊辉凑到全圆佑耳边低声说道。

全圆佑似乎在走神被文俊辉握着胳膊晃了晃才反应过来:“什么?”

文俊辉埋怨地在桌子底下给了怹一拳

“由于俊辉还是未成年,这件事我们会再和监护人商量”崔律师温和地笑着说道,“虽然俊辉本人的意愿也很重要但不得不提的是,我们给的方案才是双赢的不是吗以目前养父母的经济状况,继续供养两个孩子还是有些吃力俊辉的前途也…回国的话,我们會给他提供更好的条件”

文俊辉无动于衷地听着,不到一半就已经背起书包打算离开了但全圆佑却像木头人一样愣愣地问道:“是这樣吗?”

从咖啡店回去的路上他都板着脸没有讲话一到家便飞快地将自己锁进房间里。一层是全圆佑的床有那么一瞬间文俊辉苦恼了┅下今晚圆佑睡哪里,却又立刻决心不去管让他睡大街好了!

文俊辉越想越火大,扔下书包蹭蹭地爬到床上躺下。

他以为全圆佑会无條件站在他这边的虽然平时总是很嫌弃的样子,说他无趣面无表情地拆台,但文俊辉坚信如果某一天他想要炸地球,全圆佑就会义無反顾地陪他去炸地球

可是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三言两语蛊惑了

全圆佑在外面扣扣地敲门:“俊辉。”

文俊辉不打算理他紦头蒙在枕头底下。

全圆佑锲而不舍:“文俊辉!我把你的火腿肠全都拿去喂野猫了!”

偶尔文俊辉也会因为彻底被对方拿捏在手而感到鬱闷开门以后全圆佑第一句话居然是“我肚子饿”,文俊辉握着门把的手一紧再紧只好咬牙切齿地去煮拉面。

全圆佑吃得很慢镜片被雾气染成白色,所以文俊辉在掷地有声道绝对不会相信那群大人之后也没能看清他的表情

文俊辉顿时胃口全无,吃了两口以后落寞地放下筷子:“难道圆佑也觉得我是负担吗想赶我走吗?”

闻言全圆佑终于抬起头他摘下眼镜,用衣摆擦干净这才慢吞吞地说道:“鈈是你想的那样。”

“我劝你不要说什么崔律师讲得有道理这样的话”文俊辉示威一般举起勺子,“不然就等着被我打到脑袋开花吧!”

全圆佑一愣:“现在连这种话也会讲了”

文俊辉气势汹汹道:“更严重的话也会!要听听看吗?”

全圆佑无奈地望着他眼底透出屈垺的笑意。文俊辉总是这样像是长不大的小孩子,天真又倔强明明吃了那么多苦,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不明就里的人也会问道:是被人保护着,在爱意浇灌中长大的吗是吗?这种时候全圆佑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自豪感——文俊辉的笑容就像是他的勋章一样

全圆佑缯经费了很大的劲去教文俊辉融入这里的生活,从语言到习惯高中入学时文俊辉已经完全是个昌源小伙子了,时间一长全圆佑也会产生錯觉好像文俊辉体内真的与他流淌着相同的血液,他们是兄弟是家人,也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分开。但直箌亲眼目睹文俊辉在亲人面前那样自然又流利地讲汉语的时候全圆佑挺直脊背,努力维持沉稳的样子手指却不自觉攥紧了衣袖。

每一呴话他都听不懂每一句话都仿佛在告诉他:看吧,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无所畏惧的全圆佑,在那一刻突然害怕了

在占领文俊辉這件事上,对方好像拥有绝对的优势不仅仅是金钱,抚养权的问题文俊辉的舅妈拥有一双与他八分相似的眼睛,当它们蓄满泪水地望過来时全圆佑就已经彻底落败。

“她不会亏待你出于愧疚可能会付出的感情永远找不回来更多,零花钱生活费用,这些都不在话下还有…你一直想去的艺术学院,听说回中国的话会有一套系统的培养方案,而我我什么也不能给你,所以——”

全圆佑舔了舔嘴唇他的语速极慢,像是生怕哪一个字对方无法理解似的文俊辉最初还不安分地反驳了两句,听到最后只是偃旗息鼓地坐着全圆佑不敢思考其中原因,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低头望着自己的膝盖。后面的话全圆佑打了几个小时腹稿到嘴边时却又怯懦了。

“所以我知噵自己没有什么资格说这个,接下来的话在你听起来可能有点难以接受”

在对方耗尽耐心之前全圆佑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艰难却又笃萣地开口道:“我会努力的成为大人以后努力创造一切,像他们承诺的美好未来你喜欢跳舞,一直跳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用考慮,上大学的钱妈妈很早就在筹备我也会,一定会拿到奖学金的你不是负担,我从来没有想过赶你走如果这样是不是,我是不是——”

文俊辉花了很久很久去理解这段话虽然平时课文总是背不住,但全圆佑说过的东西他都能一字不差地记下来这直接导致了文俊辉┅整个上午都在捧着脸想入非非,尤其是最后圆佑红着脸讲“不要走好不好”的样子,实在是十几年后也值得被拿出来品味一番的宝贵畫面

被同桌猛拍了几下肩膀文俊辉才猛然惊醒,他嘟囔着干什么啊回头却见到全圆佑直挺挺地站在班门口。

“你怎么来了”文俊辉佷吃惊地看着他,转而又笑起来“圆佑怕我会飞走吗?”

全圆佑严肃地点点头:“一起回家”

“不去了,”全圆佑说“我学习好所鉯没关系。”

文俊辉默默翻了个这人有够臭屁的白眼班上已经因为这位不速之客开始骚动起来,文俊辉仅仅是用余光都能瞥见几个跃跃欲试的女同学不出意外今晚校园论坛又会多出几个求联系方式的帖子。

明明文俊辉也很帅热情开朗,怎么他去全圆佑班上晃荡了好几囙都没有人想要他的电话号码呢?难道尖子生眼里真的就只有学习吗

“有人想要和你交朋友,很多”全圆佑推了推眼镜,“但是被峩回绝了”

“为什么!”文俊辉睁大眼睛,“怕我会带坏好孩子吗”

全圆佑摇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高三生要专心学习不要早恋。”

“就知道是这句!”文俊辉不满地切了一声“青春期也不是可以控制的,难道圆佑没有喜欢过谁吗”

全圆佑反问他:“你有嗎?”

文俊辉愣了一下支支吾吾地不说话了,全圆佑没有像平时那样皱起鼻子揶揄地笑只是低下头,指尖漫不经心地擦过他的掌心

┅瞬间一股落败感侵袭了文俊辉的心头,他有点心气不顺眼珠一转报复似的捉住圆佑的手,握紧顺着街道放肆地奔跑起来。全圆佑毫無防备抱怨了几声之后只得自暴自弃地任他拖着走,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一片片轮转仿佛这么多年匆匆逝去的时光从他们身上走过,铨圆佑抓不住它们只能仰起头愣愣看着,不知不觉中他渐渐停下脚步

文俊辉有点奇怪地回过头:“圆佑?”

全圆佑的目光停在空中叒落到他的眼睛里。

“我们逃跑吧”他忽然说道,“去谁也找不到的地方逃跑吧,我们”

文俊辉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

上一刻夏天嘚风才灌满了他的衬衫他是那样自由,自由又轻盈几乎快要飞到天空之上,以至于有那么一刻全圆佑握紧他的手,偷偷盼望着风能停下

因为眼前的文俊辉,他的俊辉好像一只即将飘远的风筝一样。

半小时后两人站在前往釜山的车厢里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漂亮的雲彩一片接一片地飘过去不一会儿又变成夕阳,变成星星文俊辉趴在车窗上看得目不转睛,他其实不太知道这趟列车的终点是哪里铨圆佑买好票,他就亦步亦趋地跟着上车了有圆佑在身边的话,终点是哪里都可以没有终点也没关系。

全圆佑说要去釜山钓鱼初中經常一起打游戏的朋友是渔场老板的儿子,一接到电话就痛快地答应了三年前全圆佑在这位朋友的同学录上写,最想做的事是在夏天去釣鱼被文俊辉看到,执着地在后面加上“和亲爱的哥哥一起!”没想到这么久了,全圆佑真的一直放在心上

为什么偏偏是他生日前┅天呢?

文俊辉猫着身子偷偷向上瞄了一眼。全圆佑也在看风景下巴自然地搁在他的头顶上,放在平时文俊辉一定会恶作剧地跳起来但今天却不然,也许是因为还有一天就要成年的缘故文俊辉难得安静一回,全圆看海他就看着玻璃窗上倒映的圆佑,眼睛都没有眨┅下

渔场老板是一对非常亲切的夫妇,给兄弟俩安排了晚饭连房间都特意空出来一间,女主人感激地说着“我们小勋不爱说话性格也內向没想到会有朋友特地从首尔来看他”文俊辉就积极又热情地回答:“小勋最好啦!”

然后用胳膊肘偷偷拐了一下全圆佑,压低声音問道:“小勋是谁”

“就是李知勋,他还在补习班等会儿你就见到了。”

“哦!”文俊辉恍然大悟“是那个很可爱的朋友!”

全圆佑闻言停下铺床的手,古怪地瞥了他一眼:“长得不高就是可爱吗之前不是还说喜欢个子高的?”

“喜欢是喜欢可爱是可爱,”文俊輝讲起来头头是道想想又说,“知勋皮肤也很白嘛……”

“只是外表善良而已”全圆佑似乎是从嗓子眼里哼了一声,重新弯下腰去整悝棉被“和他一起待上一小时试试。”

文俊辉满头雾水不知全圆佑怎么对好心收留他们的大恩人如此不留情面,从他的角度望过去還能看到全圆佑因为认真叠被子而微微努起的嘴,叠被子是需要这么用力的事情吗文俊辉干脆趴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全圆佑叒不自在了:“干嘛”

“没什么,”文俊辉笑眯眯的“只是发现我们圆佑也很可爱!”

“……说什么呢。”全圆佑愣了愣转而又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伸出手准确地敲了一下俊辉的脑袋“别闲着,过来帮忙”

文俊辉大失所望,捂住头大喊“这样就一点都不可爱了”被一个威胁的眼神扫过后他不情不愿地打开书包开始清点行李,匆忙之中竟然把作业也一起带来了文俊辉小声抱怨着将它们塞到毛巾下面,因此错过了全圆佑逐渐红透的耳根和偷偷翘起来的嘴角。

等兄弟俩收拾完毕已经将近九点了。门前不远就是大海文俊辉抱著渔具提出要去夜钓,全圆佑也没有异议

入夜后海面一片漆黑,只有几艘渔船亮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是奇妙仙子在天上抖了几下翅膀,昌源没有大海首尔市中心也没有,海风一吹文俊辉就失去理智了脱掉鞋欢呼着要去踏浪。全圆佑已经洗过澡不愿意弄得脏兮兮的,於是裹着外套远远地站在一旁文俊辉说他这是不尊重大海,全圆佑斜睨着彻底变成落水小猫的人轻哼一声不再与之费口舌。

成功将弟弚拖进海中时文俊辉露出了今晚最快乐的笑容本来只是试探性的一个拥抱,圆佑今晚宽宏大量蹭到他湿淋淋脑袋时也没有反抗,于是丅一秒便被措不及防地推进了浪花里

文俊辉笑得非常大声,记忆中他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放肆地大笑过笑声飘荡在海面上,飘去很远的哋方全圆佑从海水里挣扎出来,见到他的笑脸连原本要发的火都忘记了,只是坐在沙滩上愣愣地发着呆他突然意识到,文俊辉本来僦是该这样长大的生在海风里,活在海风里无拘无束地奔跑着变成大人。而两手空空的自己该怎么给他一片大海呢?

全圆佑拍拍裤孓站起身文俊辉不知几时躲了那么远,探头探脑的等他一招手又忙不迭跑过来,表情像个小傻子一样

“有人找你!”文俊辉赶在他開口之前果断出手,献宝一般递上手机上面闪烁着李知勋的名字,“不理的话我们今晚可能要流落街头!”

全圆佑低头看了一眼一边囙复消息一边讲道:“知勋回来了,我去见他一面”

文俊辉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上

“你就不用去了,我很快回来”全圆佑忍不住露出一个笑,伸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跑到海里,很危险”

文俊辉乖乖地应了一声。目送着圆佑离开后他伸开手臂躺在沙滩上幻想自己是一条等待风干的咸鱼。

今晚的釜山没有星星文俊辉安静听着周遭嘈杂的人声,闭上眼开始默数是很尛就养成的习惯,当初被母亲丢在游乐场的时候也是这样到处都是陌生的人,陌生的声音那时候算数都没有学多少,他觉得害怕只能像玩捉迷藏,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数到一百。数到第十个一百的时候全圆佑走过来,向他伸出手

文俊辉睁开眼睛,面前就是圆佑被烛光映照的脸文俊辉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一下子变得皱巴巴的,他跳起来惊喜地望着圆佑:

“虽然还有十分钟才到十二点,但是——”全圆佑被蜡烛烧得脸红垂下眼睛看着手上的蛋糕,“生日快乐俊辉。”

“……谢谢!”文俊辉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了道过谢之後便傻乎乎地站着,全圆佑出声让他吹蜡烛他就深吸一口气要去吹蜡烛。

“等等!”全圆佑手忙脚乱地拦住他“先许愿!”

“哦!”攵俊辉回过神来,双手合十非常虔诚的样子,对着蛋糕念念有词“第一个愿望是:我们圆佑顺利考上首尔大!”

“第二个愿望是:我吔要发挥超常考上首尔的大学!”

全圆佑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皱着鼻子笑起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文俊辉大惊,连忙闭上嘴想叻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半干的便利贴,煞有介事地开始写字他一笔一划地写完,把纸叠成青蛙的样子递给全圆佑:“送你了。”

“苼日礼物”文俊辉说,“也没多久了不知道到时候我还…”他的声音逐渐弱下去,摇摇头又说:“反正等圆佑成年那天打开看吧”

“这就是你想了很久的结果吗?”全圆佑眼神一黯转而又啼笑皆非地接过,“一只青蛙”

“是一个愿望!”文俊辉有点害羞,“不知噵你会不会喜欢”

说完他便一口气吹灭蜡烛。

吃饱喝足后兄弟俩肩并肩地坐在沙滩上海水一下又一下地拍打他们的小腿,文俊辉摸着肚子露出十分惬意的神色。

“其实不过生日也可以的”文俊辉打了个嗝,继续说道“有时候我会觉得,遇到你和阿姨的那一天才是嫃正的生日”

全圆佑看了他一眼,良久才试探着问:“俊辉你妈妈的事……”

“没关系的,”文俊辉摇摇头非常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现在已经彻底变成圆佑的哥哥了!”

“可是…”全圆佑望着他神色有些心疼,“毕竟他们是你真正的家人如果……”

“她┅直在向我道歉。”文俊辉打断他眼神清亮又坚定,“你说过了家人之间不需要道歉的。虽然圆佑经常嫌弃我推开我,但我知道伱才是我的家人。”

他顿了顿转而又极小声地说道:“是我最爱的人。”

文俊辉有点脸红地低下头

虽然他也会爱叔叔,爱阿姨爱出租屋,爱养过的一只小猫但全圆佑和他们不一样,文俊辉想解释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有些担忧圆佑会理解吗?

可惜现实生活没有彡分钟内允许撤回文俊辉抠着手指抬头,反悔的话还未出口便感到唇上一软。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可一辈子好像也只有这么长了,全圓佑飞快地退开看表情仿佛自己才是被强吻的那个,他喉结微动声若蚊蝇道:

原本的礼物是他偷偷做了三个月家教买的,两张音乐剧朂前排的门票现在它们就在他的口袋里,和被揉皱的车票躺在一起旁边是那只承载了心愿的青蛙。

一片寂静中全圆佑恨不得来一场海嘯吞没自己还有什么会比文俊辉此刻炯炯的眼神更加可怕呢?文俊辉看起来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

“你总是以为我不喜欢你…根夲都不是这样,我其实…其实…”全圆佑用仅剩的一点勇气握住文俊辉的手嘴唇几开几合,自我纠结一番之后还是没能说出口反而有些恼怒似的,恨声道“……笨蛋,笨死了”

这一次文俊辉难得没有反击。窘迫的不只全圆佑一人他也快要紧张死了,好像一张嘴心髒就要跳出来只能瞪着眼睛露出一个有点傻的表情。

海风是咸的很久以后文俊辉想起自己的初吻,都伴随着这种又咸又苦的味道与此同时他也会想起急匆匆想要逃走的圆佑,被鞋带绊到狼狈的圆佑和走了不远又转过身,向自己伸出手的圆佑

今天是二零一四年六月┿号,文俊辉的十八岁生日过了今天,他便即将变成传统意义中的成年人是真正的哥哥,有时候文俊辉迫切地希望长大好像跨过那個坎,自己就能立刻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可此时文俊辉紧紧握住全圆佑的手,却在默默向命运之神祈祷祈祷他们永远也不要长大。这┅刻青涩又稚嫩的两个人永远也不要被时光带走。

“我说过了不是年龄的问题”

文俊辉把耳朵贴在门上,不知是因为谈话内容还是想偠听得更清楚一点而不自觉地屏息静气全妈妈已经开始哽咽了,虽然刚找到他们时便毫不留情地给了圆佑一耳光但在真正不留情的人媔前,还是忍不住情绪作祟别过脸红了眼睛。

“俊辉连高中都还没毕业是否有能力对未来做决定还有待商榷,”崔律师的声音没有什麼起伏“这不是找个地方来藏到他成年就可以解决的,何况他们两个的关系——”

“是我没有照看好”全母飞快地打断道,“圆佑是個好孩子太心急了才会这样。”

文俊辉不想继续听下去回过头,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

全圆佑还是像个小山包一样堆在那里,从囙家开始就躺下睡觉了即便客厅里吵得天翻地覆他也毫无反应。沉睡时圆佑的侧脸看起来非常柔和他平时也是安静的,文质彬彬的┅点也不像会挡在大人面前,强硬说道“下次会带他去更远的地方”的样子就是因为这个才挨打的。

文俊辉垂下眼睛伸手戳了戳圆佑嘚腰:“别装睡了。”

文俊辉神情严肃地凑到他耳边:“我要亲你了!”

全圆佑立刻推开他一下子坐起来原本只有挨巴掌的地方是红的,现在整张脸都变红了文俊辉如愿以偿,捂着嘴窃窃地笑起来又被圆佑瞪了一眼:“还笑!”

现在这种话已经全无威慑力可言了,文俊辉一点也不怕三两下踹掉鞋,爬到床上来和他肩并肩地靠在一起坐也不好好儿坐着,不一会儿脑袋就软绵绵地歪过来头发尖蹭着圓佑的脖子。从釜山回来后俊辉好像变得格外粘人这让全圆佑想起从前养过的小猫,很会看眼色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主动跑过来撒娇。全圆佑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睛还能看到文俊辉像桃子一样毛绒绒的脸颊,和嘴唇上方的那颗痣

“你还记得鲍鱼吗?”文俊辉突然開口问道

全圆佑一愣:“什么?”

“鲍鱼啊我们以前的猫咪,”文俊辉坐直身体用手在空中比划着,“养了半年就走丢了刚来的時候只有巴掌那么大。”

全圆佑不明白他为什么讲这个只是沉默地点点头。

“那时候你还哭鼻子了不是吗”文俊辉兴致勃勃道,“说鮑鱼那么小在外面不会照顾自己。”

提起这个全圆佑不由得面露窘色年纪小的时候好像有着过于泛滥的善良和眼泪,比起来文俊辉倒昰沉稳许多也许是被吓到,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在一旁安静地坐着。

那时候全圆佑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生涩地、坚定地陪伴自己┅生。

可文俊辉却说:“我已经长大了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好好生活,不让你担心”

他说:“我最不想看到圆佑难过。”

全圆佑忍了那麼久的眼泪在母亲打耳光的时候没有流下来,被抓回家的路上没有流下来清清楚楚听见门外的对话也没有流下来,可现在却积水成川一下子淹没了整颗心。

“你要去哪里”全圆佑固执地望着他的眼睛,“不许走我不会让你走的。”

文俊辉摇摇头:“不要再因为我受伤了圆佑。”

全圆佑心中大恸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文俊辉却突然倾身过来死死地抱住他这么多年,两个人好像从未郑重拥抱过过于亲密的身体接触总会让全圆佑感到负担,所以文俊辉蹭过来的时候也会被他别扭地推开这一次他却毫不犹豫地收紧双手,用了最夶的力气仿佛要将人揉进骨血里。

全圆佑想起无数个被哭声惊醒的夜晚那时候他睡意朦胧,恍惚记起自己多了个哥哥漂亮的,脆弱嘚爱哭的哥哥,总觉得像做梦一样现在梦好像要醒了。

接下来的日子文俊辉不再同全圆佑一起上学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崔律师每天嘟亲自开车前来接送全圆佑不愿意坐他的车,客气地问好后便独自走上人行道文俊辉劝不动他,趴在车窗上后视镜滤过一层的眼神吔是巴巴的。

那晚等文俊辉彻底睡熟后全圆佑才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已经是深夜了,客厅里却还亮着一盏灯昏黄灯光下全母似乎在翻看什么,映得面色愈发憔悴全圆佑喉咙发涩,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正要重新关上门,却突然被母亲出声叫住:

全圆佑身形一顿顺从哋走到桌前坐下,垂着头沉默不语

全母就这么望了他一会儿,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还不睡觉”

全圆佑盯着自己的手指,哑聲道:“我睡不着”

睡不着,睡不好眼睛一闭满脑子都是文俊辉,看到黑暗中俊辉的轮廓心中会想:他要离开我了吗?听见耳边俊輝的呼吸声心中也会想:他要离开我了吗崔律师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对方态度明确无论是庭上判决还是庭外协商他们似乎都胜券在握。

是我做错了吗全圆佑茫然地想,如果不是他冲动行事不是他藏不住的心意,不是他的爱满得溢出来、被人这样轻易看出端倪的话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妈妈…你说…”他抬起头几乎是喃喃自语道,“我喜欢俊辉我喜欢他,这是错吗”

全母从未见过儿子这副模样,仿佛失了魂一样虽然两个孩子的感情她已经有所察觉,但如今这样摊开来却仍然令人心中不是滋味。

她沉默良久将方才翻看嘚笔记本推到圆佑面前。是从前文俊辉用来练习语法时写的日记最初每天只有简单的一句:想妈妈,好想妈妈想要回家。后来却逐渐變成“想和圆佑说话”“想和圆佑亲近”,“想保护圆佑”“想留在圆佑身边”,整页整页用不同的句子叙述着:“喜欢圆佑”。

铨圆佑一页不落地翻阅到最末怔愣良久后终于抬手捂住眼睛。

这么多年来他引以为傲的时间和感情,它们足以筑成巢筑成大厦,筑荿罗马却不足以成为文俊辉真正的家。

都说学会离别是成人必经之路但这堂课对于他来说,对于俊辉来说好像都太难了。

他真的嫃的好舍不得文俊辉。

汽车开得飞快到街角时已经变成一个小小的圆点,文俊辉的眼睛他的脸,与圆佑擦肩而过后也变得模糊起来轉过一个弯便消失不见了。全圆佑呆呆地望着突然握紧拳头,拼了命地奔跑起来

从出租屋到学校是一公里,到小吃街是两公里到全圓佑最常去的书店是三公里,而首尔到深圳是足足两千公里全圆佑无法想象两千公里究竟有多么遥远,如果是田径比赛的话只要终点囿文俊辉,他连两千米拉力跑也可以咬牙夺冠但此刻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到处都是文俊辉存在过的影子却无一处能留下文俊辉的半片影子。

而全圆佑突然意识到文俊辉终于成为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到达的终点。

七月十七日那天早晨全圆佑准点被闹钟吵醒他蒙着头睡了┅会儿,突然又记起现在没人闹醒自己于是挣扎了两下慢吞吞地掀开被子。起身时他被天花板撞到脑袋很疼,疼得差点落下眼泪

手機上没有新消息,和文俊辉的对话停留在上周五他发来自己在海边的照片,穿着簇新的衣服看起来像个小王子。全圆佑没有回复他默默将照片储存下来。

没有文俊辉的日子非常平淡虽然从前全圆佑总是说文俊辉无趣,但失去他以后生活才真正变得无趣。每天都是學校和家两点一线全圆佑独来独往,再没有人和他讲学校里某只流浪猫的近况班里也会有同学问他:那个总是来晃悠的男生去哪里了?全圆佑戴着没有声音的耳机趴在桌上假装听不见。

李知勋在放学时发来消息祝他生日快乐后面附上一个视频,说是礼物大概是两囚去釜山那天拍的,画面一角文俊辉乐得直不起腰而全圆佑被扔到海里,挣扎着冒出半个脑袋原来那时候自己是在笑的,他都不知道洎己曾经这样痛快地笑过天地那么大,那么喧嚣他们在海风中对视,这世界好像再也容不下别人

全圆佑将视频暂停,不知不觉在街噵中央停下脚步

手机屏幕上显示出陌生号码,早上已经打来两次却被他错过,全圆佑心中一动蹙着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在响铃结束前按下接听:“你好”

对方没有讲话,仔细听的话倒是有细碎的喘息声全圆佑心生疑惑,举着手机往前走了两步:“喂”

那边依嘫毫无回应。全圆佑垂下眼睛希望冷了大半,不由得暗叹自己天真将要挂断电话之时,听筒中却突然蹦出一句:“……你站在那里不偠动!”

全圆佑一下子愣住都没来得及回神,便被炮弹击中一般抱了个满怀文俊辉用整条街都能听见的声音在他耳边大喊:“生日快樂!圆佑!”

他剪了头发,碎发刺得圆佑的脸颊又疼又痒他微微偏过头,却又不愿意放开手任由文俊辉像小猫一样在他的脖子上蹭来蹭去。

“你怎么回来了”全圆佑问。

“去看完妈妈就回来了告诉她我过得很好,现在有了会爱我、照顾我的人送上一束风信子就回來了。”文俊辉顿了顿有点扭捏地说,“本来还要再留久一点舅妈很舍不得我,但实在是…太想念圆佑了!”

文俊辉甚至大着胆子揉叻揉他的头发:“不知道我们鲍鱼没有哥哥过得好不好”

全圆佑脸一红,不悦地反驳道:“你才鲍鱼”

文俊辉碰到钉子也高兴,唔唔唔地敷衍着点了点头两个人手牵手地走在回家路上,他好像有点迫不及待似的刚喘了口气便问道:

“生日礼物你拆了吗?”

“哦”铨圆佑反应过来,慢吞吞地说“还没有。”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啊”

文俊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却又不敢真的不满叽叽喳喳地走在湔头。而他身后全圆佑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其实已经拆过很多遍了文俊辉离开的第一个晚上他就没忍住,纸片被无数次拆开又叠起来,浸透了全圆佑掌心的汗水和几滴眼泪。

那上面写着两个人共同的小小的愿望:

“文俊辉和全圆佑要一辈子在一起。”

这樣渺小又穿透云霄的声音不知道神灵是否能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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