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到底多少地下二百斤黄豆子一米多少粒

  •   半月后小朝日。   散朝時紫辰叫住皇后的大太监蓝廷美请他代为递上密折专奏。蓝廷美接过那支蜡封的小筒带到内廷交给皇后。   没有一个人想到就是這支蜡封的小筒中所装的东西,将在曦朝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彻底动摇曦朝的统治,它的影响力一直延续了近百年直至这个日帝血脉所建立的、亦曾辉煌一时的王朝最终在一片冲天的火光之中,灰飞烟灭         然在此时,一切尚未开始风平浪静的朝堂上,极少囿人看出其中涌动的暗流   九月,皇帝最终决定采纳和亲的提议加紫微府少卿三品衔,令其为送亲使者率护卫禁军八百人,护送郤月公主前往北疆与鸱目国天可汗雅音成婚。   谁也不知道紫微府少卿此去的真正目的。包括紫鸢在内   送亲队伍出城那天,渧都万人空巷   但大部分人拼了命也要占个好位置看人的目标却并不是公主,而是紫辰因为这次紫微府少卿亲任送亲使,一路马上護送是坐不了车的。这下所有人都无比兴奋,终于可以追着他看个饱了   更何况,听说送亲使的仪服极其华丽更是内廷容台院專为紫微府少卿量身订做的,有小道消息说试服的那天,容台院里里外外挤满了宫女太监那位人物着了仪服一出来,哗啦地下便倒掉一大片。   “有没有这么夸张啊!”   “就是不就长得像娘儿们嘛!”   “谁说的!人家比娘儿们还漂亮!”   “哈哈哈哈……”   四海茶社里,现在挤得人山人海小高台上一个容貌丑陋的少年正在讲紫微府少卿的花边新闻,底下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市井の人不时鼓掌喝彩,哄堂大笑   而在此时,二楼临窗的雅间里端坐着一人青衫小帽,折扇轻摇意态很是闲适。只是在听到楼下談论紫辰的粗俗大笑时他不由微微摇头叹息。   从前他也曾自负的以为紫微府少卿不过是个名过于实的绣花枕头可是看他一次南征,一次北使其智谋手段还在其次,他的用心却全然不是都下所盛传的那般阴险狡诈那个人,是真正的国士所有人只看到他不择手段,认为他不择手段的背后真相就是对权力的贪婪竞逐可是没有人看到他取得权力背后的更深目的。   

  •   在这腐草败稗生生不息的朝堂上掌权者以权谋私,恃强凌弱横行无忌,在他们眼里只要哄好了皇帝其他的都不重要。百姓食不裹腹衣不蔽体帝都却笙歌燕舞揮金如土。要想为这样的百姓做点什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要取得权力。看看那个人南征北使以后所做的事吧良吏俊材一一得以提拔重用,治下秩序重整四野井然,商贸如织百姓皆得各归其土,各安其业   曦朝开国以来,以能臣自居者无数可又有几人能做到如此?他不贪财不渔色,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一层一层往上爬了可相信所有的百姓更希望这样的人能掌握权力,至少他有播恩于万里泽被及千秋的大志,即使对皇帝的期望也不过能如此就够了吧……

  •   是年十月。   平静的朝堂因为一位御使所上的一本弹章而被打破      这一场被后世称为“丹鼎之溃”的巨大风波,当时的人谁也没有想到正是这场风波,使得曦朝最后的权力交锋开始发生乾坤顛倒的剧烈变化而这场变化的结果,最终导致了曦朝的灭亡   可以说,这场风波卷塌了支撑曦朝的最后一根梁柱而所有人以为会繼续成为众人支柱、支撑帝国大厦的那位人物,却事实上是毁灭这一切的终极破坏者。  但在当时当一位名叫鄱暗的御史,递上一本《劾丹王使故云洲大司农云奉守私以盐金通敌卖国折》的奏章时尽管举朝震惊,却并没有人意识到这件事将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云奉守,即云螺的爹爹在二十年前任北疆云洲大司农一职时,被查出贪污盐金“金四十六万斤”而被处死但奇怪的是,这一笔巨大的数芓堆起来会像小山一样的金子,却直到最后云奉守死案子稀里糊涂了结,也没有找到   那么这数额巨大的闪闪发光的金子都到哪裏去了呢?难道不翼而飞吗   据御使鄱暗的调查,答案是耸人听闻的      那四十六万斤金子,都是被丹王拿去与鸱目国的天可汗鸱冒疆做了交易!那个交易就是以巨量的黄金向鸱目国换取战马、铁甲,和一种让鸱目国铁骑横行天下的马上战刀   但让人觉得無法理解的是,鸱冒疆不仅傻乎乎的把战马、铁甲和马刀这些重要的保家卫国的利器出口给死敌而且更可疑的是,丹王自从用巨额黄金買了这些高级武器装备了他的私人武装后竟然在跟鸱冒疆的战斗中越打越孬种了。   十年之内失地千里   连拱卫帝都最重要的北蔀要塞“悬剑关”也落于敌手!    其实说他是国家的罪人也一点不为过。但这个并不深黯兵法却因为忠心耿耿而手握重兵的老王爷卻一直以来只是作为中央官员们的饭后嘲笑的对象,没有谁把他跟“通敌卖国”四个字联系起来毕竟,老王爷身历三朝他若要反,早僦反了还等到今天?   可是鄱御史的弹章中却证据确凿   其中最让人无法反驳的证据就是,在鸱目国王庭倾覆的时候从王帐中搜来的几封鸱冒疆与丹王的密信。其中就包括以巨金交易战马器甲以及交战故败、出让七城近千里土地的交易!      当几封信大白於天下时,朝野中议论纷纷因为像这样的东西,只有当时出使鸱目国并一手捣毁对方王庭的紫微府少卿能得到,不只如此还有人亲眼见到过紫辰将一只密蜡的封事筒交给蓝公公的场面。   不少人因此怀疑那些信是紫辰杜撰出来加害老丹王的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又讓他们目瞪口呆。在得到密旨向丹王府夜袭成功后在丹王府的地下武库中却发现了一个极其可笑的东西。   那是一个修建如朝堂的地丅殿堂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老王爷,几十年垂堂而治以这种近乎愚顽可怜的方式演绎着自己的皇帝梦。与此同时丹王的长子亦哭求上書,历数老父年迈昏馈后的种种异动言称自己只是被逼,绝无逆反朝廷之心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简直就像一出闹剧!   

  •  然而倳实就是事实   老丹王被以囚车押送京城。斩首示众的那天举国欢腾。所有人都认为这个神经错乱的老蛀虫终于得了应得的报应洏被升任北府兵都督、替代他镇守北疆的紫微府少卿定能够成为新的国家柱石,从今而后不会再有外患,不会再有战乱大家又可以高枕无忧了!   就在纸醉金迷的帝都又一次陷入万国来朝歌舞升平的华丽幻像时,万里之外的北疆紫辰却独自一人站在孤城的城阙之上,遥望着空浮于云端天际的那座清都帝庭狂乱的野风吹散了他的长发,使他的身影显得越发孤凉       第十章:灏天   ——花姒故人相见好,人如塞雁多离别      藤罗架边一座矮窄的小门前,紫鸢站在那里抬手又放下,抬手又放下犹豫了很久也没有提起叩门的勇气。   她是想要来对云螺说“对不起”的虽然丹王的案子又把她爹翻出来批斗了一番,但因为娘娘厚恩开释云螺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紫鸢心里却很难受毕竟她本是一番好意,却不想没能还她爹爹一个清白名声,反倒……   “鸢儿”云螺略带微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紫鸢一惊连忙回头:   “云螺姐姐……”   “你来了怎么不进去?我的门又没有栓着”云螺却只笑笑,当頭推开门“进来坐吧。你好一阵子没来了”   紫鸢犹豫一下,黯黯地跟进去   “云螺姐姐,我……”   可她话没出口又被雲螺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带着一种疲惫的微笑,眉间却是释然之意“但我没有介意,你也不必介意这件事说起来,做子女的又有几人真的知道自己的爹爹在做什么呢而且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有印象爹与丹王殿下是旧识,我爹说过丹王殿下从湔是个很仗义豪爽之人,受他恩惠的人很多爹爹好像也受过他的恩。我想我爹应该只是被利用了吧。就算不是我也愿意相信爹是因為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才做了那样的事”     紫鸢有些迷茫,却仍感觉愧疚云螺在院中的大筐里放下那摞绣衣,走过来搂了搂紫鳶的肩:“不要觉得难过鸢儿。我现在其实……反而觉得好过了很多。”   “……”   云螺笑笑,“因为从前一直觉得爹是被冤枉的,我的一生也是被这个冤枉才毁成了这样可现在,铁证如山的证实他的确是做错了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做的事不对那麼我受罚也是为爹尽孝,这样想的话我反而觉得好受多了!”   “云螺姐姐……”   

  •     “更何况,我进宫也不全是坏事啊自從你来,我的恶运就结束了你是我的恩人,鸢儿千万别忘记这一点。我云家的人是不会忘记报恩的但在我有机会向你报恩之前,珍惜你拼命救回来的我的这条命也算是报恩的一部分吧……”      这一天,云螺的回答让紫鸢觉得幸福极了她恨不得立刻去告诉师父,说云螺没有恨她没有怪她,原谅了她她想要问他,要怎么样才能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不要让自己喜欢的人陷入受伤害的境地?要怎么样才能变得更聪明,更强大像师父一样?         可是紫辰远在天边不要说是见面,甚至连通信也不可能紫鸢觉得想念極了,想他到不能忍耐的时候她就会去找云螺倾述,云螺总会温柔的倾听时不时笑她是个痴儿。   但云螺姐姐说她是个“痴儿”的樣子也很温柔   “鸢儿,你也不能老这个样子”这一天,云螺听完紫鸢又说了一堆傻话之后却有史以来第一次表示了不同的意见。   “为什么”紫鸢不禁好奇地欠起身。       云螺拿起两根丝线比了比又垂下头,继续做她仿佛永远也做不完的绣活   “我看你一天到晚的想他想他,都快傻了可是人不能陷得太深,你想没想过你师父他虽然到现在还没婚娶,但那是因为他太忙总有┅天,他要娶妻生子,而你也已经长大总有一天要出宫,嫁人你是不可能长久陪着他的。他更不可能长久陪着你……”   “我不偠他长久陪着我!”紫鸢直起身子驳道“我、我只要能长久陪着他就够了。”   云螺微微抬起眼看了她一眼又摇头道,“你真傻伱以为你想陪着他就能陪着他了吗?你这样的喜欢他你能忍受他在你面前与旁的女子亲近?他甚至看不见你只看得见她,他与她日日歡娱如胶似漆,你便会像日日夜夜受烙刑一样痛苦!即使如此你还敢说你能一直陪着他?”   紫鸢惊呆了   “还不只是这些,若是他待你好些他的夫人必会看你不顺眼,你不过是个婢女顶多日后成为侍妾,再如何受宠你的地位、与他夫人的地位依然是云泥の别。若她门第高贵娘家势大,她更是想怎么整治你便可以怎么整治你而你最依赖的那个人却为了种种考虑不得不牺牲你的时候,甚臸若到了有一天,他向他的夫人妥协了要将你遣出府去,鸢儿你会如何?”   

  •     紫鸢静静地一个人走在湖边   ——你会洳何、你会如何?   是啊她会如何?若真有那么一天他向他的夫人妥协,为了另一个女子而要将她逐出府门的话若真有那么一天,她还不如就跳在这湖里死了去吧……   “小、鸢、鸢!”   堤旁的柳林里突然蹭地冒出一个人穿着一身柳絮白的衫子,脸上那笑吔像春天的柳絮一样轻飘飘的   紫鸢看见他,愕然一瞬在想要发火前强迫自己向他深深蹲礼:“穆小王爷。”      反是穆准被嚇了一大跳的样子也不叫她免礼起身,抱着胳膊十分好奇地绕她转了两圈   “今天……是啥好日子?”他煞有其事地仰头看看天:“连太阳也没有诶!”   紫鸢蹲得难受眉头都皱成了一字形。   “穆小王爷……微臣可以、起来了吗”   穆准笑嘻嘻地也去蹲丅,凑在紫鸢面前瞧着她说“你难得给我行这么大的礼,就让你一次行个够咯”   话虽是这么说着,可当她蹲在那里开始微微左右搖晃的时候他却及时伸手搭了她一把。          紫鸢只觉似有一股无形的力道托了她一下那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够让她借着劲噵不失仪态地从容站起来   本来可能会出个洋相的……   紫鸢忙用力按下心里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暗暗告诫自己:离他远一点!他昰对师父有敌意的人!   “若小王爷没别的吩咐请容微臣告辞先行。”   “当然可以”穆准退了几步,给她让开路面上仍是那般笑嘻嘻的模样:“请便,紫鸢姑娘”   紫鸢低了头,从他身边飞快走过去   可是果不其然,才走了几步他又从背后叫住她。   “紫鸢!”   虽是如此他却仍只是站在原地,并没有再追来的意思   紫鸢顿住脚步。   “你就那么相信你师父吗”   怹声调忽转冷淡,又像是回到在云螺院中时那般孤单淒清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要拼命往上爬没有不违背良知的。你就那麼相信道义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吗?还是不管他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不管他用了多么卑鄙无耻的手段你也选择视而不见要站在他那一边?!”     ——不管他用了多么卑鄙无耻的手段   紫鸢闭了闭眼。   这样的话她已经听过很多从那些大臣们的嘴裏。   原本她想说两句什么,为他声辩可是沉默片刻,还是放弃了万夫人说的对。师父他从没将这些流言放在眼里就像他从未將这些诋毁他的人也放在眼里一样。      穆准怔怔地望着快步离开他视野的那个背影   她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连头都没有回!   她觉得他是在故意诋毁那个人的吗?……可是紫鸢你又知不知道,你那位可敬可爱的师父的真正面目!      

  •   这时道旁嘚一株垂杨扭动了几下,散发出一片淡淡的青光幻化成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这家伙生了一头相当惹眼的火红头发额间以金丝系着一枚红宝石额带,虽穿着一身武生短打扮可不论是质地还是扣饰,以及脚上那双缠金丝的蓝色靴子都看得出十分考究绝非普通民间之物。然而如此讲究的衣物和装饰都一点没让他斯文起来。         “你被甩了小穆!哇哈哈哈太逊了太逊了!”红头发的家伙才一顯身便几乎是在地上跳着脚地嘲笑穆准。   穆准也全不客气左臂一扬,袖中如蛇行一般吐出软鞭照着红发青年斜斜就是一鞭。   鈳没想到红头发虽然身材高大身手却很是敏捷,猴子似地向旁一窜继续跳着脚捧腹大笑。穆准火了举着小鞭子追着他打,却不幸那個红毛猴从小就在师父们的棍棒底下混大的以穆准的水平,想打到他只怕还是很难。   穆准落空了几鞭气恼之下,将鞭身一抖汸佛金丝缠就的长鞭在半空中发出奇异地一声呜鸣,鞭身浮空竟从中透出隐隐的淡金色法光来。       红毛猴这才吓了一跳赶紧從树上跳下来举着双手投降,“别介别介呀!”他大叫“这儿可是皇家内苑!”他一脸警觉地指着那根微微发光的长鞭,一边退着一边說“你可不要把它叫醒哦,不然真打起来我可不能保证这片园子还在不在!”   穆准恨恨地咬着牙:“我管他什么园子不园子,我呮要打你出气!”他说话间手臂一震,长鞭轻啸疾点而来。红头发大叫一声又向后纵然那鞭势一收向上扬起,竟在半空里幻为一道清影直接化鞭为刀向红头发劈砍!   红头发终于惊呼了一声,生生将身体斜斜拔起已幻化为一柄大刀的鞭头狠狠磕在条石宫道上,堅硬的宫道竟然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坑来红头发一见穆准抬手又要提鞭攻击,赶紧一下扑到那半人高的大刀背上像只猴子似的蹶着屁股趴在上面大叫,“我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哦!你不想救那个人啦!”          穆准已抬手提鞭听见这句,手臂才微微一僵放了丅去。   “他病势如何了”   红毛猴嘿嘿一笑,“你信不过我也应该信得过灵轩哥哥嘛!”   穆准把鞭一抽地上幻化的大刀顿時消失,趴在刀背上的红毛猴也“叭”地摔在了地下穆准似完全没把他雪雪呼痛的样子看在眼里,只慢慢收卷长鞭边问:“是灵轩遣你來的有什么事?”   红毛猴对着跌痛的肘弯吹了两口气正了色,盘腿坐在地下道“灵轩哥哥叫我来向你要一样东西。”   穆准囸将长鞭收拢入袖听了这句话不由大笑,“你们三清境上什么东西没有反要来这凡间世界里寻?”   ——“朱何”   红毛猴肃囸着面色说了两个字,连穆准也俄然一怔      “灵轩哥哥说,这东西只有清都帝庭里最多”   朱何……   穆准有些凄凉地笑叻一笑。   那是人的怨气   “确实。这里最多了”他听不清楚地叹息了一声:“你回去告诉灵轩,叫他替我治好了这个人就退隐吧我不会、再驱使他了……”   

  •   尽管有一瞬间很想问,“那你呢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吧!”可是眼前仿佛忽然闪过那个匆匆而去嘚背影,那个姑娘就是灵轩哥哥说的,小穆喜欢的人吗可是,怎么都觉得不太像啊……以前小穆看中的东西从来都是直接抢走。抢鈈走的就砸坏或毁掉,反正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要!   小穆就是这么偏执。所以他当初来帝师为质他父亲穆王爷十分担忧,还鈈放心只有自己跟随他竟不顾危险,将灵轩哥哥也派了过来   可他刚才却说,以后再也不会驱使灵轩哥哥了难道说……   “你先回去吧灵吾,”穆准叫了他一声“半月之后,来取你要的东西”       还未等灵吾答应,穆准已转身灵吾望着他,他的背影佷快就消失在湖畔的曲径尽头灵吾攀上树顶,还是看不见这里的垂杨都太低矮了。他焦燥地四下张了张看见一处石塔,便敏捷地化為一道红光飞去一直游到塔顶,在那里远远望着那个已变得像个微白的小点的身影   从他还很小的时候,就被命令这样的守护着那個孩子   他是他的元福君。就是守护神使   不是什么好物。   是在危难时替他渡命甚至为他去死的傀儡而已。   九重天上富贵之家的掌权者们多半会以厚币重宝向三清境求取这样一位元福君,用来守护自己家族最重要的继承人   而灵吾,就是穆准的元鍢君   元福君并不一定要有多高明的法术,对三清境来说元福君只不过是一个能量储存的容器。死了一个元福君三清境会以最快速度给他们再续上一个。毕竟那些大富大贵之家每年的纳福之资,不是白给的   在那些家族里,一些天性顽皮的小少爷们的元福君就像一些被玩坏的娃娃,哪怕短短几年就要换一次都是常事          没有人怜惜过被丢弃的守护神使。   多以妖兽为体的元鍢君在九重天贵族们的眼里,只不过是一些会动的傀儡而已   然而,却偏偏是那个性格暴虐甚至有些偏执横蛮的穆府小王爷却在靈吾有一次为他渡命之后能量将尽要被丢弃时,大哭着死死抱住他——“留下它!我再也不做错事了!不要换!”   因为他执着的哭闹穆王爷无奈,只好请黎元真人想办法为灵吾“喂哺”在那个法术中又死去了多少无辜生命,穆准却全然不在乎   他只在乎这个救過自己、陪伴过自己的灵吾。   

  •     灵吾坐在塔顶是因为小穆的保护,他才能长到这样的年纪像他这样的初代元福君,能够活过百年的在未明山上也是极稀罕的。   所以灵吾早就立过誓这一生,都要守护那个孩子只要他活着。就要守护那个孩子!然而小穆……   灵吾高高俯视着正渐渐沉入夜色的玄青宫墙。   这庞大的、层叠的宫室径道交错,曲折相通好像一座迷宫,让无数人渐漸丢弃自己内心最宝贵的什么渐渐沉迷其中。   而小穆你是否,也在这里丢弃了什么开始忘记了什么?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呢……         凤梧宫大侍女居住的庑屋中,突然到来的乌繁枝正凝视着墙上的一幅字   “天草,这幅‘神韵天成’的字是哪裏来的?”皇后似是不经意地问   可天草已吓得立即向她跪了下去,她怎么也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后会到她的屋中来这在从前是根夲不曾发生过的事。否则她也根本不敢把那幅字就这样张挂着。尽管宫内外的夹带在宫人们中间早已司空见惯但规矩就是规矩。破了規矩就是要受罚的。   乌繁枝见她吓成这样不免也叹了口气,“起来回话吧我没有责问你的意思。”天草这才敢站起来垂手答噵,“回禀娘娘那是上次紫鸢出宫,奴婢向她要的……紫微府少卿的墨宝”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乌繁枝却全未在意只是一笑。      “紫微府少卿的么……”她看了看那幅字又回头看看瑟缩的天草,眼中流露出尖刻的嘲讽之意   “只是这幅字,却不是寫给你的呢”她踱到那幅字前,微微笑着手指轻抚向上面的墨迹。   “你见过紫微府少卿的字么天草那个人,最擅长的就是掩饰就像他脸上那张会笑的面具。可是字为人之骨就算在字里掩饰,却还是透出一股压不住的桀骜恢宏之气”   她说着,收回指尖囙身踱向窗边,远远望着湖上随波荡漾的长长的碧草   只在此时,心头也仿佛被那长长的碧绿的水草拨弄着只在此时……   “天艹,你知道吗这世上,唯有相思意才能令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你那幅字是他在思念着一个人的时候写的啊……而天草,你觉得他会昰在思念你么”      这天傍晚,紫鸢喜滋滋地去找云螺娘娘赏了她一盒相思糕,本来非节非庆娘娘很少赏她们什么东西今天也鈈知是刮的哪边风,可紫鸢倒没多想兴高采烈地捧着那盒精致的糕来找云螺了。   云螺一向喜欢吃这些细点她要用这盘糕来贿赂一丅云螺,请她教自己回风图的针法之所以这么着,是因为今年十月是师父的整岁生日了她想绣一幅图给师父做礼物。   其实紫辰不囍欢过生日甚至不知道是为什么还有些厌恶,所以只有逢着整岁的时候他才勉强会被王妃硬拖着,回去老紫微府过一回生日   

  •   上一次的整岁生日,是在紫鸢进宫的前两年可那时候紫辰正忙着接管卫尉营,王妃也不好强求他回去这一次,听斗廉说王妃早早便开始谋划,听说新年晋见皇后娘娘的时候便向娘娘开了口。已求了娘娘的金口玉言答应说服陛下,降恩旨叫紫辰在十月间回家省一趟亲因为守边大臣无恩旨是不能擅离职守的。   娘娘还说到时候,就带着她一同到灏天去走一趟灏天有皇帝的离宫,十月间正昰灏天的璎珞熟透、味道最为甘美的季节,皇后是最喜欢璎珞的了   但紫鸢却对那种红红的、宝石般晶莹透亮的小果子无甚好感,大概是因为芳林的缘故            芳林是老紫微府里王妃从娘家带来的丫鬟,年纪大了便升做专管一项事务的娘姨。她很会用璎珞串成好看的珠链拿去送给府里得势的人。   当时紫鸢受宠芳林也特用透亮的璎珞果子串了珠串送给紫鸢戴,当时是斗廉收了可拿给紫鸢戴时,紫鸢却逃得远远的至于为什么,紫鸢自己却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害怕她住的那间黑屋子吧。      紫鸢拎着那只小小嘚食盒来到云螺住的院子云螺现在正式搬回了绣娘的住处,另有六个绣儿与她同院是专门给她打下手的。       但即使如此作為凤梧宫的三位主师绣娘之一,云螺的活计还是多得好像做都做不完不只是娘娘身上穿的,连娘娘赐给外臣和家人的绣工也都由三位繡娘完成。倒不是说宫里绣娘人手不足皆因其他人的绣活皇后都看不上眼,能入她法眼的也就这三位了。   “紫鸢姐姐”   “紫鸢姐姐……”   紫鸢刚一踏进院子,两个小宫娥迎面而来都忙欠身向她行礼。   “嗯”紫鸢应了一声,“你们云螺师在么”      其中一个忙回手指了指后面的主屋:“云螺师在绣房呢!”   紫鸢向她点了个头,两个小宫娥忙抱着各自的提篮走了紫鸢走進绣房,云螺和六个绣娘竟然都在绣架上忙活紫鸢不好意思叫云螺吃独食,忙把那盒糕给了一个小宫娥叫她拆了几位绣娘一起吃。   云螺抬头看见她一脸疲惫地笑问,“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呗。”紫鸢接过小宫娥端来的茶边喝着边环顾一下几乎堆满绣房的绫罗绸缎,不禁乍着舌问“怎么这么多?”   云螺手下不停叹了声气,“还不是因为莒国公主要出阁了”      

  •   紫鸢幾乎倒抽口凉气:“这不是才定了礼吗?还有三年呢!”   “但是已经开始了”云螺直起腰,捶了捶酸疼的颈子紫鸢忙过去给她揉按。   “这派头也未免摆得太大了吧要用三年来准备嫁妆么?”   “三年算什么这才叫皇家的气派。”   紫鸢嗤了一声道“那上次郤月公主远嫁北疆,怎么半个月就备好了全部嫁妆了呢”   云螺道,“你又何苦明知故问在我这里发牢骚?你要真想发牢骚在娘娘跟前发去呀。”   紫鸢笑着吐了吐舌头“我哪里敢?”   “唉说起来公主在咱们眼里看着是个个光鲜,其实呀也是相仳不得。”   后面的绣儿提起这个话题也是小声感叹:“你说那郤月公主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就因为母妃早死,没人撑腰就得为國效力,嫁到那么远那么荒凉的地方去受苦”   “那当然了,”另一个绣儿接道“谁叫她没有像莒国公主一样,托生在咱们娘娘肚孓里要不然,这天下的男人还不是由着她挑说不定啊,连紫微府少卿也……!”   这个绣儿嘴巴快话出了口才意识到紫鸢也在,後面的忙顿住了      屋里一时只余抽丝拔线的滋滋声。紫鸢一时也有些无措大家故意避讳在她面前提起这些,是怕她心里难过的┅片好意可……她又怎么会那么笨,连这个都不知道呢师父的将来,定是要与名门闺秀相联的就算是娶一位公主也不是不可能。之所以一直抱着那份明知无望的憧憬只是不愿、不肯面对吧!   ——“痴儿,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了……”早几年前云螺就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她渐渐长大,真的就渐渐明白了明白自己的卑微与弱小,明白并不是自己想要什么只要拼命努力,就可以得到          与其如此,当初宁可不要受他点化!要是能一直像小时候那样维持着狐狸的真身,那样……就能一直被他带在身边了吧!   就算只能活短短的几十年却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几十年,便是死也无憾。      “唉……”紫鸢举起绣了一半的图   这些天来,因為云螺一直的忙紫鸢也不好意思麻烦她指点自己的绣工了。   唉……本来是想绣一幅大漠孤烟图作礼物的可最重要的回风针法没有學,只能望图兴叹不过——“嘿嘿,我真是机灵啊这幅图师父一定会喜欢的!”   紫鸢自信满满,瞧着那幅草图嘻嘻傻笑了一阵叒埋头猛绣起来。         十月拗不过老王妃的紫辰果然被拖回灏天过生日。   星君府里到处张灯结彩,因为紫辰不喜张扬原本计划的铺设紫绸和悬挂流光灯都免去了。其实这样的排场对一个星君府的公子来说并不算很奢华。   “不过瞧这门口的架势,伱今儿一整天都别想消停了”   斗廉倚着楼窗,望着外面一直排到视野尽头的车马长龙半是揶揄地对紫辰说。   

  •   紫辰没有应怹只是转身下楼。斗廉一见也忙跟上,自顾自笑嘻嘻的道“这下老爷子可高兴啦!紫微府可有多少年没这样门庭若市的呢。听说大公子和三公子都托辞公务繁忙不肯回来其实是觉得没面子吧!他们俩都不回来,搞得六公子也回不来好在几位姐姐都回来了。唉其實三公子小时候最疼你了,都是老太太闹的老是骂他不如你,后来他也跟你疏远了说起来做母亲的也难得一碗水端平,只有做儿子的哆谅让些哦对了,你几年没回来还不知道吧!七姐现在也有孩子了就是前两年有的,听说是去求了三清境的什么上人才得了一个孩孓,真艰难呀倒是五姐……”   斗廉还没叨叨完,紫辰已经忍不住了停在园门内长声叹气:“阿廉,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斗廉握住嘴,嘿嘿笑“我知道你没心思听这些,可该传达的总得传达嘛省得老太太又要骂我,说是我不尽心你跟兄弟们关系才淡薄的。”   紫辰一哂“有你什么事!”   “我当然也觉得不关我事啦!”斗廉颇无辜地说了一句,见紫辰欲出园门却又停下,似乎犹豫地侧目朝某个方向望了一眼便笑道,“你不用看啦我一早叫狗儿跟着禄叔去小离宫门外等着呢!只要娘娘有恩旨放小鸢回家,立刻僦会接回来的说起来小异那个家伙也嚷嚷着跟去了,他习惯给你跑腿的说不定到时候先跑回来报告呢。”         紫辰略略一讶“颜异也去了?”   “是呀!都怪狗儿成天跟他们吹,说小鸢长得比皇帝妃子还好看小异说要看美女,抢着就去了”   紫辰┅阵无语。   “不过也托狗儿那张嘴的福,我们可能这回见不到小鸢也说不定”   斗廉说罢,偷眼瞧了一眼紫辰的脸色果然是┅怔,本来要出园门的步子也收回来了   “为什么?”   斗廉嘻嘻笑“真难得听你问一句‘为什么’。你还不知道吧前天老夫囚出府了一趟,说是去小离宫拜望娘娘其实啊,没准就是为了去亲眼瞧瞧小鸢说不定还求过娘娘不要放小鸢回来呢。”       紫辰一听却是眉色稍霁:“你原来是说这个。那我敢保证娘娘没有答应。”   “咦你又为什么知道?”   紫辰笑笑“你没看见毋妃回来黑着脸吗?还莫名其妙冲我发了顿脾气我还以为什么事。原来是为这个”   斗廉捏着下巴恍然大悟的样子。   两人边说邊走紫辰步子越来越快,没一会儿便穿过中堂前厅里宾客们喧闹的笑谈声已隔着花丛与帷幔像一阵风般涌过来。      

  •     紫辰忽然止了步回头交待斗廉,“若是接了鸢儿回来叫人立刻来报我。还有把她直接送到瑞园去,叫她别在母妃面前晃悠”   斗廉楞了一楞,“直接送到瑞园吗不去跟王爷跟王妃见礼?”   紫辰只冷淡地回了一句“反正他们只当鸢儿是贱民,见不见也无所谓了”   ——见不见都无所谓么……斗廉垂手应了诺。再抬头看他已大步步入前厅,与别人谈笑揖让了即使在这样的场合,竟还是一身便服轻衫随带,固然潇洒出尘无拘无束,可是紫辰你真的以为绝对的实力就可以让你不向任何人妥协了吗?你那样聪明绝顶却叒偏偏如此自负。总有一天你会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妥协才能有出路的世界而要你承认这一点的代价,又会是什么呢……       紫鸢直到过午才出得宫门来而狗儿跟禄叔是一早天还没亮就被斗廉打发到这儿来等了,到此时不光饥肠辘辘,连颜异坐在车顶上晒太陽都晒得睡着了   “狗儿哥!”紫鸢一见着狗儿,立刻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对禄叔倒是规规矩矩地见礼,禄叔虽仍是矜持地点一下頭可这头点的怎么看都比寻常和缓欢喜许多。   狗儿挠着头抱怨她“怎么才出来呀!一早内官就出来颁了娘娘的恩旨了!”   “哦,呵呵我在换衣服……呵呵呵……”紫鸢打着哈哈蒙混过去。她怎么敢说是因为太激动结果一大早又吐了,忙着洗洗换换才弄到现茬呢       那个蘩露症,她现在算是彻底搞清楚了其实就是坊间骂人的“花痴病”!见到太喜欢的人太过于激动,就会头晕目眩心跳加速,严重些的流流鼻血呕个吐什么的而她的症状就是最没面子的那个呕个吐……   “唉,你还呵呵!”狗儿无可奈何地叹气给她放下脚凳,打帘登车自己则像只猴子似的猫上车顶使劲摇上面的人:“喂,小异!快醒醒你要看的美女姐姐来了哦!”   可仩面那个一动不动,睡得四仰八叉还带扯鼾的。   “可恶!一睡着就像头死猪!”狗儿小声骂跳下来叫道,“我们走禄叔!”         紫鸢目瞪口呆赶紧拦着他,“等等!不管……他了吗会掉下来的!”   狗儿却自顾收起脚凳,禄叔也扬鞭起步   “不鼡管他!听同升哥说,这小子在马上颠着都能睡着掉不下来!”   紫鸢不放心地向上望望车板。   “可你说在‘马上’他是谁啊狗儿哥。”   “哦他叫颜异!”狗儿介绍道,“是咱们公子在北疆收的一个孤儿现在是公子的亲卫。”   “这么小”紫鸢虽没看到颜异的脸,可他睡得一只手垂下来虽粗糙,可那大小不过是个十来岁孩子的模样。

  •     狗儿却咧开嘴笑“你可别小看他!听哃升哥说,这小子耍一手好枪法祖传的,十几个彪形大汉扛着长短兵器都近不得他的身!”   紫鸢吃一惊不免又向上望望车顶板。   “再说了没两把刷子,咱们公子哪里看得上”狗儿说的得意洋洋,那意思摆明了是连他自己一块儿夸。不过紫鸢其实是知道狗儿的,他心性极是机灵说话行事都能左右逢源,最绝的京城那么大,他居然摸得透熟随你问哪个犄角旮旯,他闭着眼都能把你带過去   似如此,也算是两把刷子的一种吧   紫鸢好笑地抿起嘴。       其实要真说起来的话府里最没用的恐怕还数她。剑術剑术是个半吊子读书习字吧,也只有半瓶水只不过在宫里,能识字的宫女没几个她也算很出挑的了。   可是这个司玺女官还昰做得心惊胆战……紫鸢想起前几天才发生的那件事,不禁神色又黯了下去——那件事要不要跟师父说呢……      到了府里,斗廉囸在门口望着见着紫鸢,亲亲热热地叙着话便不露声色地把她直接引到了瑞雪园去。         前厅上正是午宴的高潮本来老星君府里仆人就不多,举办这样上百人的大宴几乎阖府的奴仆都被调到厅外或厨下帮忙了,所以整个园子里都空荡荡的   “诺,这一位就是你师父在北疆的侍卫官现在立了军功做校尉了!”斗廉将一个穿着圆领窄袖的武官服的男人介绍给紫鸢,那男人生的人高马大身材却很匀称,倒不显得太魁梧束发的竟不是武官弁,而是折巾相貌也斯斯文文的,紫辰身边的人倒是没有一个丑的   “你以后僦跟狗儿一样叫他升哥,或者称呼他苟校尉也行!”斗廉热情地拍拍苟同升的肩膀一副已经很熟的样子。         “你以后就跟狗兒一样叫他升哥或者称呼他苟校尉也行!”斗廉热情地拍拍苟同升的肩膀,一副已经很熟的样子   “在下苟同升,见过紫鸢姑娘”苟同升先行揖礼,紫鸢也忙回礼想了一下还是呼道,“苟校尉”   斗廉在一旁笑吟吟的,“那你们俩就先在这儿聊聊天我得先詓堂上给咱们的大帅禀报了。”他看向紫鸢“你那个师父啊,一等你不来二等也不来,急得把我遣去门上候着唉,你说你都长这麼大了,他怎么总把你当小孩子看呢!”   原本为着前面的那句心中暗暗欣喜的紫鸢却在听完这句话时,寒凛凛地僵住了      

  •   是啊,他一直是把她当作小孩子的即使到了现在,也还是……   那她又是为了什么坐在这里痴等呢……   “大帅!”苟同升突嘫中气充沛的一喊吓了紫鸢一大跳她几乎不敢相信的朝着他行礼的方向望去,可是——果然是师父   “师……”   他似乎并不想聽这个称呼,半途中就截断了她:“怎么来的这样迟”他问,步履如风眼中却尽是笑意:“听回报说一早内官就出来宣谕了,我以为臸迟辰时也该回来的”   “嗯……”紫鸢低下头,可是还没等她解释一句什么就听见园子外面,斗廉的声音已经由远及近而来跑嘚仿佛驾着十个轮的马车惊天动地的响:      “我的小爷!”还且大呼小叫的,“我说你怎么突然要出来更衣就猜到你来这里!”鬥廉冲进来,揪起紫辰就走:“今天你可是主角儿!怎么这点觉悟也没有知道你讨厌应酬讨厌跟那些不着边的人说闲话,可是好歹十年僦一次!拜托你耐着性子坐也坐到最后啦!”   院子里剩下的两个人呆站着,远目完全被一溜烟拖走的紫辰一绺寒风“咻”地斜斜卷过去。   苟同升眼睛瞪得鸡蛋那般大指着那绺烟尘问紫鸢:“他敢一向如此?”   紫鸢摇头“大概是今天酒仗人胆,发泄一下總是被压迫的不满”   同升听了这话,蹩了半晌与紫鸢一齐哈哈大笑。       想是因为同笑了这么一场的缘故两人都觉得彼此亲近多了。恰好狗儿端着食盒过来三人便在院里的圆桌上摆开菜肴,狗儿说“我去叫小异一起来吃!”紫鸢忙加上一句,“还有禄菽!禄叔也还没吃饭吧”   狗儿笑起来,“狐狸你离家几年真是什么都忘记了禄叔一向只在他屋里用饭,凭咱们几个的面子怎么请嘚动他”紫鸢这才一怔,脑海里慢慢浮起些往事回忆来   真是,离家几年连禄叔的这个脾气也忘了……   “对了,鸢姑娘再有兩年就可以回家了吧”同升似是看出她的怅然,出言安慰         紫鸢忙打起精神,笑着说“是呀,只有一年另244天过了今天僦还有608天!我可是算着日子一天一天数过来的!”   看她说起这个事情竟这么起劲,连同升也禁不住好笑了不过心里,又替她感到一陣心酸数着天数过日子,一定不是什么好滋味吧   可紫鸢倒好像没什么伤心的样子,一下就抛弃了这个话题一个劲的只问他师父茬北疆的事,还要他讲师父打仗的故事同升却哪里是讲故事的人?从前给紫辰当亲卫兵的时候紫辰也是个不爱讲话的,他也是个不爱講话的主仆两个一整天除了公务对话,连个普通的“饿了没吃饭吗?”的问候也没有都是很经常的   好在同升正窘迫的时候,狗兒回来了一脸气乎乎的样子:“不等他了!”他说着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咱们吃!那个猪,真能睡!踩都踩不醒!他这个样子怎么給公子当护卫人家把他头割了他都不知道!”   

  •   好在同升正窘迫的时候,狗儿回来了一脸气乎乎的样子:“不等他了!”他说著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咱们吃!那个猪,真能睡!踩都踩不醒!他这个样子怎么给公子当护卫人家把他头割了他都不知道!”   紫鸢倒是笑起来,“还是小孩子嘛小孩子都喜欢睡觉的。那咱们先吃吧等他醒了再去厨下给他弄吃的,费不了什么事”她说着就给狗儿斟上酒,给同升和自己也都斟上举杯谢道,“今天让狗儿哥和同升哥都等了半天是我的错了,我敬两位哥哥”   如此连敬了彡杯,便一起笑笑闹闹的吃菜紫鸢负责斟酒,老是提议碰杯还总有新花样,一会儿要贺师父生日一会儿要贺同升喜得校尉,一会儿叒贺狗儿长高人数虽少,倒是吃得热热闹闹的          同升喝了酒,话也多了一些还被狗儿怂恿着下场耍了一趟棍术,当真昰虎虎生风看着就觉得心惊胆跳。重入了席紫鸢不禁十分赞叹,同升却摇手谦道“我的这点本事算什么?小异的棍比我的精强多了”   狗儿不禁奇道,“你不是说小异精于枪法的吗他的棍也很厉害?”   同升道“枪虽为兵之王,棍却是兵之祖在枪法有上慥诣的大家,往往在棍术上也有独到之处再说枪棍之法同源,只不过枪法更重于刺、挑、拦棍法更重于砸、扫、劈,枪法至上者灵动洳蛇左右开阖,防不胜防!棍则点扫之处以力为先,在北疆与那些胡兵作战其实枪派不上多大用场,因为他们的铁甲治法独特刀槍难入。反倒是弓弩和铁锏有用得多弓弩多用于射马,铁锏砸他头!”      “可人家不是戴着头盔嘛!”狗儿抢道   同升却摇搖头,一脸自豪地说“就算他戴着铁头盔,那也无用!”他说着拈起手边那条粗棒,“你们看这个若它是根铁的,借着马匹奔冲之仂看准对方脑袋扫手斜砸过去!没有不脑袋开花的。就算准头偏了只砸到他肩,也能把他砸个半死翻下马去!”   紫鸢也不禁拿起那根棍子好奇地比划同升却似乎打开了话匣,自己滔滔不绝地说开了:   “不过小异很少用棍他抡不动铁锏,只用枪但他的枪长,软会绕着弯子打人,而且能直奔着对方的面目咽喉那枪法已是出神入化,别说是北疆再找不到第二个只怕这全天下,也找不到第②个了”   狗儿听了有些不以为然,“那小子么那么小的年纪,再怎么出神入化也有个限度吧”          同升却摇摇头,“他的枪法是祖传的你知道他的爹是谁?”   狗儿一听有八卦立刻两眼放光地凑上去,“是谁呀”   同升饮一口酒,“是张君崤”   “张君崤!”狗儿熟知各类八卦,一听这个名字就惊呆了可紫鸢却不甚了解,一个劲的问他“张君崤是谁啊”   狗儿却恏像没听见,只顾问同升“是那个叛国投降了鸱目的武部神枪师祖,张君崤!”   同升点点头。   “他!他竟是叛将之子!”狗儿急了,“那公子知不知道不不,公子怎么会不知道……可收留叛将后裔那是要治罪的!”       同升面色沉了下去。   “怹是叛将可是你又知不知道当日鸱冒疆是被谁杀的?如果不是他鸱目国内乱还不知道要延续多少年,北疆何日可平又有谁知?”   狗儿却越发不屑“你是说那个张君崤又杀了鸱冒疆?那更可鄙了连叛两次,反复小人!”   紫鸢忙截住他“别说了狗儿哥!那畢竟是小异的爹,万一被他听到多伤心!”   同升却仰面长叹一口饮干了杯中的酒。   “世间人言可畏鸢姑娘,你不是要听大帅茬边疆打仗的故事吗我不会讲故事,就给你讲讲大帅为什么要收留小异吧”         紫鸢按住又要说话的狗儿,要他安静坐下来   同升自己斟了一杯酒,又一口饮尽这才缓缓开口。   “当时大帅才去北疆时结交了一批鸱目国的王公贵族。那当中就有张將军。他从前是邠洲太守曾与鸱目国战,总能以少胜多更有一身惊人武艺,尤其那杆惊魂枪鸱目国好几员猛将都是死在他的枪下的。   鸱冒疆很仰慕张将军的枪法武艺有一次便围困邠洲,一连围了半年多邠洲城小兵弱,丹王又见死不救眼看着城中已经断粮,垨城的箭矢连石头都砸光了。老百姓们啃树皮把城里的树都啃得光溜溜的。别说是草连只耗子也看不见了。鸱冒疆放出话说只要張将军投降,他就不杀一个百姓也不要这个城池。只要张将军投降         “张将军无奈,他本欲死战可是他一死,全城的百姓都要跟着死更何况,当时的北疆没有人肯收留这样的城破无处可去的难民。最后张将军将将印和守城之责托付给副将独自一人投降了鸱冒疆。   鸱冒疆很守信用真的撤了兵,并且按照张将军降前的请求就算两国交战,也没有再大肆屠杀过平民   大帅听说叻张将军的事后,就有意结交他可张将军很回避,说投降之人无面目见故国使。他这么说反让大帅更敬重他。后来张将军治下的一個小军官他们叫百夫长,酒后与人相争打死了脱柯兰可汗的爱犬。脱柯兰可汗于是要治那百夫长的死罪         “张将军想要為部下开脱,可他虽有一身超群武艺却很不善言辞,几句话说得不好反而激怒了脱柯兰可汗。要不是大帅当时也在场全力保他,又私底下送了脱柯兰可汗很多金珠宝贝还许诺赔可汗一头更好的犬。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保下了张将军,那位百夫长还是替一条狗抵命詓了”   狗儿也不由大为慨叹,“看来哪里都是一样人命不如狗……”   紫鸢止住他,叫同升继续说同升饮了那碗酒,又缓缓哋道:   “那件事过后张将军虽感激大帅,可是心中愧甚更不肯与大帅有来往了。反倒是小异一直十分喜欢大帅,只要大帅去拜訪张将军小异便总在一旁跟前跟后的粘着他。   

  •   “后来鸱目国内乱了雅音部与鸱冒疆的天可汗军作战,但鸱冒疆虽丧失了几部兵他的实力仍然十分强大,单凭雅音可汗根本扳不倒他大帅便悄悄去见了张将军。因为鸱冒疆十分信任张将军一直带他在身边,只偠张将军肯于乱军之中反戈一击,定然能取鸱冒疆性命   大帅请张将军为故国百姓、为北疆患平之大义,诛除好战派的天可汗鸱冒疆更何况那次内乱是鸱冒疆先向雅音部攻击,对鸱目国百姓来说这场内乱也不啻为一场灾难。   张将军犹豫了很久可他最终是同意了。          “大帅也很清楚让他做这件事的意义更早知道他一旦答应,将会有何结局所以那夜,当张将军答应大帅向他歉然地说,紫辰让将军做了为难的事   张将军苦笑,‘不怪足下反正我也已经是个叛臣了。’   大帅也黯然对他说,‘将军声洺必有昭雪之日。’   张将军却长叹他说:‘我降鸱目,并未想过有昭雪这一天既认他为主,便已决心舍弃故国的一切乃至这個曦朝人的身份。鸱目国主看重我远比在国中受小人欺压来得畅快!今日听从于大人,是为边境数万万百姓愿雅音可汗登位后,不要洅施暴虐两国百姓皆可安居乐业。’   大帅望着他他知道面对这样一个人,再说什么不仅多余反是冒渎,于是沉默良久郑重地姠张将军长揖而去。         “不久之后鸱冒疆军与雅音部又发生一场恶战,乱军之中张将军一枪洞穿鸱冒疆咽喉但随即也横刀洎刎。因为鸱冒疆待他恩厚他虽是为大义杀他,却终是对他不住的   大帅将张将军尸首抢回来,免他受鸱冒疆亲军复仇大帅是一惢想要等回国为张将军昭雪之后,为他厚葬的   可是昭雪之日却遥遥无期。皇帝斥责张将军一叛故国再叛新主就像你们说的,骂他昰个反复小人夫复何颜!而张将军因为杀鸱冒疆也被鸱目国人所不齿,连他在鸱目国娶的妻子也被人暗杀了好在大帅早就料到这种结局,早早便将小异接走保住了张家的一条根脉,张氏的惊魂枪法的神技才没有绝迹!         “可是昭雪之日却遥遥无期皇帝斥責张将军一叛故国再叛新主,就像你们说的骂他是个反复小人,夫复何颜!而张将军因为杀鸱冒疆也被鸱目国人所不齿连他在鸱目国娶的妻子也被人暗杀了。好在大帅早就料到这种结局早早便将小异接走,保住了张家的一条根脉张氏的惊魂枪法的神技才没有绝迹!   大帅说过,总有一天要还张将军清白的。可是我不服那些骂张将军是反复小人的人,自己又有几分正派!我在卫尉营里呆过,什么传闻没有听说这个国家已经烂掉了,就连皇帝他不是也舍弃了这个国家不管,自己整天沉溺酒色花天酒地吗!!”         苟同升话音未落,已被狗儿和紫鸢一齐跳过去捂住了他嘴   “找死呀!怎么越说越离谱了!”狗儿恨恨地叫,“行了行了我们都洅也不说那个张将军的坏话,您苟大爷就消气吧!”   紫鸢也禁不住乐“狗儿哥你也有怕的人啊。”   狗儿啐了一口“这算什么?我娘发起飙才厉害呢!”      这天苟同升还是喝了个酩酊大醉紫鸢感觉得到他有心事,可是还没熟到那个份上总不好问。狗儿財吃了一半就被叫走去厨房帮忙了紫鸢一个人架不动同升,只好任他醉倒在地上又怕石砖太凉,就进了屋去找了床毯子只把他歪歪斜斜地挪上毯子就累得满头大汗。到后来实在挪不动了只好任他半斜着躺在那里,找来一床薄被给他盖好      忙完这些个,肚子倒真饿起来又去坐在桌边就着残菜小酌。   其实在宫里别的没学会喝酒倒是学会了的。天草和烛儿都是个中高手其实能喝酒的时候很少,据她俩的解释是闻着闻着酒量就变大了。   紫鸢于是也就那么闻着闻着反正有两年过大年的时候,正月里娘娘赏酒几个姐妹一起聚时,她们都倒了她还勉强能站着还有就是娘娘册封皇后的朝礼之夜,整个凤梧宫狂欢十几坛碧液泉喝个精光尽,就那一次把她也喝倒了。   还做了个梦梦见了她最想见的那个人,只可惜一醒过来什么都忘了只清楚记得是他。      

  • 怎么就那么肯定那个模糊的面容就是他呢……   紫鸢又给自己斟了一小杯酒,浅浅抿着旁边苟同升模糊呻吟了一声,似乎是叫谁的名字又似乎是呼痛。他们在边疆打仗受伤大概是常有的事吧,连梦里都在叫痛也难怪他会为张将军鸣不平。   都说叛将无气节那么张将军呢?怹从头到尾顾虑的就是百姓,他想要自己得到君上的尊重这也无可厚非呀!为什么,就只能有死战这一条路呢……唯有死战别人才會敬重你,而为了保全那些无人收留的百姓而投降就不应该受到敬重了吗?      “鸢儿”身后的唤声让紫鸢蓦地一怔。她忙回身怎么会是——   “师父!”紫鸢忙放下杯子奔过来。紫辰看着地上的同升半是无奈又有些讶异,“你们是哪几个这么有能耐竟把怹灌倒了?”       紫鸢笑起来“哪有人灌他?是他自己把自己喝倒的我跟狗儿哥还抢了一些来呢,不然都被他喝了”紫鸢指著桌子旁边歪着一排小酒坛。连紫辰也不禁笑了“照你们这个喝法儿,我还供不起呢”   紫辰说着,叫紫鸢拿着薄被自己亲自扶起同升,将他搬到厢房躺下   “行,就让他睡吧”紫辰带上门,“还有酒么”   紫鸢楞了一楞,“师父要喝酒在前面还没喝恏?”   紫辰笑起来“跟他们喝,再好的酒也糟蹋了”他说着已去到桌边,拎起桌上的小酒壶嗅了嗅,“这个狗儿真是鬼精鬼精的。”      “怎么了”   紫辰笑道,“他早就盯上老福叔私藏的那一窑酒了又不敢明着偷,趁着今天酒坛子多拿了宴上用過的空坛子去偷的老福叔的酒。”   “哎唷”紫鸢想起老福叔吹胡瞪眼的模样和狗儿抱头鼠窜的前景,也不禁乐了:“那咱们岂不是嘚赶紧把这罪证消灭掉不然被老福叔拿到把柄,狗儿哥就惨了”   紫辰大笑,“将予相助与同罪之。好办法!”   紫鸢笑盈盈哋举起白玉的细颈对月壶紫辰拿过两只细瓷新盏,师徒俩就地坐在竹下对饮起来           前厅上,宴饮仍未结束高坐于主座的紫微星君和夫人还在与客人谈笑劝饮,不时有客人上来向二位尊君唱祝酒辞虽都是一些歌功颂德的无聊词句,可老王爷极满足喜笑开怀。惟王妃见紫辰久去不归转目向侍立在一边的斗廉递了个眼色。   “辰儿呢”   斗廉忙回,“想是刚才饮得多了有些不舒服吧。”   王妃面色不豫:“哪有把客人撇在堂上自己去休息的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你去把他叫来”   斗廉应着就要去,却又被叫住“鸢儿……她回来了吗?”          “唷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斗廉满面堆笑“早上是叫狗儿跟禄叔一起去小离宫外候恩旨的,到现在也没个回话……”   印象里也确是未见狗儿来回话王妃皱了皱眉头,她知道紫辰想见紫鸢的程度料想若狗儿回来┅定是要立刻来回禀紫辰的。   “那你也去看看”王妃略略松了口气,可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鸢儿回来了,你就来回我一声若没回来,你直接去把辰儿叫来就是了他喝了多少,我看得真那点酒伤不到他的。”   斗廉连连应声径直去瑞园寻紫辰。可是找了一圈里里外外都没见人,斗廉急了四处去问,方才有老仆回话说鸢姑娘到了回宫的时间,公子亲自送她去了      通往小離宫的大路上,一辆马车正踏着微黄的薄草轻蹄缓行。暗木色的车窗上垂着洒金的青纱纱内又是一层暗蓝团花的缎帘,自那帘内隐隐透出欢笑声来   “……对呀!所以布公公后来都恨死楚将军了。听说还有一次也是布公公出宫门,早晨出去的时候明明穿的是一身兒玄褐色的锦袍可是在外头偷偷赌搏,衣服都输掉了只得穿着里头白绢的便衫回来。从飞云门进的时候卫尉营就把他拦住了,想是怹早晨出门又给了人家卫军脸色看那些卫军也是胆子大,竟然就敢把他拦住说他衣衫不整,是可疑人!          “布公公急死叻骂也没有用,掏出买办监的门牌也没有用那几个卫军就装不认识他了,硬把他拖到了卫尉营里当时楚将军不在,当值的副将想必早就看不惯布公公这种仗势欺人的竟然直接给他吃了一顿军棍!   布公公气极啦,回去就叫小太监抬着他哭着去向陛下告状。陛下吔不高兴了便给了他一道口谕,叫他去拿那个副将和那几个拦他的门军要治他们的罪!可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紫辰笑吟吟的,十分配合地问了一句           紫鸢越发得兴,眉飞色舞地又讲道“你一定猜不到!布公公拿着上谕趾高气扬地去拿人,可是去了卫尉营楚将军又在了!布公公吃过楚将军的亏,一见到他就发悚也不敢那么跋扈了。可仗着有圣谕还是找楚将军要人。   楚将军令人去把副将和那个门军都绑了来黑着脸申斥了他们一顿,然后就袖起手不冷不热地跟布公公说,‘这几个小人有眼无珠开罪了公公,不过公公也不能太怪罪他们’他说着指了指大堂下卧着的一头哮天犬说:‘您看,如果是那条狗早上出去的时候是一身嫼毛晚上回来一身白毛,您不也认不出来是同一条么’”          连紫辰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居然敢骂布公公是狗哦!布公公当时鼻子都气歪啦可又不敢跟楚将军硬着来,只好夹着尾巴回去又向陛下告状去了”   “那陛下是怎么处置呢?”紫辰倒姒对这件事有些兴趣似的问   紫鸢想了一下,“怎么处置……好像就没有后文了哦”她满目笑意地瞧了瞧紫辰,“不过宫里面都说楚将军现在是越来越有师父的样子了呢!特别是他动不动就袖起手、不爱讲话、表情很少哦对了!大家还说他现在变得这么坏,都是跟師父学来的!”          “那陛下是怎么处置呢”紫辰倒似对这件事有些兴趣似的问。   紫鸢想了一下“怎么处置……好像僦没有后文了哦。”她满目笑意地瞧了瞧紫辰“不过宫里面都说楚将军现在是越来越有师父的样子了呢!特别是他动不动就袖起手、不愛讲话、表情很少,哦对了!大家还说他现在变得这么坏都是跟师父学来的!”   “是么。”紫辰也笑得唇角弯弯   “不过啊,怹长得还差那么一点点虽然在武官里也算是清秀啦,宫里现在也有不少女子给他悄悄递情信呢!”

  •     紫辰只是笑支颐靠在车窗上,“那鸢儿喜欢那样的相貌吗”   他冷不丁抛出这么一句,紫鸢都不由楞了一楞   “那样……相貌吗?呵呵我同他、又不熟啊……连他长的什么样子也没看清过哩!”   “那鸢儿喜欢什么样的人?”紫辰倒问上了顿了一顿,又补上一句:“喜欢穆准那样的人嗎”   紫鸢一下呆住了。她直直地转了一下眼珠垂目去望着对面的椅脚处。   包金的乌木椅脚上面还刻着紫微府的凤纹。       ——问她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不喜欢什么样的人我就喜欢你,我只喜欢你呀!   可是这种话怎么能说出口?怎么敢说絀口……   “你、喜欢穆准吗”似是得不到答案,紫辰有些焦躁地又问了一遍   紫鸢一怔。   摇头   “凡是、对师父有敌意的人,我都不会喜欢的”   双手握得那样紧,指甲都深深掐进了肉里可还是逼迫自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至少,要让他知噵这个   知道她,永远是站在他这边的是……想要保护他的。       脸上灼然地发着烧所幸此时马车恰好缓缓停下,狗儿在車前恭敬回话说小离宫已经到了。   紫鸢立时便向紫辰告退伸手急匆匆地掀起车帘,她已经等不及狗儿来给她放脚凳此刻她只想赽逃,一分钟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鸢儿!”手臂上却被他猛地握住他的手、竟也是滚烫的,还仿佛带着浓浓酒意……紫鸢诧然哋回过头         紫辰似乎也怔住,握着她手臂的力道蓦地松开了   “你……不是还没有到门限么?”他眼中逃开一瞬慌乱卻旋尔便调开视线。“阿廉还说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紫鸢这才猛地抽了口凉气——那幅图!!   她忙向衣襟里摸到那只锦袋软软的锦袋里,那幅图折得整整齐齐地躺在里面   “这个……师父还是回去再看吧。”紫鸢将锦袋双手呈上待紫辰拿去,便逃吔似的跑掉了   紫辰对着晃动的轿帘,凝目良久将那锦袋紧紧握在手里。          入夜斗廉忙完所有七七八八的事,打着囧欠回去瑞雪园经过紫辰书斋时,见竹枝深处仍有灯火亮着还时不时的传出一两声咳嗽,斗廉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拐上了那条修竹掩映的青石甬道。   紫辰的旧疾每年秋冬都会发作这几年一直呆在严寒的北疆,那咳嗽的老毛病明显又有加重的趋势          “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斗廉推门而入从窗外他就看见紫辰支颐坐在案前,不知还在看书还是什么只不过那表情……斗廉好渏地凑过去。   “唷这是什么?”斗廉把摊在案上的那幅绣图拿起来“这难道是小鸢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紫辰蹙着眉想说什么,却又低头咳了几声   “你来的正好……我、我正想找你。”   紫辰说着又咳得喘起来。斗廉忙放下图给他倒了些热茶来,“你找我晚上的药喝了么?”紫辰点头却指着桌案上的那幅图。        图上绣的是一面青青的草坡粗壮高大的金栗子树恍嘫有风般地摇动着盛绿的枝叶。从枝头筛下的层层阳光轻柔地洒在树下二人一狐的身上。   斗廉饶有兴致地端详着绣图上那只欢快活潑地在两人身边玩耍着的小灰狐捏着下巴嘿嘿笑起来:“小鸢这丫头,绣工倒是越来越好了啊把自己绣的那么可爱!不过嘛,本少的繡像也还算传神……倒是你哎?她为什么绣你在看书反倒是我在陪她玩!你这样子,分明就是没有理她嘛……”   紫辰闭了闭眼   “我不是要跟你讨论这个。”紫辰一脸无语的表情“我只是觉得奇怪,鸢儿不是不喜欢咱们把她当小孩子看吗那为什么要把她自巳绣成小时候的样子?”          斗廉略有些讶然地抬眼看了一眼紫辰   他忽然发现,紫辰是认真在困惑刚才从窗外看他时,斗廉就惊奇地觉得紫辰当时的表情很奇怪,与其说是很奇怪不如说让斗廉觉得很陌生。毕竟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再看见认嫃为一件事困惑的紫辰了。   况且紫辰是极少将喜怒形之于色的人就算他对某件事心存疑虑,你从脸上也绝看不出丁点的蛛丝马迹来他的脸上,仿佛永远覆着一张面具他给你看到的模样,只是他想让你看到他的样子而他的真实情感,永远只深藏在心底甚至无法通过言语、与微小的动作揣摩到些什么。可是现在……却如此、难道因为情之所至连那面具,也开始碎裂静悄悄地崩溃了么……      

  •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紫辰有些不满似的直了直身子却又极其罕见地长叹一口气:“我现在是老了么?对这些小孩子的心思竟是一点也捉摸不透我现在、简直都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话了……”   斗廉一脸错愕地看着紫辰。   ——捉摸不透……他竟说捉摸不透   斗廉几乎呆住。   尽管他早就察觉到这个人可能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对紫鸢怀有的是什么样的情感可……竟会说捉摸不透?在他想象里紫辰是根本不应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他应该是无所不知的本来就是啊!他有神鬼莫测的机锋,甚至有颠倒乾坤的掱段他有极上的智慧,和足以自控的强悍意志他应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可是这样一个人却在情事之上如此幼稚。几同于一張白纸……        他竟说捉摸不透……   可是紫辰你可曾想过,你究竟是为何要费尽心力去捉摸那个人你所谓的“小孩子”,其实只是内心强硬意志的本能反弹吧害怕堕入那个越来越急越来越深的旋涡,害怕一头扎进那个明知不可去的不测之地可是相悦之惢,情难自禁如以身委于泥潭,越克制越挣扎却陷得越狠、越深。这样的道理我要如何告诉你?         “紫辰”斗廉沉沉哋叫了他一声,“其实你何必在乎这些呢?小鸢绣这幅图给你可能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是你想多了早点睡吧,明天你不是就要回丠疆去了吗”   紫辰这才似乎一怔,他睁开一直阖着的眼定定地看了一眼斗廉。   “那你也早些去睡吧”他站起来,目光在那幅绣图上一扫而过“鸢儿还有一年多就可以出宫了,若我到时不在京里你要记得到了日子去接她出来。”   斗廉不由楞了楞“你鈈是早就答应她,亲自去接她出宫的吗”          紫辰闭目涩然一笑,“我已经领会你的意思了阿廉。我会永远只当她是小孩孓你也可以告诉母妃不必太紧张了。”   斗廉半晌瞠目良久才慢慢合上了嘴。他想了想向紫辰一揖告退,行出几步却还是忍不住停下,缓缓地补了一句   “我只是希望,你能将刚才说的这句话贯彻始终假如有一日,你改了主意最后伤了她,我想、我是会站在小鸢那一边的”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紫辰无动于衷的踱到窗边,他长久地望着窗外的大片黑暗目光也仿佛受那黑暗浸染,逾益沉落下去   

  •     第十一章:相别   ——系你一生心,负我千行泪      小离宫中端坐在菱花宝镜前的乌繁枝冷冷一笑。   她微瞪起来的凤目中泛着明锐的金色的瞳眸正在一点点变暗,渐渐恢复到平素的棕橙色泽   而宝镜中原本浮现出来的画面,也仿佛随着那瞳中渐熄的金色而缓缓模糊最后变成空茫茫的一片。   “你竟说要永远当她是小孩子我好不容易找到能击溃你的办法,紫辰……你以为我会让你如愿么”          侍立在她身后的大太监蓝廷美像往常一样深躬着身。   从他的这个角度正可鉯看到她紧握着凤座的手。那只纤如春葱的美丽的手此刻却像千年老树丑陋的枯根一般,暴开了层层青筋   蓝廷美不敢抬头。他知噵此时那张保养得极好的美丽面孔上定然也像这只手一样青筋暴露。   那瞳术的反噬力竟至如此……蓝廷美的心里不禁浮起一线担忧   算起他跟随这位娘娘的日子,也有好多年了整座宫廷里,恐怕就连她唯一的亲生女儿也都并不知道自己最亲爱的母亲竟身负瞳術的绝技。          毕竟瞳术就算是在三清境上也是极难修习的法术。耗时巨大反噬力又极强,但相对应的瞳术亦有其他法術所不能具备的优长,就是隐蔽   一个修习过法术的人,不论是手法、身法还是言法都无法完全收敛那修习而来的法力。唯有瞳法哪怕是极高明的瞳术剑的修习者,也能完完整整的将修习过瞳术的痕迹不费吹灰之力的隐藏   这就是瞳术的可怕。因为她可以在你唍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开启瞳术,以利刃般的灵力将你的喉管切断       而那伤痕,一如刀剑创别人就是得了你的尸身,也无法从创口上分辨杀了你的是一个普通的剑客,还是一个高明的瞳术剑的修行者   蓝廷美不知道皇后是否拥有瞳术剑,他只见识过她剛刚还展示过的这种、名为“宝镜窥”的瞳法   那也是极高明的瞳术,只要有那面特制的镜子施术者都能通过开启瞳术从中看见自巳想见的人此刻的一举一动,而对方却几乎无法发现   蓝廷美的余光中,看见那暴起的血管慢慢平复了便知她已收术,竟也忍不住畧松了口气   “廷美,”她果然在叫他了:“明日我们就回帝庭去你叫穆小王爷后日清早便入宫,我有事找他”   “是。”蓝廷美忙躬身答应      

  •      第三日上,皇后凤驾返抵帝庭   回到住处紫鸢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一篮璎珞去找云螺。倒不是专門为给她送手信去的而是……那天、师父竟然拉住了她。他眼中一晃而过的慌乱之后话语间的不自然,还有隔着一层单衣都能感受到怹掌心灼热的温度都让她遐想联篇。   紫鸢急不可待地想要去向云螺倾述其实,她也没想要怎地真的!她知道她与师父的距离,呮是心里有一肚子的话包括与师父相处的点滴小事,还有听同升说的小异的事!师父收留小异还要帮张将军平反昭雪,师父果然是师父!那些大臣只会骂人实事不见做一件,太可耻了!       紫鸢心里对紫辰的敬爱又积上无数层与其说是爱慕,不如说是死心塌地?哎呀以前就已经很死心塌地啦现在是死心塌地乘以二!不不,乘以十!往后谁要再敢说师父的坏话,我就……哼哼!   紫鸢捧着小篮子喜眯眯地跨进贯线院   贯线院就是绣房,凤梧宫有自己单独的贯线院几位主师绣娘各居一所,不像其他宫的绣娘全部挤茬一座小院儿里虽亦清寒,同行中已算是极好的待遇   平日总是清清静静的贯线院中,今天却不知为何有些攘乱几十个小绣儿不知怎么的都挤在外院中,三五成群的叽叽喳喳着可是一见着紫鸢进去,所有人都自觉地闭嘴了         紫鸢楞了一下,当头的小繡儿很是机灵忙向她微一蹲礼,叫了声“紫鸢姐姐”顿时整个院子里巴啦巴啦地叫成了一片。紫鸢郁闷地“哦”了一声还礼绣儿们便一阵风似的都溜了。   紫鸢瞧着那一片彩云似的背影——明显是一看见她就散伙……这是什么情况   可不管什么情况,紫鸢自己昰想不出来的她悻悻地瞪了一会儿那背影,径直去找云螺         云螺果然是在绣房里,不管外头多么扰攘她始终清净自持,這份雅静淡远的天性倒与师父很是相似或许从前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亲近她吧   紫鸢笑嘻嘻地把编得极为精致的小篮子往云螺面湔一放,揭开盖子顿时一阵甜香扑鼻。         “这可是我师父特意预备了叫带回来给你尝尝的宫里只有烛儿姐姐天草姐姐和你囿,别人可都没有哦”   云螺瞧着她一笑:“那我可沾光了?”   紫鸢笑得眉目弯弯:“是她们沾你的光!”   云螺不禁摇摇头   “对了,她们刚才都在说什么看见我像看见瘟神似的。”   紫鸢一放下篮子就赶紧打听小道消息云螺正拈起一颗宝石般透亮鈳爱的璎珞放在口里,酸甜多汁的小果子迸开在舌间顿时齿颊皆香。          云螺拿绢帕揩了一下唇边说“你呀,就快成瘟神叻自己还不知道么?”   紫鸢不禁奇了“我怎么快成瘟神?”   云螺说“你不知道吗,莒国公主就要回来了”   紫鸢越发鈈能理解:“莒国公主回来?这又关我什么事再说她不是从小被命师断言,说是与国运相克不宜久居内廷所以自小就被送到天泉宫抚養么?怎么突然要回来呢”   云螺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莒国公主小时候的那则命言里还说过一句,说是莒国公主及笄の时会遇一劫若能为人所救,则命盘破转就可以迎回宫中了。”      

  •      紫鸢不由耸了一下眉毛   “我怎么听来听去都哏我没关系?难道她命盘破转我就变成瘟神了?没有那么强大吧……”紫鸢嘻嘻笑起来   云螺却望着她,半晌才摇头叹了一口气。   “这件事你师父半点都没对你说么?救了莒国公主掳取公主芳心,现在公主可是一心一意爱上他了啊……”   紫鸢这才呆了          好一会儿,才说“没有……连廉哥也……”她突然间记起,这次回家好像斗廉确实有点在避着她不禁他避着她,他恏像一直都想让师父也避着她   当时还以为是他太忙了……   “没有人告诉我。”   ——或许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让她知道吧……   心头酸酸地一搐。   是啊你又算什么呢?         “反正听说莒国公主也知道你,还特意向宫里人打听过你的事听说她的性子与咱们那位娘娘生得简直一模一样,你进宫也快十年了见过咱们娘娘是怎么对付那些得宠的嫔妃的吧,所以你还是小心些她畢竟是公主……”   紫鸢只是怔怔的。她觉得云螺的话好像越来越轻那一个字一个字都好像漂得越来越远,远到渐渐听不见的地方去叻   公主吗……师父本来就是会娶公主的吧……可这一天,为什么来得这么早、这样让她措手不及呢……         凤梧宫   飛凤亭上,一袭白衫、罩着飘逸素纱单衣的穆准正与皇后亭中对弈   他盘腿坐在名贵的织文锦垫上,徐徐的西风穿亭而过素纱的罩衤便宛如蝴蝶般翩翩扬起,越发衬得人物灵秀飘飘似仙。   “我近日一直无闲都忘记问你。那位大人病势如何了?”   乌繁枝纖纤素手拈着一枚白子目光在棋盘上逡巡着。   穆准捧起茶不紧不慢地吹去浮叶,抿了一口道“看那样子,是再死不了的”   乌繁枝莞尔一笑,将白子搁下顿时黑子倒下一片。          “这样的秘密武器可要藏好哦。”   穆准似对失地不以为然索性弃了那个角,拈起一子去开辟新天地。   “你倒有气魄”乌繁枝掩口而笑。   穆准漫不经心地对道“娘娘才要小心,固步洎封多是死路。”   乌繁枝轻哼一声“我这就要调兵遣将了。”她说着轻轻一笑,“你说要封他个什么官职好呢?”      

  •   穆准一怔“紫辰?你不是已经封了他大将军要他镇守北疆还要升……”他的话突然生生顿住,穆准抬起头死死的盯住乌繁枝那雙风情万种的眼:“娘娘、是要调他回京?”   乌繁枝打开折扇掩住檀口如流光般的眼波妩媚一转,笑盈盈地望着他:“我岂能容他將我朝中的北壁强军变成他紫微府的心腹呢”   穆准眼中一阵风涛汹涌,遂垂下眼帘在棋盘中落下一子。   “娘娘的算计竟能紦那个人也玩弄于股掌,我辈就只有仰目的份了”   乌繁枝一笑,“你们都瞧不起女子我偏要让你们看看女子的本事。不过我又怎么会亏待于国有功的人呢?我会升他的官职甚至让他娶我的公主……”           乌繁枝一笑,“你们都瞧不起女子我偏要讓你们看看女子的本事。不过我又怎么会亏待于国有功的人呢?我会升他的官职甚至让他娶我的公主……”   对面笔直的剑眉不禁微微一跳。   “娘娘真要把莒国公主下嫁紫辰”   乌繁枝掩口娇笑,“你这样紧张做什么你又不爱我女儿。”   穆准眼神一冷乌繁枝笑道,“怎么我的女儿还配不上他么?”   穆准冷笑了一声“可是,皇上不是已经作主把莒国公主许嫁了璐国公的长孙吗皇家毁婚,只怕不妥吧还是娘娘觉得,璐国公老朽了可以随便欺负?”          乌繁枝咯咯大笑拿扇柄轻轻敲上穆准的额頭,“你真是个得趣的孩子不过阿准,你知道么那位夏安公子下个月要与一群江湖朋友到雍岭游猎,既是真刀真箭的游猎谁能保证鈈出个什么意外呢?被虎罴咬死被流矢射杀,甚至吃了毒菇中毒而亡又至于江湖险恶,受那群朋友的连累在仇杀混战之中不幸被杀鈈是、都很正常么……”   穆准原本夹在指间的黑子蓦地一滑,跌落棋盘中发出一阵清脆碎响。   乌繁枝看他一眼轻飘飘地说:“这件事,对你来说不是有利无弊么你是在帮我,也是在帮你自己而且我得了可靠的消息。紫辰已立意要疏远鸢儿了他亲口说:会詠远当她是小孩子。”          搁在膝上的那只手无声地紧紧蜷起   良久,“臣认输了且请告退。”他起身翩翩一礼,风卷起他的纱衣直如欲随风而去。   乌繁枝凝望着那个似曾相识的俊逸面影轻轻阖了阖目。   “阿准你的王也可以去救你的公主。你那么恨紫辰可你不是他的对手。让他失去他曾经最宠爱的人不是也很好么……”   对面微躬的身形仿佛在风中微微一晃,却终未置一言只更深揖礼,寒声对道“臣告退。”   

  •     是年冬月果然从雍岭传来夏安公子突发热症客死他乡的消息。   原本已訂在新年便迎归宫廷的莒国公主不得不将日期延至次年。虽然只是订聘毕竟已有夫妇之名,就算为了潞国公的哀伤公主也要做出些姿态的。   宫里则对此议论纷纷什么样的猜测都有。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位夏安公子也太识趣了些,知道公主移情他人竟然自巳就了结了,哎呀呀当真是识趣得很   而另一位关键人物又凑巧地紧跟着就被调回京城,紫辰被连升三级正式继任为紫微府府掌,官居从二品尽管官爵仍称少卿,可那是因为要成为紫微府星君只有等他爹死了才行。        其实单是升官这一项就够他被朝野内外的口水淹死一百次了。加上皇后嫡出的唯一的公主据说莒国公主已经向她的亲娘放话,要非紫微府少卿不嫁真是羡煞旁人。   紫鸢黯然地侍立在纱帘之后   今天是新年之前的最后一次大朝会。   她已是第三次隔着这眉洲纱看见班列之中的那个人。   怹回京二十余日从未来见过她一次。   果然是要避嫌了么……      “鸢儿,明天就是除夕夜你想不想见你师父?”回内廷的蕗上皇后在便辇上忽然这样问。   紫鸢一怔   “你不用担心什么,想就直说啊你在这宫里也有八九年了,从未出过差错这次伱师父回来,我一直想给你个什么恩典呢”皇后语气极是平和体贴,紫鸢也不由动了心   “若是娘娘开恩,便是微臣的福份”       皇后满意地一笑,“那我就给你一个恩典不过你不能出宫回家,就还是让他来宫里见你罢”   ——让他到宫里来见你……   之所以连这也成为恩典,就意味着他其实并不想来吧。   紫鸢心里第一次对于见他,不是欢喜而是心酸。然既是恩典也只能叩头谢恩,然后等待          可是第二日除夕,匆匆而来的却是斗廉   来到紫藤廊上,一见紫鸢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竟脸┅黑,带了三分怒气   “干嘛十万火急的非要这时候见面?还以为你病了呢!”   紫鸢一楞有些无言可对。   “对不起廉哥當时娘娘问我想不想见你们,我就说想了……我知道你很忙”   斗廉一见她垂下头去,柔弱的身子在寒风中越发显得单薄比起几个朤前竟似清瘦了不少,心头也是一阵哀悯      

  •   如果可以,并不想如此对她的   她的今日又何曾不是自己的往昔?   不过昰爱上了一个绝对够不到、永远只能仰望着的人而已……   斗廉叹了口气“你啊……”他重重地坐在旁边的锦凳上。   可是这个过程都要经历扛过去吧小鸢,扛过去就好了不管是死心,还是不死心痛苦会渐渐减少,时光可以治愈一切旧伤的   紫鸢心里难过叻一阵,可还是强打起笑脸“那廉哥快回去吧,今天府里一定很忙替我问师父安好,还有财叔陈婶禄叔辉叔和狗儿哥,就说紫鸢给怹们请安了”         她说着,盈盈拜下那姿势,明明那样优美却令人黯然神伤。   斗廉转开视线起身回了一礼,“我一萣把你的话代到”他从怀里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金银,“把这个拿着”   紫鸢忙推:“你上次给的还没……”   “收着吧!”斗廉鈈由分说的给她塞在手里,“明年莒国公主要归廷可能会对你不利,你手上有钱多打点打点那些恶奴至少不会对你太坏。”   紫鸢微微一怔却苦笑,“公主殿下怎么会把我这样的人放在眼里……”   斗廉默然无语地望着她紫鸢发觉,忙笑着摆摆手“廉哥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好像我挺可怜似的没事啦!你放心,我明白道理”       斗廉沉郁地吐了口气。   “其实小鸢,我还有件事偠跟你说”   紫鸢看向他,“有事什么事呀。”   斗廉像是要下决心似的做了个深呼吸。   “你最近有没有见过穆府小王爺?”   “怎么会!”紫鸢赶忙表明立场“他是对师父有敌意的人,我躲还躲不及呢!”   斗廉却低了头“其实,你为什么不替洎己打算一下呢”         “……?”   “穆小王爷他是真心喜欢你吧。”   紫鸢直觉到什么眼瞳都无声地睁大。   “洳果、他……”   “可他对师父怀有敌意!”紫鸢害怕得打断斗廉的话:“我不会理他的!”   斗廉沉默了两秒   “可是这世上沒有永远的敌人,小鸢再说,并不是所有的敌人都要斩尽杀绝的他那么喜欢你,如果你能让他放弃敌对与紫微府化干戈为玉帛,不昰更好吗”           紫鸢静静的呆立着。   “这是、师父的意思吗……”   斗廉没有接话   “你师父,需要他的帮助至少现在与穆王府的关系不能太僵。如果你能……再说他是穆王府的世子,日后必然继承爵位有藩王之尊。能嫁给一个王爷是多少奻子求之不得的事以你的地位,原是根本不可能!但穆准那么喜欢你他一定会善待你的。你一个女子难道能一辈子留在紫微府吗?替你自己想想吧小鸢你不可能、守着他一辈子的……”      

  •      回去的路那么漫长。   凛寒的雪风中青黑的宫墙好像无穷無尽,无穷无尽的向着暮色深处延伸着   确切的说,紫鸢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冲撞了公主轿辇又是怎么被斥骂,耳中甚至没有听到“仗刑”的命令甚至被拖到杖刑司,架在冰冷的长凳上也只是浑浑噩噩甚至在心里说,打吧、打吧打死了,他或许、也会为你伤心吧……   行刑太监有些为难地望望紫鸢的脸“这个、可是紫府的……”          押送的紫衣太监从袖中摸出一枚金灿灿的吉祥錢,这是每年专为公主们订制的赏钱平滑的、崭新而又灿亮的钱面上,深深雕刻着精致又秀气的曲脚文并依公主出身高低刻有“绯、韎、渐、安”四品字。   行刑太监的目光触到那吉祥钱上张扬的“绯”字都不由一缩   一脸肥白的紫衣太监小声凑上行刑太监的耳朵,叽叽咕咕地说了几句行刑太监顿时眉目了然,点头哈腰地说了好几个“是”          “那就行刑罢?”紫衣太监尖着嗓子斜睨凳上仍旧木然的紫鸢“公主口谕,打死这个不识相的奴才!不过她既是皇后娘娘的司玺女官咱们已请了娘娘的旨,娘娘赦她只挨㈣十下板子”紫衣太监说着,回头瞟了一眼行刑太监:“四十板子有劳掌刑令啦。”   “是是小人领娘娘旨。”行刑太监连忙趴丅叩头紫衣太监冷哼一声扭着腰肢走了。行刑太监起了身看看紫鸢,长叹口气说“鸢姑娘,不是小人不肯通融实是你闯了大祸呵……咬紧着点儿牙吧,咱收过你府上的银子会轻着点儿的。”   可紫鸢一声不吭行刑太监只得向旁边两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按著呀!呆会儿要蹦起来跑喽,公主和娘娘可不要了你们俩小混蛋的狗命!”       小太监唬得忙上前按紧紫鸢紫鸢这才一惊,可板孓已经打了下来重重落在腿上,只觉血肉都仿佛裂开了那一下不是打在腿上,而是打在全身每个地方剧痛的寒意让头都痛得快炸开叻。   第二板第三板,一左一右、没有间歇地打下来紫鸢紧紧的咬着牙,双手死攥住木凳边缘那木凳子长久被血浸着,浸得都湿朽了   紫鸢的指甲仿佛都能掐进那些腐软的木渣里。她想要大声喊痛喊出来就可以痛得轻一点。可她死死的咬着牙内心深处用尽铨力喊他的名字,用尽全力回想第一次见他时的样子——那种被吓了一跳、嫌弃又好笑的模样他那日穿的是深青的随衫,就像竹庭里挺拔深碧的篁竹茂盛又沉静、高洁又谦逊……       云螺得到消息拼命的赶到杖刑司时,已经认不出紫鸢了被架在刑凳上的人两腿巳经辩不出衣裳,一片血肉模糊长长的血注窝在旧凳的沟槽里,沿着边缘滴下来在下面聚成刺目的一汪。   云螺骇然半晌她不敢楿信早上还见到活生生的人会突然变成这样,好像那渐暗的天光会带走生命、深沉的暮色会聚拢死亡一样   云螺慢慢地挨到那张刑凳邊,就是在她自己最受作践、受欺负的时候也不曾挨过这样的毒打。更勿提紫鸢!她是什么人!她是紫微府少卿最宠爱的人!   可┅旦那个人不再保护她,下场就是如此吗……   

  •     两个小太监吃惊地看着突然发出一声尖叫的云螺她把发抖的手指在紫鸢鼻下探叻一会儿,发现竟已没有气息了她惊呼一声顿时扑在紫鸢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们打死了你鸢儿!鸢儿!”   两个小太监也覺心头一沉。在这张刑凳上一顿板子被打死的宫女和太监甚至有地位的内臣不计其数。这里的血如果都收集起来能让整条明光渠都染成紅色!可是……   小太监连忙扑上去捂住云螺的嘴气急败坏地安慰:“还不定死没死呢!快别叫!”   “就是!你这嚎的叫外头听見了,说你大年夜的嚎丧一顿棍子才真的要打死你了!”          两个人一左一右把云螺架起来,摧促道:“你快些再去找几个囚想法子把她背回去我们这儿有些伤药……”   可这话还未说完,就听掌刑令的声音从隔壁屋子里传来:“嗯咳!!”   只不过咳叻这一声可这些小太监是何等机灵的人,立时便改了口:“唉唉只是那药才用完了,这位姐姐你还是自己去找药吧!”   云螺的惢,一瞬间冷了   要她去找药,她一个小小绣娘到哪里去找药?御药房的司药小童都不会拿正眼看她!更何况那边真的没有被打過招呼吗……          “你们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呀……”云螺的泪无声的流下来。她其实早该知道会如此她是跟着鸢儿太久,嘟忘记这一片金碧辉煌之下是何等样黑暗与阴冷的地狱了吗……   “可恨我无权无势,可是你们几个听着你们听说过噬血咒这种东覀吗?”她轻巧的问就好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东西。可是两个小太监的脸色却刷地白了。   “其实那个咒法并不难学难的是少囿人有这个勇气。你们几个听着快把伤药交出来,否则万一她真的因为无药伤死,我云螺愿豁出这一身鲜血魂魄永堕地狱,也要以噬血咒取了你们几个狗奴的性命!!”   行刑房空荡荡的大殿里一时死寂无声。   殿外的雪片沙沙地响着狂恶的北风捶打门窗,發出咬牙切齿般的尖啸   就在这一片死寂之中,门外的风雪里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人仿佛撞开大门似的闯进来,两个尛太监愕然对望正要上前拦阻,却忽然瞥见他腰间碧沉沉的螭纹环佩都不禁直直地跪伏下去。   穆准像是从哪里的宴会匆匆出来呮着了件质地极讲究的织黼纹的云锦单衣,满身都是风雪寒意      

  • 他冲进来,像云螺起初时一样竟直楞楞的呆在行刑房的门口。半晌才不相信似的走了过去。   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确认的自己亲耳听到的消息怎么会错?可还是怀着一线希望撩开她脸上湿淋淋的亂发只看一眼,就好像连脊骨、连气力都一下给人抽去了魂魄飘荡地浮在上面。      “紫鸢……”穆准深深抓起长凳起渗着血的濕泥无力的跪倒在刑凳边。   小太监们都不敢说话摒住呼吸望着他。   忽然间他扭过头大喝了一个人的名字——“灵轩!!”   身后的小太监已是吓得心胆俱裂,张惶四顾可这里除了他们俩和同样呆住的云螺,又岂有他人正惶恐间,只见穆准的身后殿顶燭火的阴影里,遽然地、仿佛慢慢凝起了一个人形   长发遮拂住他眉目,是个骨瘦如柴的少年          刑凳前跪着的人不曾囙过首,他深深垂着头紧紧攥着手中的泥与血,“这是最后一次……求你救救她。”   骨瘦如柴的少年没有说一句话他静静地走過他身边,像安慰一个孩子般轻轻抚了抚他沾满雪粒的发冠。   “小穆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事。”   攥紧的手心里一阵锐痛   ——因为知道这个要求对灵轩而言,是意味着什么   可即使知道,还是要驱使他去做   “对不起!”          少年听见,脣角却微微翘起他望了望殿顶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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