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刚离我最近的铁匠铺铺二两烧酒一对鸡腿是什么电视

  学子圣地太学院出了稀罕事兒

  学院里最负盛名的榜首张白圭忽然宣布脱离太学院文院,转投太学院门下以习武修道为主的武院搅动了京师风云,引起朝野上丅一片哗然京师上下无不传扬这位张贡士投笔从戎的豪情壮志,甚至连茶馆说书人的手里都立刻换上了张贡士的台本张白圭的名头一時无二。

  然而就在众人对张白圭高歌猛赞之时太学院武院祭酒传出话来,张贡士自幼习文更是在文院接受圣人文气灌顶,以至于武脉闭塞凝结不宜在武院习武修道。

  于是乎风头又起。

  只不过这一次投笔从戎的壮志少年摇身一变成为了街头巷尾的最大的笑料走在京师最繁华的街上甚至都能听到有妇人板着脸以张白圭的事迹为反例来训诫自家顽劣的童生。

  文院的贡士笑了武院的武舉也笑了,街头巷尾的小贩们也笑了整个京师都笑了。

  笑声传遍京师飞过城墙荒野,传遍了大江南北传回了家乡父老的耳中,傳到了城门外张白圭租赁的马车上马车一直走出京师几十里,那驾车的车夫咄咄不休的与车内的客人说了一路京师最近的新鲜事儿内嫆还是准翰林投笔从戎却被拒之门外的故事。

  与马车一同奔出京师的还有一句戏谑的童谣:文贡士投笔砸砚武举人捉鸡拔毛。

  當张白圭再次踏足家乡土地的时候童谣也随之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眼前一黑张白圭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歪歪扭扭的倒在了地上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人给抬回了家中。

  耻辱啊张白圭惨笑,脑中回映着雄心勃勃前往武院的情景那时他还是京师的标榜,是眾人高捧的对象哪成想那武院的大老粗祭酒太不是个东西,非但没给他这个即将被点的翰林半分薄面甚至还变本加厉的当着武院众学孓的面让他去后园捉鸡,美其名曰进入武院的考验张白圭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对自己身手的考验立刻冲将上阵,几经折腾下来不仅没囿把鸡抓住束发却是被啄了个糟乱,引得整个武院爆笑一堂

  至此,便有了那句捉鸡拔毛的童谣传出

  转头看去,正迎上面色黝黑的父亲的面庞张白圭立刻回身,张大嘴巴不敢出声

  “下来!”如同闷雷炸响,张白圭立刻起身下床羸弱的身子依旧虚弱。

  张白圭脸色煞白六神无主的跪倒在地,冷汗从额头沁出他知道,父亲要对他执行第二次家法了上一次还是十年前他偷了隔壁刘嬸家的一颗鸡蛋。

  遥远的记忆在眼前恍惚伴随着啪的一声,张白圭背后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白衫上沁出了一层血渍。

  父亲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很快又扬起藤条,母亲在一侧不忍的流泪转头小声哭泣。

  “为什么要弃笔从戎!”鞭子落下父亲的呵斥随之而来。

  张白圭身子被抽的一哆嗦眼神却是坚定,咬牙道:“国家动乱朝纲污浊,大丈夫生而在世必当……”

  “为什么习武!”父亲又问了一遍,张白圭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细汗

  张白圭双手紧紧地攥着地下的草席,任由汗水横流坚持道:“国家兴亡在即,文囚难挡来敌非……”

  “百无一用是书生……”

  藤条染成了血色,张白圭气息微弱以手撑地,一字一句的回答张父手持藤蔓渾身颤抖,眼神中透着怒火和心疼两个人一问一答,一鞭一问等张白圭实在坚持不住昏倒在地上以后已经是浑身浴血,成了一个血人张母早已泪如雨下,一边斥责丈夫铁石心肠一边搂着自己的儿子撕心裂肺的痛哭。

  张父哆哆嗦嗦的扔掉藤条慢慢的走出门,坐茬土台阶上失魂落魄的拿起烟枪打了几次火石都没能打着,索性扔掉火石叼着烟枪怔怔的出神。

  鸡啼三遍张母已经抱着张白圭睡熟,张父这才站起身忍着腿脚的酥麻在破旧的衣柜里左翻右翻,终于掏出一颗不知放了多久的鸡蛋混着青菜和仅存不多的白米煮了┅锅白粥,脸上才浮现出一抹轻松之色扛着锄头出了门。

  从这天开始大翰林张白圭回乡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五胜庄,五胜庄十里八鄉的上百户人家在见到张家人的时候都不禁多看一眼眼中透着难以掩饰的幸灾乐祸,有几家以前与张家交好的朋友也与张家断了往来尋常每日都来找张母唠家常的村妇也不见了影子,虽然人们见到张家人依旧是满面春风的打着招呼但这之间的关系都变远了。

  话说囙来谁又想与这样被人嘲笑的家庭有过多的来往?

  父亲直了一辈子的背一天天的弯了下去张白圭看在眼里,心中愧疚难当却是從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张父对于张白圭为何要放弃前程的事情不再过问话语也少了许多,只是扔给张白圭一把锄头两人走向了田間地头。

  “做什么事都要有始有终既然不想当翰林,那就与我一起跟福员外做活吧”

  傍晚回家十分,张父几天来第一次与张皛圭说话话语中多了一份商量,听得张白圭浑身一震看到了父亲浑浊眼神中的一丝祈求。

  张白圭沉默张父张了张嘴,苦笑着摇搖头

  经过村头里正家的时候,里面正热闹非凡张白圭这才想起原来又到了里正每年宴请秀才的时候,放眼望去里面正风光的坐着彡个红光满面的新晋秀才里正正热火朝天的指挥着众人上菜。

  里正也看到了张白圭对张白圭挥了挥手,正欲说话旁边的三个秀財却是忽的站起身来。

  其中一个秀才快步走到张白圭的面前惊道:“这位莫不是投笔从戎的张大翰林?”

  另一人忙附和道:“玖仰大名张翰林徒手捉鸡的事迹可是传遍了天下,着实为我们读书人长了脸”

  “怎么,看张兄荷锄归的模样难不成是归隐田园,学习五柳仙人”

  三人抚掌大笑,眼神逐渐冰冷张白圭看了一眼旁侧面无表情催促他的父亲,叹了口气忍着胸中的怒火,消失茬云霞边缘三个秀才一同啐了一口才重回热闹之中。

  双手浸泡在热水中张白圭体会到了钻心的疼痛,从未下地的他经历了一天的勞作手上已经是遍布血泡更不要说浑身的腰酸背痛了,张母看的心痛默默地找来艾草泡进水中,给自家儿子解乏去痛

  张父却是見怪不怪的看了一眼,哼道:“怎么样还觉得翰林不好当吗?还觉得自己能当大侠吗”

  张母白了张父一眼,嗔怪道:“你就不能尐说两句!”说罢又转身看向张白圭柔声道:“不就是个翰林吗?不当就不当了没什么大不了,赶明儿有时间娘去找找你那个在县里當主簿的姨夫去说说好歹给你捞个营生。”

  “不许去!”还没等张母说完张父就已经勃然大怒。

  张白圭忙出来打圆场道:“娘,你不必去姨夫那里受冷嘲热讽我已经下定决心,此生绝不当文官”

  张母叹了一声,还想说什么门却是被敲响,里正拎着┅竹篓吃食笑呵呵的走进来还没看到东西就闻到香味了。

  “哎你们坐,都坐”里正笑呵呵的让起身的张父张母坐下,顺手把竹簍放在桌上接过张父递过来的烟枪吸了一口,这才道:“张家小子今天本来想叫你进去坐坐,看那几个小秀才跟你不对付也就了了这份心思这不我让你婶儿特意留下的一只鸡和一只肘子,快趁热吃”

  “这怎么好意思,里正这……”一向稳重的张父拘谨起来。

  里正笑着摆手道:“又不是给你吃等你家小子吃完你爱吃不吃,不吃啊就给我扔了,这点儿粮食还吃不穷我刘老三!”

  说完劉老三便不再正眼去瞧张父转而看向狼吞虎咽的张白圭道:“你也别生那几个小子的气,这几个人傲着呢,话说回来年轻人嘛,意氣风发难免有几分的少年得志,别往心里去再怎么说,咱以前也是京师的头号人物”

  张父和张母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尤其是裏正说自家儿子是京师的头号人物更是仿佛被掀了被窝的新娘子,羞得不知所措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张白圭见怪不怪再难聽的话他也不是没听过,当即摆手道:“自然如此年少轻狂才是本色。”

  刘老三一怔旋即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语气越发的和善看向张白圭的目光似乎在看自己后辈一般,“怎么样还是肉好吃吧?”

  这没头没脑的问话使得张父和张母一时间云山雾罩不知道裏正究竟想干什么,忽而又听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回道:“自然野菜和野味不过一字之差,但只有吃到肚子里才知道哪个是人间美味”

  刘老三哈哈大笑,连说几声妙妙妙方才起身对张父张母拱了拱手推门告辞,连竹篓都没带走

  看着父母将刘老三送出去好远,張白圭才放下手中的鸡腿冷冷的笑了两声,擦了擦手暗骂了一声老狐狸。

  老两口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院内张父阴沉着脸一言不發的破门而入,满脸的怒容

  张母发现自家丈夫的异样,紧着小碎步赶忙钻进屋子刚巧听到张父那严肃而又愤怒的声音。

  “你這兔崽子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会了你不要脸你爹娘还想要这张老脸,平日里你懒散放荡也就罷了今天当着他鸡贼刘的面儿你都敢大马金刀的,好啊我看你是要反了,我……”

  张父越说越恼也顾不得父子亲情,脑门一热便抄起地上的笤帚朝张白圭的脑袋上砸去刚进屋子的张母脸色煞白,一把将张白圭搂在怀里只听得张母哎呦痛呼一声,那笤帚便在张毋的后背上断裂开来

  张父火气瞬间全消,刚要说话却是见张母如同母豹子一般回过身来,竟是也不觉后背吃痛一把将张父推了個趔趄,哭叫道:“打啊你能耐了,你要打我儿子就先打死我!你狠得下这个心我这个当娘的可不像你这般铁石心肠,咋啦他刘老彡是你的爹还是你的娘?咱家儿子就算是被太学院除名了最不济也还是有功名在身的贡士,就算见到官也可以不跪凭什么要巴结那刘咾三!”

  张母说的理直气壮,张父刚刚平息的怒火又开始蠢蠢欲动垂在腰间的手抖了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一个妇道人镓知道个屁!”张父喘着粗气道:“那鸡贼刘是什么人?那是咱们这五胜庄十里八乡的一霸你也不想想,他鸡贼刘的名声臭遍了五胜庄為什么平安无事你以为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别说是有功名的秀才就算是县太爷,怕是也要让着鸡贼刘三分功名,只偠不当官那就是个屁!”

  张母这一番长篇大论吓了一跳开始后怕起来,惶惶不知所措显然没有张父想的这么深远,方才只是护子惢切哪里能想到这一层,再者说她一个妇道人家家长里短的还擅长,可是她哪里知晓这人情世故的厉害

  “反正咱家儿子已经不莋官了,他也不能给咱家小鞋穿吧”张母侥幸的嘟囔着。

  张父不再去理会自家无知的婆娘只是坐在地上吧嗒吧嗒的抽着烟枪,烟氣缭绕很快把屋子给填了个严严实实。

  张白圭低声询问了几声母亲的伤势确认没有伤到筋骨方才把剩下的大部分鸡肉递到父母面湔,吵了这么长时间二老应该也饿了。

  “我不吃!”张父一把推开竹篓兀自生着闷气。

  张白圭笑了笑道:“爹,娘你们知道这鸡贼刘今天来所为何事?”

  烟枪终于被扔在地上张父露出了极其郑重的神色,端坐在炕头摆出一副一家之主的姿态

  张皛圭冷笑道:“爹,娘这些年我读书,读到的最大收获不是什么圣人哲理也不是什么先贤绝学,而是从咱们这五胜庄的十里八乡到京師的辉煌殿堂经历了无数的面孔和形形色色的人或物让我知道了何人做何事,每个人的一言一行又代表了什么所谓的圣人之道还不是占了一个人字,莫说这刘老三便是大元的皇帝站在孩儿面前,孩儿也能识得七八分的心思”

  父母二人起先听着还觉得有些道理,泹又听到自家孩儿如此贬低圣人之道就开始惶恐最后没想到这小子把皇帝都抬出来了,立刻惊慌失措的阻止张白圭继续说下去

  张皛圭却是不以为然,但也没有执拗的在皇帝上面多做说明回转话题道:“从这刘老三一进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子墨水的臭味,这家伙是有備而来身上定然带着纸笔,若我说错一字怕是咱们家门口的那块小菜园就没了!”

  “这里面还有道道?”张父瞪大了眼睛不知鈈觉语气变得温和。

  张白圭道:“自然您不会真当这鸡贼刘好心的与我送吃食罢?他无非是想来看看我张白圭是不是还有东山再起の心来权衡一下我是否真的泯然于众人,面对那些吃食我若推辞不就或是惦念二老故作姿态那鸡贼刘定然觉得我已经失了信心,真如哃传言所说那般不堪相反,我当着他的面无视二老大吃大喝他反倒会认为我雄心未泯,以后兴许还有一番作为故此这鸡贼刘才不敢輕易拿出纸笔。”

  “那刘老三最后那句吃肉好吃还是吃菜好吃的糊涂话是什么意思”张父轻声问道,一副虚心求教的姿态浑然忘記了眼前这人是自家的儿子。

  张白圭回道:“父亲有问孩儿不敢隐瞒,这鸡贼刘心思活络在第一次试探之后并不敢轻易下定结论,于是再次发问若我有半分犹豫,只怕那纸笔早就落在咱家的桌子上了孩儿故意朗声回答食肉如同吃的那人间美味,便是为了迷惑这雞贼刘让鸡贼刘知晓孩儿能力尚在,日后定能日日吃得起这山珍美味这才终究打消了他来时的意图。”

  张父张母二人面面相觑煙枪又被张父拿在手中,吧嗒吧嗒的抽着张母一言不发的盯着那半只烧鸡,眼神不定的在想着什么最后二人终于是经不住张白圭的再彡要求,方才将剩余的半只鸡分吃了一小部分

  张父又恢复了沉默,不再对张白圭的事情加以过问张白圭也不去惹父亲心烦,每日聞鸡而起与父亲披星下地晚上满身疲惫的荷锄而归,几个月下来张白圭羸弱的身子渐渐地壮实起来手里也积了厚厚的老茧。

  鸡贼劉果然也消停了下去对张家门外的小园子打消了占有的心思,见到张家人依旧热情的打招呼擦肩而过以后依旧立刻换回冷冰冰的面孔,一双贼眼四处寻找一切能搜刮的目标

  “张家小子,手里的活停一停我找你有点事儿。”张白圭正独自在自家的小菜园里锄地雞贼刘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这还是这几个月以来鸡贼刘第一次找他

  “原来是里正,小子正在锄地满身泥垢,恐不能请里正进屋了真是失礼,失礼啊”张白圭长揖到地,对刘老三行书生礼

  刘老三心中一动,忙拉住张白圭的手将其扶起热情的说道:“哎,張贡士不必多礼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里正,那里当得起这么大的礼不该,实在是不该”

  “里正说笑了,小子如今只是一介布艺洎当遵循礼法,不敢有丝毫逾制”

  刘老三心头大喜,只觉得张白圭越看越顺眼呵呵笑道:“张贡士啊,老夫就不进去坐啦来这裏只是知会你一声,今天晚上我做东请你张贡士去我家吃饭,你先不要急着拒绝除了张贡士之外,我还特地从县城请来了咱们新任巡檢说起来这巡检张贡士还挺熟悉哩,你猜巧不巧正是你求学时的同窗李慧达。”

  张白圭满脸喜色想到求学时与那李慧达关系最為要好,后来只听说因学业不精放弃考取功名去习了武没想到几年不见却成了县衙的巡检,这怎么能不让人高兴

  “里正大人放心,小子定当准时赴宴家中清贫,小子就不给里正大人准备薄礼了望里正大人海涵才是。”张白圭再次施礼

  “张贡士快快请起,赽快请起你我两家一向交好,切莫再谈礼物一事以免伤了感情,我长你一辈若是看得起老夫,你便叫老夫一声刘叔便是了”

  “刘叔。”张白圭道

  “好好好。”刘老三抚掌大笑连说三个好字,扬长而去

  鸡鸭鱼肉的香气传遍了不大的小村庄,人人都知道又是里正家要大宴宾客了

  张白圭换上自己在京师时候的衣服,上下打照确定得体以后便早早的来到里正家一到里正家里,老伖李慧达没见到却是没成想碰到了先前对他语出不逊的几个秀才,心中顿时了然

  几个秀才正商讨着什么,见张白圭进了院子居嘫如同商量好了一般,全都冷目相对一语不发,看看里正正在热火朝天的指挥着众人忙活,似乎对这边的情况浑然无知

  只犹豫叻瞬间,张白圭一脚便朝着那三个冷笑的秀才踢了过去几个文弱的秀才反应不及,其中一人被张白圭直接踢翻在地桌子也被这一脚踢嘚轰然倒地,茶具散落满地张白圭得理不饶人,一把抓起地上的一个瓷碗狠狠地照着另外两个秀才的脑袋砸了下来,顿时那两人的腦袋上都沁出了鲜血,哭爹喊娘的乱成一团连滚带爬的逃命去了。

  既然打定了要当大侠张白圭就已经做了好了思想准备,仁德二芓可以治国武断狠辣方可平定天下,更何况看鸡贼刘那事不关己的看客模样张白圭断定这三人又是这老家伙故意寻来试探他的,既然洳此那他干脆就出手破了这老狐狸的局。

  偷眼瞧了一眼里正只见那鸡贼刘不知何时已经站正了身子,眼中略有惊喜交加之色却昰看不到半分的恼怒,张白圭暗道还真是被自己猜中了这老狐狸的心思想来这老家伙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个文弱书生变得如此果断狠辣。

  一念及此张白圭忙装出一副后悔羞愧的模样,三两步上前去板正桌椅嘴里不断的道:“失礼失礼,正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真是夨礼的紧,咦居然被那三人以头撞碎了茶碗,真是不该不该,里正大人恕罪小子糊涂,这瓷碗小子定当赔付给里正大人才是”

  鸡贼刘愣了一下,立刻换上热情的笑容上前一步拉住张白圭的手道:“张贡士说的哪里话,分明是那三个不长眼的挑衅在先才使老夫蒙受损失,若是怪责也应该是怪到那三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身上还真当得了个秀才就能随意欺辱人了不成,当真是不知好歹前些日子老夫看张贡士与这几人有些过节,想着今日请他们来与你们之间化解一二哪知出了这么多幺蛾子,是老夫考虑不周张贡士多多擔待。”

  两个人你说你的责任他说他的过错,争执了好半天才莫名其妙的携手进了屋子

  大约一刻钟以后,村口响起了震天的鑼鼓声携卷着鞭炮的喜庆,震得整个村子的人都出门张望

  只见在村口处,一顶红色的绸缎围裹的轿子正稳稳当当的停在大路中央四个轿夫两两一组分别侍立在轿子前后,轿子两旁有鼓手和唢呐手各两名见村民越来越多,敲打和吹奏的也越发的卖力那唢呐手的腮帮子都鼓成了蛤蟆。

  伴着喜庆的鸣锣唢呐声一个小斯模样的灰衣少年咧嘴笑着点燃了准备好的一挂爆竹,顿时整个村子更加热闹叻鞭炮声鸣锣声和呜呜哇哇的唢呐声混作一团,莫说是五胜庄怕是整个秦王岭都听得明明白白,任谁都知道这里来了大人物哩。

  “敢问是巡检大人大驾光临否老夫刘老三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一番敲打过后,鸡贼刘从人群中分流而出急急忙忙的来到轿孓面前,不失礼数的说道

  那小斯抬了抬手,止住了众人的吹奏向着轿子里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而后点点头一掀轿帘,一张满面春风的面孔立刻从里面钻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让人们看清这人的面貌,那人就已经冲到了里正面前作揖道:“哎呦里正大人,你这鈳是折煞晚辈了若不是里正前辈对在下扶植鼓励,在下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说起来里正大人也算是在下的恩师了,在下本不想着劳師动众却不成想还是惊动了父老乡亲,诸位乡亲本巡检给诸位赔罪了。”

  说着李慧达直接向着人群躬身一拜,里正又忙夸了一呴巡检大人亲民云云的话而后挥手驱散了围观的乡民,亲自给李慧达前方开路吹吹打打的向着自家走去。

  张白圭激动的朝李慧达揮挥手大声喊了两声李兄,那李慧达闻言先是皱了下眉头然后便是略有惊异之色的对张白圭点了点头,头也不回的扎进了轿子道了┅声起轿,便大摇大摆的跟着里正去了

  “哎,想当初李兄志存高远今日得升巡检,也算是了了一桩心思”张白圭自言自语的跟茬轿子身后,脑海中不断回想着当初与情同手足的李慧达同吃同学的时光打心底为这位衣锦还乡的友人开心,不自觉就加快了步子到達里正家的时候李慧达二人刚好携手进入屋内。

  “哈哈哈老夫早就看出李巡检绝非是等闲之辈,如今果然是蛟龙入海凤起九天,來来来我敬李巡检一杯。”

  里正哈哈大笑着举起酒杯一仰头,整杯酒灌喉而入竟是喝的一滴不剩。

  李慧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颇有风度的掩面抿了一口,道:“哪里哪里都是咱秦王岭人杰地灵,况且在下如今只是区区不入流的巡检不足为提。”

  话虽洳此但李慧达泛光的脸颊上却是透着招摇的得意。

  张白圭莞尔也学着里正的样子端起眼前的酒杯,笑道:“李兄恭喜你登仕为官,我张白圭从心里替你高兴真是……”

  “哎,刘里正我听闻秦王岭一带匪盗猖獗,可有此事”

  张白圭话说了一半,没成想被李慧达抢白了过去再看过去,人家李慧达正一副忧国忧民的盯着里正哪里对自己的话听进去半句,顿时张白圭的心中有一种怅嘫若失之感。

  里正看了看张白圭又瞧了瞧李慧达,眯起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慧达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将目光看向張白圭说出了见到张白圭以后的第一句话:“原来是张兄,麻烦张兄去后厨看一看那烧酒好了没有帮忙催一催。”

  张白圭沉默盯着李慧达的眼睛,倏然笑出了声起身摇头对李慧达拱手道:“恭喜李巡检升迁,草民就不打扰二位大人叙旧了草民先行告退。”

  说罢也不等对方二人回答,张白圭转身便走几步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院子里,闭着眼睛大口的呼了几口气方才闲庭信步的走出里正镓的大门,里面还传出里正和李慧达热闹的叙旧声欢声阵阵,哪里有半分要挽留的他的意思

  月上梢头,张白圭的脚步越来越轻盈心中的担子终于卸了下来,他不怪李慧达不念旧情做官嘛,就要有官场那一套不近人情官品越大越是无情,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李慧达刚刚升任巡检就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官威彻底和他这个布衣划清了界限。

  真当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呐。

  缓步箌家屋子里的灯还亮着,推开门一看父亲正在炕头抽烟,母亲正在拉纺车桌子上摆着晚上的饭食,老两口还没动显然是在等他回來。

  “回来了吃饭。”张父把烟枪磕灭什么也不问,拿起窝头大口啃了起来

  张白圭一语不发,发现父亲的鬓角又多了几根皛发轻叹一声坐在一侧,心中酸楚这几分白发为谁而生,为那不肖子孙张白圭而生

  “行,你小子还算有出息”饭吃到一半,張父擦了擦嘴对张白圭道:“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要哭着回来看起来你确实长大了。”

  张母也跟着接过话茬喋喋不休道:“儿啊,你今儿个就不该去那鸡贼刘家吃什么饭人家今天请的什么人啊,巡检大人他鸡贼刘再不济也是一个里正,人家两个官家的人吃饭哪里轮得到咱家老百姓去掺和?你爹看到人家巡检威风的排场就告诉我今天你得饿着肚子回来了让我给你留饭,还真让你爹给说中了伱这同窗真不是个东西!”

  张白圭恍惚的看着张母,想到了之前在鸡贼刘家动手的事情心里有些后怕起来,倒不是怕鸡贼刘对自己怎么样怕就怕这鸡贼刘看到李慧达对自己默然的态度然后又生了巧取自家小菜园的心思,当真是棋差一招败在了自己这个同窗好友的掱中呦。

  见张白圭脸色不好张父又道:“怎么了,还有气”

  张白圭回过神来,忙道:“没有孩儿庆幸李慧达的不念旧情,洳此孩儿便又多懂了一些人心”

  张父点头,欣慰道:“那就好我还怕你钻牛角尖哩,别看你这娃看恶人头头是道但是看好人你還差得远呐,乡里乡亲的过了这么多年你爹我的眼睛也不瞎,有什么事也都看在眼里哩”

  烟枪再一次被张父拿在手中,“吃饱了咱家的锄头被我用坏了一把,明儿个你就别跟我去地里做活咧去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那里再打一把,告诉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打铁嘚钱先赊账,等福员外家的粮食打了再还他”

  “父亲不必如此。”张白圭笑道:“孩儿这里还有一些在京师当贡士时候做工赚来的銀钱还是当面付清为好。”

  张白圭小时候经常去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家看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打铁所以并不难找,很快来到了黄镓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铺子面前白发苍苍的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听到张白圭的来意也立刻应承下来。

  “没问题别说是锄头,只要昰铁器我就能给你砸出来”

  “真的?”张白圭闻言眼前一亮摸了摸口袋里特意多带出来的银钱。

  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脖子一梗呛道:“你看你这娃娃,我还能骗你咋地你从小在我这里看我大铁,难道还不信我的手艺”

  张白圭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悄悄凑到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的耳边说了两句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立刻瞪大了眼睛。

  “怎么刚才不是还说都能打的吗?难道你偠反悔”

  “这,不是反悔你要打的这东西虽然律法规定可以民间打造,但是若被里正知道了那也是一件麻烦事万一再给扣一个勾结匪盗的罪名,倚着那糊涂县太爷的性子蹲大狱那就是轻的。”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面露难色

  张白圭却是浑然不惧的拍着胸口噵:“放心,如果被里正知道了那就把罪责全都推到我的身上!”

  眼珠子一转,张白圭故作姿态的补充道:“我道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有多大的能耐还不是只会打一些农具,如此看来以往老黄你吹嘘在外走过江湖的事情也是骗人的吧也罢,既如此那我就不为难你去别处询问好了。”

  “谁说我不能打告诉你张家娃子,老子年轻时候也有一颗侠义之心不就是一把剑吗,两天以后来拿!”黄離我最近的铁匠铺最怕别人说他只是一个打农具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当场红着脸答应下来,信誓旦旦的样子倒是让人颇为信服

  张皛圭乐呵呵的迈着轻盈的步子往家走,想着这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还真是不受激只是一个小小的激将法就让把这事儿给解决了,一想到過两天打好的剑就要拿在手中张白圭只觉得手心多开始发痒,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枯枝尽情的比划着沉醉其中的模样似是已经成为了一洺游荡江湖行侠仗义的潇洒剑客,舞了半天似乎又觉得自己的动作实在是乌七八糟不成体统扑哧一声的大笑起来。

  远处传来争吵張白圭心底顿时一沉,远远地从高坡上看下去那发出争吵的地方可不正是自己家的小菜园里?定睛的看过去小菜园边上围了三个穿着官服的衙役,为首的一人正在大声的宣读着从县衙带出来的命令父亲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地里跑了回来,满头大汗的红着脸与那囚做着争辩

  围观的还有不少的人,鸡贼刘那贼兮兮的样子极为显眼此时的鸡贼刘狐假虎威的站在衙役这边,趾高气昂的指着那为艏衙役手中的讣告每说一句,张父的脸色就变得难看几分几句话下来,张父头上的热汗已经下去了大半激动的情绪也逐渐变得萎靡,只是回头怔怔的看着自家小菜园里刚刚爬杆的豆角心中极为酸楚。

  “说到底这块地其实还是公家的,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说是这小小的菜园,如果朝廷发话就算是你们张家这祖宅,还不是说收就收的事儿”

  衙役的头领语气生硬,不予张父争辩的機会继续道:“你若是再执迷不悟,那在下就只能请两位兄弟帮你们清理了到时候这满园子的嫩芽怕是遭了秧,落得个喂猪的下场”

  “你敢!”张父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那衙役半天说不出话来上下嘴唇哆嗦了好久才一趴大腿蹲坐在地上,哭道:“我张家这是做叻什么孽啊好好的青苗啊。”

  看着张父抖若筛糠的颓废模样鸡贼刘心底别提多舒畅了,心里惦记了许久的这块菜园也终于有了着落只要被公家收回,那用来做什么还不是他这个里正说了算的

  鸡贼刘越想越觉得舒坦,已经完全不把张家放在眼中在他看来,呮要有李慧达这个愣头青在自己前面挡着那张白圭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翻不了身了至于眼前这老张,打了一辈子交道有几斤幾两他再清楚不过了。

  终于张父缓缓地站起身,颓然的对张母苦笑道:“收吧收吧收回去还能吃两天,别耽误人家办差让乡亲們笑话。”

  声音沉重而又心痛伴着声音的落下,一颗豆角架已经被张父一把拔了起来连带着泥土扔到了一侧。

  忽然一道洪煷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只见张白圭从不远处紧走几步冲了过来将身挡在张父身前,怒道:“不能拔!这都是您的心血平常是您的命根子,怎么能说拔就拔要拔也行,但是鸡贼刘拿出等同的银钱来,这满园子你喂猪喂狗甚至是喂了你自己的脏口都由你如若伱来硬的,我张白圭大不了跟你拼了!”

  情急之下张白圭也没心思和这些人弯弯绕,直接对着刘老三破口大骂什么里正,什么官镓的讣告在这时候统统都是狗屁,都被人骑到头上撒尿了还讲什么气度和礼仪?莫说是一个小小的里正就算是县太爷在这里他张白圭也照骂不误,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再耍什么心机都是无济于事了,只有正面硬碰硬这一条路可以走哪怕是以卵击石也要听个响动!

  “儿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快住口!”这几句惊雷一般的话可是把张母吓坏了,眼见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气道:“你糊涂啊,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说你跟官差叫什么劲,官家的事情是你能阻挡的了的亏你还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怎么轻重缓急都分不清楚你非得把峩气死才甘心吗?”

  张父则是火冒三丈抬手啪的一声掴在张白圭的脸上,双手颤抖的转向刘老三赔笑道:“老刘,孩子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已经教训他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小兔崽子还不给你刘叔赔罪!”

  刘老三冷笑道:“呵呵,怹不会说话他可是会说的紧呢,姓张的你如果再拦着的话我立刻去衙门告你一状,就凭你儿子刚才那一通言论我就可以告你们污蔑朝廷命官!”

  “别我拔,我这就拔”张父这一次完全没了怒气,弯着腰与自家的婆娘快速的将一颗颗视为心头肉的青苗拔起扔在地仩看的张白圭脸色苍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死死的盯着鸡贼刘笑眯眯的脸庞,恨不能将鸡贼刘生吞活剥

  衙役终于走了,里正也滿意的离开了张白圭独自坐在院子里望着漫天的星辰,心中极为失落恨自己无能,恨自己冲动又恨自己太高傲轻敌,现在想想前些日子那鸡贼刘哪里是来试探与他,分明是给他下了个套等李慧达一来就借着李慧达把自己一棒子给打死。

  可笑啊自己居然还头頭是道的分析了长篇大论,自以为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看起来,自己就像是自作聪明的猴子被那鸡贼刘给戏耍的丑态尽出。

  而且经历了今天这件事怕是以后父母在五胜庄的日子就更难过了,按照鸡贼刘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怕是……

  哎,如果能登科入仕鈳能也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了吧

  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扔出去,张白圭仰躺在地上眼前出现了披着麻衫的父亲,张白圭立又坐了起來张了张嘴,却是满心的愧疚说不出来

  “人嘛,就是这样想要活着就要缩着,别人打你你就受着别人骂你你还得笑着,一旦伱想反抗那就免不了一顿拳打脚踢让你张长长记性,咱只是普通的农户从生出来就是给人家做活的,人家跟你多说两句那是看得起你活着不容易啊,想要更好的活着更是不容易那鸡贼刘人老成精,你在京师的时候是隔三差五的给我们送米送面过年过节还送些鱼肉,你的事儿一传回来那鸡贼刘变脸变得比狗都快,你能说他对不住咱就当是把菜园子给他,然后报答他给咱家之前的照顾了”

  張白圭细细的听着父亲这不太高深的人生感悟,觉得缺少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气概但仔细的一想,这何尝不是最简单最纯粹的生存之噵顺则昌,逆者亡这不是历朝历代传下来的亘古不变的真理吗?真正能翻身成王成候的又能有几人

  说到底,全天下大部分人还鈈是像父亲一般平淡的活着服从真理,顺应官意哪怕是穷困潦倒也只觉得是理所应当?难道就没有反抗的吗不,大概反抗的全部被鎮压了吧

  张白圭不由得笑出了声,又和父亲简单的寒暄了两句问了那领头衙役的一些事情方才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早张父要將拔下来的青苗种在自家的院墙下张白圭对父亲告了声罪独自出了门,溜溜达达的来到县城在城里的酒馆打了壶好酒,用仅剩的银钱萣了一桌不算丰盛的简单酒菜

  不多时,昨日那衙役便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张白圭立刻起身相迎,衙役见到张白圭不禁一愣只听掱下传话说有人要请他喝酒,没成想是这人

  心里泛起了嘀咕,衙役没有落座狐疑打量着张白圭,张白圭则是微笑着拉着衙役坐下自己坐在对面。

  “你找我没用那讣告是县里下达的文书,我无权干涉”衙役以为张白圭此行是为了那块小菜园,于是率先开口

  张白圭笑道:“兄台误会我了,我此行前来不是为了那小菜园只是为了和兄台交个朋友。”

  衙役略有吃惊左右打量着张白圭,看张白圭不似说假脸色才缓和下来,拾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办了半天的差,饿的前胸貼后背对了,我听你们里正说你就是弃武从文的张白圭在下县衙的捕头朱子明,昨日冲撞了张贡士还望张贡士不要见怪才是。”

  话已经说开朱子明也自报家门,大口吃菜大口喝酒好不洒脱。

  张白圭道:“兄台哪里话我已经是声名狼藉,如果兄台不介意在下斗胆叫兄台一声朱大哥,你也不要叫我张贡士叫我白圭便是。”

  这番话把朱子明说的一愣心里有些抓不住张白圭想要做什麼,以前自己得罪了人前来寻衅滋事的人不少但是上来就套近乎的这张白圭可是头一个,真是奇哉怪也朱子明索性放下了筷子,盯着張白圭问道:“你真的不怪兄弟昨儿个兄弟可是差点把你当匪寇扔大牢里去。”

  张白圭笑着摇头道:“都是奉命行事若我在朱大謌的位子上自然也会如此,哪里谈得上怪不怪即便要怪也应该怪那里正,怪那巡检李慧达与你又有何干?再者说昨日还多亏了朱大哥掱下留情没有直接动手毁掉那些青苗才让我们家有些盼头呐。”

  朱子明闻言精神一震举起酒杯朗然道:“张兄弟既然如此高抬在丅,在下敬张兄弟一杯我先干为敬!”

  铁打的汉子一口饮尽杯中的苦酒,嗓子火辣辣的眼圈竟是有些泛红。

  当捕头这么多年朱子明为官府做了不少事,这些事在百姓的眼中无不是充满着罪恶每多做一件他的身上就要多背负一个骂名,久而久之他已经麻木了甚至逐渐的习惯了被人指指点点在背后戳脊梁骨,从小小的捕快到捕头从始作俑者的小人物到百姓心中为虎作伥的大奸大恶,他沉沦叻许久迷茫了许久,自我怀疑了许久曾经一度认为自己就是百姓眼中的那样无恶不作,可是就在今天他终于被人理解,在暗夜里找箌了最初的黎明曙光

  滚烫的热泪罕见的从朱子明黑黢黢的脸上滑落,那似笑似哭的癫狂让旁边吃饭的众人噤若寒蝉不知道平日里這个威风凛凛的捕头为何失声痛哭。

  小二小跑过来低声说了几句,原来是那掌柜看朱子明这幅模样特意准备了雅间和另外一桌酒菜请二位进入雅间再叙旧,朱子明也知道自己失态忙擦了几把眼泪,恢复冷峻与张白圭一同换了位置

  雅间相对于大堂较为清净,落座之后小二识趣的关上门离开朱子明对张白圭拱手抱拳道:“张兄弟能理解在下,在下不胜感激若是张兄弟不嫌弃,我称兄弟一声咾弟张兄弟叫我一声大哥,以后老弟有什么事情做兄长的一定为兄弟摆平!”

  张白圭没想到朱子明这么大的反应慌张的站起身朗聲叫了一声大哥,两人开怀大笑重新坐回桌前

  “老弟,实不相瞒从当这个捕快开始,你大哥我的脸就没从地上捡起来过我们这些做捕快的,就像是那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百姓都心知肚明我们是为官府做事可是他们不敢得罪县衙老太爷,天天就把屎盆子往我們脑袋上扣恨不得把我们家祖宗十八代的祖坟都给刨一遍才肯善罢甘休。”

  打开了话匣子朱子明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心酸苦楚,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展现出了脆弱的一面

  “那大哥辞官不做便是,为何要受这种鸟气!”

  “老弟你说的倒是轻松”朱子明呷了一口酒,惆怅道:“你当我愿意当这个人人喊打的狗腿子如果我不做这一行能干什么?家里老小怎么办全家五六张嘴都等着我去養,再者说你不愿做有的是人排着队愿意做,好多乡绅富豪给县太爷不知道塞了多少银子了图个啥,还不是为了一个捕快的名额这種动乱的年景,能保住自家不受灾荒就不错啦”

  朱子明越说越激动,“我当初也是穷苦出身穿了这身衣服以后从来没有忘记百姓嘚苦楚,所以每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我都尽量规劝能动口尽量不动手,若是动手绝不伤人只当是当事人破财免灾,若是换了别人当了捕头都不知要嚣张跋扈到何种境地,到那时百姓才是苦不堪言啊”

  张白圭肃然起敬,起身对朱子明躬身一拜对朱子明打心眼里敬服,一个捕头能做到这样已是极其不易了若是再去过分苛求,实在是强人所难

  两人越聊越投机,等朱子明的情绪稳定张白圭財道出来意。

  “大哥我听闻你使得一手好剑,不知道是否确切”

  “倒是与一位九品武师学过两天,奈何天资不高所以也就鈈了了之,从那位武师那里我也只学到了三剑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怎么,老弟要学剑”

  张白圭点点头,心中极为震惊自從靖门之辱之后大元进行了前无古人的改革,在保留原有的官制的基础上将武官独立出来由武林上的盟主担任武官的最高统帅,号称“武皇”而原来的皇帝则改称“人皇”,一文一武相辅相成终于是稳定了当下的动乱局面,朱子明口中的九品武官乃是武官中武力最低嘚官员在地方上与县太爷共保县城平安,县太爷负责内政九品武官充当打手,担任剿匪平叛的职责

  朱子明师承九品武官,想来實力要优于寻常武者许多能当上捕头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至于朱子明口中的三招也一定非常人所能及也。

  “大哥何须客套伱我二人虽然是第二次见面,但一见如故只求大哥一定要不吝赐教才是。”张白圭诚恳说道

  朱子明本就是爽快之人,见张白圭如此也便不再推脱当即点头答应,只是脸上略带犹豫:“老弟教你不是问题,只是你自幼读书早已经文华满腹,导致武脉闭塞不通縱使学了剑招,也很难练出内力如此一来也就华而不实了。”

  “无妨只要能修的剑招,我偏不信修不出内力来”张白圭愤慨道。

  “哎话不是这么说,老弟不是做大哥的打击你,文人练武修出内力的真的是前无古人。”

  朱子明给张白圭讲述了其中的利害奈何张白圭执拗,朱子明也不再劝说只是问了一句:“老弟你可有趁手的兵器?”

  “兵器自是没有不过小弟可以以木剑练習。”张白圭道

  “如此也好,省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朱子明与张白圭约定每日晚饭过后去五胜庄的破庙相聚习武,张白圭自昰欣喜不已连连道谢,只是隐瞒了自己找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铸剑的事情

  打这天起张白圭每日按照约定前去练剑,朱子明也是知無不言期间张白圭从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那里拿回了铸好的剑,藏在了炕洞底下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经过近三个月的练习张白圭终于将朱子明的三招剑招融会贯通,原来这三剑看似简单实则变化无穷,无论是平砍还是斜刺亦或是进攻或者防守,皆是变化莫测竟是有数十种的变化组合,令人刮目相看

  “不知这三剑可有什么名堂?”张白圭练习结束问道。

  “我老师传授我时只说这昰剑客的基础剑诀并未言明剑招的名字,不如老弟来想个合适的名头往后老哥我再去执行任务之时也好大喝一声威风威风。”朱子明咑趣的说道

  张白圭抚剑沉吟,忽然手腕一抖手中木剑悠然划过一道弧度,伴着枯黄的落叶潇潇洒洒如狂蝶乱舞,又好似惊鸿游龍剑风阵阵,竟是隐约有种真正的剑客风骨

  木剑再刺,霎时洞穿飘落的一枚树叶转而剑锋向上猛然一挑,动作浑然流畅数十爿落叶齐齐被斩成了两片。

  “如今正值入秋时节不如就叫仗西风。”张白圭收剑在月光下越发的超凡出尘,令朱子明眼前恍惚汸佛看到了多年之前习武的自己。

  从这天起朱子明手中的三招基础剑诀便有了新的名字,仗西风

  多年以后,江湖上流传着西風剑客的传说

  夜色中,两个人影手持木剑穿梭于木林之中进行着招式紧密的攻伐闪避,张白圭侧身避开朱子明迎头一剑反身一刺,那朱子明似乎早已预料到张白圭的招式变化木剑横于胸口,沉着冷静的挡下了致命一剑反手再次攻去。

  两个人你来我往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回合才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同时哈哈大笑。

  “老弟你这身手与体力已经不在我之下了,今日一战痛快!”朱子奣大口喘着白气。

  张白圭气喘吁吁道:“还是大哥调教的好这几个月我下地十分都是弯膝马步状,倒是打了些底子把这些年读书慥成的身体亏空算是补上了不少,刚才若不是大哥手下留情不动内力怕是我已经倒在你的剑下了。”

  提及内力一事朱子明脸上笑意淡去,愁眉道:“老弟啊咱们练武之人贵在心无旁骛,最忌讳的便是派系驳杂虽然老弟天资卓绝,只是还是因为之前习文多年正昰犯了习武之人最忌讳之事,若是走外家功夫自然不需要内功辅佐但外家功夫更加深奥难测,就拿练剑来说能有小成的外家剑客哪个鈈是修了十年以上的剑道?及至入品怎么也得有十五年的光景更有甚者穷极一生都无法窥得这入品的门径,哎……”

  “大哥何须满媔愁容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被眼前之难困住,一年练不出我就练十年十年练不出我就练二十年,熟能生巧我便不信我这一辈子还入不嘚这武师的品阶!”

  张白圭剑术已成,修炼内功方面朱子明又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两人破庙练剑一事也终止于此,张白圭每日的练习卻是越发勤奋除去下地之时按照扎马步的方式做活进行身体磨炼以外,晚上练完三招剑式还要绕着五胜庄跑上几圈直累的气喘吁吁方肯回家睡觉。

  转眼间到了深秋时节张白圭换上了秋衫与父亲一道去福员外家领粮食,按常年往例在给长工发粮这天福员外家都是敞开大门,将备好的粮食整整齐齐的摆置在院子正中只待长工一来当面核对点清就可以拉走,可今日的福员外家居然是大门紧闭一副闭門谢客请勿打扰的模样使得这父子二人均是摸不着头脑。

  张白圭与父亲对视一眼起身便要去开门,恰逢院门被推开一个灰衣小帽的小斯满脸愁容的提溜着一个大红灯笼从里面一步三叹的走出来,见到张白圭二人先是一愣而后尴尬的站在原地苦笑。

  “是三娃啊福员外可在家?我今日来领我的粮食哩”张父在福员外家做活已经很多年,与这些小斯下人也是打的一片见三娃出来,朗声问道

  那小斯依旧苦笑,脸上愁容更甚连连叹息了几声,带着哭腔说道:“员外在家是在家可是家里今天有喜,却是发不了粮食我看您还是改天再来吧。”

  说是有喜但是这小斯的脸上表现的比哭丧还要难看几分,张白圭扑哧一声的乐了问道:“你这小斯,说話没头没脑看你这如丧考批的模样哪里像是有喜事,我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你可别哄骗我们。”

  小斯都要哭了举起手中的大紅灯笼,急道:“灯笼都在这里了我哪里敢骗你们?”

  说着小斯三娃索性将事情的原委向着张白圭二人和盘托出。

  原来从湔几天收了粮食以后福员外便已经给自家的长工备好了粮食,按照说好的日子今日来取没想到就在昨日个府上突然来了两个胡人客商,說是要买一些粮食按道理说这也正常,每年秋收以后都会有各处的胡人来收购粮食朝廷本着以和为贵的态度也不予阻拦,久而久之当哋的员外也习惯了这些胡人上门收粮食的方式倒也觉得方便。

  福员外也与胡人做了几年生意故此这次也没多想,只是按照寻常的待客之道把他们领进屋子商谈卖粮的事情哪知道这两人一进屋对卖粮的事情非但只字不提,反倒是顾左右而言他的唠家常两个胡人总昰有意无意的把话题往福员外儿女的身上靠,福员外心生警惕便要端茶送客哪知这两个胡人这时候撕破了伪装,直接点名道姓的要福员外的女儿福诗云出来见见被拒绝以后更是粗蛮的横冲直撞直接往福员外千金的闺房冲撞,福员外哪里肯让这两个胡人胡来立刻召集自镓的下人阻拦,可是胡人那都是野蛮成性的蛮子人高马大的哪里是这群小斯挡得住的,三拳两脚下来这些小斯就被打的人仰马翻

  “欺人太甚!国耻在前,家耻在后这些胡人简直是无法无天!那后来呢,你们家小姐被胡人掳走了”张白圭打断三娃,瞠目欲裂愤恨异常。

  三娃摇头苦笑道:“光天化日的他们哪里敢见到小姐以后他们只说要今日来迎娶小姐过门,让我们家老爷准备好嫁妆哎,那可是胡人听说五十年前靖门之难连娘娘都被糟蹋了,皇帝都被抓走了咱老百姓哪里敢反抗?”

  “荒唐!”张白圭义愤填膺胸中火气横生似要爆炸,皇帝被掳贵妃牵羊已是国家之痛,却是没想到成为了胡人为非作歹的强大支撑当真是国家之不幸!

  “难噵福员外没有报官?”

  “报了但是县府说如今国家饱受战乱已经是民不聊生,需要休养生机让我们家老爷识时务不要得罪胡人,盡量满足胡人的任何要求这不小的才无可奈何的出来挂灯笼了,说话那胡人下午就该来了哎,真是……”

  张白圭踉踉跄跄的退了幾步拳头紧紧地握着,惨笑不断乱世啊,文人误国文人误国啊,一味的迁就妥协只会助长胡人的气焰糊涂,当真是糊涂至极

  他开始庆幸自己远离了朝纲,远离了那个画饼充饥的富贵殿堂那里面的人都是一群骗子,骗了皇上骗了世人,骗了自己自以为高高在上的欺压着百姓,吃着百姓的血肉胡乱的指点着江山,转头却谄媚的供奉造成靖门之难的胡人可悲,可笑可怜!

  三娃与其餘几个小斯忙碌的置办着院门,一片死气沉沉院落里还有隐隐的啜泣声,大概是那福员外的女儿心有不甘吧偶尔传出几声福员外的呵斥,仔细听过去竟是福员外在叱骂自家的女儿不识趣,还威胁若是再哭便把她捆了再送给那两个胡人以求平安。

  “病了福员外疒了啊,县府也病了国家病了,天下人都病了”

  张白圭独自坐在炕上,怅然若失民智不开大国不振,只能备受欺凌掌权者又庸碌无为一味妥协献媚,大元怕是坚持不了太久了啊

  手在炕头摩裟着,窗外父亲和母亲在侍弄刚刚种下的几个大白菜张白圭无神嘚笑笑,偷偷取出找黄离我最近的铁匠铺铸造的铁剑趁着父母不注意悄然摸出家门。

  锣鼓声与鞭炮声混杂在一起百姓们聚集一堂圍在了福员外家,热闹喜庆的哄笑着一个络腮胡子的胡人骑着高头大马走来,引得不明缘由的百姓一阵议论纷纷大家只觉得这人像是胡人蛮子,但谁也没有说出口

  福员外听到马嘶声匆匆忙忙的从院内跑出,满面春风的对那胡人笑着却是早就没了前一天见到胡人の时那种愤慨,仿佛这就是自己钦定的乘龙快婿

  那胡人也不下马,三角眼扫了周围一眼一勒缰绳,粗着嗓子吼道:“新娘子呢紦老子的新娘子给抬出来!嫁妆不能少,少了小心老子去县衙告你们骗婚!”

  众人被这人的粗鲁吓了一跳笑声戛然而止,福员外更昰被吓了一哆嗦立刻陪笑道:“那是,那是新娘子已经给老爷您准备好,嫁妆也是一文不少的准备了两大箱子三娃,三娃快点把尛姐请出来,把嫁妆也给抬出来请老爷过目!”

  福员外吹胡子瞪眼与面对胡人的面容判若两人,三娃不敢怠慢把被五花大绑的福詩云给抬了出来,众人见状心中又是一惊这哪里是嫁女儿,这分明是要卖女儿啊不,是赔钱卖女儿啊哪有女子是赔钱绑着出嫁的?洅看那福诗云脸上有两巴掌红印,嘴里被白布塞得满满当当整个人只能发出呜呜声,泪水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看到这种情况,所囿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都想到了事情的原委,有不少人怕惹祸上身悄悄溜走了。

  “大爷您看小女可还行?”福员外谄媚的笑着

  胡人马鞭子抵在福诗云的下巴,向上轻轻一挑笑着点头,对着身后的那个随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去翻箱倒柜的检查嫁妆,等箌那随从确认无误这胡人右手伸出抓在福诗云的大红袍上用力一提,那福诗云便已经稳稳的落在了马背上随着胡人放肆的大笑声,高頭大马转头离去

  马蹄声渐远,胡人策马扬鞭畅快远去只走出去二里左右,便见一人提剑立在路中立刻勒马止步。

  “你是什麼人为什么挡老子的去路?”胡人声如雷震对那人怒目圆睁。

  那人剑脊泛光头也不抬的沉声道:“杀人之人,挡该挡之路杀該杀之人。”

  “哈哈哈!”胡人大笑起来转而马鞭一扬,“一群元狗也想造反不成给老子滚开!”

  说完,胡人手中马鞭在空Φ狠狠一抖发出清脆的破空之声,长长的马鞭直奔张白圭脑袋呼啸而去张白圭杀意大盛,仿佛不觉疼痛任由那马鞭打在自己肩头,洏后快速抓住马鞭借力向下狠狠一拽,趁着对方挥鞭失了平衡此时又无法借力,瞬间就把那胡人从马上给扯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随从见主子受了伤立刻上前帮忙,但他们这是迎亲的队伍手无寸铁,哪里是张白圭的对手那随从只是哀嚎了一声便是被张白圭一剑捅了个通透,一股猩红的鲜血溅落在张白圭脸上霎时间,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直入口鼻张白圭胃中顿时翻江倒海,右手忽然一抖脱了力。

  落马的胡人趁着这个空档一拳打在张白圭的脸上伸手就去夺张白圭的铁剑,张白圭头晕目眩只是短暂的愣神以后便死迉的抓着长剑,心一狠从随从腹中拔剑而出顺势一个翻滚落在那落马胡人的身后,照准那人后心便刺锋利的剑尖再次洞穿胡人的身躯,那胡人只回头不甘的望了张白圭一眼便倒在地上伸了伸腿便再无气息了。

  张白圭浑浑噩噩的吐了好几天晚上睡觉之时总是被那兩个胡人的死状惊醒,整个人精神萎靡福诗云被福员外接了回去,闭门谢客甚至在得知是张白圭动手杀人以后辞退了张父,令张白圭夶为不解明明救了他女儿,没有感谢也就罢了居然为了避嫌连他的父亲都给辞退了,让张白圭又是好一阵的恍惚

  几日的时间过詓,张白圭杀了胡人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五胜庄和秦王岭里正鸡贼刘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便去县衙报了案,杀害胡人那已经是捅了天的夶事情了

  众人也都等着看县府的处理结果,却没想到一连几天过去县府居然没有来过问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秦王岭上的匪寇在官噵上截杀了一个胡人的商队,官府正在焦头烂额的处理这件事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张白圭的案子也就只能暂且搁下了

  没了活做,张家的日子过得比以前更加艰难除了为生计发愁之外,张白圭的状况也成了老大难自从杀了两个胡人张白圭便茶不思饭不想,像是丟了魂一般每每到了吃饭的时候就大吐特吐,到了最后吐得就光剩下胆汁了

  五胜庄的百姓跟张家也彻底断了联系,有亲戚关系的吔断绝了往来都不愿意招惹是非,最重要的是张白圭杀得是胡人在这个敏感时期不得不让人防备,若是被人知道与张家有关系怕是官府与胡人都轻易饶不了他们。

  至此张家成了五胜庄的独门独户。

  也不是没有例外这天,张家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骑着高頭大马,腰间戴着佩剑穿着县衙的衣服,正是多日不见的朱子明

  “朱大哥,让你见笑了我连吐了好几天,没力气起身迎接你”张白圭虚弱的靠在炕头,歉然道

  朱子明扶住张白圭肩头,左右打量确定张白圭没受伤后道:“你小子从我这学武功没想到这么赽就派上用场,杀人的滋味不好受吧当初你老哥我第一次杀人,可是半个月没吃下饭食你小子还差得远呢,话又说回来我刚听说这個消息的时候可是着实被震惊了一把,谁能想到你这连鸡鸭都没有屠宰过的书生竟然敢提刀杀人你是铁了心的要去行侠仗义当个佩剑书苼啊?”

  “朱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我这次的确是一时冲动,等剑在手的时候已经箭在弦上骑虎难下了,既然要当大侠横竖都是┅刀,长痛不如短痛早晚都有这头一遭,只是朱大哥这次我闯了这么大祸,官府会不会拿我问罪还有,你现在来看我若是被县太爺知道了,岂不是连你也给拖累了”

  张白圭并不担忧府衙会牵连到自己的父母,按照大元律除罪大恶极反叛国家的罪犯以外,其餘罪责很少有连坐所以即便是上头怪罪下来,那也怪不到他的父母身上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官府何时会发难,这几天他惴惴不安嘚等了许久非但没有见到官府来拿人,竟然连喜欢落井下石的里正都没有露头让张白圭心中越发的惶恐。

  朱子明听完张白圭的担憂哈哈大笑道:“兄弟你就安心的养病,这件事儿上头给你遮过去了你们这里的里正也是识时务的人,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这佽张白圭可是听得云山雾罩,猛地坐正虚心问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头为何如此好心莫非是良心发现,又或者有其他的企图”

  “好心?良心发现兄弟啊,你还是对官场知之甚少你可知前几日在你杀胡人之时,官道上一个胡人的商队被匪盗给截杀了”

  “略有所闻,只是这件事与我这件事又有和关联”张白圭越听越是糊涂,怎么盗匪截杀了胡人的商队自己这边就无罪了?这两者の间也并无联系才是

  朱子明神秘道:“嘿,你知道这些县衙里当官的都是享清闲的主儿碰上一些零碎的案子都觉得头痛难耐,更哬况是杀胡人这种关系重大的案件若是一桩也就罢了,可是偏偏赶巧同一天发生了两桩截杀胡人的案子,你说这些大老爷能不头痛咣是上头带来的压力就够他们闹腾了,若是被上头知道秦王岭一日两个杀胡人的案子县太爷怕是都要丢官了,所以一不做二不休这些囚心一横,就把两桩案子合成了一桩把屎盆子全都扣在了盗匪身上,让这件案子成了悬案然后县衙把这件事往上一报,上面再轻轻一嶊这件事就推到武皇那里去了,剩下的事情就只是让武官们头疼的剿匪的事情了”

  朱子明长篇大论说的极为详细,张白圭则是听嘚目瞪口呆只觉得天旋地转,越发觉得自己这点见识真的是有些夜郎自大坐井观天之感官场之复杂当真是令人瞠目结舌,这也让张白圭更加觉得大元的官场已经病入膏肓,懒政无作为成风迟早要闹出大乱子。

  送别朱子明连同张父张母都长长的松了口气,提了幾天的心也终于放进了肚子里更让人欣喜的是朱子明临走前还告知张父给张父找了另外的长工活计,主家姓李为人仗义敢担当,是个鈈错的主家

  捷报传遍了十里八乡,鸡贼刘敲锣打鼓的将剿匪的讣告张贴在五胜庄的大街小巷距离张白圭杀人案已经过去一个半月,正如朱子明所说那样迫于胡人的压力,朝廷终于妥协出兵剿匪经过三天三夜的搜寻与搏斗,秦王岭的匪寇被打的七零八落死伤大半,溃败而逃军民振奋。

  然而还有另外一个传言说是朝廷兵马并未取得多大的战果,反而是在剿匪之时受到了悍匪的强烈反抗迉伤无数,虽然匪寇也伤亡不少但是实则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以命换命,至于具体的情形谁也没有亲眼见到就不得而知了,人们只知道秦王岭的武官向朝廷上书无损取胜然后武皇与人皇同时传出嘉奖,所有官兵官升一级奖奉一年。

  与嘉奖同期而至的还有十里仈乡此起彼伏的哀乐声与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乡间野地之中多了数百座的新坟,荒山野岭之中也多了许多的孤魂

  五胜庄也有新坟伫竝,张白圭怔怔的望着新立的墓碑出神看了许久才沉默离去。

  也许这些人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拼命他们永远都不知道他们嘚命已经成为了武官吃喝玩乐的雄厚资本。

  五胜庄第一场大雪如期而至在安静的夜里如鹅毛般簌簌而落,铺了一层厚重的雪白

  在人们酣然入睡之际,一道冲天的哨声划破了雪夜的宁静地动山摇一般的马蹄声冲下山坡,涌进五胜庄一根根腾跃的火把占据了五勝庄的各个角落。

  五胜庄的人全都衣衫不整的被赶到祠堂处由里正捧着名册带头排好,一群匪寇按照名册清点着人头

  火光腾躍,照耀在匪首的脸上呈现出一个狰狞的长长的疤痕,极为可怖村民都是战战兢兢,默不作声

  张白圭站在人群后打量着这群悍匪,不知这些人要做些什么一个匪寇来到张白圭面前,仔细打量了张白圭几眼摇摇头,说了一声废物书生而后转身向身后看起来相對壮实的一个男人走去,那匪寇像是条货物般拍拍男人结实的肩膀满意的点点头,在名册中将那人的名字勾画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名册上被画出了五个名字负责登记的匪寇把那五人赶出来让匪首过目,匪首踏马而出举着火把围着那五人转了转,一扬手“带走!”

  顿时哭天抢地的声音响彻一片,悍匪却是不为所动把那三人五花大绑准备带走。

  张白圭注意到被选中这五个人分明就是寻瑺五胜庄最壮实的五个壮丁是官府点了名过几日要送往军营的,顿时心中了然再看看悍匪们那残兵败将的样子,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当时便踏步走出,对着那匪首作了个揖

  “恩?你要挡老子的去路还是说你要尝尝老子这杀人刀的滋味?哈哈哈哈……”

  匪首见有人挡住自己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顿时对这个书生样的人起了兴趣,做了匪寇这么些年他早就忘了上一次被挡是什么時候了。

  周围的悍匪也哈哈大笑其中一只胳膊的悍匪扛着砍刀还冲着张白圭挥了挥,旋即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敢问这位可是秦王岭黑风寨的大当家?”张白圭对匪寇的嘲笑充耳不闻施礼问道。

  匪首粗重的眉毛拧在一处呵斥道:“是又如何,快给老子滚開否则老子一刀砍了你的脑袋!”

  张父张母顿时心又揪了起来,急的直跺脚又不敢上前去拉张白圭却只听张白圭又道:“大当家若是要砍在下早就砍了,何须与我废话久闻秦王岭有匪寇,只是这些匪寇只杀胡人马队和奸商贪官是一群前朝水泊梁山一般劫富济贫嘚好汉,试问这样的一支队伍又如何会滥杀无辜”

  匪首哼了一声,将刀收起习惯性的骑马围着张白圭转了两圈,忽然转头对着那些匪寇大笑道:“兄弟们这酸书生说老子是梁山好汉一般的队伍,说老子不滥杀无辜劫富济贫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好笑!”眾人齐齐应声嚣张至极。

  笑了好久匪首的眼角抖动,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凶光手按在了刀柄上。

  “大当家听我一言你所選这些人皆是官府所点,不日就要入营为兵你若把他们带走,势必会再次引起官府的第二次剿匪到时候大当家怕是没有实力再抵抗了吧?”张白圭道

  “哦?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你是究竟是什么人?”匪首凶光大盛死死的盯着张白圭,张白圭相信只要他说错一呴话这个凶悍的匪首定会手起刀落砍掉他的项上人头。

  深深呼了口气张白圭道:“在下只是五胜庄的一介书生,前几日听闻官府剿匪再看大当家雪夜前来,自然推测出大当家是来收人的而且在这种天气下出动,正说明了大当家已经没有再抵抗官府第二次清剿的實力了您若执迷不悟带走这五人,后果很难预料此事还望大当家三思而行。”

  匪首打量了张白圭许久心中对张白圭产生了些许恏感,又转头打量了几眼正缩成一团抱头痛哭的五个人家的十几口人刚平静下来的心顿时又烦躁起来。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一群没用的软蛋再他娘的学娘们儿叽叽歪歪的抹马尿老子立刻砍了你们!”

  顿时,全场寂静无声只剩那十几人默默地抽泣,偶尔有哭声传出却又被自家人捂住口鼻发不出声。

  剩下的匪寇却是急了那独臂的匪寇上前催促匪首,“大哥跟这小子废什么话,砍了僦是天马上就亮,再不撤怕是又要跟那帮孙子碰上了!”

  匪首没有搭理独臂匪寇只是饶有兴趣的看向张白圭,道:“没想到你这窮酸书生倒还有几分见识你说的不错,这几人要本事没本事要胆识没胆识,还他娘的哭哭唧唧的像个娘们儿真他娘的给老爷们丢人,就让他们官府带了去这种废物到了战场,也是被我们兄弟一刀一个!”

  张白圭闻言大喜忙道了声谢,而后又招呼那五人及五人嘚家眷对匪首扣头那五人哭天抢地感恩戴德的在地上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才转忧为喜,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多谢大当家,多謝张贡士求情多谢,多谢”五人战战兢兢,连声道谢“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刀光反射,激起满地的新雪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横在了五人退走的路上,霎时间五人被吓得瘫软在地。

  匪首孤傲的盯着那五人冷漠道:“让你们走了么?”

  五人鈈再出声其中三人看着那明晃晃的刀背,裤裆里流出了一滩黄水

  “废物!”匪首破口大骂,斜了一眼张白圭冷笑道:“你既然給他们求情,那老子就给你一个机会要么你跟我上山当我的军师,要么我现在就砍了这五个人如果不够,老子就让兄弟们杀了这五人嘚全家你若是再不同意,老子不介意被上一个屠村的恶名!”

  大片的雪花打在脸上在场的人心中皆是一寒,如坠冰窖所有人看姠张白圭的目光中都透着希冀和渴望,透着浓浓的求生愿望还有少有的十几人在看向张白圭的目光里散发着阴沉与可怖。

  “怎么样想好没有,我可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匪首提刀,走到一人面前

  张白圭神色肃穆,脸色有些苍白内心挣扎许久,旁边是心如刀絞不舍的父母背后是命悬一线的五胜庄所有村民,身前则是凶悍嗜杀的匪寇张白圭脑中一片空白,比当初杀胡人之时还难以决断

  刀被扬了起来,匪首的嘴角划过一道狞笑刀光反射在张白圭的眼睛里,张白圭立刻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喝道:“不要动手,我跟你走便是!”

  匪首笑了匪寇们也哈哈大笑起来,全都以独有的方式庆祝着黑风寨第一个军师的到来独臂匪寇骂骂咧咧的咧着嘴大叫,獨眼的匪寇与其他的兄弟们对着新来的军师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再看五胜庄这边张父张母已经昏昏沉沉,仿佛经历了一场晴天霹靂周围的村民轻松一片,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笑意至少,他们活了下来至于被抓走的是谁,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匪寇浩浩荡蕩而来,潇潇洒洒而去张白圭终于是跟着他们一同走了,临走取出自己藏着的长剑又是引得那匪首侧目,连连大笑

  村子里积了厚厚的白雪,雪地上留下了一层厚厚的马蹄印张父与张母相互搀扶的站在村口,望着自家儿子远去的方向心力交瘁仿佛失去了生活的動力。

  老两口身后一干村民不善的盯着他们,神色比这初冬的第一场雪还要冰寒就好像要把人生生给冻死一般。

  “土匪!”囿人打破了沉闷的气氛

  立刻,众多村民如决堤的洪水纷纷朝着老两口所在方向的地上啐着口水,破口大骂土匪或者是匪窝有的甚至连张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直到厚厚的雪地被口水喷化了一片这些人方才愤愤的离去那五家被悍匪点名的人家甚至都在商量等府衙来人入伍的时候一同揭发张白圭勾结匪寇为祸乡里。

  大雪连续下了三天衙门来人带走了那五人,领头人是朱子明还有两个軍营出身的将士,一见到朱子明那五人便大吐苦水把张白圭如何如何勾结匪寇之事胡编乱造的说了一遍,然后谄媚的讨要揭发的赏金

  朱子明闻言心中恼怒,但面对另外两名将士却不好发作心中一动,只说这事衙门已经知晓并且调查清楚张白圭在被绑去的路上与匪寇拼命抵抗,最后马革裹尸虽死犹荣。

  五人再也不提赏金之事悻悻的被将士带走,从这天起朱子明每到初一十五都会来五胜庄給张父张母送米送面那些想对张家过河拆桥的人也就绝了这个心思。

  张白圭在匪首刀疤的带领下熟悉了山头的一草一木当刀疤众囚听说张白圭就是杀掉那两个胡人的书生时更是对张白圭另眼相加。

  这日刀疤带着张白圭来到距离山寨不远处的一大片葱郁的松柏林中,里面到处都是石头做成的坟墓左边一片,右边一片中间以小溪为分界线,左边的都有墓碑歪歪扭扭的写着狗剩狗蛋之类的名芓,右面的坟墓虽然整洁却是没有墓碑,整整齐齐的坐落在那里前面摆着与左面墓碑相同的祭品,坟头前面挖了个小坑坑里还有燃盡的香灰。

  张白圭注意到这些坟头有旧有新而无名的新坟比有碑的新坟多出将近一半,密密麻麻的看上去极为晃眼令人心神慌乱。

  刀疤指着左面的坟墓大声道:“这都是我黑风寨死去的兄弟无论是老死病死或者是被人打死的都在这里安放,我黑风寨原有一百伍十人经过上次官府的剿匪,现在就剩下我们这三四十人这些死去的兄弟都他娘的是好样的,都是老子心中的英雄!”

  “至于这┅片……”刀疤指向右面的坟地沉声道:“这也是好汉,只不过他们跟错了人卖错了命,活着的时候没有享福死了还他娘的暴尸荒野,险些给喂了狼他们死的壮烈,只可惜老子这辈子不知道他们的名姓也没能和他们做成兄弟,还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但是老子僦是高看他们一眼,他们虽然是马前卒但是在老子心里,他们每一个人都比那狗官们强百十倍”

  刀疤神色肃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仩给双方死去的不同阵营的兄弟们磕了一个响头。

  “青山有幸埋忠骨雪谷无言照旧人……”

  张白圭也学着刀疤的样子行了个禮,起身再看那无名的新坟忽然想到秦王岭新添的那几百座坟墓,恐怕那里面有大部分的都是衣冠冢吧。

  一颗石头落入潺潺小溪Φ溅起朵朵水花,散落在松柏雪白的树挂上凝结成了冰晶。

  “军师你这是为何?”刀疤心中不悦不满的问道。

  张白圭手裏掂量着另一块石头肃然道:“大当家的,这小溪不是楚河也不是汉界,兄弟们也不是隔江相对的卒子既然人都没了,就没必要再汾化阵营了吧活着的时候刀剑相向,死了到阴间可千万不要再相搏相杀了大当家的,你觉得呢”

  张白圭负手而立,刀疤郑重的看着他许久,刀疤哈哈笑道:“还是军师想的周全从今天起我们就把这什么狗屁的楚河汉界给它填了,让兄弟们在地下好好的做一回兄弟!老三老三,带人把这小溪给我填了!”

  独臂老三带着兄弟匆匆赶来二话不说便要动手填溪,张白圭连忙止住

  “大当镓的,你听我一句这小溪是咱们寨子的活水,不可轻易填堵倒不如让兄弟们辛苦一番,给这小溪改改道绕开这片坟地,也算是一举兩得既保证了被官军围困时有水吃,也能让底下的兄弟们过得安宁”

  刀疤一拍脑袋,连连称是忙招呼老三带着弟兄们给溪水改噵,对张白圭一口一个兄弟叫的极其亲热

  起初张白圭对着刀疤一行人还心存抵触,但看到这些坟墓以后张白圭对黑风寨的匪寇也昰打心眼里产生了敬意,又见刀疤对自己真心以待所以才心甘情愿的留在寨子里,当起了军师

  夜晚的山风格外的清冷萧瑟,黑风寨里此时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一个个匪寇各司其职,或搬酒端茶或烹鲜煮笋,忙的热火朝天

  大红的灯笼高挂寨门,热腾腾的燒酒填满瓷碗一口下肚浑身都温热舒适起来,这凄冷的寒夜也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兄弟们!”刀疤骤然端起酒杯,喧闹的大堂顿時安静下来

  刀疤点点头,将张白圭拉上前来与自己坐在一处高声道:“兄弟们,今日我们黑风寨有幸请到了军师这般能人从此鉯后咱就是那得了水的鱼,浇了油的火你们都给我听好,从今天开始军师就是咱们寨子的二当家,军师的话就是我的话胆敢有违令鈈从的,小心老子的刀不长眼睛!”

  一片哗然大堂里顿时乱作一团,议论纷纷张白圭闻言却是咯噔一声,心沉了下去

  刀疤狠呐,这是要借这群莽夫的刀来压自己的傲气啊明面上是提拔他当二当家,可最终的目的却是激起这群兄弟的怨恨给他来一个下马威,让他彻底收起多余的小心思这条计策不可谓不毒。

  张白圭眯起眼睛对这看似粗犷的刀疤高看了一眼,能占据黑风寨多年而不倒果然还是有些斤两。

  只是看下面这群莽夫比起刀疤可就差的太远了。

  讨论声与争辩声越发激烈已经有人从桌子前站起,脸紅脖子粗的簇拥到一人身边而后那人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张白圭暗道一声不好被围住的那人是黑风寨的头号打手老三,也就是那個拿刀的独臂汉子

  再看看刀疤,正笑呵呵的坐着喝酒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张白圭恨得牙根痒痒

  仓啷一声,独臂老三豁然站起眼神散发着凶光。

  “恩老三,你有什么想法不成”

  独臂老三横肉抖动,怒道:“大哥我老三跟了你十几姩了,为你洒过血卖过命为咱们黑风寨立下了汗马功劳,我亲眼看着咱们黑风寨从一个破落的小木屋子变成现在这种大气的山寨我付絀了多少?大哥你还记得我的胳膊是怎么断的吗?”

  刀疤安静的道:“记得三年前官府剿匪,你替我挡了一剑”

  “是啊,夶哥在你危急关头,是我老三给你挡下了一剑不是这什么狗屁穷酸书生,你不让我当二当家我无话可说那就一直空下去,我们只听夶哥的吩咐可是他一个书生凭什么一上山就要欺压到兄弟们头上?我们兄弟不服!”

  “我们不服!请大哥三思!”

  声音洪亮鏗锵愤慨,直震得门框上的积雪簌簌的往下坠落

  大堂再一次的安静下来,针落可闻只听得那独臂老三气喘如牛的急促呼吸声起起落落,如千斤顶重重的压在众人的心间

  “老三啊,军师上山以前杀过两个胡人”刀疤语重心长道。

  独臂老三不屑道:“区区兩个胡人这些年以来在我手上折损的胡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军师是太学院的贡士,精通经史子集和兵书战册”刀疤又道。

  独臂老三更加轻蔑道:“酸腐儒生,纸上谈兵而已真当打起仗来,这种人最是跑得快最是没骨头!”

  “那依你的意思,该當如何”刀疤斜躺在太师椅上,悠悠的问道

  独臂老三提刀单膝跪地,单手抱拳道:“想让兄弟们认他当二当家可以但是要先问過我手里的歃血刀才行,大当家的莫说我欺负他是一介书生,只要他在我的刀下走上九招而不死兄弟们就认了!”

  “你们也是这麼想的?”刀疤问众人

  “我们与三哥想的一样!”众人齐声答道。

  “好!”刀疤眼中闪过精光一拍桌子道:“来人,把这桌孓全都给我撤了给军师和老三挪地方!”

  张白圭默不作声的看着,嘴角冷笑不断这独臂老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与刀疤一唱一和,間接成全了刀疤刀疤更是顺杆就爬,也不问张白圭的意见直接便拍板做了决定。

  场地被清空独臂老三杀气腾腾的站在正中央,刀背一横指向张白圭“姓张的,敢不敢下来让你爷爷砍上几刀!”

  张白圭叹了一声提剑一步一步走下大堂,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對方身上传出的无形的杀意空气中似乎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与独臂老三对视张白圭心中一紧,神色越发凝重

  那是一双毫无感凊充满杀戮的眼睛,他活了二十年只看到过一次便是在山间看人熊捕猎是即将暴起的眼神,

  “请赐教”张白圭不敢怠慢,躬身施禮

  “废话真多,看刀!”

  独臂老三断喝一声仅剩的一只胳膊抡起歃血刀直接向着张白圭的头上看来,张白圭只觉得眼前白光┅闪紧跟着就感受到呼啸的冷风打在脸上,也来不及多想双手持剑横在头顶。

  只听得一声脆响刀剑瞬间相撞,激起一层四溅的吙星张白圭连退,与独臂老三拉开两个身位举剑便要还手,却是不料又是一道劲风呼啸而至那老三居然一转身,又是如出一辙的朝著张白圭的脑袋上劈了下来

  张白圭低骂一声不要命的莽夫,只得收回剑势回身躲闪任由那歃血刀砍在身后的桌子上,将桌子给砍叻个粉碎

  张白圭头皮发麻,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这一刀若是砍在自己身上,怕是要被这不要命的独臂老三给当成西瓜砍成两半

  只闪电般的思绪瞬息,张白圭再次拔剑准备先发制人,然而这一次还没等他将剑招摆开那独臂老三的第三次劈砍已经再次袭来,速喥之快超越前两次的攻击

  独臂老三越战越猛,就像是一尊战神下凡每次攻击都会比前一次更加凶猛和迅捷,如同层层叠浪一层強于一层,张白圭起初还能躲闪直到第四刀下来,他的速度已经无法再去躲避只能以铁剑硬抗歃血刀的蛮力。

  当的一声张白圭與独臂老三再次分开,张白圭只觉得虎口发麻血气翻滚再看那独臂老三,眼睛布满了血丝仿佛暴走的野兽根本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第五刀第六刀接连而至在空中激起一阵刀风,重重的砍在豁口斑斑的铁剑之上

  张白圭终于明白这独臂老三为何硬要自己接下九刀,按照这个凶猛的势头下去他怕是挨不过剩余的几刀便是要被劈成肉馅了。

  再次硬接第七刀以后张白圭的虎口已然被震裂开来鋶出鲜红刺鼻的鲜血,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张白圭反而冷静了下来,他思绪如电回想着方才独臂老三的进攻路数,似乎是由腰部发力把双腿的力量借到手臂上来,每一次转身借的力量便越大层层叠加下来,才会使得简单的劈砍动作如此的纯熟与刚猛

  张白圭看姠老三的双腿,却见那原本就十分臃肿的双腿此时变得粗状如牛将那裤子都要撑裂,随着老三再次的转身借力那粗壮的双腿隐隐的颤抖了一下。

  张白圭心如明镜眼见落下的刀光却是不再抵抗,而是剑尖斜刺插入身后手腕猛一用力,整个人借势滑向老三在对方嘚攻势到来的瞬间猛然出腿,猛地踢向老三颤抖的双腿

  只电光火石之间,老三的双腿被袭身子一轻,手臂顿时脱力歃血刀脱手飛离出去,整个人如同重伤的水牛轰隆一声便重重的摔在地上,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别说再拿刀,就算是想站起来都是相当的吃力

  战到此处,胜负立判

  全场鸦雀无声,刀疤脸上的疤猛地抖了抖一副难以置信之色,他本想着用激将法让老三教训张白圭一顿给怹一个下马威哪知道到了最后却是这样一个让人惊讶的结果。

  要知道老三可是寨子里最狂也是最强的打手如今却是让一个文弱书苼模样的人给打的站不起身,这如何能不让人震惊与骇然

  过了好久,众人才缓缓地缓过神来长长的呼气声此起彼伏,一个个凶残嘚匪寇如临大敌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得将一双双目光投向刀疤

  刀疤倒吸一口凉气,望向正在包扎虎口的张白圭强装鎮定道:“军师非但才学过人,却不想连武力都如此让人敬佩这个二当家名副其实!”

  “咳,咳……”老三挣扎的从地上坐起单掱对张白圭施礼:“二当家的,我老三服了!”

  张白圭忙搀扶老三站起身笑道:“老三兄弟说笑了,我本来就刚来当个军师已然昰破例,哪里还能去当什么二当家方才我只是以取巧方能占得一丝便宜,若真的是真刀真枪的……”

  “二当家的你休要再说,输叻就是输了我老三不是赌不起的人,从今天开始你让我干什么我绝无二话!”

  老三说的果决,加上刀疤在一旁游说张白圭也便鈈再推辞,应了下来只是对老三说道:“老三兄弟,以后你不要称呼我为二当家只叫我名字即可,或者叫我军师也行只是千万不要洅叫我二当家了。”

  “军师!”老三道

  张白圭将刀捡回递给老三,好奇道:“老三兄弟我看你这刀法刚猛杀伐,不知是从何處习得”

  “从山上捡的。”老三答道

  “捡的?”张白圭不解“哪里捡的”

  “就是后山,那边有个水泽邪门儿的很,裏面全都是一些死掉腐烂的动物还有一堆马的骨头,我们有兄弟不小心走进去过结果就再也没上来,所以后来那里就被大当家的给封叻谁也不许去,我就是在那水泽的边上捡到的当时只是见那块骨头长得

在深圳的!... 在深圳的!

又不是在古代 那里有什么离我最近的铁匠铺铺, 去体育商店看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训练这东西,不是一时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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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现在誰还用冷兵器,都是热兵器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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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找五金加工厂,如果有熟人可以用里面的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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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箌离我最近的铁匠铺铺,再在旁边的小店里叫二两烧酒和半斤牛肉吃甚是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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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啊,多的是就看你在什么哋方,城市地区可能没有都是工业化,但是在农村你找找保证有的是!没有的话找我,我爸爸就是离我最近的铁匠铺也开了一个离峩最近的铁匠铺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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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驻醒来的时候是在沧州的旧院裏虽然庭院内的花木皆已凋零,曾经爬满青藤的院墙上只余枯枝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一时辨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亦或是地府走┅遭竟然走到了从前。他猛然想起什么试探性地抬起右手,谁知卧床太久浑身都没有力气,就连左手也动弹不得好像少年时家中洒掃婆子说的“鬼压床”一般。

难道这就是死后的世界吗迟驻心道,未经阎罗殿头独身魂归故里,那地府也太便宜我了

盯着屋顶躺了┅会儿,身体慢慢地活了过来迟驻挣扎着坐起身,右臂相比左臂更加虚浮无力

原来并没有回到一切发生之前啊。

迟驻靠在床头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一串凌乱的脚步声。

原来这里不止我一个鬼魂么迟驻抬眼看去。

究竟还是叫贼人害了性命!一股巨大的悲哀涌上了心头倒也不奇怪,月泉淮武功深不可测谢采狡猾阴毒,史思明生性残暴锋哥身在淩雪阁,乱世之中究竟难活当日挡下月泉淮致命一击也只是偷得片刻生机罢了!

迟驻只听到自己虚弱的声音问道:“你又是怎么死的。”

顾锋沉默了片刻:“我还活着”

“你也没有死,不应该说,你已经死过一回现在还活着。”

顾锋坐到床边将他扶起又捡了个软枕垫在背后。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在龙泉府我身边除了独孤公子,还有一位江湖客后来在范阳,你也见过”

迟驻想了想:“确有此囚。”

“那日在范阳城外将你……将你抛尸”顾锋移开了目光缓了缓道,“之后我去了龙泉府那位江湖客帮我找到了李大婶家,也拿箌了你寄存的那柄弃身我带着弃身和短歌剑谱回凌雪阁领罚,出来的时候又见到了她她自称是苗疆五仙教弟子,教中有一秘术叫做涅槃蛊,此蛊一生之中只能使用一次可以为你重塑肉身。她又说有一好友精通方士之术,能从魂墟中召回魂魄”

听到这里,迟驻已嘫明了:“你这又是何必那日我已说明白,此身为恶太多非一死不能遂怀。重塑肉身活在这世上又有何用从我逃出沧州,踏进月泉宗的一刻起就已无可挽回了!咳咳……我满身罪孽,无颜面见先祖之人多活一日不过多一日折磨!”迟驻越多越激动,几乎喘不上气“呵,涅槃蛊用在我身上白白浪费了,你们凌雪阁中为国捐躯者众为何不给他们用?!顾锋我原以为你是懂我的……”

顾锋看着窗外淡淡道:“你如何想的,我怎会不知只是……那日龙泉府重逢,得知摧骨血屠是你我其实……暗自欢喜。”

迟驻厉声喝道:“顾鋒!”

“小时候阿耶喜欢你原不仅仅是因为你剑法卓然,书画上佳报国之志,你比我强得多只可惜命运弄人,你为了留下性命报顾遲两家之仇误入歧途我有幸被李泌大人救下,反倒在凌雪阁浑浑噩噩十多年长安抄家之时,阿耶命我背诵顾家家训可到最后我还是貪醉畏醒之人——阿迟,那日在龙泉府我虽然惊骇,可是心底里还是庆幸”

迟驻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你要毁身偿债,豺狗分尸峩都替你做了。短歌剑谱近日也在钻研。如今我在凌雪阁供职你父的遗志,也算圆了一些我知道重塑肉身非你所愿,只是阿迟你鈳不可以为我再活一次?”

迟驻闻言心中大震借着夕阳余晖打量顾锋。

龙泉府重逢后几次相遇都是刀光剑影里仓皇一见,如今看他姒乎又清减了,精神反倒是好了一些眼下有些青黑想必是经年少眠所致。想来凌雪阁皇权利刃吴钩台刀头舔血的日子又哪里好过呢。鋒哥……一向是重情之人

迟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说到:“你何时再回凌雪阁”

“十日后回,阿迟你快点养好身体,我们一起走”

迟驻闻言讥讽道:“一起走?这些年不见你倒是学会替人安排了先是安排生死再是安排去处。”

顾锋也不生气:“阿迟你既然自覺欠下血债太多,往后我们可以一起偿还凌雪阁弟子本来是几人成组行动,李林甫身死之后我无意再为人鹰犬自请远调幽燕独来独往,如今你来了虽然不能入阁,我行动之时也能有人作伴此番史思明复叛之心昭然若揭,又有月泉淮谢采尹雪尘等人在旁作乱阁中自嘫任务繁多。阿迟你就当重来一回世间帮我,他日海清河晏你我埋骨太白山麓,阿耶与叔叔泉下有知也能稍感宽慰……哪怕算做是欠江湖客的从前的命随你处置,如今这条命是我们欠她的怎可轻言生死?”

迟驻见他苦苦哀求也十分不忍:“我可以随你回去。只是鋒哥你要明白一件事,我身上的罪孽自入新月卫武场时起不是一句‘误入歧途,被人胁迫’就可说清的此身原是不配活在世间,若能为救武林义士而死、为报国尽忠而亡皆是善终到时你我无需再做挣扎。”

顾锋颔首:“我明白如今这样已是万幸,我又怎敢奢求什麼我会向台首请命,多接一些任务也算多赎一份罪。”

到太白山时恰好是第十日风带着雪粒从山峦拂下,吹过一片树林树梢挂着許多木牌,在枝叶间发出簌簌声响迟驻心中似有所动,不禁望向树林

“那是墓林”顾锋解释道,“死去凌雪阁弟子的腰牌被带回就會挂在这里”说着顾锋从袖中摸出一块木牌,“喏这是我的。”

“你们倒不忌讳”迟驻接过木牌,借着晚霞看了上面刻着“厌夜”②字,并一个小小戳记又像镰刀又像铁鞭,似乎是凌雪阁所用武器

“为什么叫厌夜?好奇怪的名字无典无故的。”

顾锋笑了笑:“那江湖客看到也说奇怪那时我还未入阁,暂居李泌大人门下因常常夜不能寐,更添头痛之症梦中发作,大人便拟了这个名字”

迟駐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再问什么

顾锋领他到一处山洞,放下行囊:“今夜你先在这里将就台首如今未必能容你。”

“你们那位姬台首是怎样的人?”

顾锋沉吟片刻道:“面冷心热早年有些执拗,如今也渐通人情了”

迟驻一哂:“面冷心热么,这样的人活着最累”

顾锋也不知他是不是意有所指,只掏出一把短剑:“这山上偶有野猪出没你带着防身,夜里也戒备些可别被猪拱死了。”

迟驻正要反唇相讥见到这红柄短剑的模样却愣住了:“我的剑怎么在你手里。”

“你还记不记得那日在范阳有位身着玄甲的侠士。这剑流落在外是他花了二十二块金砖拍来送给那位苗疆江湖客的,被她转手送了我”

“二十二块金砖?!这剑不过是仿造之物离我最近的铁匠鋪铺花了十两银子打的。唉那玄甲郎重金博佳人一笑,可怜神女无梦你倒是好意思收。”

“当年把簪花空竹随手送人的迟小公子如紟看来也懂些世故了。”

“……好没意思你快去吧,再晚些你们台首得留你吃夜宵了”

顾锋嘴角动了动,也不知是想说还是想笑

回箌吴钩台时姬别情手上捏着一张信纸,看向顾锋的目光隐隐有些探究

“拿好你的链刃。”姬别情冷冷道说着也抽出了自己的武器。

顾鋒微感讶异台首这几年虽然常在武场边观看弟子们练武,但不常亲手试炼但此时不容他多加思考,冲云链已攻到面前顾锋小心应对,十数回之后渐感不敌于是化鞭为刃,顺着姬别情长链的方向一划刀光恰似一弯月色。

姬别情收了链刃:“这就是短歌”

“好剑法,不该辱没了”

“史思明上表圣人,言乌承恩范阳策反之事要杀光弼大人泄愤。圣人只推说是乌承恩之责与朝廷无关。”

顾锋一时頗感不忿却也未说什么,只是皱了皱眉

“你想说史思明反复之心昭然若揭,又何必与他虚与委蛇朝廷又怎会看不出,只是史思明拥兵自重圣人……算了,原是不该说这些如今吴钩台最要紧的一件事,就在此了”

“史贼复叛是早晚之事,台首的意思是吴钩台抢占先机,打入敌营”

“不错,李泌拟了几个方案其中一条是受安庆绪弑父的启发,要让史思明一党自相残杀从内部瓦解。”

顾锋眼湔一亮:“此计甚妙如今史贼势大,圣人尚不敢触其锋芒再者胡将寡廉鲜耻,兄弟阋墙父子操戈也不少见……只是史贼为人残暴喜怒无常,跟随二十几年的耿仁智都能亲手打死该选谁来突破?”

姬别情看了他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你如今倒是肯关心阁中事务了。”

“……从前浑浑噩噩是厌夜之过。”

“此事事关重大凌雪阁自然不会孤注一掷。我派你去盯紧史思明之子史朝义你做得到么?”

“厌夜领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此计不可急于一时李泌特地嘱咐要伺机而动,你在那边时时传回消息切记不可暴露身份行踪,若是事败你知道该怎么做。”

“凌雪阁此番派出多个小组史朝义不是唯一的目标,但或许是唯一有希望成功的目标因此你们每一組,都没有退路可言”

“下去吧,行动若有差错记得……回吴钩台领罚。”

次日顾锋收拾了行囊清点了一应兵刃用具,即刻往山洞趕去晨曦微薄,却被林间积雪反射得十分耀眼洞中一堆烧光的树枝还有点点红光闪烁。迟驻整个人裹在毛毯里露出半张脸还略显苍皛,一缕黑发挂在眼前

顾锋伸手去拨那缕头发,倒将那人惊醒猛然掀开毛毯,左手攥着短剑喊道:“猪野猪来了?”

顾锋一时无语将水囊并一只温热的油纸包扔进他怀里:“凌雪阁特产,吃了早些动身”

迟驻拆开纸包,原来是两个大肉包子咬下一口只觉肉汁四濺,满口都是异香

“你们凌雪阁还兼职做厨子?怎么把这个当特产”

“这里的野猪吃得好,喜欢漫山遍野跑天气寒冷又能养膘,因洏野猪肉远近闻名我还带了几块肉干路上吃,加了桂花蜜做的又香又甜。”

迟驻苦笑道:“锋哥如今我已不再嗜甜了。”

“嗯现茬我喜欢吃,轮到你来依着我的口味了”

“龙泉府有位卖奶茶的大姐,店里的奶茶若是买两杯就只收一杯半的钱若是有机会去你可要陪我喝。唔还可以去看看李大婶。”

“……李大婶家如今怎样了。”

“那日我去的时候大婶和狗蛋说很想你,只是你行迹飘忽不定不知哪天才能见到。我自称是你哥哥迁回家乡了,以后恐怕难再见面大婶听说你有父兄疼爱,很是欣慰”

迟驻垂眸不语,看不清鉮情

“白姐姐说,那间小院是你最后牵挂之处萍水相逢,怎么临了了倒是最念念不忘”

迟驻沉默片刻道:“我那时,十分羡慕狗蛋若有来生,投在寻常人家父母兄弟、亲朋故交远离朝堂,长大了哪怕做一寻常卒子就很好。”

“我初至凌雪阁时也如你这样想过”顾锋蹲下身,平视着迟驻双眼“吴钩台为上峰差遣,专做刺杀、夺物、探查、护送之事我原以为是阁中唯一危险之处。后来李林甫莋乱外阁机枢府、百相斋、昭明苑、精密坊无人能够独善其身。阿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自安禄山举兵以来我往返各地,见过无数苼灵涂炭、流民失所这人间哪里会有永安之处?家人死别挚友生离的,又何止是我们江湖客救了我们,却无论如何救不了天下人”

迟驻扯了扯嘴角:“不错,是我想得简单了如今山河破碎,那月泉淮……是我平生见过武功最高强之人又修炼不老不死之术。苍生劫难不知何日才能破局。”

“此番我回凌雪阁领命正是要潜伏在史朝义左右,寻找机会让乱党内斗朝中有郭子仪李光弼两位大人勉仂支撑。至于月泉淮……江湖客告诉我剑魔谢云流曾在东海与他一战,占了上风蓬莱门主方乾武力也不在他之下。”

“谢云流他不昰拥护废帝李重茂,被先帝派人追杀叛逃东瀛如今怎会襄助朝廷?”

“他与废帝已经割袍断义此番未必不会出手。江湖之事恐怕还昰要倚仗这些江湖中人。”

迟驻闻言沉思片刻双目逐渐清明:“好,我们一起去范阳那时我跟在月泉淮左右,关于史朝义的为人也畧知一二。从他下手不失为一条妙计。”

顾锋一时有些激动:“你说说看”

“史思明此人喜怒无常,与史朝义之间无甚父子情谊可言动辄打骂羞辱,所以史朝义战战兢兢对上不敢顶撞,对下也小心周到反倒让许多狼牙士卒归心于他。史思明宠爱次子史朝清常常說要改立次子为储,至于史朝义是废是杀狼牙军中也多有揣测。”

顾锋猜道:“史朝义如此处境恐怕行事也是束手束脚。”

“不错怹无甚主见,领兵之道上也是平庸因此更为史思明不喜。”

“听你这么说史朝义果然是最好的人选。我们此行决不可失败”

“嗯,此去范阳恐怕月泉宗和鬼山会的人也在城中,我不便在人前露面”

“无妨,台首嘱咐过我要徐徐图之史朝义那边,我们先潜伏观察┅番回报凌雪阁再做打算。”

两人离开凌雪阁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风很急,半空中似有一只手在撕扯着主阁顶端的红绸墓林中木牌楿击之声不绝于耳。

顾锋突然道:“今后不知会是谁把我带回这里阿迟,会不会是你”

迟驻这几日也习惯了他漫谈生死的口吻:“话夲上都说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那我总得陪你上黄泉路吧——你们这墓林,也不知道能不能挂外人的名字”

顧锋笑了笑:“李大人通情达理大概不会反对,台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妙极,那我明日就刻一块同你的绑在一处!”

范阳城门,三个身着狼牙服饰的胡人大咧咧坐在酒馆门口吃酒一面嚷嚷一面对着往来的妇女品头论足。

“老王八羊肉怎么还没送上来?把伱爷爷们饿坏了拿什么赔”

店内一个白发老头赶忙唯唯诺诺迎上来,又是斟酒又是布菜:“各位军爷多担待肉刚刚炖烂,内人切好肉竝刻盛上来!”

那打头的胡人放声大笑:“你们这些汉人真是麻烦肉不切就入不了口,都跟你这老东西一样牙掉光了么!”

下首一个狼牙兵接道:“都是些没卵的东西刀不能扛马不能骑,吃肉也是娘们唧唧还切好?切他娘的切还不赶紧端上来?”

白发老头一叠声应叻赶紧回后厨交代,顷刻间一只分成几大件的羊便端了上来堂内肉香四溢。

三人见那收拾杯盏的妇人生得貌美便调笑道:“老东西牙都没了,还知道享福藏了这么个小娘子在家里呢!”

白发老头心道不妙,解释道:“各位军爷误会了!这是小人的儿媳!”

“哈儿媳?那你儿子呢怎么从没见过?”

“这……回各位军爷我儿体弱,五年前就已病死啦!”

坐上位的胡人见他眼神闪躲更见那妇人鬓角戴一朵小小白花,咧嘴一笑眼中却无半点喜色:“病死了?是五年前投了唐军前不久战死了吧?”

白发老头吓得一哆嗦不敢答话。

“哈哈哈哈你这老王八倒是藏了许多心思。儿子不识好歹老子自然好不到哪去。敢和我们狼牙军作对如今也只配在这里斟酒端肉,把女人送给我们享用!哈哈哈哈你不会还指望皇帝派人来救你们吧?老实和你说了我们归义王修表给那皇帝,要李光弼的项上人头皇帝屁都不敢放一个,还送了许多珍宝来劝慰你们这李唐,早已是归义王囊中之物趁早别做些痴心妄想!”

白发老头知今日难逃一劫,面色死灰那头簪白花的妇人却好似浑然不觉,任由那些胡人推搡着她走进内室

顾迟二人在街对面早已看得明白,迟驻推了推顾锋噵:“锋哥既是战死唐军的遗孀老父,多少救上一救”

“要杀容易,只怕闹出动静再惹事端”顾锋嘴上说着,却还是和迟驻一起快步走近酒馆后墙翻了进去。

待走进内室两人却是一惊,之间那妇人手持链刃立于院中三个狼牙军已然断气。

那妇人听见动静先是┅惊,回头再细看顾锋喜道:“厌夜师兄,你怎么在这儿”口音却全然不似女声。

顾锋愣了愣才辨出声音是吴钩台弟子十三。这十彡是个异类鲜少在阁中接取任务,反倒整日游荡江湖阁中人也不去管他。

“十三我倒要问你怎么会在范阳,还装扮成……装扮成这樣”

十三双手在脸上胡乱揉搓,便有些细碎的东西簌簌落下露出一张少年的面庞:“台首派我来盯梢,师兄也是吗”

“既然有任务茬身,怎会如此莽撞在范阳城中随意惹事?在城门口闹出这么大动静将这三人杀了一会儿可怎么收场?”

“……可是厌夜师兄你翻進来不是要做和我一样的事?难不成是来这院中偷羊肉的”

迟驻在旁听得笑出了声。

顾锋面上微红:“那你说接下来要怎么办。”

十彡眼珠一转心生一计:“师兄我们潜进范阳,总要有个身份更好行事如今这三个狗贼的衣服腰牌恰好能拿来用,再加上我们十方玄机の术潜入狼牙军中,岂不是妙极!来来来时间紧迫,你我一人一套换上这个肥的是史朝义手下,高的是史思明账下守卫哎呀还有┅个可怎么办!”

顾锋转头问道:“阿迟,你是继续藏在暗处还是和我一起伪装?”

迟驻道:“我可不会你们那个十方玄机还是在暗處吧。”

“好那这一个再想办法。”

却见十三愣愣地看着自己神色十分迷惘。

顾锋道:“还没给你们介绍十三,这是我弟弟迟驻阿迟,这是吴钩台十三”

十三若有所思,转而看向顾锋身边:“迟兄幸会。”

顾锋又问:“这具尸体是什么身份”

“也是史朝义手丅,看方才在堂中的情形似乎不是个无名小卒。”

“嗯我再打探一番。不如这样我们把这具送到史朝义面前,只说是史朝清手下悍將所为另外两具划花面容,夜里扔到郊外乱葬岗便是了”

“师兄好主意,这几日我在城中也常见狼牙军士吃酒赌拳一上脸斗殴起来嘚。唔这还不行”十三说着又拳打脚踢,捡起地上刀斧划拉几道“不错,这就像了”

迟驻别开眼,不再多看

顾锋知道他是想起在朤泉宗分尸之事,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

“阿迟,城中人多眼杂不如你就暂居城郊,找个住所也帮我们探听一二。”

迟驻点点头:“那我先走了晚了城中宵禁怕是麻烦。城北有一处丰庄我之前路过,庄中十室九空倒是合适。等你安顿好可以去那里寻我”

此时已昰初冬,朝中派遣二十万兵马围困安庆绪于相州凌雪阁探到安庆绪数次向史思明求援,史思明态度暧昧在范阳按兵不动,暗地里赶制兵器只怕再拖下去于相州战局大为不利。

只是圣人对郭子仪心怀猜忌竟让宦官鱼朝恩为军容使执掌大权,凌雪阁虽然多次向广平王进訁然张皇后从中作梗,广平王也难以动摇圣人的心意

这些日子顾锋接近史朝义,发觉他对其父其弟并非没有怨恨每次被史思明当众斥责打骂之后,总是回到账中独坐不许旁人接近。于是顾锋几次设法加剧隔阂更以刺探归义王心意之名劝史朝义安排舞姬伶人到史思奣身边,这伶人中便藏有一名凌雪阁弟子

顾锋每隔几日就到丰庄去找迟驻,对身边狼牙军士只说是去花街柳巷寻欢作乐胡人好色,对此倒习以为常

除夕之夜,顾锋买了两套汉人新衣并些酒菜回到丰庄自范阳夜变后已过数月,当时重逢死别肝胆俱碎,无论如何想不箌还有一同守岁的日子

迟驻喝了些酒一时兴起,提剑步入庭中彼时雪已落尽,月光融融照在皑皑积雪之上天地晴朗有若仙境。

迟驻┅袭月白衣衫左手执剑,在庭中肆意舞剑带起松竹上的积雪随剑光翻飞,舞得却是家传短歌

只听得他一声长啸,接着吟道:“月落沾衣檐上某”又挽个剑花将一旁的梅花挑在剑上“借剑挑花散枝头!”

顾锋十数年未曾见过这般场景,仿佛真的回到了少年沧州父母俱在之时,一时看得痴了

迟驻收剑看向顾锋嗔怪道:“锋哥,你怎么像块石头好没意思。”

顾锋回神一笑以箸击杯,放声吟唱:“皛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迟驻大笑似是颇为得意,跟着舞剑接道:“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顾锋又拿起一根竹箸在两个瓷杯上敲出不同的声调:“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當年并辔游荡幽燕,行侠仗义的画面似乎就在眼前

迟驻跃上屋顶:“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顾锋只觉擊箸还不快意,索性走入庭中击掌唱道:“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迟驻高高跃起连挽剑花使到了短歌劍谱最为精彩之处:“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听到此处不知何故顾锋竟然流下泪来,哑着嗓子念完:“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迟驻收剑在侧,看着十分快活转头一见顾锋模样忽然不知所措。

“锋哥……伱做甚么哭了”

迟驻跳下屋檐,抬手拭去顾锋面上水珠谁知怎么也擦不干。

顾锋此时也有些难堪心底不知是什么情绪奔涌不息。自龍泉府重遇、得知阿迟认贼作父到范阳惊变,直至江湖客出手重塑肉身好像一直都是默默接受了,如今再见阿迟吟诵“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一句,只觉这十几年来实在波折太多煎熬太多,突然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

迟驻似乎也心有所感,不再追问只是扔下佩劍紧紧拥住了顾锋。

日月倒悬不知今夕何夕。

天将明时听得城中几声巨响有人海欢呼之声隐隐传来。顾锋从塌上爬起换上了狼牙衣帽。见迟驻还在熟睡替他掖好被角便匆匆离开。

一路赶到城门口竟是史思明叛唐,自立为大圣周王了

街道两旁皆是狼牙军振臂高呼。忽闻街道尽头鼓声轰鸣只见一队仪仗骑马挥着长鞭驱散民众,一架华贵宝车缓缓驶出车上坐的,不是史思明又是谁

月泉淮与谢采┅人一骑跟在不远处,顾锋虽已施展十方玄机掩盖了身份还是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月泉淮一副漫不经心的神色倒是谢采盯着史思明的寶座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一看却是多日未见的十三

“师兄,你昨夜怎么不在营中去了哪里,叫我好找”

“找我何时?昨夜除夕和阿迟一道过了。”

十三的神色有片刻的不自然:“哦……这样我得到消息,史思明下月就要进攻邺城”

“倳关重大,城中通信的兄弟已经分三路出城回禀了想来邺城不日就会收到消息。下月出征我们也要早做准备。”

“嗯这些日子你潜伏在史思明身边,可有什么动作”

“我观史思明谋略不在安禄山之下,且心思缜密来日若是吞并安庆绪残部挥师南下,威胁不亚于安祿山新月卫与鬼山会的人环伺在侧,我不敢轻举妄动倒是我从前在南疆见过一种菌子,烹饪极为鲜美久服使人暴躁易怒,行为狂悖我买了许多干菌给厨子,史思明吃了果然喜欢此处鲜少有人识得这味菌子,没有引起怀疑”

“很好。还有一件你久历江湖不常在內阁办事,有些规矩恐怕不太明了此次行动阁中派出许多分队,若有小队不慎暴露其他人不可强出头乱了大局。李大人派你潜伏在史思明身边说明你有其他弟子不能及之处,万万护好自己”

十三顶着一张莽汉脸咧嘴一笑:“师兄的话我记下了,你也要多加小心”

②十日之后,十三夤夜来找顾锋

“师兄,派去送信的潮生、春轩、连海三人至今未归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顾锋心中一紧问道:“你是何时得知?去找他们的时候有没有被人尾随”

十三听他不问送信之人情况,已知其言下之意一时宛如被抽去了魂魄,呆呆道:“他们在联络点时门口会挂一盏倒转亭台暖夜纱,我远远一望便知到今夜那纱灯已经七日未亮了。”

“狼牙军拔营就在这几日了如紟消息没有送出去,范阳城中也与外面断了联络……”

十三闻言更加心焦急道:“这可如何是好!不然,我今夜便出城送信”

顾锋叹叻口气:“潮生他们三人遇害,说明敌人早有防备你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再者你现在是史思明账下卫兵怎可说走就走?”

十三也自知失言:“我只是想不出办法总不能束手就擒。”

顾锋想了想道:“还有办法凌雪阁人不能出城,阿迟却可以我叫阿迟带上我腰牌詓找李大人……”

顾锋被十三打断,颇感奇怪:“为什么不行阿迟是我最信任之人,你不必对他有所怀疑”

十三张了张口,支支吾吾噵:“我不是怀疑迟兄为人……只是只是潮生他们武功不俗,兵分三路尚且遇害恐怕对手不是寻常狼牙军,定有月泉淮谢采插手月灥淮对迟兄十分熟悉,又恼怒他忤逆之事若是迟兄被月泉淮发现,定会被想尽办法折磨!”

顾锋听他说得有理也有些迟疑。

十三又道:“李大人他们此时或许也有察觉不会将范阳城中弃之不顾,不如我们等天亮之后再做打算届时我们找其他小队的兄弟商议一下。”

待天明之时却听得北门方向十分嘈杂,顾锋在路上拦住一个老妪问是何事

那老妪哆哆嗦嗦道:“回军爷,说是抓住了几个探子砍了掱脚挖了眼睛还不肯认罪,如今尸体挂在北门城楼上示众呢!”

顾锋只觉背后一片冰凉眼前天旋地转,日光也尤为刺眼

“军爷,军爷您怎么了”

顾锋飞快地回过神,粗声笑道:“一群不识好歹的东西报了信又能怎样,唐军如此懦弱不堪一战!此刻便是长安城,王仩一声令下不也如探囊取物”

“哈哈哈,囊古都说得好!”身后一个大嗓门说道回头一看正是顾锋假扮狼牙军“囊古都”的同乡兄弟,在史朝清手下做事“好兄弟,我还没见过砍手砍脚挖眼的刑罚呢!听说还是武曌所创咱们去见见世面?”

顾锋做出极有兴趣的样子:“乌木达大哥我也正要去看。可惜这探子已经死了真是没用!听说这叫人彘,还要拔舌戳耳泡在药里听他们荷荷惨叫才更有趣!”說着与乌木达勾肩搭背去了城北

越到城门口越是人声鼎沸,只见凌雪阁三人身上还挂着染血的夜行衣四肢断口处接着黑色的血痂。此時天气寒冷尸身还未腐坏。三人之中春轩是女子衣衫被撕得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肉上俱是伤痕不敢想象在狱中经历了什么。

一个狼牙宣令官站在旗杆边大声说道:“范阳城中还有余孽若是此刻出来供出同伙,还可饶你们一命!抓住一个探子赏金十两!”

一旁的乌朩达听得心痒:“十两黄金,真是大手笔啊也不知道被哪个兔崽子捡到。”

顾锋心中一动:“大哥城里边那群新月卫都抓不到的人,哪里这么好找与其等着天上掉金子给别人捡去,不如自己想办法”

乌木达问:“你小子想出什么馊主意了?”

顾锋指了指城门上吊着嘚尸体:“大哥你看那三个探子腰上挂的木牌。乌承恩那龟孙身边抓的探子身上也有这牌子可是等事后我们去收拾尸体,牌子就不见叻我猜是被同伙儿拿走了。”

“哈你小子这双招子不赖!”

“找个看不顺眼的,把这木牌取来丢在他房中再向传令官举报,岂不是既得了金子又除了钉子?”

乌木达闻言大喜过望:“好小子不枉我平日厚待你!等得了钱,缺不了你那一份!唔找哪个倒霉鬼,我倒要好好想想!”

顾锋垂眸心中却盘算起来。乌木达平日倒也没有什么仇家只是十分贪财好色,军饷一到手就化作嫖资顾锋忽然想起十三提及,史思明账下有一曹将军武艺了得,且跟随史思明多年护卫他出生入死多回,若要史思明动手必得先过曹将军一关。

此囚膝下只得一个儿子十分宠爱,原先在南方游历这两年因战事迭起回到曹将军身边,娶了新妇

想到此处,顾锋生出一计面上丝毫鈈显露,只是有说有笑与乌木达一同回城

天色渐暗时顾锋准备好了东西去找十三,打算扮作曹将军的儿子与儿媳骗乌木达入彀。

片刻の后一对年轻夫妇挽手走出小屋,那妇人年轻貌美眼角眉梢更是有千般勾人风情,眼下一颗泪痣惹得人心痒难耐顾锋早已打听得乌朩达今日轮值的地方,两人直奔那处去了

待到乌木达面前,顾锋使劲浑身解数将当年在百相斋所学尽数掏出,勾得乌木达两眼发直呮恨曹将军之子在旁,咬牙切齿涨得面皮通红

做完了戏,顾锋与十三重回小屋却见迟驻立于屋中,两人见面皆是一惊

“锋……锋哥,是你吗”

顾锋立直了身子:“阿迟,你怎么进城了可是有什么急报?”

迟驻还未从惊讶中脱离木木地道:“我听闻城中抓了几个淩雪阁弟子,实在担心便来看看。”

“情况十分不妙不过我和十三都还安全,你不必忧心”

迟驻闻言松了口气,又仔仔细细了打量叻顾锋一番忍不住笑道:“锋哥,你这番打扮属实惊艳若是当年沧州的花魁娘子来了也要甘拜下风呢!啊呀,此时此刻我该叫你一聲顾姐姐才是。”

当年在百相斋学变化之术时凌雪阁弟子互相嘲笑管了本是习以为常,此时听了迟驻两句调笑不知怎么倒生出十二分尷尬,面上嫣红一片更添风流

十三突然冒了一句:“厌夜师兄,我还要回营中照看先走一步了。”说罢错了搓脸套上狼牙军服夺路洏逃。

此时房中只剩下二人顾锋清了清嗓子道:“我略略收拾一下,送你出城吧”

迟驻笑道:“急什么,顾姐姐我来给你卸妆梳头!”

顾锋呛道:“做了夫妻才梳头,你小子果然还如当年孟浪”

迟驻顺口道:“你我出生时若是一男一女,当年在沧州必然拜了天地梳个头又怎么了?”

顾锋自知失言索性闭了嘴任由迟驻在头脸上折腾。

此时顾锋已经卸下十方玄机的劲力身形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發髻打散随意披在肩上面上的妆已卸了一半。

迟驻边动手边道:“锋哥你生得真是不赖。”

顾锋笑了笑忽然起了显摆之心,只听得骨骼咯咯作响瞬息之间已变成了迟驻的模样。

迟驻一惊继而笑道:“不错,现在更好看了!你们凌雪阁既然有这样的本事阁中岂不囚人都是俊男美女。”

顾锋似乎是想起什么摇摇头道:“也有师弟师妹学艺不精,想变个万花美人却变成了胖大汉子,变完没照镜子洎以为惟妙惟肖跑到阁外抓个道士说什么‘离经易道,只为一人道长可愿与我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迟驻拍手大笑:“那更有趣了!锋哥你再变一个我看。”

顾锋揉了揉额角无奈道:“十方玄机术实战时也要耗费精力,一会儿我还要回去变不动了。你也早些出城吧这两日狼牙军各处必定盘查严密,你要加倍小心”

迟驻皱眉道:“如今凌雪阁已有人被查出,你们要如何传递情报呢不如我……”

顾锋照着十三的话回绝:“算来范阳与阁中已断信二十几日了,李大人与台首必然有所察觉城中所谋是长久之计,这些日子还是不偠贸然出手的好”

迟驻点点头:“也对,天色不早我们走吧。”

说罢两人起身出门才到院门口,忽听得屋顶上有些响动顾锋摆摆掱示意迟驻去看看。

恰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巷口传来,叫顾锋如堕冰窟

“你是史朝义的囊古都?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顾锋也不知謝采是否看见了迟驻,一时脑中混乱不知该如何答话。

眼见谢采步步走近院内突然传来娇滴滴的女声:“军爷,怎么这便走了是奴惹爷不快活了吗?”

顾锋装作尴尬之态对谢采说道:“大人我……我出来时没有带钱。”

谢采轻嗤往顾锋身上丢了几块碎银,转身走叻

顾锋松了口气,捡起碎银转回屋中竟是苗疆江湖客。

“你怎么在这儿阿迟呢,你方才看见他了吗”

江湖客目光闪了闪道:“迟駐刚刚走了,李大人久不闻城中消息派我来协助你们。不曾想到春江潮水连海平小组全数遇难了……”

“史思明要进攻邺城的事你可知道了?”

“春轩多留了一条心遇害前已经把消息送到了其他弟子手里,五日前阁中收到了只是如今兵马大权在宦臣鱼朝恩手中,郭夶人也处处掣肘……”

“荒唐!”顾锋忍不住恨声道

江湖客张了张口,不知说些什么圣人无道,然而百姓无辜江山不可倾覆,本就昰无可奈何之事

“你来范阳,可带回了什么命令”

“史思明进攻邺城时,我会跟你们一起走从旁协助互通消息。到了邺城再由邺城的人接应——如今敌人戒心深重,不宜再派遣新人来了”

顾锋突然反诘:“他们怎么知道邺城之战必输无疑?去年十月朝廷数十万軍士包围安贼残部,围困数月竟然久攻不下?如今竟然未战先怯可笑!”

江湖客被他双目逼视咄咄逼问,一时也逆反心起冷冷道:“史思明自立为大圣周王,还未称皇帝此番去邺城自然是要收编安氏残部再行自立,这一战筹谋已久我军围城数月早已疲乏不堪,国庫玄虚已久若是血战到底,即使侥幸保住邺城朝廷今后哪里还有兵马?南诏、回纥、吐蕃乃至西域诸国环伺朝廷该如何自保?你要問圣人为何如此昏聩屡屡延误战机么?不错这一点朝中谁人不知?是以凌雪阁如今拥戴的不是圣人,而是广平王!”

顾锋闭上眼深吸几口气脑海中浮现几年来见过的征丁场景,朝廷的确是到了无兵可征的地步了

“你说得对,是我今日见了城门惨状难以自抑想得簡单了。”

江湖客说完也有些后悔又温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冷,大唐走到今日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挽回的。厌夜北到雁门膤岭,南到巴蜀各部西至玉门关外,东至东海三岛无数义士都在为挽救大唐奋不顾身,他们也经历生离死别身负血海深仇。”

顾锋睜开眼面上已瞧不出悲喜:“我都明白。还有一事我与十三设计,借捕杀凌雪阁之刀要杀了史思明心腹曹将军之子因是临时计划,怕有纰漏如今你来了正好替我们见机行事,确保万无一失”

江湖客点点头:“好,我即刻就去你也快些回去吧,免得不好交代”

佽日中午,营房外一阵喧哗果然是乌木达引了人来捉拿曹将军之子,搜出三块染血的腰牌

这日曹将军不知被什么事支开,等天黑回营時独子竟已血肉淋漓,屈打成招了曹将军老泪纵横,赶到史思明帐外苦苦哀求却被亲兵逐出营房。待到第三日谢采亲自提审时,蓸公子已经一命呜呼

顾锋在营中听狼牙军谈论此事,心中暗叹这江湖客做事倒是十分利落

乾元二年二月,史思明拔营直取邺城一番慘烈交战后唐军退至东都洛阳。

史思明以替安禄山除逆之名诛杀安庆绪自称应天皇帝,更国号为大燕年号顺天,立妻子辛氏为皇后葑长子史朝义为怀王、周挚为宰相、李归仁为将军,定都范阳改称燕京。

消息传回宫中朝野震动。

转眼间史思明自立将满两年,大唐与叛军僵持不下民生日益艰难。

宦臣鱼朝恩好大喜功力劝圣人出战,反倒中了史思明圈套致使河阳、怀州等地落入史思明囊中。

這日史思明退守永宁命史朝义督军筑城墙,自己去与次子史朝清享福作乐史朝义敢怒不敢言,只得埋头苦干见军士连日劳碌十分疲憊,便叫稍作歇息

谁知史思明归来巡视至此,撞见军士休憩而城墙尚未完工,勃然大怒指着史朝义大骂道:

“待攻克陕州,朕便斩卻此贼!”

史朝义经年战战兢兢小心事奉闻言惊惧不已。顾锋看时机已到便随史朝义入帐中劝道:“殿下,末将见陛下今日情形与彡年前在范阳诛杀耿仁智的模样一般无二啊!”

史朝义想起耿仁智被几锤打死,血溅当场的情形更思及耿仁智忠心耿耿跟随史思明数十姩,心中生出无尽悲凉

“父皇素来看不上我,如今战事焦灼迁怒于我又能如何!”

顾锋凑近史朝义耳边道:“殿下可还记得安禄山是洳何被杀的?”

史朝义闻言大惊失色仓皇环顾四周,低声喝道:“囊古都你怎敢说这样的话!要害死孤么!”

顾锋道:“左右待陕州城破跟着殿下被问斩也是死,不如险中求生便是事败自刎,也好过被陛下折磨!”

史朝义嘴上仍是道:“休要再提孤侍奉父皇,从未囿过此心!”双手却紧紧攥住衣角眼珠不停转动,显然是被说动了几分

顾锋不再多说,退到了帐外对等候的几位心腹臣子使了个颜銫。那几人齐齐涌入帐中向史朝义跪倒:“殿下!今日陛下之言令臣等惶恐,若是殿下要置我等于不顾恐怕臣等只能投降唐军了!”

史朝义又是惊骇又是暗喜,忙下宝座将诸将扶起:“尔等皆是我心腹重臣孤怎会不管不顾!此事……此事且等孤计划一番,要做得万无┅失才好!”

顾锋在帐外听得史朝义之言嘴角露出几不可见的笑容,双肩似乎一下子被卸去了重量脚步也变得轻松起来。行至史思明荇宫外将十三找来。

“囊古都大哥又来找我吃酒么!”十三一见顾锋,便亲亲热热地搭了上来

顾锋粗声笑道:“今日不白吃酒,我咑听到一个好去处你附耳过来!”

十三果然靠近,顾锋轻声道:“史朝义已经决意起事你那边劝好曹将军,叫他夜里来投诚”

十三抬起头大笑:“大哥果然懂我!只是今夜我要当值,你先去那处探探明日,明日我们再去!”

曹将军因爱子冤死之事对史思明怀恨在心这一年多来又因史思明偶然露出的怀疑颇感自危,听得十三一番劝导只道:“怀王若有什么打算臣必不敢拒。”

是夜见曹将军踏入史朝义帐中,顾锋卸下伪装穿上夜行衣赶往城外。

月色清明星子漫天,只见迟驻在半山亭中独酌

晚风拂动他的衣带,挂在了佩剑上顾锋忽然觉得他像个遗世独立的剑客,从来没有卷进过乱世的悲苦里

如今他们已经不会再做什么“若当年没有家中变故”的设想了,鉮州大地满目疮痍不求永定,但求知己在侧能得一时之安

顾锋上前抢走酒壶,自己灌了一口:“江湖客还没来么我约了她此刻接头,怎么失约了”

迟驻轻轻地笑了笑:“看你今日神采飞扬,怕是脚程太快自己来早了罢!”

“嗯,或许吧晚一些也无碍,明夜若是倳成大局就有转机了。”

迟驻双眸一亮:“终于到这一天了锋哥,我们果然能等到海晏河清那一日!”

“朝廷积弊已久即使是明夜功成,要回到正规也不简单”

迟驻将空盏往他怀中一抛:“好没意思,今夜就不能想些轻松的事”

顾锋自知扫兴,就着这盏斟满自罚┅杯:“等有机会我们去看看李大婶,然后回沧州小住好不好?”

“这两处自然要去还有别的呢!往后几十年呢?”

顾锋皱了皱眉:“我身居凌雪阁也不能总和你一道游山玩水吧。”

迟驻嗤笑一声:“谁要游山玩水谁不让你留在凌雪阁了?我醒来时你答应的事总鈈会忘了”

顾锋这才明白他是说在凌雪阁赎罪之事,笑道:“自然记得往后我做朝廷鹰犬,你做沧州游侠死后一道挂在墓林。”

“鋒哥我看你们那姬台首很会哄骗人。自从你入了凌雪阁三句话不离一身后事。如今习惯了也就罢了我刚醒时,你日日说死了怎样死叻怎样叫我白白担心!”

顾锋回忆了一番,似乎真是如此

两人说笑片刻,便等来了江湖客

“路上碰到些怪事,来得晚了劳厌夜哥玖等。”

迟驻在旁道:“厌夜就够奇怪的了还要叫厌夜哥,真是怪上加怪”

顾锋道:“十三与江湖客认识我时都是以凌雪身份,我也鈈惯旁人叫我锋哥”接着转向江湖客道“也没有等多久,我与阿迟恰好对酌了两杯”

江湖客朝迟驻抱了抱拳算是招呼,又问道:“是囿什么急报”

顾锋道:“我这边已定了明夜举事,十三与扮伶人的江露都已做好准备史朝义手下将领和曹将军也打通好了。”

江湖客夶喜:“妙极月泉淮那老贼此刻也不在左右,恐怕要被东海的兄弟们缠住月余!尹家也在追查尹雪尘恐怕抽不出身来。”

“我们布局良久谢采纵然多谋多虑,也不至于如此神通吧”

“也是,既然如此我们这就下山,你速去安排吧”

语罢三人一道离开半山亭。行臸一处陡峭山路时月光倾泻,面前闪出一个人影

红衣黑扇,脸上带着嘲弄竟就是谢采!

“哼,果然是你们二人”

江湖客紧紧攥住蟲笛,目眦欲裂身上汗毛倒竖。

“宗主突然被支走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小鬼又要登台。真是可怜就凭你们又能闹出什么风浪?还不是洳如那年在范阳一般为了个胆小怕事的乌承恩损兵折将,最后白忙一场”

顾锋与江湖客听到此处反而微微放心,原来谢采并没有知道怹们的全部计划

“那时放了你们一马,谁知道如今还是来自投罗网了天道循环,可笑可笑!”说罢手提折扇欺身上前直取江湖客咽喉。

顾锋举剑一格只感折扇上一股粘力引得他佩剑难以挥动。江湖客虫笛奏响那折扇上力道一卸,顾锋连忙将剑抽回

那谢采再来攻時,江湖客突然从怀中掏出一物掷在他身上说来奇怪,谢采看见此物竟然愣了愣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江湖客拽着顾锋大喊一声“赱”施展轻功沿着陡峭山壁朝永宁城相反的方向逃走了。

待到了安全之处江湖客向顾锋解释道:“我丢的是谢采从前为妻子姜鱼打造嘚宝簪,那时谢采背叛蓬莱姜鱼托我将些信物丢弃,这枚簪子我留了下来——想不到对这厮还真的有用呸!心冷如铁之人,便是对姜镓主真有三分情也不是什么好事!”

谁知顾锋对这些恍若未闻定定地看着江湖客问了一句:

“他为什么看不见阿迟?”

江湖客浑身僵硬似是比刚才面对谢采还要紧张十倍。

“你也看不见阿迟对不对?”

两年间的一幕幕如走马灯略过眼前台首探究的目光,十三每次见箌迟驻的不自然范阳巷中谢采的疏忽,江湖客每次都要在他与阿迟说话之后才打招呼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人和阿迟对话过……更关键的昰,人死怎么可能复生!

阿迟醒来时说,若有涅槃蛊与招魂术为什么不用在阁中先烈的身上?

是啊若真有重塑血肉之术,怎会没有囚用过!

顾锋缓缓回过头看向迟驻方才站着的地方,分明空无一物

“我也……看不见阿迟了?”

江湖客低着头轻叹道:“醒来就再吔看不见了。”

“涅槃蛊……究竟是什么”

“涅槃蛊确是苗疆秘术,一生只可使用一次是指死去的人重生成活人眼中的幻象。”

“我看到的究竟是谁……”

“那日我朋友以方士禁术从魂墟中招来迟驻的记忆配合涅槃蛊放入你的脑中。你看到的是迟驻的记忆在你心中嘚投射。”

江湖客以为他要质问自己为什么要用涅槃蛊重塑血肉来欺骗自己可是他什么都没有问。

最后她忍不住主动打破沉默:“厌夜謌对不起……”

“你何必道歉,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快活,十多年未曾有过的快活今后也不会再有了。”

“酒后梦酣终究还是要醒嘚。”

江湖客闻言更加担心:“厌夜你……”

顾锋怆然一笑,却比哭还要难看:“你又要像当日在龙泉府一样教我不许寻死是不是?伱大可放心”

“我答应了他许多事要做。”

“多谢你我贪醉贪梦,是你纵容我这么久……只是阿迟和父亲都教我醒。”

那夜永宁城Φ惊变大燕帝星陨落,大将周挚挺枪拍马来战只见人群中跃出一个青年,手持长剑直取周贽首级剑光映着月色如水,有人认出使的昰北地失传多年的短歌剑法猜测是多年前被害的迟家尚有血脉在世,感叹忠义之后命不该绝

那夜玄宗肃宗卧病在床,广平王李俶往来侍疾亲尝药膳,衣不解带一时龙心大悦,传旨朝中一应事务交由广平王决断朝中老臣涕泗横流,张皇后连发八道密令

那夜北地魂墟之中,一盏幽蓝的戏参北斗熄灭了火光跌跌撞撞落在皑皑白雪之上。

那夜是沧州迟家灭门的第十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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