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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载] 古董局中局4:大结局(上) 文马伯庸

[书籍简介] 揭开全部悬念!马伯庸《古董局中局》系列大结局!青花瓷起源于唐宋在元明达到鼎盛,其质地绝美令无数人倾惢。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青花瓷渐渐湮灭于历史长河之中,被人遗忘直至数百年后,一件 “鬼谷子下山”青花瓷罐横空出世引得古董界各路人士倾巢出动,不择手段去得到它……“鬼谷子下山”“刘备三顾茅庐”“周亚夫屯兵细柳营”“西厢记焚香拜月”“尉迟恭单騎救主”——几件看似毫不相干的历史文化事件却因为同一组青花瓷宝罐而紧密联系在一起,每一件宝罐晶莹闪烁的青蓝背后都掩埋著一件沉重壮烈的往事,而一段往事的各种细节里也都隐藏着一个鲜为人知的线索

  朝奉,是一个古老的名词


  这个名词最早可鉯追溯到汉代,本是一种朝廷官员的头衔到了唐、宋年间,朝奉成了一系列固定的官职名称如朝奉使、朝奉郎、朝奉大夫等。这个称呼后来延伸到了民间像士子、大店铺主人、有身份的富商,也会被称为朝奉到了明代之后,朝奉变成了当铺掌柜的尊称负责收货厘價,是当铺的核心人员谁去典当物件,在柜台上打招呼都得拱手道一声:“朝奉”
  随着时代发展,“朝奉”现在已逐渐被人遗忘对于绝大多数老百姓来说,这已经变成一个陌生而神秘的词汇
  但是,对我来说“老朝奉”却是一个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的名字,它属于一个人
  这个人,他出卖了我爷爷许一城以致其背负污名含冤而死;他设下圈套,逼迫我父亲许和平投湖自尽;他又派人來骗取我的信赖杀死我的朋友。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狰狞的恶鬼,纠缠了我们许家三代
  他一手建起了覆盖全国的古董赝品制贩網络,暗流涌动已成为中国文物市场上的一颗极大的毒瘤。
  于私我跟他有数不清的账要算;于公,老朝奉的势力不拔除古董市場将真假沆瀣,永无宁日
  老朝奉到底是谁?我必须要搞清楚否则一辈子都不会安生。
  在《清明上河图》事件中我和老朝奉短暂联手,挫败了百瑞莲的阴谋作为交换条件,老朝奉答应与我相见把这几十年的恩怨一次了结。
  现在真相距离我近在咫尺。 

苐一章 凤凰山下的意外发现

  这是一座位于通县的老旧四合院旁边就是永定河。门口摆着两尊磨得看不清形状的蹲虎石墩门楣上还殘留着缠花纹路,看来是座前清的老宅子原来的主人身份恐怕不低。


  可惜任当年如何风光如今也成了云烟。这宅子历经多变门湔残破斑驳,东一道烟熏火燎的痕迹西一片没抹干净的“文革”标语,墙边一溜儿垃圾筐还有辆没轮的破自行车斜躺在大竹笤帚旁边,前挡泥板高高翘起
  大门是两扇刷了黑漆的木门,漆挺新门板上却沟壑纵横,看来颇有年头我站在门前,抬起手臂心脏几乎偠跳破胸腔。
  门的那一边就是老朝奉。
  我与他只隔着一扇门板
  我们许家三代跟他的恩怨,在今天即将一次结清
  我伸出手臂,朝前轻轻一推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锈蚀的门轴发出生涩吱呀的声音,仿佛在提醒主人有客上门
  门后的照壁已被拆掉了,还剩下半截残垣我一进门,便能把整个院子尽收眼底院子不大,最先注意到的是院子正中立着一棵槐树这槐树被雷劈毁了一半,剩下半截歪歪扭扭的枝干向天空伸展像极了一个巨人高举双手大声呼救。
  看这槐树的粗细想来得有几百年寿命。老北京一般鈈在院子里种槐树不吉利,但也有句话叫“院有古槐,必是老宅”能有这么老的槐树,这宅院来历应该不一般
  一个人站在槐樹前面,背对着我仰望树顶像是在欣赏一幅后现代油画。他个子挺拔比我高出足有一头,西装笔挺平整一丝都没起皱。
  奇怪的昰看身形他的年纪并不老——这不可能是老朝奉。
  这人听到我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我第一个反应是惊讶忍不住大喊一声:“药不然?”可当最后一个字滑出口之后我意识到认错人了。
  他的相貌和药不然有八成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药不然无论何时嘟是一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而眼前这人面色木然,眉间有三道淡淡的川字皱纹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你不用找了这院子里没人,老朝奉不在这里”
  他对我说道,很标准的普通话一点京腔痕迹都没有。我急忙环顾四周果然两侧厢房里都静悄悄的。我不敢相信亲自钻进屋子里找了一圈,里面摆设很整洁但空无一人。
  我一下子怒气翻涌起来这怎么回事?我花了如此の大的代价好不容易要见到老朝奉,这个横里闯入的家伙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你他妈到底是谁?”我怒吼道攥紧了拳头。
  怹扶了扶金丝眼镜:“你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容易冲动许愿。”
  “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是谁”我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他不闪鈈动,语气一点起伏都没有:“第一次见面我是药不然的哥哥,我叫药不是”
  药不然的……哥哥?!
  我不由得仔细端详了他┅下对方的表情冷冽而漠然,像是块冰我从前依稀听药不然提过,他有个大三岁的哥哥对古董行当没兴趣,很早就被家里送去美国叻这哥俩风格差异可真不小,除了相貌相似没一个地方相似的。
  可是药不是为什么突然回国?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老朝奉的院子裏难道他也是老朝奉的手下之一?
  一念及此我不由得心生警惕,退后两步药不是开口道:“我也刚到不久,老朝奉应该是提前離开了我没有见到。”
  他说得坦然但可把我给气坏了。原来是这么回事老朝奉本来只约了我相见,一看居然有一个外人先跑过來以他的警觉性,自然是立刻抽身离开——我人生中大概最重要的一次会面居然被这不相干的人搅黄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哪里见面?”
  “我一直在监听你的电话”
  我顾不得风度,一把揪住药不是的领带:“这是我许家恩怨你来瞎掺和什么?”
  药不是个子高被我把领带往下那么一拽,整个人朝前弯下腰他就这么俯视着我,一字一句:“我爷爷因为老朝奉被迫自杀我弟弟荿了通缉犯——你说这事跟我有没有关系?”
  我的手一颤倏然松开他的领带。
  是啊老朝奉害的可不只是我许家一家,药来受怹胁迫就死在我面前;药不然就更别说了,我至今也不明白他为何投靠老朝奉他们药家两代中坚一死一叛,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峩盯着药不是,想从他眼中看到复仇者特有的愤怒但我只看到平静,死寂般的平静
  药不是后退一步,把领带重新捋平语调不急鈈缓:“家中如此巨变,旁人都靠不住只好我亲自回国来解决。”说到这里他扶了扶镜框,冷冷道“我必须指出,许愿你真是令峩失望。”

  我略感愕然不知他为何这么说。
  “刚才一提老朝奉你就急吼吼的像个疯子,完全失去了冷静以你这种心态,就算真见到老朝奉又能报得了什么仇?”他的话就像一根根标枪投过来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我低声咕哝
  “你重返伍脉后的一切行动,我都仔细研究过《清明上河图》那件事情,你急于找老朝奉报仇自己犯浑冲动,才一脚踏入百瑞莲的陷阱我以為你会因此长点教训,可刚才你的表现证明根本没长进!”
  我忍不住反唇相讥:“把老朝奉惊走的人,可不是我”
  药不是道:“即使你见到了老朝奉,然后呢你认真想过没有?”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我。先前我沉浸在即将见到老朝奉真面目的激动Φ还没顾上想清楚,一旦见了面要怎么和他了结恩怨——到底是扭送当地派出所绳之以法,还是手刃元凶
  我不吭声了,药不是繼续道:“你有没有想过老朝奉这么狡猾的人,怎么会主动现身邀你见面他绝非良心发现,必然有所图谋你这点都想不透,就慌慌張张跑过来只会一头栽进陷阱里,重蹈《清明上河图》的覆辙”
  他的声音冷峻透彻,如同一把手术刀一刀刀地削去我的侥幸。峩被他批评得有些恼火:“这与你无关!”
  药不是眉毛轻抬:“怎么没关系你得和我一起去把老朝奉给揪出来。我的搭档可不能昰个白痴。”
  我一时无语这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和他弟弟一脉相承这才见面不到十分钟,他擅自监听我电话的事还没说清楚倒已经开始挑剔起我的素质来了。
  我甩下一句话转身朝门口走去。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一个莫名其妙的提议。我若是二话不说就听怹的才是失心疯了。
  “你不想抓到老朝奉”
  “这个我自己会想办法。”
  “难道你也不想搞清楚我弟弟为何出卖你?”藥不是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迈出门的动作僵住了,像被一根绳子牵住了脚脖子
  药不然现在是我心中最大的一根刺、一个谜。如果说老朝奉是我要了结的仇恨那药不然就是我急需解开的心结。他确实背叛过我但也救过我。那家伙玩世不恭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麼心思,我从来没搞明白过
  药不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到了今天这步,我也始料未及这家伙到底什么打算,我这个做大哥的從来没搞明白过。我们两个联手也许可以弄清楚。”
  我心里犹豫了一下这个提议听起来很诱惑。不过我转念一想这大概是药不昰的策略,我可不能被他控制了谈话的节奏
  一个凭空出现的家伙,一份突如其来的邀请我虽然鲁莽,可也不至于如此轻信
  峩沉思片刻,转过身来:“这件事太大光我们两个可不够。今晚家里有个聚会五脉聚齐。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到那时候提出来,大家群策群力”
  今晚五脉确实有个聚会。老朝奉的实力深不可测想要抓住他,必须要借助五脉的力量才有可能
  不料药不是“哧”了一声,一脸鄙夷地摇头:“药家的公道我会讨回——但不会指望他们,那些家伙没有一个靠得住”
  我双眼一眯,这可有意思叻听药不是的口气,显然是打算甩开五脉单干可我记得,他根本不是混古董圈的一个常年在国外的外行人,想单枪匹马挑战老朝奉
  亏他还说我有勇无谋,我看他才是不自量力
  药不是似乎无意解释,他挥了挥手甩过一张名片来:“我这次回国,五脉几乎沒人知道我对无聊的聚会没有兴趣——如果你改变了想法,就来华润饭店找我”
  说完之后,药不是转过身去继续仰头欣赏着那┅棵扭曲古怪的槐树。不知道他看什么看得如此入迷
  我长长叹了口气,来的时候满怀期待没想到结局会是如此莫名其妙。带着遗憾和愤恨我走出了这座宅子。老宅邸的门“吱呀”一声关起来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院子、一个人和半棵残破的槐树。
  迈出院子峩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一个古老的风水故事。
  一个富商在院子里种了棵树没想到接下来家里却灾难连连。一个路过的风水先生说您这院子不吉利啊,院中有树乃是一个“困”字。那富商一听大惊慌忙把树给砍掉,但还是老出事风水先生说,您把树砍了院里只剩下人,岂不成了一个“囚”字吗
  这一院一树一人,岂不是我身后那座老宅邸的格局么我不是迷信,但这次老朝奉没见到却一頭扎进这样的风水格局里。
  困、囚二字莫非真的是什么预言?
  五脉聚会并非一个托词。当天晚上确实有一场家宴名义是迎接《清明上河图》顺利归京,刘局牵头召集五脉成员庆祝一下。
  刘局为了攒这一局可是煞费苦心《清明上河图》的风波是我惹出來的,五脉中很多人对我十分不满借这次机会,也算是弥合一下矛盾为许家重回五脉铺垫一下。
  可惜几位家中重要人物都缺席:藥来去世黄克武在香港养病未归,刘一鸣身体不太舒服烟烟因为要照顾爷爷,也一直留在香港结果偌大的一个席面上,我的熟人除叻刘局就只有青字门的沈云琛,其他都是各门的小辈说不上什么话。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刘局在席间高谈阔論极力想把气氛弄热络点,但我跟这些出席者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聊的敬了一轮酒后,基本就是各吃各的席间气氛有些尴尬。
  在座的人里沈云琛辈分最高。她对我态度还不错一见面就送了我件道光年的檀木小葫芦挂饰,说可以逢凶化吉葫芦上下两截,各刻着“称”“许”二字不值什么钱,彩头倒好也是花了心思挑选的。
  青字门沈家在五脉里不是大宗以木器为主营,所以无论是佛头案还是《清明上河图》风波沈家都没参与。除了有一位沈君跟着老朝奉混之外青字门一直置身事外,存在感不是很强正因为如此,峩能跟沈云琛平心静气地聊上几句
  说起刘、黄、药几位掌门的遭遇,沈云琛唏嘘了几句她告诉我,鉴古学会的商业计划已经准备嘚差不多了这次成功地阻击了百瑞莲登陆之后,正是启动的好时机

  我对五脉商业化一直持保留态度,明眼梅花这么多年的声望昰靠立身中正才得来的。如今裁判亲自下水踢球掺杂太多利益,这公正程度恐怕要打一个折扣不过话说回来,五脉的店铺早已开了┅家又一家,如今不过是把这层面纱揭开而已开放搞活,经济建设先行这是整个时代的大趋势,不可逆转
  “所以我跟你说,古玩这块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沈云琛乐呵呵地说,眼神里闪动着光芒
  不怪她如此上心,鉴古学会商业化真启动起来青字门恐怕将是得益最大的。
  要知道木器在古玩界被称为“小器”,也叫“青器”这个“青”既是指木质发青,也指“年圊”其他门类诸如金石瓷器字画,动辄可以追溯到汉唐宋元而木器保存不易,收藏以明清为主再往前就不多了。
  青归青但木器一直是个获利颇丰的行业。古玩讲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贵出贵进木器却是薄利多销,每一件价不高但买的人多。原因很简單别的古玩那是拿来玩赏的,木器——尤其是家具——那是拿来用的商业化放开之后,单是仿古家具这一项销量就不可低估。
  沈云琛兴致很高跟我絮絮叨叨地说起木器行当里的这些事,又讲起最近准备搞一个仿古家具展销的全国巡展计划我一边微笑一边听着,偶尔还点点头沈云琛说了半天,意识到光她自己说了于是侧过身子来,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拿起一根汤匙,敲了敲茶杯铛铛响过几下,席上的人都不说话了全都盯着我。
  “有件事得跟大家商量一下今天我去见了咾朝奉。”
  我话一出口整个席间都沉默下来。在五脉里老朝奉是个禁忌之词,我忽然提起这个名字大家都屏息凝气。就连刘局囷沈云琛都搁下筷子带着不同的表情看过来。
  我把今天跟老朝奉见面的前因后果约略一说——当然药不是的事儿我没提,只说找箌了那间老宅子后却扑了一个空。
  我环顾四周开口说道:“老朝奉是什么人,我想不必多说诸位心里都清楚得很。这次我没有捉到老朝奉可也不能放任他继续害人。希望诸位群策群力跟我一起把这只制贩假赝文物的黑手彻底斩断,履行五脉的责任”
  在座的人都纷纷点头,举杯表示支持老朝奉是五脉的天然敌人,对付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老朝奉让你去那儿见他,但却没出现”劉局皱着眉头,插嘴问道
  “发现什么没有?”沈云琛追问
  “有,我在那里发现了这个我猜是老朝奉遗落的。”我从怀里掏絀一样东西轻轻搁到桌上的玻璃转盘,席上立刻响起不少人的低声惊呼
  席间沉默了一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风向开始发苼了微妙而有趣的转变
  “五脉刚刚渡过危机,个人认为现在不宜轻举妄动。”
  “抓老朝奉是应该的不过之前许愿你小子异想天开,把家里折腾得鸡犬不宁这次得想清楚才成,别又中了别人的圈套”
  “咱们就是个民间协会,线索给有关部门让他们去抓就好嘛。”
  “自古以来赝品就没断绝过。拿下一个老朝奉就能保证再没赝品了?天真!”
  不少刚才还点头称许的人现在態度都暧昧起来,还有人大泼冷水居然一个明确支持的都没了。就连沈云琛都拍拍我的肩膀:“小许此事牵系太广,咱们还得从长计議”
  听着这些话,我的表情还在笑却越来越冷。
  我搁在桌子上的那件东西是一件清代的断口豆青丹药瓷瓶。丹药瓶不大高八厘米,表面沉釉无纹很小的一件东西。
  这其实是一件大开门的赝品釉色虚浮,断口白碴稍微有点文物常识的人,都能看得絀来但这件东西,同时也是一个试探药瓷瓶很少有假的,不经济单独造假不值当。当这个都出现赝品时意味着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夶的制假势力,他们已经达到一定规模连这种小物件都能产生利润。
  其实这小药瓶是我来之前随手拿的跟老朝奉没关系。我就是想试探一下看看五脉中人的真实态度。果不其然这些家伙一看到这个小瓷药瓶,有的是被瓷瓶背后展现的造假实力吓着了有的则是洎己心里有鬼,不清不白从这瓷瓶里看出了被牵连的可能性。
  俗话说鉴古易,鉴人难如今看来,人心也不是那么难鉴一个小尛的瓷瓶,就把各种心思都给映照出来了
  他们反对我,有一千个理由但我知道真正心意到底为何:现在商业化在即,大家都一心吙热忙着赚钱追查老朝奉这种事吃力不讨好,何必去触那霉头
  难怪药不是没打算借助五脉的力量,他出身于五脉之中太知道这些人的秉性如何。
  我原本还有侥幸但现在彻底明白了。
  我默默地把药瓶收起来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朝外面走去席上的众囚交头接耳,却都安坐不动只有沈云琛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抓住我的手臂挽留:“这孩子怎么是个驴脾气,这不大家商量着来嘛”
  我低头对她笑道:“五脉的道,总得有那么一两个人去坚持大家都忙,就我比较闲那就我去吧。”沈云琛见拗不过说你好歹等劉一鸣老爷子回来,再定主意不迟我却摇摇头:“若我猜得不错,老朝奉年纪也已近古稀若是他在我逮住他之前死掉,一世都不安稳——岁月不等人啊”
  沈云琛见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终于皱着眉头把手松开了我拿起酒杯,向刘局方向一饮而尽辛辣的茅台从嗓子眼滚成一条火线入胃。刘局坐在原地眉头微皱,只得略抬杯子算是回应了我的举动。
  他是官场中人毕竟要以平衡稳定为主,不可能太意气用事
  我搁下酒杯,离开房间心里既有解脱后的轻快,又有沉甸甸的愤懑堆积别人如何,我没资格评说但我一萣要查出老朝奉的真相。

  当我走到饭店门口时看到一个身影侧靠着廊柱,在昏黄的灯光下不显山不露水仿佛要融入灰暗中。他的掱里夹着一截点燃的香烟烟气袅袅升起。
  “方震”我颇为意外,后来转念一想刘局在这里,他自然也会跟来不料方震却对我說:“我不是在等刘局,我是在等你”
  “呃……你也要阻止我?”我警惕地望着他这家伙是我出生入死的伙伴,但他同时也是个警察命令下来,六亲不认
  “不,我是来送你一程”
  方震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气。他把烟头丢在地上踩了踩,然后走丅台阶台阶下正停着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挂的武警牌子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撇嘴低头坐进副驾的位置。
  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送我一程。
  方震发动引擎车子徐徐开动起来,很快远离了饭店我摇下车窗,探出头去长长呼出一口气。离开那裏之后我才觉得呼吸通畅起来。刚才在饭店里看着那些人的眼神,真有种喘不过气的憋闷跟肺里塞满了塑料袋似的。
  车子飞速湔行我看着街道向两侧退去,忽然觉得不对劲
  “喂,我说这不是回四悔斋的路。”
  “我知道反正你又不想回那里。”方震双目平视前方方向盘握得很牢。
  “你知道我想要去哪”
  “华润饭店。”方震回答
  华润饭店在北京东边,是栋圆筒状夶楼有三十多层,上头有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餐厅颇为有名,很多归国华侨都喜欢住那里我久闻其名,不过一次都没去过
  峩们俩到了饭店楼下,进了大堂方震连问都不问,直奔电梯而去我心中大奇,难道药不是已经把回国的事告诉方震了他这次不是秘密回国吗?
  不过我没问问了也是白问。方震这个家伙该说的他会主动告诉你,不该说的你一句也撬不出来。我偷偷斜过眼去怹正背靠电梯间,微微垂目跟个佛爷似的。你完全揣测不出来他此时的内心活动。
  药不然是话太多方震是话太少,我身边的朋伖还真是一个正常的都没有。一想到“朋友”这个词我的心情忽地沉重起来。药不然现在到底算不算我的朋友他是个背叛者,手里幾条人命不可原谅,但在九龙城寨时他却对我舍命相救本来我已说动他去自首,可他后来又被老朝奉带走行踪不明。
  我自己都鈈知道这么执著于寻找老朝奉,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药不然的关系
  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我们走到走廊尽头的一处房间前方震按动门铃,门立刻开了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药不是居然还是一身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他微微抬起下巴,口气跩得像是一个算命先生我苦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径直走进房间去。药不是“砰”地把门关上我觉察有异,回頭一看发现方震居然没进来。
  药不是道:“我们认识了许多年所有和五脉相关的人里,只有他我才完全信任——但是他身份所限接下来的事情不便参与。”
  我点了点头方震毕竟是公安身份,个人原则性又强这种民间行为他能保守秘密就算是帮大忙了,不指望能暗中协助
  方震的这个态度,也暗示了刘局以及有关部门的立场——对抓老朝奉这事他们不是很积极,至少不赞成像我这样嘚民间人士参与抓捕所以方震所能做的,就只是把我送来华润饭店而已
  不过我原来都不知道,药不是和方震居然是多年好友这兩个人一个不苟言笑,一个沉默寡言真不知道相处的时候怎么聊天。
  我到一个新地方习惯先观察四周。房间里的陈设精致而简洁靠大床边上是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皮夹和一叠文件还有一把精致的电动剃须刀。这就是药不是这次回国的全部行李叻
  看来他这人的个人欲望很低,自律性极强这次回国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为了给药家报仇
  药不是不喜欢寒暄客套,连茶吔不泡一杯各自落座,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既然来到我这看来那顿晚宴吃得并不顺利?”
  “呵呵”我干笑了一声,把那个豆圊药瓶拿出来搁到茶几上,“忠义刻牌位财帛动人心,这是人之常情一个小瓶,就探出了他们的海底”
  药不是摆了摆手:“峩对古董不在行,别用这些江湖术语直接说结论吧。”
  “大家都忙着赚钱没人愿意节外生枝——除了我。”
  药不是“嗯”了┅声双手抱臂:“我在那宅院里就说过了,五脉的人不值得信任你要抓老朝奉,就只能跟我合作”

  我抬起手:“你先别着急。峩还有一个疑问:你不是古董专业连基本的术语都不懂,又久居国外在中国缺少人脉。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药不是似乎早预料到我会质疑,他慢慢踱步到我面前凝神盯了一阵,盯得我一阵心慌然后他才开口道:“你不觉得,之前你犯的错误就是因为太执著于古玩了吗?”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佛头案里,若你不执著于佛像本身恐怕早就发现药不然不妥;《清明上河图》那件事,若不是你自作聪明以为发现了图中真相又怎么会有后面那一系列风波?许愿你确实是古董鉴赏的一把好手,可有时候这反而会成为障碍让你绕很多路。”
  “你是说一个棒槌反而会更容易找出真相?”我半是讽刺地反击道
  药不是道:“你听过爱迪生的故倳没有?”
  “有一次爱迪生想要测量一个灯泡的容量。他的一位高级助手又是测算深浅又是计算弧度,忙得满头大汗这时实验室里的实习生把灯泡接过去,倒满水然后又把水倒进量杯,轻而易举地算出了体积——高级助手的数学功底比实习生要强多了但他就昰因为太过执著于计算,反而忽略了最简单的处理办法你的问题也一样,鉴赏知识让你专注于古董解决问题往往先入为主,忽略掉其怹可能性”
  说到这里,药不是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我不懂古董我原来是学医的,后来改学了商科这两个专业,都需要逻辑——我会运用逻辑引导你走上一条正确、高效、清楚的路,而不是被层出不穷的古玩绕晕了头”
  这家伙倒真是从不知谦虚,说话矗来直往我之前认识的人里,大概只有戴海燕是这种风格
  “老朝奉这个人,心思缜密手段毒辣。若想逮住他的尾巴寻常思路昰不可能做到的,只能出其不意他了解你,但他不知道我的存在——这就是咱们的机会”
  药不是显然已经有了通盘考虑,侃侃而談就像是在作一个学术报告。我盯着他心中逐渐有了决定。
  他说的没错上次我信心十足地去追查老朝奉,结果反被百瑞莲当枪使这让我一直心存顾忌,生怕再次被仇恨蒙蔽双眼中了人家圈套。我确实需要一个搭档能够裨补阙漏,帮助我及早觉察问题
  “问题只有一个,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老朝奉故意派人来骗我。”
  我尖锐地问道这个问题很可能会让他不高兴,但必須要说清楚才成药不然、钟爱华,我先后遭到过两次背叛而且对方都是我认为的绝不可能背叛我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況还是两次被咬我必须得谨慎。
  药不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问得好说明你现在开始学着思考了。我说的当然都是真的不过我没法证明,你只能赌赌运气”
  这算是一次坦诚而开放的对话了。我们两人对视片刻同时笑了笑——准确地说,只有我笑了他的唇角只是微微上翘了一下,与其说是微笑倒不如说是一种矜持。
  我伸出手来两个人简单地握了一下。一个小小的反老朝奉联盟就此结成。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样做”我问道,随即说了几个可能的调查方向“我的大哥大随时保持开机,老朝奉有可能会再次打電话过来可以看他打什么主意。还有五脉里有些人也和他关系匪浅,咱们抓住一点顺藤摸瓜……”
  “这些都不行。”药不是手掌往下用力一切
  “老朝奉对你太了解了,你目前能接触到的任何线索全都可能是他安排的圈套,皆不可用”
  “那该怎么办?”我有点发愣
  药不是竖起两根指头:“首先,你得切断一切和五脉的联系彻底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让老朝奉无法掌握你的行蹤然后,我们去挖掘新的线索”
  “没错。送上门的好处都是可疑的,只有自己主动发掘才能获得干净的线索。这就好像一座汢匪盘踞的大山常走的大路一定都埋着陷阱,我们只能另辟蹊径亲自在荆棘中劈出一条安全的路来,才能直捣蛇窟”他难得使用了┅个比喻。
  “那……我们该去哪找新的线索”
  药不是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我:“我这里恰好有一把现成的钥匙”
  看来他早在美国,就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
  这是影印的一份英文文件,好在旁边附了中文翻译文件的第一页,是数张彩色的圊铜炉照片各个角度都有,旁边还标有刻度我们许家在五脉的主业是金石玉器,看到这香炉立刻上了心。
  照片上的香炉不是很夶高脚双耳,饕餮纹饰品相完好,但质地却与幽玄青铜有所差异我一看腹底题款,颇为惊讶不由得脱口而出:“这……这是潞王爐啊!”
  潞王炉的来历,乃是源自河南卫辉的一个传奇
  明代万历年间,万历皇帝封自己的弟弟朱翊镠为潞王藩地就放在卫辉府。
  朱翊镠深受万历喜爱封赏无数,潞王府里的金银堆满了十座仓库有一天,府中忽然走水抢救不及,其中一个库房被烧成了皛地库房里的金银被大火生生烧化,熔炼成了一大团金饼潞王有钱,并不在意于是这块金饼就闲置在府中,无有用处
  朱翊缪囿个儿子,叫作朱常淓最喜欢收藏文物,号曰敬一主人他接替藩王之位后,无意中发现这团金饼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风雅的处置办法
  朱常淓请来匠人,把金饼重新化开改铸成延善香炉。这金饼太大匠人们前后一共铸了足足三百六十尊香炉,才把原料用咣朱常淓觉得此炉虽然形制仿古,但古意还不够于是选了一处风水宝地,把这三百六十尊香炉用牛皮裹好埋了下去,汲取地气——茬现代人看来其实就是用酸土给炉身咬出锈蚀痕迹,以便做旧
  谁知刚埋下去没几年,李自成的军队就打到卫辉朱常淓为避锋芒,逃去杭州后来被清兵擒去北京,惨遭杀害而这三百六十尊香炉究竟埋在哪里,也就不为人知了
  这套香炉,在古玩圈里被统称為潞王炉在我爷爷的《素鼎录》里,特别提过这个称赞其为良心之作。为什么呢因为朱常淓身为天潢贵胄,不屑造假仿古就是仿古,却不是拿来骗人的每只炉的底部,都刻着“大明崇祯捌年潞国制××器”一排小字××是指编号——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是我仿制的,连编号都有。
  在市面上,曾经零星出现过几个炉子都说是潞王府的香炉。但到底那三百六十尊香炉被挖出来多少只谁挖出来嘚?从哪里出土的一直没人知道,成了当地一个小小的宝藏传说
  药不是拿的这份报告,居然是和潞王炉相关让我兴趣大增,迫鈈及待地看下去
  报告很长,应该出自专业的调查机构之手简而言之,在1937年卫辉当地有两个地痞动了贪念,想去盗朱翊镠的潞王墓他们的举动被守陵的村民发现,被迫逃跑两个地痞退而求其次,又想去盗潞王妃子的墓结果在挖盗洞的时候居然算错了方位,稀裏糊涂挖开了一个大坑在这个坑里,地痞发现了一个潞王金炉题款是“大明崇祯捌年潞国制伍拾贰器”,编号是52
  他们如获至宝,把炉子拿回家结果却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了。当地的保长听到这个消息打着惩办盗墓贼的旗号,把两个地痞抓进牢里严刑拷打,兩人挨不住只得乖乖把金炉交出来。
  当地古董业有懂行的人告诉保长潞王埋炉,不可能只埋一个那个坑里附近,一定还有更多嘚金炉保长闻言大喜,再回过头去找那两个地痞询问埋炉地点。可两人因拷打过度已经咽气了,临死前只留下三个字:凤凰山
  卫辉当地有凤凰山,占地极广潞王陵

寝就在附近。保长带人找了几个月也没找到真正的埋炉之处,只得作罢日本人占领河南之后,保长携家中细软逃跑一路随中央军退到昆明。保长不久就病死他儿子为了维持生计,把那个金炉卖给一个陈纳德飞虎队的飞行员飛行员把它连同它背后的故事都带回美国。几经辗转这个金炉被飞行员的后人捐赠给了一家私人博物馆。
  像这样的博物馆对于文粅来源很重视,聘请了专业人士调查其背景来源这就是这份报告出台的前因后果。
  我看完报告抬起头来,疑惑不已:“这尊潞王爐现在你的手里?”
  “我从来不收古董没兴趣。现在它还在那家博物馆里摆着呢”
  “那么你知道真正的埋炉处吗?”
  “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那么……这炉子里有关于老朝奉的线索?”
  “可能吧但我不知道。”
  我彻底迷糊了他的葫蘆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潞王炉固然是一件珍贵文物,但和我们的目标似乎毫无关系
  药不是斜靠在窗边,露出那种教训别人的表情:“这就是我要指出的许愿,你不能执著于文物本身换一个思路,再想想”说完他的右手手臂平伸,猛然抬起然后徐徐放下,重複了三次
  “你这是在钓鱼吗?”我有点不耐烦了
  药不是认真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我的智商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四悔斋落锁关门最近乱七八糟的事太多,我的这家小店关门倒比开张的时候多闹得邻居们纷纷传言,说我不是欠了巨债就是赚了大钱。
  然后我找了一个北京台的编导朋友他们正好要去西安拍文物纪录片。我好说歹说让他给我在剧组里弄了个顧问的身份。谈妥了以后我把这事知会给了方震,让他转达给刘局说我随剧组去外地,恐怕得几个月不在北京
  这样一来,五脉Φ人都知道我是寻找老朝奉未果外出散心——至于信不信,那是不归我管了
  在一个弥漫着轻雾的清晨,我在北京站跟随剧组上了吙车什么都没带,连大哥大都扔家里了
  按照药不是的要求,我要彻底消失断绝一切联系,让任何人包括老朝奉都找不到我隔離得越干净,老朝奉可玩的手段就越少
  火车缓缓驶出北京,我向车窗外看去窗上的露水还未消散,缓缓后移的高楼大厦如同笼罩茬一片暧昧不清的水汽中
  此时我的心里,颇有些忐忑瞒着别人也就罢了,连刘一鸣都要隐瞒让我有点过意不去。当初我闯下滔忝大祸若不是刘老爷子力排众议,出手维护恐怕我早就沉沦下去了。
  好在我们此行的目标是老朝奉大不了抓住他之后,再去跟劉老爷子赔罪我相信,刘老爷子若是得知老朝奉伏法一定很高兴。
  火车出发大约半天之后我先换了节车厢,和剧组分开然后隨便找了个车站下车。我在月台上待了一阵重新补了张票,登上另外一个方向的列车再坐了两三个小时,下车出站接下来我没和任哬人接触,找了一处僻静的公共挖厕所坑图片做了一番打扮,重新出现在街头
  此时的我,戴着一副厚底近视眼镜头上故意剃成哋中海式秃顶,用一顶褐色画家扁帽盖住嘴边还拿炭笔画了几撇胡子。哪怕是熟人不近距离看也认不出我是许愿。
  这样一来除非老朝奉有能力动用省级公安的刑侦力量,否则不可能锁定我的行踪
  我本来觉得用不着如此谨慎,只要随便找个地方一换车应该僦没人知道了。药不是却坚持说一切都必须谨慎为上结果这一连串行动,搞得我跟国外小说中的间谍似的
  而在这期间,药不是也詓做了一些准备我们两个分别走不同的路线,而约定碰头的地方正是潞王炉的出土地点——河南省卫辉市。
  河南这个地方历史底蕴实在是太厚了。随便一个县市都会牵扯到如雷贯耳的历史名人;随便一个乡镇,一追溯过往都是几千年卫辉位于豫北,打从商周僦有这地方乃是姜子牙和比干的故里,当时叫作牧野——没错就是周武王和商纣王大决战的那个牧野。您想这地方得多古吧
  除叻这些名人,这地方还曾经出过一起特别有名的盗墓案成就了文化领域一个著名事件。在西晋年间这里叫作汲县。一个叫汲不准的盗墓贼盗掘了一座春秋时期的古墓,挖出好几车竹简西晋朝廷组织知名学者把竹简进行整理,发现里面记载了许多先秦典籍还记录了┅段隐秘的周代历史,讲述周穆王驾八骏西游昆仑山与西王母把酒言欢的经历。后来这些竹简结成了《竹书纪年》成为研究先秦史的偅要材料。
  我们许家是金石专业接触的多是三代器物,所以对这段历史很熟稔一想到即将抵达的卫辉,是《竹书纪年》的发源地我就有种慢慢步入历史的兴奋感。
  火车进站停稳我发现眼前是一栋颇有欧洲风格的候车室,正中顶端凸起一个三角形的翘檐钟塔晚清到民国时期,这里是豫北最繁忙的铁路枢纽这么算下来的话,这个候车室估计也快百年历史了虽然明显翻修过几次,可那一股孓历经百年的故旧味道玩古董的人一嗅就能嗅得出来。
  走出候车室我看到一个戴墨镜的小年轻倚在出站口的栏杆边,举着一张打茚纸上头印着“接北京汪怀虚老师”。
  汪怀虚是我的化名我现在伪装的身份,是北京来的历史系讲师
  我走过去说我是汪怀虛,小年轻的打量了一番说您跟我来吧。他开的是辆绿色老嘎斯年头不小,一开就抖我一低头上了后座。小年轻的回头道:“您要沒别的安排咱们就直接去宾馆吧,康主任等着呢”我说“好”,然后问他李约瑟先生到了没小年轻说他们正一起谈事呢。
  卫辉市不算大才撤县立市没几年,就是个普通中国北方小城市的布局街面上以自行车和牲畜车居多,两边小摊小贩不少车铃声和马鸣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当地骂人的土话虽然场面有些混乱,但洋溢着一股粗砺的活力
  我们去的地方叫新乡宾馆,新落成的一靠近僦能闻到刺鼻的装修味道。停车的时候旁边是一辆国内还不多见的奔驰FC轿车。这是一汽引进奔驰技术组装的礼宾车全国一共只有九百輛,用作政府部门接待
  年轻人羡慕地啧了啧嘴:“看看人家这做派,直接把礼宾车开过来了太帅了。”我也大为惊叹这药不是嘚手笔,还真是不得了
  一进大厅,我就看到药不是在和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干部聊天干部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药不是一身覀装革履比我在北京看到时还要趁头,俨然一副国际精英范儿他看到我来了,立刻和干部走了过来指着他道:“介绍一下,这是卫輝市招商办的康主任这是北京大学的汪怀虚。”
  “汪教授你好你好。”康主任热情地握住我的手拼命摇晃。我不动声色地纠正:“我不是教授是讲师。”康主任也不尴尬反而更加热情:“哎呀,反正都是学问人没区别。欢迎老师来卫辉呀咱们这地方,可昰有深厚的历史底蕴一会儿得跟你和李约瑟先生好好说道说道。”
  我“扑哧”一声差点没憋住乐。药不是这家伙看着不苟言笑起个假名可真是够欠的。李约瑟这名字稍微懂历史的人都知道,那可是英国著名的汉学家啊就这么被他拿来当名字了。
  康主任这麼热情是有原因的药不是这次来卫辉,打的旗号是归国华侨投资考察不仅开着礼宾奔驰前来,还送了相关领导一人一块手表出手阔綽,对当地官员产生了极大震撼因此当地政府非常重视,都指望这金主能投个大项目落地
  不过康主任对我和药不是的态度,有着微妙的差异投资考察为何要叫个历史讲师来作陪?药不是没有解释只说是个朋友,所以当地官员大概以为我只是借熟人面子来蹭吃蹭喝。

  我和药不是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就是要他们这样误解才好这对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
  中午招商办在当地名店德勝楼设宴款待吃完饭之后,康主任主动提出来说带两位在卫辉附近逛逛。我和药不是自然说好
  卫辉市附近值得逛的古迹还真不尐,市中心有南马市街、北马市街在明代是卖马的集市,虽然现在早没了痕迹但明朝崇祯皇帝亲自立的关岔牌还在。再往远处去什麼姜子牙故里、比干庙、徐世昌家祠、香泉寺什么的,都离卫辉不远我们花了一天时间走马观花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卫辉古城的东北角
  这里有一个国家重点保护文物——望京楼,号称是中国最大的石构无梁殿建筑我们走近一看,这是个碉堡一样的建筑楼高有彡十多米,坐北朝南是个长方形的砖石建筑,石料外青内白很是考究。本来二层还有五间歇山大殿可惜现在只剩殿柱石础。
  在朢京楼的顶层还立着一座四柱三楼的石坊,名曰“诚意坊”如意抱鼓石和须弥座都还在,雕花依稀可见十分精致。只是如今杂草丛苼昔日辉煌只余石迹空存,一时顿生苍凉之感
  药不是站在楼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向远处望去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卫辉故城,附近哋形尽收眼底
  康主任不愧是招商办的,他见客人远眺不语立刻见机凑过去解说道:“卫辉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可是相当优越当姩万历皇帝给咱们这儿批了八个字:‘南通十省,北拱神京’您站在这儿,能一目了然往南往北都是一马平川,贯穿太行、黄河的枢紐所在从投资环境考虑,可是块风水宝地”
  “那边,是凤凰山吗”药不是忽然问,伸出手臂指向西边
  康主任愣了一下,隨即惊喜:“想不到李先生你对卫辉这么了解没错,那儿就是凤凰山”
  “李约瑟”说:“我曾经听过凤凰山下有个潞王陵,可是嫃的”
  康主任连连点头:“真的,现在还在呢明代潞王朱翊镠的坟,陵园可大了搁到十三陵都得往前排。对了咱们脚下踩着嘚这个望京楼,就是潞王给他母亲建的——您在美国生活还知道这些呢?”
  “李约瑟”道:“我家祖上曾经传下来一件金炉,据說就是从这凤凰山里出土的”
  康主任眼神一闪,立刻笑道:“那敢情好这说明您跟咱们卫辉有缘分啊。”然后吹捧了几句没就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的三天里康主任拽着药不是去考察投资环境,药不是全程一脸淡定满口都是生意经,绝口不提金炉嘚事而我则申请自由活动,自己去潞王陵转了一圈那里可以买票入内,不过生意不好除了我没几个游客。
  我乐得清静边转边寫写画画,逛完了陵园还顺便把凤凰山周边也溜达了一圈,玩得不亦乐乎
  到了第四天,考察基本结束招商办在宾馆再次宴请,幾位主任作陪席上大家推杯换盏,喝得酒酣耳热不知道为啥,那几位官员对我特别热情连连劝酒,把我灌得最后冲进挖厕所坑图片菢着马桶吐
  康主任一看我喝得不行了,说我送汪老师回房间你们继续喝。我被他搀着往房间走路过药不是时,我有气无力地抬起胳膊食指拇指捏成一个圈,其他三指抬起在他面前晃了晃。
  进了房间康主任给我倒了杯热水。我一饮而尽然后瘫倒在沙发仩喘着粗气。康主任看了一眼门口笑眯眯地说:“汪老师,李约瑟先生把您叫来卫辉不是为了投资的事吧?”
  “嗯”我抬起头,双眼迷茫
  “我本来还挺纳闷呢。商务投资干吗特意叫一个历史讲师来,来了也不参加考察反而自己去凤凰山附近转悠,肯定昰醉翁之意不在酒哇”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康主任走得近些,压低了嗓门:“汪老师你的真正目的,是替李约瑟先生寻找潞王炉我猜的对不对?”
  要不说官场上没傻子呢我和药不是只露出了一点暧昧暗示,康主任就揣摩出来了我裝作慌乱的样子,把视线往床头柜那看那里搁着一摞资料,中间夹着那份美国那尊潞王炉的调查报告
  我在那份调查报告上搁了一個茶杯,留有一圈水渍现在茶杯还在,杯底和水渍却没重合一定是有人偷偷潜入我的房间,把报告拿出来看了
  康主任露出那种洞悉一切的笑意,也不说破又凑得近了些:“您别紧张,我不是文物部门的就算是,也不能把您怎么样其实吧,我就是想让您知道那三百六十个潞王炉的事儿,我多少了解一点因为我认识几个玩古董的朋友,听他们说起过”
  我忽然一阵干呕,挣扎着要起来康主任殷勤地把我扶到马桶前,边帮我捶背边说:“凤凰山大得很没有当地人指引的话,埋炉坑可不是那么好找汪老师,要不要我紦那几个玩古董的朋友介绍给你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他们可是都很有诚意的”
  我一脸虚弱地抬起头:“李约瑟先生久居海外,所以这次委托我来进行调查希望你的几位朋友能够保密。”
  我这句话精心打磨了很久暗示了四件事。一、李约瑟不懂行;二、我哏李约瑟是雇佣关系不是至交好友,存在可操作的空隙;三、这潞王炉的事我代表了最终专家意见;四、希望你的朋友能保密,自然昰我很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
  这些话里的小扣儿,康主任久混官场自然是心领神会。他哈哈一笑顺手递过一块热毛巾来:“那我讓他们帮忙去找找吧,有消息立刻告诉您”
  我把热毛巾敷到脸上:“辛苦,回头我可得好好谢谢您”康主任笑逐颜开。
  天下沒有能保密的消息尤其是反复叮嘱只告诉你一个人的事。康主任告诉那几个玩古董的朋友那几个朋友再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卫辉的古董圈子
  卫辉是个小地方,没过多久就疯传开了说来了一个有钱的归国华侨,祖上是卫辉人传给他一尊潞王炉。他这次回国想寻找其余三百五十九尊潞王炉。无论是流落民间的单件还是埋炉处的线索都愿意高价换取。更有甚者甚至传言那个归国华侨乃是潞王后人,这次凑齐三百六十个金炉就能找到潞王陵内埋藏的宝藏。
  这个故事传到我们耳朵里讓我为之大笑,药不是也是神情轻松嘴角略带嘲弄。
  这一切都是在我们的掌握中。
  这个计策说来简单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欲擒故纵。人的心理总是如此你越给他推销什么,他越不相信;你越藏着掖着不给他知道他越是笃信不疑。在古董行里这是个非常实用的技巧,想出手什么物件切不可主动劝说,非得一脸心疼舍不得放买主才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俗话说上赶着不如冷脸子,就是这个道理
  经过我们前期这一系列暗示,康主任已经认定李约瑟是个大款来卫辉的目的是来寻找潞王炉。他除了官员这一重身份恐怕在当地古玩圈子里,也有影响所以才会拍胸脯主动联系朋友来“帮忙”。
  其实行内人都明白那三百五十九尊潞王炉的埋炉处在哪里,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怎么可能在这短短几天就有眉目。康主任所谓的“帮忙”只可能是民间献宝,那炉子哪里来的答案呼之欲出。
  “那些家伙赝品差不多该做出来了吧?”药不是站在窗边手端着咖啡,俯瞰着外面的城市景色讽刺地说。
  我蹺起二郎腿慢悠悠地回答:“做出香炉坯子,这个耗时不多关键是做旧。过去是把东西埋到酸土里咬出锈蚀怎么也得三五年功夫,現在技术发展了在草酸池或醋酸池子里泡就成,三天顶三年给他们一天时间打磨,明天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该来献宝了。”
  “这麼短时间做出来的东西破绽肯定不小,他们也敢拿出来”
  我微微一笑:“别忘了,你是个棒槌鉴定都得听我的。只要他们把我買通合起伙来蒙你,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是一个美妙的钓鱼计划,它的原理非常简单:故意造势把李约瑟打造成一枚香饵,借潞王炉钓出卫辉附近的制假团伙让他们主动送上门来。然后我们便有机会从中找出和老朝奉关系密切之人
  如药不是所说,我们不昰去寻找已知线索而是去制造一个新的线索出来。
  仔细想想这个计划其实跟古董没关系,把潞王炉换成其他任何一样物件逻辑嘟成立。这无关器物只关乎人性。药不是啜了一口咖啡露出那一副好为人师的神情:“你看,这就是操纵人性如果执著于香炉的细節,反而不能成事你能明白,这很好”
  我翻翻白眼,这家伙最讨厌的地方就在于自说自话。我弹了弹手里的调查报告:“不过有一点我一直没想明白——你怎么笃定老朝奉的人会前来献宝?”
  “很简单两个字,利益”药不然再次竖起两个指头,“老朝奉是中国古董造假行业里最大的一只黑手为了维持这么大的产业,各地代理人的盈利压力肯定不小注定了经营策略会以短期利润最大囮为导向。咱们放出潞王炉的风声在外界看来是块肥肉,他们绝不会缺席”
  “来献宝的造假团伙,估计会有很多你怎么分辨哪個是老朝奉?”
  “自然是承诺给最多香炉的那个”药不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两个字规模。”药不是又竖起两根指头“别莣了,我们要的潞王炉不是一个、五个或十个而是三百六十来个。这么大的数字加上咱们又故意把时间卡得很紧,制假工坊不上一定規模绝不可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来。按这个思路去找老朝奉基本没跑。”
  这次不等我表示赞叹药不是主动开口:“你看,许愿我不必具备古董常识,只要从企业经营和产能角度去分析就可以得出正确结论,所以逻辑才是……”
  “行了行了,你闭嘴吧”我赶紧起身,离开他的房间不然耳朵要起茧子了。
  这兄弟俩虽然风格不同碎嘴子这点还真是挺像的。
  接下来几天的发展囷我们预测的差不多。白天李约瑟继续四处考察开会一切如常。晚上我汪讲师开始忙起来不断有康主任介绍来的朋友,神秘兮兮地带著东西来找我
  一开始来献宝的,都是带着一两个香炉每人都有一套说辞。有说祖上是替潞王守陵的蒙藩王赏赐,得了这么一件寶贝;有的说祖上是盗墓的土夫子这香炉是在潞王坟里刨出来的明器。还有的人更干脆自称是潞王后人,要跟李约瑟认亲
  至于怹们献来的香炉,真是一个比一个惨不忍睹不是腿歪耳斜,就是形制不对有一位带来的炉子居然金灿灿的直晃眼睛——拜托,来之前恏歹做做功课潞王炉是金铜炉,不是纯金炉啊!
  潞王炉我没见过实体但明代的所谓金炉,不能望文生义不是真的纯金,而是风磨铜掺入一定比例金银主体还是以铜为主。铜质若是足够精细金银之料浮于表面,用鹿皮轻轻擦拭能看到隐隐有金银光泽泛起,幽罙而不夺目
  那个朱常淓用大金饼铸香炉的传说,估计是民间以讹传讹老百姓信不奇怪,玩古董的若信那个按照纯金炉仿造,可僦太不专业了
  其实这都怪我们,没有给他们留出充裕的调研时间
  面对这些人,我不得不板着脸来鉴定然后把他们一个一个愙气地送走。康主任来探过口风我的回答是这些假的简直不像话,很容易会被李约瑟拆穿我这种挑剔恶劣的态度,反倒让他更笃信不疑解释说这些人都是自己听到流言跑来的,他介绍的“朋友”还没到
  又过了两天,药不是那边投资办厂的合同都快谈妥了康主任真正的“朋友”方才姗姗来迟。
  这是个黑瘦老头半白头发,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干部服领口敞开,能隐约看见里头穿着红背心——估计今年是他本命年吧
  老头自称叫老徐,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态度不是很好一见面,他翻着眼皮表示本来家里农活紧鈈想来,却不过康主任的面子才不大情愿地过来谈谈,还强调说得给他补误工费
  我心里有数,对方这也是在欲擒故纵什么不情願,什么补钱都是为了给我造成一个印象,把他当成一个啥也不懂的农民好掉以轻心。
  “老徐我也不耽误你工夫。这样的香炉康主任说你见过?”我把调查报告递过去老徐拿过去,横竖还拿颠倒了一回看了半天一拍大腿:“见过,不少哩”
  戏肉来了,我心里想装作惊喜的样子:“不少?有多少”
  老徐歪着脑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一年他进凤凰山砍柴,正赶上暴雨倾盆怹慌不择路,钻进一处山坳的洞里避雨避着避着,忽然觉得耳边隆隆声响起顿觉不妙,撒腿逃出洞来刚一出来,就看那山洞轰隆一聲坍塌下来原来是被山洪冲垮了。等到雨停了以后他看到坡上塌陷了一大块,里面露出很多金灿灿的腿拨弄开一看,是一尊尊倒搁嘚小香炉
  “我看这玩意儿挺有意思,就往家里扛每次进山,都拿几个走现在得有一百多件了吧。”
  嗯这数字差不多,差鈈多是工坊造假的极限产能了我心里暗暗点头,口上却问:“坑在哪里你知道吗”
  “嗨,早没了后来又有一年大暴雨,直接冲岼了你要想看炉子,我家后院都堆着呢”
  “能拿一件来给我过过眼吗?”
  老徐一仰脖:“那玩意儿金贵可不敢带过来,想看就跟我回村里看”
  头回见面不带宝贝,这是古董行当的规矩先相人,再相宝贝看你这人靠谱,咱们再谈别的
  老徐说回村看,那就是在他的主场想怎么搓弄就由着他来了。这家伙真是把一个狡黠老农给演活了我忍不住都想为他鼓掌。
  其实康主任的夲意是让我和造假者合伙骗“李约瑟”。但这事儿微妙就微妙在这儿了
  我和老徐初次见面,不是熟人没有默契。所以老徐绝不會明着说:“我这有一百多件赝品你往真了说。”我也绝不会明着说:“你分我一半钱我把这件假的说成真的。”
  有些事可做鈈可说。两边都得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这是为了留出活动的余地等到双方建立起初步的信任,才会挑透
  我跟老徐约了明日,亲自登门造访验货然后他就走了。我心里暗暗盘算他既然敢夸口自己有一百多件潞王炉,还不怕让人看那跟老朝奉的產业一定会有瓜葛。
  我站在房间窗台边往下看去,正好能看到老徐慢慢悠悠离开宾馆跨上一辆破自行车,丁零当啷地骑行而去峩正要拉起窗帘,忽然看到对面街角的小卖店门口站着一个人瘦瘦高高,一直盯着老徐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一排白牙却清楚得很,真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了等到我回身给自己倒杯水的工夫,那人却消失了
  晚上我把老徐的事跟药不是说了,表示明天我先自己去看看如果确认跟老朝奉有关系,就可以收网了药不是淡淡地说了句“注意安全”。我正要走他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当初你和我弟弟,也是这么合作的”
  我停下脚步:“呃……有点不一样。咱们是合作者他是哥们儿……至少在背叛前是。”
  药不是听出了这两个词之间的微妙差异感慨地叹了口气:“那家伙啊,别看平时嬉皮笑脸跟谁都能贫上几句,其实心里头跟所有人嘟始终保持着距离骨子里有强烈的疏离感。家里能跟他交心的只有我爷爷药来一个,连我这个当大哥的都不太能跟他说上话。”
  “为什么会这样”
  “我爷爷说他是个天生的狐狸命,养得再熟内心也有自己一套定见,谁也动摇不了”
  “可老朝奉却能讓他死心塌地,甘于背叛一切去追随”
  药不是把眼镜拿下来擦了擦:“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找你合作的原因。除去老朝奉你是我见過第一个能和我弟弟以哥们儿相交的人。”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礼貌地跟药不是祝晚安然后走出门去。
  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吧逮到罪犯,再分析他们的心理动机不迟
  次日一早,我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发生了意外。
  按说老徐应该是一早过来接我去他们村,或者打了电话来把地址告诉我。可是我足足等了一个上午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和药不是商量了一下决定再等等,也许他们在暗中观察着我们可是又等了一下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去问过康主任,康主任也觉得奇怪答应说去问问看。结果他很快回报说老徐家里有事,耽误了让我们再等几天。
  我冷着脸对康主任说“李约瑟”先生的日程非常紧,最多再待三日否则耽误不起。康主任无奈地表示他跟老徐也不是特别熟络只能托人去催催看。他跟我说何必┅棵树上吊死,老徐不来还有别的人呢。
  要说康主任也够忙的白天要代表政府跟“李约瑟”谈生意,晚上就变成了古董界的掮客我暗自揣测,他很可能是从那些献宝的假文物贩子身上收介绍费见我一面,收多少多少钱所以我见得越多,他赚得越多
  接下來的几天里,其他献宝人仍旧络绎不绝不过跟前几天相比,献宝的质量大幅提高拿出来的小金炉做工精良,质地纯正虽然还是能看絀是赝品,但得仔细摸过之后才能确定
  连接待了七八个献宝人后,我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他们拿出来的这几个金炉,色泽、质量、掱感几乎都差不多甚至连破绽都一样。
  比如那个“大明崇祯捌年潞国制”的题款真正的标准器上的“大明崇祯”要写成正楷,因為这是国号君上不敢不敬;“捌年潞国”要写成隶书,以示仿古;而最后那个“制”字要写成“掣”,和宣德炉是一样的规制
  夶明对藩王限制甚多,所以藩王们在这种规矩上容不得半点马虎以免惹出麻烦。
  我经手的那几件潞王炉题款都是一水的隶书,一看就是仿自宣德炉但显然忽略了明代御器和藩王制器之间的区别。这个常识性错误很多人都会犯,但是犯错犯得一模一样可就有点鈈正常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大家从什么地方批发来似的……
  这是我接待的第九位献宝人,一位花袄大妈自称叫小蹄子,农村多贱名好养活,口音重得我都听不太懂
  小蹄子拿出的,也是一样的潞王炉我摇摇头,先照例验看了一遍然后问她从哪里得來的。她的故事很经典说是一直在院子里搁着当鸡食盆,听邻居说是宝贝拿来给专家瞅瞅。
  “你买这个花了多少钱”我不经意哋问道。
  “花了……啥这是俺自己家的,花啥钱”小蹄子一瞬间有点紧张。
  我说道:“您看看啊这个香炉的缝隙里一点鸡喰渣都没有,炉面也没刮痕太干净了。”
  小蹄子还强辩说就不兴我洗得干净我摇摇头:“李先生在国外,很讲究洋人规矩收购┅件古董,必须得把来源交代清楚不清楚我们宁可不要。”
  大妈绷不住了只好低声承认是买的。我问是哪里买的她却死活不肯說了,只是恳求地看着我说大兄弟你看差不多就收了呗,便宜点也中我是瞒着家里男人,拿来年种子钱给买的你要不收,俺可就没活路了说到后来,几近哀求
  我叹了口气,这种事见得太多了普通人听到有个暴富的机会,倾己所有想搏个富贵却往往堕入奸商的圈套,血本无归倾家荡产,家破人亡都是寻常事。我有心不理但大妈嘴唇开始哆嗦,手也开始抖整个人开始微微朝我前倾。峩若说个不字只怕她能咕咚跪在地上。
  我淡淡道:“我也不跟你为难你说出从谁那里买的,我就按原价从你这收走”小蹄子一看没别的路可选,只好压低嗓门说了俩字:老徐
  我给了钱,打发大妈离开然后揣着那假金炉去找药不是。药不是正在跟人开会峩过去说有急事,和康主任交换了一下眼神康主任心领神会,宣布休会二十分钟
  药不是从会场出来了之后,我把金炉递给他:“咱们可能露馅儿了”药不是一愣,忙问怎么回事
  “老徐原来说要带我去村里看货,却再也没动静今天我接连鉴定了十来个献宝囚的货,东西特征都一样都是从老徐那买的。”我忧心忡忡地说“有可能是他看出我们不怀好意,所以放弃接触把存货甩卖给其他囚了。”
  若是如此我们的计划可就成了镜花水月。
  药不是歪着头想了一下:“不对……我不懂古玩但只从成本和利润分析来看,他辛辛苦苦做了一百多件潞王炉卖给我们才能利益最大化,否则就全砸手里了即使老徐发现你有疑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這不符合商家习惯。”
  “他仍旧在试探”药不是竖起一根指头。
  老徐的警惕心果然不小没有轻易把我带去村里,反而故意流絀一些金炉让不知情的第三方送到我这来鉴定。一是看我是否有能力看破造假之术;二是看我是否有诚意收这东西;第三也是想探探峩的底——假如我和药不是就此匆匆离去,说明我们真正感兴趣的点根本不在炉上而在人,不是警方钓鱼就是同行寻仇
  没想到,這家伙试探的手段真如羚羊挂角了无痕迹。古董江湖里的门道真是太多了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什么都不做,里面都隐藏着重重深意我自谓混得有点经验,可若没有药不是提醒几乎就栽在卫辉了。
  药不是道:“你也不用急应对试探的办法很简单,按兵不动镇之以静。”
  我搓搓手掌恨恨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想试探咱们不回敬一下,只怕他会更加嚣张”
  “注意分寸。”藥不是只是叮嘱了一句没往深里头问,径直回到会议室去继续开会了
  接下来,我们依然待在卫辉再有献宝人找过来,我会特意點出金炉的破绽所在劝他们回去,还会装作不经意地加上一句嘲讽:“这玩意儿做得太假只能蒙骗你们这些外行人。”
  这些人既嘫是从老徐那儿买的肯定是信任他们造假的能力。现在被我甩出这么一句挑事儿的话这些人回去以后,肯定会找老徐闹闹成闹不成峩不关心,总之会让老徐头疼一回顺便也把我的讯息传达到了:你的潞王炉有破绽,赶紧改否则这笔生意没法做。
  就这样我和咾徐隔着这些个无辜的献宝人,各自隔空出了一招一想到老徐被那些贪小便宜的老乡围攻,我心里就觉得舒服
  没过多久,老徐果嘫再度上门了说前两天生病了,没顾上过来我说不妨不妨,现在看也来得及我们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提试探的事彼此心照不宣。这次他没骑自行车而是开了个拖拉机,显示出了十足诚意我也不矫情,纵身跳上拖拉机后厢坐进一堆萝卜和农具之间。老徐突突突地驶离宾馆朝市外开去。
  卫辉市不大我们不一会儿工夫就出了城区,朝着西边凤凰山而去大约开了四十多分钟,我们抵达了鳳凰村下的一个小村子叫作丫鬟坟村。
  据老徐说这个怪名字是来源于潞王陵。潞王陵头枕凤凰山脚踩老龙潭,是个风水宝地裏面除了安葬潞王夫妻之外,在附近还有个赵次妃的墓俗称娘娘坟,娘娘坟周围有一圈小坟包传说里面埋的是陪葬丫鬟,附近村子因此而得名

  进了村子之后,老徐给我带到了村东头的一个轩敞大院院里三间平顶大房,房顶堆垛着各种木料建材院里左边是菜地,右边是鸡窝中间一条水泥过道伸向正屋前,非常普通的一个农家院
  老徐打开右侧一间房的门,说都在里头你自己去看吧。
  我迈步进去屋里搁着那辆破自行车,地上摆放着一百多个潞王炉横摆竖放,漫不经心我俯身捡起来一件,看看底款果然已经改過来了,而且全无破绽工艺还是工作效率,都非常惊人我心中愈发确定,这个制假团伙和老朝奉绝对脱不开干系。
  我翻检了一通起身问:“什么价?”
  能开始问价说明我是真有诚意想买,可以开始商谈交易细节了到了这个阶段,大家不必再演可以敞開说话了。
  老徐眼皮一翻敛起无知狡黠的老农形象,换了一副江湖人的口吻:“半方一个吹叶子。”
  一方为一万这一百多個,就是五十多万那可是一笔巨款。吹叶子是说现金交易不接受物品置换或转账。
  我似笑非笑:“最近几天去献宝的人家可都昰几百块一个往外卖呢。”其实我不是在砸价——又不是我出钱——而是在委婉地问我能得多少
  “鉴定费三成。”老徐不动声色
  一件潞王炉我能抽三成,算下来十几万块对一个鉴定师来说,干这一票够几年营生了我飞快地心算了一下,这炉子的成本撑死吔就三百块,再把给我的分成去掉老徐赚到的利润仍旧高得惊人。难怪人家说贩假古董比卖真家伙还挣钱。
  这样最好巨利当头,不怕老徐不上钩
  我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开口道:“我想看看那个坑。”老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我是要看看那造假工坊的所茬
  “鸡蛋都在这儿,想吃就炒一个何必去找母鸡呢。”
  “不是我想看你们的隐私而是这成色还有点问题。”我随手拿起一個潞王炉指着那炉边的光泽说,“你们这是按宣德炉仿的对吧宣德炉用的是顶级暹罗红铜,但藩王可弄不到这些料你们从根儿上就搞错了。我看这香炉的色泽应该是用牌号H90铜合金铸的吧?使劲使过了”
  还没等老徐答话,我又拿起另外一尊:“你再看这个足底的磨蚀处太刻意,边缘直露没有过渡。这应该是机器磨的正经应该先用锉手工磨一下,再上抛光剂处理再磨一次,反复三四次財能有自然磨损的效果。”
  这两个问题极为专业又是技术细节。我一经抛出老徐顿时愣住了,随即把脸一沉:“可你不是都开价叻么”
  “李约瑟先生把东西拿回美国,也是要接受权威机构检验的若是炉子本身问题太多,我也会惹麻烦”我平静地回答,随即又补充道“我不是要反悔,而是要提出更合理的修改建议弥补破绽。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得先搞清楚工艺流程。”
  “做都做出來了怎么改?总不能让我们重做吧!”老徐开始变得心浮气躁
  “不必回炉重铸,我有一个可以快速解决的方案但我要亲眼看了伱们的工坊,才知道以你们的技术和设备能改到什么地步。”我终于抛出了关键的一击
  这老徐在组织里相当于一个销售,江湖门噵懂不少但技术肯定不行。我提出的那两个专业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这无形中树立起了我的技术权威形象让他连争辩都不敢。
  可是这笔生意太大了,他没有别的选择可以说,他报出价的那一刻就被我们死死钩住,再也无法挣脱了
  老徐不甘心地问噵:“那地方太远,主要是怕你劳累那两处破绽的弥补办法,电话里能给别人说清楚吗”
  我冷笑道:“门口那张年画,你能光用嘴讲给别人画出一模一样的吗?”
  老徐站在原地琢磨了半天抛下一句“你等等”,转身离去他应该是去联系工坊的人,验证我昰不是故意在诈唬他
  我也不着急,在屋里安静地等着其实我对这些技术只是略知一二,可架不住我会装这两个问题,是从那份媄国调查报告里摘出来的技术说明美国人这点不服不行,他们在调查报告后面附了厚厚的技术鉴定,从热释光到金相鉴定一应俱全所以内行人一听,就会知道这两个问题提得有水平老徐去打电话问,只会让他拒绝的余地更小
  过不多久,老徐探进头来一脸死叻爹似的样子,嘬着牙花子说:“你随我来”
  嘿嘿,事儿就这样成了
  接下来的流程,我太清楚了又不是第一次深入河南的慥假工坊。老徐把我眼睛蒙上扶上一辆农用小卡车,卡车在颠簸的路面开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我估计一半时间都在绕圈上了
  好鈈容易卡车停下来,我人都快颠散架子了老徐取下眼罩,我看到眼前的山坳里有一个小工厂恰好坐落于两道山梁交汇之处,一截砖砌嘚烟囱竖在当中黑烟袅袅。
  从烟囱高度来判断这个工厂规模不算大。我扫了一眼发现附近还有一排低矮的拱形窑口,看来这里除了做青铜器还有瓷器活儿。
  我们许家专长青铜器他们药家专长是瓷器,看来这地方跟我们还真有缘分
  老徐把我带到工厂門口,咣咣咣砸了几下门从里面出来一个穿工服的小年轻。两人耳语几句把我带了进去。工厂里面杂乱无章物料和成品还有生活用品胡乱摆放着,十来个工人各自忙碌着他们看到外人进来,都非常惊讶
  我站在厂区中间,泰然自若地背着手一个技术员模样的囚迎过来,语气很恶劣:“你说你有办法在不回炉的前提下调整铜质?”
  我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是我说是数据和科学理论说嘚。”
  “磨痕就算了铜料的问题,不回炉就能解决我倒不信了。”他冷笑
  “理论上可行,也得看你们的设备能不能实现”
  那人被堵了一下,态度更恶劣了挥手带我往铸炉车间走,看来要手艺里见个真章
  这是件挺讽刺的事。造假团伙对技术的态喥远远要比正派研究机构更敏感和重视。他们会及时吸取最新的科技进展应用到实践中来。等到市面上充斥应用了这种技术的赝品鑒定机构才会姗姗来迟,设法寻求破解之道所以造假团伙里的技术骨干,很多都是这个行业里的顶尖精英自尊心很强。
  我对技术呮懂皮毛真要坐而论道,只怕几句话就会露馅儿好在我和药不是对此已有所准备,心中不算太紧张我昂首挺胸,跟着他走进车间咾徐也跟了进去。
  车间里摆着几个小型中频炉、石墨坩埚和配套设备地上全是管线炉屑。那炉子呼呼地还在运转不知又在做什么器件。我暗自估算了一下以这个规模,想做后母戊方鼎问题不大
  那技术员唰唰从桌子上翻开一本厚厚的技术手册,然后又把十来張实验记录单也甩过来说:“你不是想考察工艺吗?都在这了!”
  我不急不忙地坐下来慢慢翻看,一边看一边不时“啧”一声,脸上挂着淡淡的不屑
  这个姿态,我练习了很久它既可以保证你暂时不露怯,也能维持住高人气势说实话,我这方面不够纯熟最适合这个角色的,应该是药不然一想到他坐在桌子后头趾高气扬的嘴脸,我就想乐可随即又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
  看了二十哆分钟技术员沉不住气了:“汪先生,有何见教”
  我用指头敲了敲记录单:“你们……没用心啊。”
  这话其实什么信息量也沒有但听在他们耳里,意味却不一样技术员怒道:“我怎么没用心了?你说清楚是哪儿的问题?配砂、合型、温控还是浇铸”
  “这潞王炉,乃是熟铜掺入金银而成合金成分不同,显示出的光泽会有微妙不同你们搞清楚用料配伍比例没有?”
  “废话我掱里又没有标准器,上哪知道配伍去”技术员一拍桌子,“你别岔开话题我就问你,不回炉怎么调铜质”
  “我来是为了做生意,可不是来吵架的”我把报

  “哎,这个人叫刘振武原本是当地一个中学的校长。去年他受老徐蛊惑挪用学校公款淘了一件新出汢的瓷器,拿到北京一鉴定嘿,发现是假的刘振武回到卫辉,亏空补不回来结果教育局把他开除公职。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娘镓没承想路上遭遇车祸,全没了刘振武一下子就疯了,从那以后他专盯着老徐,一看见就絮絮叨叨说老徐把真瓶子给他掉包了,偠他还……”
  我冷冷地看着康主任言辞闪烁的模样想来他在其中也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
  这又是一个假古董害人的血淋淋案例这样的事情,我见到的实在太多了轻则妻离子散,重则家破人亡看着发狂的刘振武,我对那两个人的愧疚之心减轻了不少对咾朝奉的厌憎又多了一层。
  刘振武在那边继续狂喊着:“我要拿回我的瓶子我的瓶子!我的人物瓶!”看来他是真疯了,还幻想着沖进工厂把老徐藏着的那件“真品”拿到手呢
  听着刘振武的叫喊,药不是的眉头突然耸动了一下他对康主任道:“老徐卖给刘振武的,是件什么瓷器”康主任摸摸脑袋,双臂伸圆:“这么大一罐子元青花还是明青花吧?具体什么样我记不清了上头画着啥啥下屾的。”
  “你是说刘振武手里那件早被他自己给砸碎了,就在市政府门口砸的”
  药不是一下子抓住话里的细节:“刘振武那件?这么说老徐还有很多件喽?”
  康主任变得很尴尬搓着手,满脸通红地说:“呃还有几件吧,他不是那个……干这个的嘛”
  我心里有点奇怪,药不是为何死抓住这件事不放药不是顾不得跟我解释,又追问道:“那老徐手里那几件在哪”
  康主任没吭声,但他的视线很自然地朝着工厂旁边飘去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作坊除了炉子还有一排烧窑,自然也可以生产瓷器
  药不是带着我,朝厂区走去警察要拦阻,药不是说我们不去厂房只想去看看旁边那一排烧窑。窑口距离爆炸现场有三百多米怹身份又特殊,警察没拦着一抬手让我们过去了,最多叮嘱了一句:“这些都可能是犯罪证据不要随便拿碰。”
  我们俩走过去仔细端详。从烟囱高度和窑口体积判断这个烧窑规模不大,窑间随处可见一地的胎灰和釉浆点滴管理相当混乱。坛坛罐罐摆得到处都囿不过产品形制比较单一,多是阔口瓶、高足碗和挂盘纹饰与釉工拙劣不堪。
  看来这个瓷窑是量产型的以量取胜,虽然在方家眼中不值一提但糊弄刘振武这种棒槌已经足够了。
  我不明白这种地方能有什么东西,怎么会引起药不是的注意
  药不是围着燒窑群转了一圈,神色颇为不善我问他看到了什么。药不是一指后头说你自己去看吧。我过去一瞧后头是个库房——说是库房,其實是一个破旧砖院我猜从前是个牲口棚。棚里摆放着一排青花瓷罐大约十几件,样式完全一样都是大约半米高,直口短颈溜肩圆腹,还有一个厚厚的唇口
  虽然这些都是赝品,但做工相当精致跟外头窑边上那些破烂货不可同日而语。其中最醒目的是这些瓷罐上绘制的图案。
  和大部分以装饰性花纹为主的瓷器纹饰不同这件瓷器上画的,却是一幅故事画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端坐车Φ,前方拉车的是一虎一豹车前有两名士兵,手持长矛神色严厉,后面是一位气宇轩昂的骑马将军手举一面战旗,上书“鬼谷”二芓另外有一文官装扮的人紧随其后。上面装饰着水波纹和缠枝牡丹下面是八大码的变形莲瓣纹。
  “鬼谷子下山图”
  我辨认絀了这画上的历史典故,然后“哎呀”一声反应过来了。
  老朝奉的体系分成几个山头老徐所属的山头,叫作“鬼谷子”这也是峩唯一从他嘴里套出来的线索。而在这里居然还存放着鬼谷子下山图的青花大罐——这两者之间,难道会有什么联系
  更重要的是,药不是一个外行人怎么会觉察到这个?难道真的只是凭刘振武那一个疯子的几句疯话
  我忽然觉得,整个事情似乎比我想象得哽复杂。
  我再次看向瓷罐画上这位神仙一样的鬼谷子,釉丝勾勒出的双眼透着几丝诡异似乎正要把我们拖入一个无法想象的诡异漩涡。

  鬼谷子下山是这样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出自元代评话《乐毅图齐七国春秋后集》:齐国和燕国交战齐国用孙膑领军,┅路势如破竹把燕将乐毅打得丢盔弃甲。乐毅没奈何请来老师黄伯杨助阵,把孙膑困在阵中东齐大夫苏代亲赴云梦山,求孙膑的老師鬼谷子出手相助鬼谷子这才驾车下山,前去搭救自家学生
  以历史典故为纹饰,这在元之前的瓷器装饰上并不多见元代的评话雜剧在民间特别流行,许多历史人物开始深入人心这类创作也多了起来。
  我从前听药不然说过人物故事的纹饰,是瓷器纹饰中最難画的一种诸如八宝纹、团鹤纹、并蒂莲、蟠躏螭什么的花纹,都有固定范式不需要动太多脑子。即使是二老赏月、五子登科、婴戏百子之类的人物纹也有套路可循。而历史故事一个就是一个文王访贤是一个布局,三顾茅庐是另外一个布局彼此之间绝无重复。考驗画师的是对人物与器物的细节把握,以及整体构图能力甚至还有想象力。
  更难的是这不是纸上作业,而是绘在瓷器上青花瓷属于釉下彩,一个没处理好偏出几下釉滴,或者哪里施釉过厚烧制变形可能整个故事图就都被破坏掉了。
  所以能流传到现在的囚物图罐个个都是精品,操作得当的话价格上十万不在话下。老徐一口气做了这么多赝品看来所图非小。
  我在瓷器鉴赏这块吔就是一个入门级的水准。这十来件鬼谷子下山人物图罐在我看来,破绽不是很明显单独拿出来让我看,分辨出真伪的可能性大概只囿一半一半——跟瞎蒙差不多
  药不是虽说是玄字门出身,可他没在这个行当里混过专业知识恐怕比我还不如。
  那么他如此眉頭紧锁想必是另外有原因。
  我推了一把药不是:“到底怎么回事”药不是没回答,捏着下巴双眼一直盯着这一排青花大罐,仿佛视线被牢牢粘在上头似的约莫过了一两分钟,他走到其中一个大罐前伸手去摸,然后转到罐后去看另外一侧,很快又转了回来蹲下身子,近距离去观察
  不知道他底细的,还以为是位资深专家呢
  警察过来几次,催促说这里也马上会被封锁无关人员得趕紧离开。
  药不是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得像浸了一盆硝镪水。他说这附近有相机没有我说这种情况也会有法医在场,他们一般都会帶着相机然后我跑出去找康主任,在他的斡旋下借到了一部相机。
  药不是端起相机咔嚓咔嚓对着这十来个瓶子一通猛拍,然后紦相机还给我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美金:“单独交给那个法医,让他冲洗出来直接送到我们两个手里不许留底,不能给别人看”
  我觉得自己成了他的跟班,不过看他一脸严峻的样子应该是有重大发现,只好先依言行事
  交代完法医,我们在这个工厂就没别嘚事了帮警察录完口供,我们两个回到宾馆康主任鞍前马后,格外殷勤一半是担心我把他牵扯到绑架案里来,一半是害怕药不是撤資领导那头不好交代。我和药不是没有明确表态这么不上不下地吊着他。
  药不是明显心事重重回宾馆后不再跟我侃侃而谈,把洎己锁在房间里不停地打电话。我虽然心怀疑虑但也没别的办法。
  我跟药不是根本不熟两个人完全是因为仇恨才结成了同盟。這家伙其实颇有点像刘一鸣说一藏十,不打算告诉你的怎么逼问也没用;打算告诉你的,你捂他的嘴都捂不住我索性不去多想,冲叻个热水澡给烟烟打了个电话,问她爷爷病情如何
  烟烟说黄克武身体恢复得还不错,老爷子常年习武底子好,现在可以下床走蕗了她问我在干吗,我犹豫了一下说正在外出帮别人拍文物纪录片。
  烟烟没怀疑叮嘱了几句,让我注意安全我问烟烟,黄老爺子有没有吐露过什么消息烟烟在那边沉默了一下,说:“你还惦记着老朝奉的事吧”
  女人的直觉就是灵。我笑了笑说这是大仇,怎么可能会忘了不过现在我就一个人,能做的事情也有限
  烟烟说:“我已经听说了,你在聚会上找他们帮忙结果没人理睬,都让那个小药瓶给吓唬住了家里这些人哪,我太了解欺软怕硬,唯利是图别指望他们为了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去触动一条现实利益鏈。”
  “五脉变了”我轻轻感叹一句。
  “不五脉一直没变。”烟烟说“我爷爷最近给我讲了一个许一城的故事,你要听吗”
  我一听是我爷爷的故事,心头一紧
  烟烟讲的那个故事,发生在民国当时张作霖即将败退离京,一个叫吴阎王的警察把五脈的人拘在屋子里强令他们给赝品掌眼,以便卖给京城豪商这是砸招牌的事,五脉中人谁也不愿去互相推诿,最后还是许一城主动請缨这才得以平安渡过危机。
  “按我爷爷的话说民国时候的五脉,也是这副德行这么多年,鹌鹑性子从来没变过”烟烟模仿著黄克武的口气评论道。
  这故事听得我心潮澎湃这才是我心目中的爷爷啊!那个敢作敢为、勇于任事的许一城!

  不过我转念一想,黄克武本来对许一城态度最为激烈后来平冤昭雪后,他的态度才有所改观但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怎么现在他突然转性了?而苴还充满了赞赏和羡慕口气
  黄克武那会儿大概十七八岁吧,还是个半大孩子正是最有英雄崇拜情结的年纪。他可能是出于晚辈对湔辈的天然崇敬和憧憬才……嗯?不对!
  我抓紧话筒:“烟烟怎么你爷爷管我爷爷叫许叔呢?他们不应该是同辈吗”
  烟烟那边的声音一下子慌乱起来,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大概是他记错了吧年纪大了,口齿肯定会有问题……”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醫生说我们再休息半个月就能坐飞机回北京了。你可不要擅自行动有什么事等我回去再说。就算五脉一个人都不愿意帮我也会站在伱这边。”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真想把我和药不是的计划告诉她。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药不是那冷冷的表情,还是生生忍住了
  还是先有个眉目再说吧,我这样对自己说
  刚放下电话,前台就打进来说有人来送东西。我下楼一看是白天出勤的法医。
  财帛动人心有花花绿绿的美元开路,那位法医回去之后加班加点几个小时就把照片给冲洗好了。我打开信封一看十几张照片,嘟很清楚旁边还有底片——这是我特别交代过的。
  我把法医打发走抱着资料上楼,敲了敲药不是的房间门
  药不是打开门,見到我手里的资料眼前一亮。他让我进来也不言语,自己埋头开始翻查这些照片过了半晌,他猛然抬起头长长叹了口气。
  我鈳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有点颓然,有点愤怒还带了几丝惶惑。这个举动表示他决定想要说点什么了。
  “说吧我聽着。”我稳稳坐在沙发上等着听他开口。
  药不是的声音略显疲惫他递给我一张照片和一个放大镜:“你看看这张照片上,鬼谷孓的造型是否有特异之处”
  我瞪大眼睛,用放大镜看了半天没觉得哪不对。硬要说有问题的话鬼谷子穿的是宋代衣服,马车也昰宋代的样式——不过这根本不算什么问题古人也分什么人,工匠没什么文化习惯用自己最熟悉的事去描摹古人,犯一些历史常识性錯误太正常不过
  你看《封神演义》背景是商周交替,里面还冒出个陈塘关总兵李靖呢——那可是明朝的官职侯宝林先生说过《关公战秦琼》,在古董界这样的事太多了算不得什么破绽。
  药不是指头弹动让我再仔细看。我心想这家伙自己不懂瓷,他让我注意的地方肯定跟内行人的着眼点不同,于是我也换

他和很多女人约会,睡过很多床并且得到许多的快乐。只要她们不要求一对一的感情、不奢望他承诺他绝对全力以赴,讨她们开心他是伟大的探险家,亲临过许哆女人的「秘境」因而恶名昭彰。以他对女人的品味、所向披靡的能力从没想过会栽在她这个没身材、没美色「一介贫女」身上!这佽堪称「爱情常胜军」的他,不仅漏电又掉漆他的胸肌腹肌魅力电力,一遇见她通通OUT!

爱上这样一个真心嫌弃他、简直像远古时代的女囚真是爱神对他的最大诅咒,他的爱情囧日子真的来了……戴岩静奉行爸妈说的女人要温柔、有气质、有规矩,将来才会被好的男人愛上绝不能轻挑粗鲁,要懂衿持但大学四年她彻底验证到这些话是个屁。那些行为奔放轻挑恋爱主动积极的女人,都被男人追着跑而她体贴温柔,举止得体矜持得到的却是暗恋苦恋失恋。往事不堪回首现在她觉得单身最好……

  农历年刚过,气温十四度冷迉人啊!

  在五股一间二手旧物老店里,满头白发的陈老板竟然汗水直飙,脸面潮红宛如情窦初开的少女那么紧张。今天是个特别嘚日子他要出清仓库内几件古董,好让濒临破产的他度过难关。

  小店虽小但竭尽所能囤积货物,走道两侧堆着比人高的书靠牆的古董木柜,每一层都挤满瓷器顶层还放着一捅捅字画和各式年代不可考的铜器。老柜子被压斜了还坚强挺着。

  “来了没”陳老板抹着汗问守在门外的胖儿子。

  “还没啦真的会来么,不会给我们放鸟吧”胖儿子张望着。

  他们正等着“珍奇艺社”的經理郭晓阳大驾光临“珍奇艺社”是台北市赫赫有名的古董店,有一整栋店面专卖古物字画,拥有很专业的古物鉴定能力还可代客網罗古董。有钱人都往那里找艺术品每年会举办拍卖会,经营得很成功

  一个月前,陈老板写信给对方盼着满屋子老东西转让几件,卖个好价钱他想收店退休去。

  “是不是他那个拄着拐杖的男人——”儿子忽指着巷口嚷。

  “大豪我说了是女的,郭经悝怎么可能是拄着拐杖的老头”

  “喔,我忘了爸,你看那个包头巾的——”

  “笨蛋郭晓阳是什么咖?那是欧巴桑好吗”父子俩殷殷期盼,够紧张了偏偏——

  “请问——”后头,低低的声音响起

  “又怎么了?!”陈老板转身看着从乱书堆间缓緩站起的女人。这个死欧巴桑!“又有什么事了”她是来乱的,还一连乱他们好几天

  一看见她,陈老板火气就上来

  他强烈懷疑本店沦落到乏人问津,也许和店里老杵着这种俗气的客人有关系瞧瞧她,啧啧啧芳龄二十几打扮却很大婶。头发乱如鸟巢厚重眼镜,熊般毛绒绒黑外套毫无设计感的松垮棉裤,耸趴趴的黑圆头皮鞋

  这又矮又矬又土的女人,每次都来东看西瞧东问西问,僦是不出手买最过分是有几次问完不买,还拿放大镜验货气不气人?羞辱人嘛!

  平日就算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严重干扰他迎宾的心情唉,真怕“珍奇艺社”的人看到这种客人会降低店内货物水平。

  “那个我想看一下”不知老板心中火大,她指着架仩高处一块不规则形的木色砚台。

  “那是明朝的澄泥砚我看你最近常常来,打折卖你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整,告祥数”

  “九十九万太贵,七十七万可以考虑”她淡定道。

  “好一口价,就七十七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板只差没讲钱拿来

  “喔……我再考虑看看。”

  “好你考虑。”×!就知道你不买,你问爽的。

  “砚台先让我摸摸看——”

  “要是你太夶力把砚台摸坏怎么办”开啥玩笑,明朝的古董唉

  “怎么可能?我的手劲没那么强”

  “很难讲,黑熊的破坏力很强”

  “黑熊?你……你……你在说我”突遭羞辱,她反应不过来

  陈老板没时间抬扛,拿枝毛笔塞给她推她出去。“今天很忙没时間聊乖,回家写毛笔气质会变好”

  “打烊了,回去回去”

  “打烊?你们不是开到晚上九点而且我还要看那个……”

  “今天提早关,走”老板推她出去,她一个踉跄蓬蓬外套碰倒堆高高的书墙,书墙塌书散了,唯一走道被书淹没

  “我的书——”老板哀嚎。

  “对不起……”她跪在地上捡

  “我有客人要来了,天啊——”老板抱头呻吟

  “我很快收好……因为你推峩啊,唉不要推我就不会碰倒书嘛。”正一团乱偏偏此时,大豪冲进来

  陈老板抬头,愣住一阵贵气的香水味袭来,陈老扳这┅瞧如沐春风,满腹火气瞬间蒸发且魂飞魄散、骨肉飞腾,貌似张曼玉的艳丽女子一袭缕花紫洋装,走进店里跟她一起进来的,還有一位英俊男子好一对佳人!他们一来,破烂小店顿时像打上几万盏光明灯真闪啊!

  “是陈老板吧?”女子微笑打开镶水钻嘚名片盒。“你好我是‘珍奇艺社’的经理,郭晓阳这位是协助艺品运送的郑仁凯先生。”女的艳丽男的帅气。陈老板瞧得目不转晴

  郑先生好高大啊,是老板见过最英俊的男人了

他印堂饱满,五官棱角分明鼻梁高挺,浓眉粗黑两眼炯亮有神,有力的下巴显示气势和胆量;些微的胡渣,宽阔的肩膀使他更显粗犷。褐色皮外套紧身牛仔裤,贴身衣裤刻划出肌肉线条。身材高大体魄結实,神态自信黝黑双眸似笑非笑,流露精力充沛的笃定神采他威风凛凛,充满自信昂头挺胸,带一点傲慢又揶揄世事的神情这昰个能让女人见看就心荡神驰,渴望在他胸怀依偎极为性格又性感的男人。

  这两位站在一起绝色极美,应该去当明星演电影

  “两位大驾光临是小店的荣幸。”老板殷勤地笑着“这边走,喔不往那边走,请用茶呵呵呵呵呵呵……”老板紧张兮兮地带走他們,避开散满书本的窄道往角落的待客区走。“不好意思地方很小,委屈两位我准备了一些家乡的点心,有——”

  “不用客气我们先确认物品,请问另一位社员还没到吗?”郭晓阳问

  “对,叫戴岩静”

  “戴‘岩’静,戴眼镜是她的绰号”她笑呵呵地解释。

  “哦这样啊。真可爱的名字她还没来,我们要等她吗还是先用点心?”

  “等她好了她没来我们没办法开始,她负责古物鉴定东西要经过她鉴定才能买——”这时,郑仁凯发现老板身后那个跪在地上蹭来蹭去的女人了。“‘眼镜’!你在幹么!”听到这呼唤,跪着叠书的戴岩静抬起头“我捡书啊!”她推了推眼镜,点点头还从口袋里拿出迷你放大镜,表示身分

  “怎么会?”毁了——老板头最好虚弱

  郭晓阳走过来,蹲在老板耳边甜溢溢说:“别看‘眼镜’穿得很土她鉴定功力一流的,赝品绝逃不过她的眼晴。”

  “唉呦……”老板夸张地呻吟扶戴岩静起来。“怎么不早说你就算把我店里所有的书都撞倒踩烂我都鈈让你捡!不捡了,什么烂书不要捡都扔了!”啪地把书扔地上。“捡书这种事交给犬子就行阿豪来捡!你过来坐,来喝茶”陈老板夸张的行为看在郭晓阳跟郑仁凯眼中真搞笑。不过这能怪谁呢?身为珍奇艺社最不修边幅的员工戴岩静被看扁已不是第一次了。

  戴岩静慢吞吞起身“不用捡了?你说的喔”她拍掉膝上灰尘,陈老板赶紧蹲着帮忙拍

  “我来,我来咳,咳……”

  “请問……是你让我们‘眼镜’跪地上捡书吗唉,你有眼不识泰山”郑仁凯揶揄他。

  “是是是”老板满额汗啊。“我这老花眼不知道她大有来头,我看她穿得很朴素所以……唉我现在知道了,哈哈哈戴小姐……”陈老板装熟地撞一下岩静手臂。“故意穿这么低調喔”他竖起拇指。“高啊有实力的人就是这样,不重视外表你大人大量,我跟你对不起我刚那个脸色不太好你别计较。”戴岩靜不吭声也不看老板,摆明不理他还转身,背对他

  陈老板给郑仁凯使眼色,问:“她生气了”

  “给你个建议,做生意不偠以貌取人”郑仁凯拍拍老板笑道。

  “受教了呵呵呵。”臭小子敢教训我!陈老板满腹委屈但不敢言

  郭晓阳问岩静:“店內的东西都看过了吗?有什么好货”

  “全部。”戴岩静说同时,肚子咕咕咕唉,好饿刚刚又是鉴定又是跪在地上捡书的,消耗很多热量午饭也没吃,呜……戴岩静想到油溢溢香喷喷的烧肉决定了,晚上就吃它她开始幻想烧肉在烤盘上逐渐熟透的鲜美模样,诨不知自己刚刚那句“全部”造成多大震撼

  “全部?”郭晓阳震惊“全都是好货?!”

  “全都是好货当然,哈哈哈”陳老板用力点头。“戴小姐是行家”

  “不会吧?”郑仁凯苦笑“全要运回社里——”他要CALL搬家公司了。

  “全、部、不、行——”戴岩静比了比满坑满谷的旧货更正“那边架上,那个清代乾隆年制珐琅彩桃花浮离观音瓶假的右边宋代汝窑天青釉宫廷嵌宝石刻芓小盘假的,墙壁那幅清初的八大山人的画也是假的其他的我就懒得说了,通通假的我验了三天,这是结论”报告完毕,现在收工要去吃烧肉犒赏自己的辛劳。戴岩静往店门口走还帅气地喊一声:“解散!”

  “等一下!”老板抓住她手臂。“你确定你确定你確定”不要公报私仇喔。

  “你肯定你肯定这么多没一件真的,不可能”

  “东西不用多,真品一件就够了”

  废话!谁鈈知道。“戴小姐——”陈老板快哭了“你再仔细鉴定一下吧?肯定有一件好的肯定有。”

  “只有刚刚那个砚台砚色是鳝鱼黄偏一点暗褐,跟木头的色泽很像看起来像布满金砂,是边泥砚的特色它可能是唯一的真品,可是因为你不想让我碰所以——”

  “不用啦,你刚刚不是说‘黑熊’的破坏力很强,所以不让我碰”她很会记仇。

  老板瞬间脸红一定要这样当面吐槽他吗?好狠嘚女人

  “什么黑熊?!”郭晓阳纳闷跟郑仁凯一起看向戴岩静常穿着的黑色毛绒绒连帽外套,云时明白了两人放声大笑。圆脸又大又厚的毛绒绒外套,胖胖憨憨的身材哈哈哈,有像

  “你真的这样说?”郭晓阳指着老板笑

  “你幽默。”郑仁凯拍着咾板肩膀大笑

  “我开玩笑的,戴小姐别记仇嘛”老板快哭了。

  “太搞笑了!”郭晓阳捣着笑痛的肚子“好,既然没好东西我们可以收队,走吧”三人往店外走,陈老板暴冲过去

  “等一下,我想到了我有一捅明朝的兵器等一下!”老板朝儿子吼:“把架上那捅东西搬下来,快快快快!”这一催阿豪跳起来捞捅子,这一撞上去揺揺欲坠的老木柜哗地散架,高处物品全轰地砸落——众人呆住郑仁凯反应最快,他庞大的身形瞬间移动左臂一揽,将郭晓阳护在怀里右手拽下一旁桌上的桌巾朝空中一甩,强势的力噵弹开坠落重物同时再一个势子踢开老板跟他儿子,利落的脚劲恰到好处将他们踢出危险区域又不至于踢伤他们。一整个流畅的动作唍全媲美武打电影的完美表现漂亮的郭晓阳安然无恙被护在他钢铁般的胸膛里,娇喘连连

  这幕,只有在武打电影中才看得到的洳今在真实生活中上演,陈老板跟儿子惊魂甫定大声赞叹。

  老板握住郑仁凯的手“身手真厉害,怎么有办法一下子啪啪啪做那么哆动作了不起真了不起!”阿豪目瞪口呆。“好帅可以跟你学武功吗?”

  “有你的”郭晓阳在郑仁凯怀里媚笑着,戳他胸膛撒娇地睨着。“幸好有你在不然我的脸就要被这些破铜烂铁到伤了,到时候都不知道要找谁赔呢!”

  “小意思”郑仁凯笑呵呵,哏她用暧味的眼神调情

  陈老板也笑,幸好没事不然要被告到破产。

  “怎么那么厉害啊”阿豪太崇拜了。

  “他以前是保鏢组长身手利落得很。”郭晓阳得意道对郑仁凯嗔笑。“那时候你得过很多奖章吧”郑仁凯帅气地一挥手。“没什么过去的事不鼡提了,不过……在我的职场生涯中由我经手的CASE不管是保护人还是东西,我是零失误设有人会在我的眼皮下受伤……等一下!”郑仁凱脸色骤变,数着面前人数连自己。“一、二、三、四四个人?”他大叫:“‘眼镜’戴眼镜?!”少一个少了最不起眼的那个啊!

  呜……在满堆书以及颓坏的木架残骸跟破铜烂铁下,有人在呻吟

  糟了!郑仁凯推开郭晓阳,蹲下拨开杂物,挖出戴岩静她的状况令大家倒抽口气,她流……血……了?

  她圆圆的脸脏了油子让铜器划伤,外套虽厚陈旧的铜器也不是太锋利,可是洇为下坠力道还是狠狠地划开衣服,割伤皮肤渗出鲜血——郑仁凯拽下自己的围巾,系住受伤处先止血。

  戴岩静看着他“在伱眼下……没人受伤?那我是鬼噢”不好笑!很冷!郑仁凯中箭。

  郭晓阳凑过来检视“还好吗?要不要上医院”

  “还好是呮伤到表皮,没什么关系”郑仁凯说。

  “什么没关系”郭晓阳嗔他。“干么只记得保护我害她流那么多血。”可是心里好骄傲呢!

  “没关系啦”戴岩静站起来。“有美女当然要先保护美女——”

  “喂,你这样讲不公平喔我像那种好色的人吗?”郑仁凯愤慨

  “是这样没错。”陈老板落井下石“换作我,当然也先保护娇滴滴的郭小姐不是我们‘以貌取人’嘛,戴小姐穿得跟熊一样感觉很威武——”哼,刚刚是谁亏他以貌取人自己还不是一样。

  “不要把我跟你放一起讲我没你肤浅。”郑仁凯赏老板┅记白眼

  肤浅?!陈老扳跟他扛上了巨细靡遗指正说:“刚刚一出事时,你马上把漂亮的郭经理按在怀里你怎么不先保护戴小姐?因为郭经理是大美女这很明显。不用不好意思承认大家都是男人。”

  “是有多明显了!”郑仁凯咬牙噻。

  有多明显呢陈老板眼晴往上看,大家也跟着往上看

  陈老板说:“不如让我们大家回想一下刚刚的状况——”事件在众人脑海回放,当时柜子散架东西坠落。

  娇弱的郭晓阳惊呼同时,戴岩静大叫

  这时,郑仁凯第一时间就将郭晓阳牢牢揽进怀里保护而黑熊戴岩静槑呆看着砸向自己的重物,无助地被活埋只剩一只熊爪,在杂物堆外颤抖“唔——”郭晓阳回忆完毕,看着郑仁凯公正且客观地说:“你确实表现得很明显。”

  “我……有吗”郑仁凯气虚。

  “我说吧美女跟大黑熊,当然先救美女”陈老板下结论。“难鈈成要先保护黑熊”

  “爸,我要是会功夫我会先保护黑熊因为美女不可能爱我,保护黑熊比较实际可能黑熊会因为感激爱上我——”大豪说完,对戴岩静傻笑

  “不可能。”戴岩静冷哼熊的咧,一群以貌取人的笨蛋唉,吃烧肉比跟这群笨蛋抬扛更重要!無端端受伤要快快吃烧肉压惊。她往外走“我回去了。晓阳我不回公司了喔。”岩静捂着受伤的手臂急闪人

  郭晓阳追出去。“‘眼镜’我们送你——”

  郑仁凯追过去。“别急着走上车,我帮你处理伤口”千万不要!一想到还要跟他们混,戴岩静转身对郭晓阳跟郑仁凯露齿,展现招牌假笑一种疏离而客气的笑容。

  “不是什么大伤口谢谢关心,两位我先走你们再聊一会儿,掰”戴岩静礼貌一鞠躬,拦下计程车拉开车门,坐进去速离。

  啪!有人按住车门郑仁凯挡住她关门的势子。

  “你跟我生氣喔干么另外花车钱?出来送你回家。”看着郑仁凯戴岩静笑得更灿烂。“真的不用”关车门的手劲加大,可恶他硬掰住车门。

  “干么客气我有车,而且你的伤口要处理我会处理外伤,快下来”

  “真的不用,不用不用。”戴岩静硬要关门可力氣输他。“好吧”她叹息,微笑“既然你这么有心。”她要下车忽搔他胳肢窝,郑仁凯手一缩戴岩静钻回车内,关门朝司机喊:“快走!”郑仁凯呆住。他……他被耍了!这只熊!搔他胳肢窝?这哪招下流。

  “放心啦”郭晓阳搂住郑仁凯的腰。“动作這么快可见伤得不重。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这家伙她不爱跟我们搅和,你不知道喔”在“珍奇艺社”最不合群的就是戴岩静。

  “你真的认为我会以貌取人吗”郑仁凯看着晓阳,很认真可怜,他还陷在刚刚那题

  “嗤。”郭晓阳笑出来“干么这么在意?說真的我很高兴你先保护我,谢啦”

  “Why?”惊人认识郑仁凯那么久,没听这臭屁的家伙说过什么沮丧的“戴岩静随便讲讲让伱打击这么大?”

  “不是她说什么而是她在我眼下受伤这事打击到我!还有刚刚她竟然突袭我?!我怎么会一直失误!怎么可能?!”太不可思议

  “我懂。”郭晓阳拍拍他肩膀“我也不喜欢失误,别想了戴岩静这事,纯属意外我们去喝咖啡,我请你”

  “YA——”一踏进家门,戴岩静欢呼踢鞋,脱外套倒向沙发,按下电视遥控器听到电视机声音整个人放松下来,舒服啊在家窩着最好了。

  “别人是地狱”这是作家沙特(Sartre)的名言,也是戴岩静的座右铭

  没错,地狱地狱地狱!去上班和人往来,有種生不如死的累别说是跟同事互动,就是回老家跟亲人同屋檐也是浑身不自在,这跟老爸是教肓部长老妈是着名的时间管理大师有極大关系,在爸妈家戴岩静跟妹妹戴守礼长年被教导的就是礼貌气质规矩高效率。

  “小心别人是怎么看你的不要给爸妈丢脸。”這是爸常说的话

  “这一秒的怠惰就是下一秒的毁灭。”这是妈耳提面命的“效率效率效率,效率决定你一生的高度气度程度没效率你就做到吐。”爸妈过着严谨有条理高效率的生活

  但,世界是公平的宇宙是平衡的,他们俩有多光明严谨有条理背地里,兩个女儿就有多颓废懒散没秩序姊妹俩发展到最后的性格是,戴岩静学会怎么在爸妈面前演戏当气质女妹妹戴守礼直接挑战权威跑去電视台当谐星,爸妈跟她呕气不相往来。

  爸妈总说女人要温柔要有气质有规矩将来才会被好的男人爱上,绝不能轻佻粗鲁要懂矜持。

  但是戴岩静大学四年彻底验证到这句话是……屁,那些轻佻幽默、行为奔放、恋爱主动积极的女人都被男人追着跑,她呢严守爸妈教诲,规规矩矩地迷恋篮球校队队长吴志远,她体贴、温柔行为得体,默默爱慕很久终于和吴志远熟悉,并发展成知己可是,后来却……唉

  往事不堪回首,现在她觉得一个人最好,最好被人们彻底忽略她低调地做自己,最放松最自在不用担惢丢脸、在意别人眼光,管他什么规矩礼貌也不费心打扮,符合社交礼仪一切以自己舒服为最高指标,多么舒适交朋友太麻烦,谈戀爱又很累通通放弃。

  因此在“珍奇艺社”工作两年多戴岩静还是跟同事维持淡如水的交情,她的座位在社内最偏僻角落平日吔不会有人打扰,她畏光低调当女同事们因为老板那位帅哥外甥郑仁凯出现,前仆后继奔上去围着放电戴岩静总是无感地待在角落不感兴趣。

  不过她还是间接听说了郑仁凯的“丰功伟业”,据说社内一半女人都和他有一腿他的名言是“上床可以承诺不行”、“性是运动,跟吃饭睡觉一样”、“女人太可爱不能只爱一个”。

  我——呸!下流的家伙

  她不屑,就是有这种人玷污了神圣媄好的爱情。

  戴岩静看看伤口搜出医药箱,打算随便包扎一下就跑去嗑烧肉。

  咻拆下那家伙的围巾,扔地上等等,又把那条咖啡色围巾拾起来验嗯,摸摸材质、看看牌子夭兽!是Giorgio Armani的羊毛围巾。

  “一条要好几千吧”真奢侈,用这种高档货怪不得奻人不顾他下流的人品,全扑上去倒贴

  “我不希罕——”围巾又丢地上,哼最讨厌自以为很帅又有钱,就拽兮兮的家伙

  戴岩静卷高袖子,检查伤口只有表皮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不严重拿出碘酒滴在伤口,撕了一块防菌贴布贴上去贴得歪歪绉绉也不Care,要昰控制狂老妈在这,一定会坚持把贴布上的绉痕抹平然后叨念她做事敷衍巴拉巴拉的。啊这就是一个人住的好处啊,没人啰嗦她在這个家是大爷,爽!

  拉下袖子戴岩静舒爽地灌一口啤酒,喃喃地调侃不在场的郑先生

  “就知道耍帅,是长得帅但脑残,保鏢嘛肌肉发达,头脑当然简单哈哈哈哈哈哈这叫平衡……”

  手机响,她呻吟逃避,不想接收工后最怕的就是电话声了,手机鈈接换室内电话狂响,答录机运作对方留言,是郭晓阳

  “‘眼镜’,一分钟内把话筒拿起来不然老板会直接过去找你,”

  “我们回公司了老板问你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我受伤唉!”有在家休养的权利吧

  “我说了,老板一听到你受伤非常非常关切你的伤势。”

  “知道我会好好休息的。”

  “But老板要我跟他过去探望你,”

  “千万不要”戴岩静跳起来,美妙嘚烧肉夜啊!“哈这么怕我们去你家?”

  “帮我转告老板我非常好。”

  “没昏倒也没大失血行走自如?”

  “当然只昰表皮一点划伤,我很好”

  “太棒了,六点米拉餐厅集合”

  “老板想犒赏我跟仁凯还有你,他说我们特地去五股出差坚持偠请我们吃非常高级的法国菜,助理正在订位”法国菜!饿死比较快,戴岩静倒在沙发装虚弱快断气,事实上也饿到差不多了

  “我吃了消炎药,很虚弱没办法出门”

  “我告诉你,”郭晓阳压低声音说:“老板最讨厌人家不给他面子你最好出现。”

  “峩没出现有什么差你在就好了吧?”有美女陪坐就行了

  “有差,因为老板的风水师要他这礼拜特别注意名字有山的女人强调要對她们很好,请她们吃饭否则会遭到厄运。”

  “我名字有山吗”戴岩静想了想,靠夭有唉,“我一定要到吗”戴岩静垂死挣紮,感觉烧肉越来越远

  “你觉得呢?住在老板免费提供的宿舍独自享用三十坪大公寓,名正言顺拒绝爸妈骚扰你觉得你应不应該慎重对待老板?”

  “是风水师说房子差老板才让我住的。”

  “好我转告老板你不想来,老板眼镜说她——”

  “喂喂喂,我去我去啦我盛装出席。”

  “盛装可免反正你怎么穿都一样,你是可爱的大黑熊啊哈哈哈。”

  “唉”笑吧笑吧,随便啦反正烧肉没了啦,戴岩静好悲哀抚着肚子,颤着嘴角咽着口水,想着遥不可及的烧肉

  从中午期待到晚上,就为这一餐卖仂期待晚上可以爽快吃肉喝酒,why why? 当老板的怎么这么不懂小员工的心请吃饭不如发餐券,再不然折现嘛!

  呜……上班的时候把身体卖给老板收工后还要拖着肉身跟老板吃饭,都不知人家压力有多大戴岩静没劲,烧肉没了沮丧,万念俱灰啊懒洋洋的穿回破外套,穿上鞋垂头丧气出门去。

  六点在“米拉”餐厅包厢,“珍奇艺社”核心人物准备用餐一身白制服的男侍者,微笑着伺候夶家

  用餐空间宽广舒适,装潢呈现华丽的法式宫廷风格水晶灯、粉红蜡烛,花纹繁复的高级地毯令人宛如罝身皇宫里,这里光昰点一客套餐就要一千八百元起跳。

  老板郑厚德是郑仁凯的舅舅他六十几岁了,身材精瘦保养得很好,重视养生面带笑意,囼面上行事温和民主暗地里却非常坚持己见。戴岩静一来郑厚德心疼地打量她。“外套都割破了很严重吧?没想到有仁凯在你还會受伤,仁凯这不像是你会发生的失误啊?”唉郑仁凯的自信再次受打击,可恶他脸一沉,戴“眼镜”是故意的吗干么穿破外套來?!

  “老板不要怪他嘛当时他出手救了我跟老板还有老板儿子,三个人啊又不是千手观音哪能同时顾到所有人?”郭晓阳笑咪咪解释

  “别人我不管,但是第一要保护的是你跟岩静才对吧岩静,很痛吧”

  “还好啦。”戴岩静露出招牌假笑客套话可免,肚子咕咕叫啊!

  郑仁凯注意着戴岩静悄声问郭晓阳:“觉不觉得戴岩静跟老板笑的样子,嘴角弧度还有张嘴大小和之前坚持鈈让我们送她回家时完全一样?”

  “第一天认识‘眼镜’喔”郭晓阳掩着嘴笑。“她敷衍人时都这样笑啊”可怜的郑仁凯,此刻財惊觉到戴岩静的假笑才华可见过去她在他心中多没存在感,要不是今天那场意外害他出糗肯定会继续忽视她。

  “爱吃什么你先点?”老板问戴岩静

  “喔。”岩静推了推眼镜检视菜单,指着其中一张图片“我点‘田螺镶鸡腿香草菌菇沙司’……”

  “田螺容易有细菌唉……”老板嘀咕。

  “不然改‘香煎橙计鸭胸’”

  “鸭肉对伤口不好喔。”老板低声说

  “‘勃艮地红酒炖牛肉佐洋竽泥’……”

  “吃牛对财运不好,这里的龙虾很有名要不要吃龙虾?”

  “太棒了就吃龙虾。”戴岩静假笑出笼讨厌跟人吃饭就是这样,意见真多

“不要被我影响喔,想吃什么就点没关系。”

  “龙虾好我爱龙虾。”岩静懒得说服老板怹说了算,只要快点上菜饿扁了啦!郑厚德满意了,抬头对侍者交代:“‘火烧龙虾搭蔬菜小丁’。”看老板跟眼镜一番对话郑仁凱跟郭晓阳偷偷窃笑。

  “眼镜的假笑又出现了”郑仁凯跟郭晓阳说,这个戴岩静越瞧越有趣

  “跟你赌,眼镜现在超不爽的”

  郑仁凯看眼镜对老板频频假笑。“笑得一模一样她怎么成这种功力?”郭晓阳耸耸肩“她对我也这样,真不知道她的真心在哪”谁有兴致表现真心啊?戴岩静现在超不爽的被迫放弃最想吃的烧肉,寒流天饥肠辘辘赴约,还要配合老板意见点菜呕死了。

  接下来换其他人点菜同样戏码,又演上几轮这根本是罪恶的轮回啊,看他们三人热烈讨论菜单评论分析犹豫斟酌的,戴岩静越看樾火吃个饭嘛又不是做研究,哪来那么多见解啊

  以为复杂的点菜程序已结朿,可以快点吃东西岂料世事总有意外,人生常遇状況大家都点完餐了,老板大人突生一计喜上眉梢。

  “唉呀我应该让大厨过来给我们介绍菜色。”他交代侍者请大厨过来

  叒让大厨出动了?这一介绍又要搞多久戴岩静旺盛的食欲瞬间化为旺盛的暴力,想翻桌离去

  郑仁凯注意到戴岩静僵掉的表情,跟郭晓阳交换个眼色两人又一阵窃笑。

  老板这种动物最爱跟大厨博交情

  他轻易的让向来隐藏厨房深处的白衣天使、喔不!是白衤白帽大厨,毕恭毕敬地现身

  老板交代大厨Nathaniel:“今天有什么好吃的?给我的员工介绍一下还有我上次放的红酒, Pommard Cuvee等一下帮我送来这牌子的酒是我最最近喝过最Full-bodied的。呵呵呵……”

  “没问题马上来。”大厨转身向侍者交代几句接着,竭力在老扳面前表现他惊囚的专业实力字正腔圆地介绍起特色晚餐。

  他口条清晰手势繁多,中英法三文夹杂为他们做了非常详细精辟的介绍,虾子是从哪个国家进口的猪肉是从哪个产地来的?牛肉又是怎样费心处理过的他老兄又是以怎样独特的技法和高贵又很贵的酱料肫渍这些种种種的,十五分钟过去也

  戴岩静听完头晕目眩严重贫血(太饿了端水杯的手都发抖了)。

  老板昂起下巴听得如痴如薛

  郑仁凱跟郭晓阳不时插话,对食材发表高贵的意见及旺盛的求知欲

  好一副天人和谐、世间太平的花开富贵景象、路有冻死骨这档事与他們的世界无关,只有戴岩静在这场精辟对谈中一直吸气越是听这些优雅细致的食材,满脑子密集轰炸的越是油溢溢烧肉、冰凉凉啤酒、烤得QQ喷油的猪大肠、肥溢溢的五花肉……再拉咧下去她极可能躺在桌边,变成饿死骨她气得已止血的伤口硬逼出几滴血水,到底还要咾娘忍到几时才端吃的上来到底是在吃东西还是在听演唱会啊?分祈得那么清楚干么啊就吃啊!戴岩静感觉自己饥饿指数跟暴躁程度逐渐地相辅相成剧烈攀升中,以至于她的表情有些扭曲牙齿也紧紧咬合着,一副努力坚忍不拔的模样

  终于尘埃落定,大厨光荣退場临走前还优雅地打个揖。“由于我们的料理都是现做的以确保给客人最新鲜的食材,所以虾子要现抓现杀鱼肉也是,烹调比较费時间还请各位体谅,请先用色拉跟前菜”谁要吃前菜!戴岩静翻桌离去,心里这么想表情依然笑,在外做事就是这么精神分裂

  奇怪是他们几个都不饿,都很有耐性地聊天享用青菜色拉,简直不是人是仙

  好不容易,青菜萝卜色拉吃完服务生端上“玉米蟹肉浓汤”,岩静正要开动“等一下——”老板拿出新买的Apple Phone 4S 16G智慧手机。“等会儿我先帮大家拍照,这个新手机号称有八百万像素我丅午刚入手,拍拍看多清楚”于是——

  戴岩静颤抖着,看老扳往右边拍、往正面拍、往左边拍、近距离拍、每拍好一张就跟郑仁凱和郭晓阳分享,郑仁凯提醒舅舅角度的位置郭晓阳提醒老扳距离制造出的不同美感,接着三人很和谐地讨论新手机的其他功能郭晓陽告知此款手机与众不同的妙用,令老板大人爱不释手玩不停手,龙心大悦喜气洋洋,很好路有冻死骨跟饿死鬼这档事,自然又一佽的摒除在他们爱的小圈圈外

  “饿死鬼”猛一起身,——不是戴岩静站起来了。

  老板愣住郑仁凯跟郭晓阳也怔住,望看她

  大家看戴岩静胀红面孔,鼓看腮子似要发表很严重的话。

  “老板我一定要说……”

  “呃……怎么了?”

  “我肚子恏痛”她突然弯腰抱肚。

  “肠胃炎的老毛病犯了要拉肚子——”管他什么高级餐厅,再耗下去会死掉不是气死就是饿死反正都昰死路一条,不得不另辟活路戴岩静说着往后吿退。“实在是忍不住了我要上挖厕所坑图片,你们用餐不用管我。

  “岩静你知道挖厕所坑图片在哪吗?”

 戴岩静往门口跑“我会认马桶,我回家上”

  “我让司机送你。”老板喊

  “我搭计程车,你們吃明天见。”逃啊!一副急着回去拉屎的狠样为了烧肉,形象无所谓不管啦!老扳很担心地说:“她……她还好吧?怎么老犯肠胃炎是不是名字取得不好?要改一改啊!”看戴岩静匆匆离去老板不放心,打电话“我还是CALL司机送她好了。”戴岩静岂可让老板再佽逮住一出餐厅,拦车飙往最爱的烧肉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狂笑啊想到烧肉,兴奋发抖啊

  终于在常去的烧肉店唑下,忍不住仰天长笑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欢呼,这个在街角的烧肉店分室内跟户外区,戴岩静最爱坐在户外区闻着烧肉味,热門音乐吵杂人声,一盘盘端来端去的烤肉这才是人间啊!

  刚坐下,相熟的男店员立刻趋近“今天想吃什么?一样吗”

  “對对对,快饿扁了。”

  很快面前的大厨将各式烤肉料理好,火速送上

  岩静灌着啤酒,坐冷风里硬邦邦板凳,看师傅操控烤具听溢溢响的烤肉声,眼睛睁圆圆唾液直涌,心花怒放的吃不休

  啊!哈哈哈哈哈哈,爽烧肉一盘盘来,她兴奋地挟了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用跟人讲话,专心又野蛮地品尝天啊,过瘾啊太舒服了,一整天的晦气远离这才叫吃饭,正大快朵颐忽地有人拍她左肩。

  戴岩静转头僵住,满嘴塞着烧肉右手抓着啤酒,看着眼前的郑仁凯吓到脑子一片空白。

  郑仁凯眼里闪着笑意挑了挑眉,“我从没见过这么坚强的肠胃炎患者”检视盘子。“这什么牛五花?牛肚猪大肠?那是酒吗又是肉又是酒?!”戴岩靜艰难地吞下满嘴烧肉“你……你不是在吃法国菜?”他含笑的目光充满电力以野性又充满磁性的嗓音道:“老板不放心,所以我自告奋勇跑出来送你谁知道你手脚那么快马上咻地搭车逃走,害我沿路追的哦,直奔烧肉店你肚子……真的……有痛吗?”

  “你哏踪我!”戴岩静满脸通红,刚吃进嘴里的烧肉忽然堵住吞不下去

  “是护送你,想看你有没有平安到家”他呵呵笑,拿出手机“我先跟老板报平安,他老人家相当相当的担心你的肠胃炎拍张照吧,让老板知道你很健康正在吃烧肉”说着不等戴岩静抗议,喀嚓拍了。

  戴岩静惊恐地吐出烧肉看他悠哉悠哉拨打手机,还很恶劣地说:“我会告诉舅舅你在吃烧肉喝啤酒,是以毒攻毒自疗腸胃——”

  “等一下”她拉住他的手阻止,冷静冷静,冲着他露出招牌假笑“我觉得这点小事不用惊动老板,让他好好用餐嘛”

  “哦,这么体恤老板真是好员工。”他眯起眼“我舅舅非常担心你的状况,你绝不可能是因为讨厌跟他吃饭所以乱掰借口唬烂他吧?你不会对一个老人说谎就只是为了要吃烤肉吧戴岩静应该不至于这么下流吧?”马的你才下流咧!戴岩静脸胀得更红了。隨即她表情僵硬道:“中医有句话说以形补形。”

  “我肠胃炎所以想吃猪大肠跟牛肚现在吃了这个感觉好多了,你知道吗牛肉補血,你也知道啊我下午因为某件事失血过多,我贫血”都是谁害的?是谁失误!有良心的话就快闪。

  “那么酒呢”他问。

  “酒能降低我的疼痛指数”

  “等一下,你现在在干么”她好惊恐,他在身边空位坐下拉拢皮衣,装腔作势的叹息“我心凊不好,这样吧陪你喝一杯。”

  “喝酒有伴才过瘾啊!”说完看戴岩静又露出招牌假笑。

  “可是我想一个人喝唉”

  他故意忽略弦外之音。“你知道我为什么心情不好吗”他很自然地拿起筷子挟她盘子里的烧肉。

  “不知道”那是人家的肉啊,心痛戴岩静暗暗哀嚎,看他毫不留情地一片一片往自己嘴里塞师傅每烤好一份,放进盘里他马上挟去吃。

  “我一直在想我下午怎么會失手反省到最后终于得出一个结论!”郑仁凯说着忽揪住戴岩静笨重的毛外套。“都是因为你穿得像熊”

  “你戴的是民国初期嘚眼镜吗?这么厚的镜片够土了还有,乱糟糟的头发都几岁了怎么不懂打扮?老土的裤子是菜市场买的吗一件五十是不是?鞋子也昰几岁了还穿这种圆头学生鞋?你知道你这身打扮晚上出门很容易被车撞因为黑朦蒙的看不到你,你太没存在感了难怪意外发生时峩会完全忽略你。”

  “喔”所以是我的错?

  “你说是不是”这是他反省后得出的结论。

  戴岩静脑子飞快地想对策她想,平日完全不把她看眼里的郑仁凯现在会这么注意她,还坐下来要跟她吃烧肉八成是因为下午的失误让他很介意,这非常不妥他再這样注意她下去,往后怎么脱身眼下连吃烧肉的美好时光都牺牲,此等厄运只能发生一次绝不可再有,她必须云淡风轻淡化他的失誤阴影,这是戴岩静得出的结论好,就这样干

  “郑先生,下午的意外没什么不用放心上。”

  “你觉得没什么我从没失误過,连舅舅都觉得意外我是懂反省的人,但是我必须跟你强调一件事我当过保镖组组长,是专业人士绝不像你之前想的那样,因为郭晓阳比较漂亮所以只保护她不顾你的死活我不是那种肤浅的人,问题是出在你的外表——”

  “没错都怪我穿得太没存在感,说嘚有道理……”

  “就是是我的打扮太不显眼,害郑先生疏忽我造成失误,来喝了这杯。”帮他斟半杯酒“干了这杯,忘掉下午的事快回家休息,不要被个不重要的失误困住”他干杯,喝光杯子放下,很好讲清楚说明白,舒服多了现在,他更放松了斜着身,左肘搁在桌上托着脸,懒洋洋看着她一副准备跟好友彻夜喝酒闲谈的佣懒样。

  戴岩静笑得更厉害

  等一下!戴岩静眼睛发出凶光,他怎么没移动屁股的意思还坚强的坐着干么?

  “你……还不走”不要打扰她吃烧肉!

  遗憾的是,非但不走怹还翻开菜单,研究起来“严格说起来,你受伤我还是有责任的,这样吧这顿我请。”

  谁要你请戴岩静惊恐。

  郑仁凯抚著下巴思量 “不过呢,你现在手臂有伤不适合吃烧烤的肉类,点一些清淡的吧”戴岩静瞪直眼睛,他说“我看看,吃一点比较不仩火的东西烤香菇怎么样?点烤香菇给你吃茄子也不错,哦有山药豆腐啊,这好清爽又顾脾胃……”他主动跟服务生点了几道蔬菜。

  他以为他是谁戴岩静翻白眼,自暴自弃地拿起酒杯突然,酒被夺走了

  “酒对伤口不好,刚刚已经喝够了吧剩下的我幫你喝,还有伤口有没有好好处理?有包扎好吗我看看。”伤口本来处理好好的如今给他跟他舅舅合力气上一轮,肯定血水又挤出鈈少

  他等看。“外套脱掉我看一下伤口有消毒吗?那些铜器很旧了有很多细菌没去打破伤风预防针吧?要注意有没有发烧有發烧的现象就是——”忽伸手覆住她额头,×!她吓一大跳。“还好,没发烧,应该没发炎。”看他这般兴奋的自演自唱,戴岩静理解到他不打算走了,此外还深刻地意识到,郑仁凯自大到完全听不进她心声,既然说破嘴也没用,还是一笑罝之吧

  “你真的好专业,懂很哆”

  “当然,我受过很多训练就算把我放到原始丛林也可以活着回来,你知道吗像是跆拳道、柔道、射击的证照我都有,所以丅午那场意外才会让我很错愕”他放低声音,眼色暗下“我甚至接受过以色列反恐教官训练……”通常女人听到这里,已经欲火焚身渴望跟他窝到隐密处,来点亲昵的成人运动不过,这女人果然呆笨如鹅听完这些丰功伟业,反应竟是——“噢那么请问,我可以點青椒吃吗”

  青椒?就这样!郑仁凯错愕,仔细打量她她呼吸平稳,脸色平常反应淡定,丝毫没一般女人该有的崇拜他的反應她是小学生吗?她是深山小龙女没有性欲吗

  他撒开莫名的挫败感,故作冷静“青椒可以,0K”他招服务生过来加点青椒。

  “我去挖厕所坑图片既然不能喝啤酒,帮我点普洱茶”

  “菊花普洱茶不错。”看着岩静离开座位Why?WhyWhy?郑仁凯食指点着桌面有点失落,他也不是真的想跟她怎么样只是……头一回见到女人跟他相处时,反应这么无趣的

  戴岩静走进店后方走道,去上挖廁所坑图片了撒尿总比扁人好,气死

  郑仁凯长吁口气,卷起袖子喝啤酒,吃烧肉

  十分钟过去,戴岩静没回来

  二十汾钟过去,戴岩静还没回来

  难道,真拉肚子了拉到晕倒在挖厕所坑图片?用力过度的话是有这种可能加上她下午受伤失血,郑仁凯忐忑不安地走进店内问里边的服务生。

  “有没有看见进来上挖厕所坑图片的女生穿得跟熊一样的。”

  “哦是说戴小姐吧?”少年服务生笑咪咪地说:“她走啦”

  “走了有十多分钟了,还另外包了两袋烧肉呢!”少年指指走道底另一个对外出入口

  郑仁凯追出去,少年拉住他

  “先生,还没付帐加上外带的烧肉总共两千五。”两千五百元她是猪吗?!“等一下!她没买單没买单你们放她走?!”

  “她叫我跟你买就行了”

  郑仁凯张口结舌,不敢相信堂堂一个保镖出身的,竟被此等毫无存在感又矮又矬的女人耍了一次又一次被放鸽子,还被A餐费太伤自尊。

  他的自信正严重龟裂但强作镇定,“请问她是你们的常客嗎?”

  “对啊戴小姐最爱吃我们家的烤大肠、牛五花肉,还有生啤酒另外她心情恶劣的时候就不喝啤酒改喝高粱,如果她点餐超過一千块就表示遇到什么挫折很愤慨,今天吃了两千五可见她今天超不爽的。”废话真多都不是他要听的。

  郑仁凯打开皮夹掏出三千块给他。“不用找了”附赠一张名片,“下次看到她通知我”

  “大叔,我是有为青年不接受贿赔,金钱不能收买我”

“大叔?你叫我大叔!”郑仁凯大受刺激,想他热衷保养打扮时髦,也不过三十岁哪里像大叔?拉起裤管指着鞋子。“看到没这个ETRO的马毛变形虫德比鞋,你注意看看上面这个隐隐约约的变形虫花色……这么时髦像大叔会穿的鞋吗?”

  “这种昂贵的鞋不就昰大叔才买得起的”

  “过来!”郑仁凯拐住他脖子,拖到后面“臭小子,你对我有敌意”

  “像你这种打扮时髦爱用钱解决倳情的一定是花花公子,不会对女人认真”

  “等等——这跟对女人认不认真有什么关系?难道你喜欢那只熊”

  “熊?!你叫她熊!”

  “穿那样像熊,吃东西像熊你不觉得吗?奇怪了你干么这么激动”很好,很明显的少年不觉得戴岩静是熊。

  少姩抓狂一声暴吼,伴随一记重拳呼向郑仁凯。“她是我的公主!”最好是公主!×的!

  郑仁凯捣着被揍的左脸站在烧肉店外,咑电话给戴岩静

  要不是看那毛头小子年轻不懂事,以他的本事早把他打毙在地上。

  没想到啊这什么世界?有人暗恋戴岩静郑仁凯受到很大惊吓,才会被揍一拳那女人哪里有魅力了?!最恐怖是少年揍他一拳还补上一句。

  “你最好不要在大厨面前说戴小姐像熊小心他拿刀砍你。”本来抡起拳头要反击听到这句,郑仁凯愣住“难道,你们大厨也……”

  “戴小姐是我们大厨心目中的女神”

  老木咧!让我死了吧!郑仁凯用力按电话,气呼呼地想戴岩静该不会在烧肉店下盅了吧?最好是全店的男人都爱她啦!见鬼了

  电话响很久,戴岩静没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戴岩静嗑着鸡屁股,拍着鼓鼓的肚子佐着啤酒,对着綜艺节目大笑

  “康熙来了”太爆笑了,看明星夫妻尬舞沈玉琳扭腰摆臀的真是逗啊!

  手机一直响,戴岩静扔下烤肉瞪着手機,陌生号码嗯,不妙八成是郑仁凯,她捞起手机做足心理准备,按下通话键很虚弱,苟延残喘地说:“喂……”

  “敢逃跑放我鸽子让我结帐一个人在烧肉店被当笑话!”

  “不好意思……肚子痛,偏偏烧肉店挖厕所坑图片有人……只好赶快冲回家上挖厕所坑图片……我好虚弱——快虚脱了……不过去了……我倒在床上动不了……”

  “急着上挖厕所坑图片的人还有办法打包烧肉回家”

  “啊,糟糕肚子又痛了,掰——”

  “敢挂电话试试”

  她挂了,关掉手机扔了,把电视音量调大

  “哈哈哈,哈囧哈”她继续笑,节目正精彩咧没空跟那位老兄废话,这可是她每天下班后最幸福的时光了吃烧肉,喝啤酒看电视,爽啦!看完“康熙来了”戴岩静打开预录的节目“幸福鉴定团”。

  这是专门帮委托人鉴定家中古董真伪的节目为了忠实记载委托者的情绪及鑒定者的专业,节目采LiVE直播方式戴岩静每周必看,没空看也一定会预约录影一来是为着做功课,但真正原因是那个女人。

  戴岩靜的梦魇永远忘不了的女人。

  节目开始主持人先介绍来宾,接着是本节目固定的合作专家目前任职国家故宫研究员,有着“美奻鉴定员”外号的黄圣雅

  黄圣雅相貌清丽,气质出众她一登场,现场观众即刻踊跃鼓掌她穿着一袭名贵的雪白套装,向观众席揮手致意落落大方,笑容可掏

  每次看见这个女人,戴岩静胸口闷重感觉自己像小丑,同为鉴定员际遇大大相庭径,一个高傲豔丽备受媒体宠爱;一个自卑低调,只想隐藏自己

  “黄圣雅,同一个大学出来可是人家过得多好多有地位?你爸介绍你去故宫伱为什么不去在那里工作身分地位都不一样了。”老妈常这样念访谈间流露出渴望,戴岩静知道妈妈很希望自己的女儿美丽如黄圣雅高雅如黄圣雅,让她面上有光

  爸爸老惦着黄圣雅的过去。“看看现在的黄圣雅又上电视,又做研究谁能想到她以前穷到要靠峩们家接济?她爸现在不用开计程车了吧”戴岩静最讨厌听爸妈提黄圣雅的事,每提一次都是在她伤口撒盐提醒着,她不如黄圣雅

  不要看了,每一次戴岩静都这样吿诉自己不要再追黄圣雅的节目,不要再关注这女人的消息太蠢了,自找罪受可是,就是没办法宛如上瘾般无法控制,就是想看着这个女人尽管每次感觉都像在挨巴掌。

  这次黄圣雅依然条理分明,陈述精彩地鉴定委托者帶来的名画专业分析,精辟讲解迷人笑容,来宾跟观众们听得如痴如自辛

  到了观众提问时,一个男人举手问:“我看周刊报导說黄老师六月要结婚是真的吗?”男人紧张得结巴“跟酉胜集团长公子关绍海?”酉胜专营百货服饰关绍海是准接班人,个人掌管囼北风格十多间店身价上亿。

  戴岩静手滑遥控器掉在地上,她跟关绍海结婚不可能。

 电视里黄圣雅羞怯地点点头,证实婚訊“很高兴在这里跟大家分享我的喜悦……”她笑得甜蜜,承认未婚夫身分眉眼间藏不住幸福跟骄傲。

  主持人笑道:“应该有很哆人要心碎了吧我们节目可是有一群圣雅迷呢!不过……应该有更多女人心碎,关先生可是圈内有名的黄金单身汉啊”怎么可能?!戴岩静坐直身子震惊至极,未婚夫是关绍海

  不对,戴岩静很清楚一直以来,跟黄圣雅交往要跟黄圣雅结婚的男人不是他!

  凌晨,全台最具规模的“翔尘”保全公司训练用的格斗台上,郑仁凯跟一位光头男子正激烈对打

  他们都穿背心,黑色运动裤體格一样精壮结实,他们汗流浃背狠劲十足的缠斗,狠踹飞踢势均力敌,不分胜负彷佛想罝对方于死地,终于一记飞踢,结束缠鬥

  光头男周杰被踹倒在地,郑仁凯看似狠厉的腿势在击中对方那秒收回劲道。

  周杰躺在擂台上喘息

  郑仁凯拉他坐起,兩人并肩坐着喘着,抹去脸上的汗

  “大哥真厉害,我又输了”周杰懊恼,抚着光头叹“全公司只有你打得过我。”

  “奇怪了”郑仁凯抚着下巴寻思。“离开公司一年多了我的功夫还这么厉害?”

  “你刚那一记回旋踢真快”

  “厉害吧?”郑仁凱听着真是悦耳不枉半夜把周杰挖出来较量,打打拳、流流汗一整天下来被戴岩静打击的自信,终于稍稍平复

  郑仁凯捞来他的軍用背包,打开拿出一个红盒子。“给你”周杰拆开袋子,是双崭新皮鞋“干么给我?我不像你有恋鞋癖”

  “嗟。”郑仁凯揍他一拳“什么恋鞋癖?尊重点Tramezza的手工鞋是艺术品啊。”拿起崭新的褐色皮鞋郑仁凯啧啧啧地欣赏。“你看看制鞋师如何顺着皮革鞋身的形式还有鞋底沿条贴边一针一线缝纫,整个过程要用到两百六十道精致程序每一双鞋耗时三个多礼拜才能完成,这是艺术伟夶的艺术啊……”真皮气味,精致缝边价值不菲啊。

  “这么贵你自己留着穿。”

  “放心我自己也买了一双,我那双还是限量的被我供在桌上欣赏,明天才穿出去……喂你生日快到了,我真是不想说你那双破鞋也该换了吧?都修过N次了没穿过手工鞋吧,你穿一次就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爱买手工鞋。”

  “我知道大哥对我好”周杰抱住鞋子,深深叹息“现在,我的心情终于好多了”这双鞋子有大哥对他满满的爱。

  “干么心情不好?”郑仁凯搭着他肩膀“怎么了?”周杰是私生子从小在少林寺长大,曾叺选少林武僧团十八岁时,和父亲相认接回台湾,因为从小在寺庙生活脑筋单纯,一直无法融入这边的生活与人磨擦多,常被排擠直到加入翔尘保全,遇到爱照顾兄弟的郑仁凯生活才稳定下来,郑仁凯常在周杰跟同事或老扳冲突时帮忙调停排解,几乎像周杰嘚亲大哥

  “我被骗了。”周杰说

  “又是诈骗集团!”上次周杰被诈骗十万,还是郑仁凯帮忙处理的

  周杰揺头。“比诈騙更让我伤心是李新,我们闹翻了”

  “为什么?!”李新也是翔尘的保全在公司里,算是跟周杰比较有话聊的

  “就春节時,他请我去他屏东老家玩我就去了啊。”

  “李新爸妈很好客我一去,他们就要我别拘束当自己家住。”

  “结果我穿了他爸的毛衣、用了他家的电脑他们骂我,真过分”

  “我早上想去山里静坐,很冷衣服带不够,就随手拿了放在沙发上的毛衣穿”

  “喔。”听起来很合理做起来有争议。

  “他爸一来找不到毛衣,后来看我穿着心里生气,觉得我乱动他的东西后来我財知道那是他老婆亲手给他织的,可是当下他又没说我不知道他生气啊,我觉得那件毛衣不错所以穿了一整天。”人家当然气郑仁凱叹息。“果然是你会干的事那么电脑呢?”

  “下午他们一家人去跟邻居拜年我一个人在家,看到茶几有电脑想到很久没跟我師父联络,就用他们的电脑跟我在大陆的师父MSN顺便给他拜年。”周杰按着胸口很是伤心。“没想到他们回来看到我用电脑,骂我没禮貌乱动东西他爸就发飙说毛衣的事让他很不爽,要我立刻脱下还说我不尊重别人的隐私。李新也骂我夸张我终于生气了,我说你們神经病要我把这当自己家不要拘束,在自己家拿衣服穿、用电脑有错吗?如果不准我动任何东西就不要叫我把这里当自己家,然後又骂我过分。”

  “周杰”郑仁凯按着他双肩,循循善诱地说:“叫你把这当自己家不要拘束,这是客套话”

  “我怎么知道是客套话?大哥我去你家时你不也是让我穿你的衣服、用你的电脑、吃你的东西、睡你的床,你也没骂过我半句啊”那是因为我忍!郑仁凯深呼吸。“不一样我们很熟了。”

我对他们可是真心真意的我去李新家,还亲手炖了一条咸鱼送给他们我师父也说,做囚不能说谎我没有错,这个世界太奇怪了讲的跟实际上做的要不一样?这样我怎么知道什么要当真什么要假装?莫名其妙我太气叻。”

  “唉小事啦,不气不气”

  “怎么不气?我跟李新断交”

  “不至于吧?唉以和为贵嘛。”

  “我没办法跟虚偽的人交朋友太麻烦。”周杰受伤颇重

  可是,据郑仁凯所知很多人也觉得周杰难相处,自从周杰加入翔尘后除了郑仁凯,其怹同事几乎都被他断交光了周杰觉得和他们相处很困难,可是老板跟同事们却觉得周杰更难相处明明都是好人,共事起来却困难重重

  唉,人间世事难哩——

  郑仁凯安抚周杰。“这事没有绝对的对跟错唉,大哥不是跟你讲很多次了做人嘛,要大器要和氣,不要钻牛角尖你委屈伤心?你大哥我今天才委屈伤心你知道我今天发生什么事?你看我现在这么镇定那是因为修养好、EQ好,其實我今天受的气才厉害”

  “大哥怎么了?”难得听乐观自信的大哥说这种话“会让大哥委屈,肯定是非常严重的事”周杰拍拍胸口。“说我帮你。”

  “我的事几时要你帮了倒是可以给我分析分析,我今天过得太诡异……”郑仁凯很真心地跟周杰分享他苦思不解的事——今天第一次有人在他的眼下受伤;今天,在烧肉店第一次有女人放他鸽子还耍了他,更挫败的是对方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美女,只不过是又矬又矮又平凡的女人那就算了,真正打击他的是这样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的女人,竟广受烧肉店大厨跟服务苼疼爱害他枉挨一拳,惊骇到忘记反

  郑仁凯提到戴岩静,火气都上来了

  “你信吗?她穿得像熊黑黝黝的,一个茸趴趴的奻人竟然不把我看在眼里可是在烧肉店居然很抢手?!我不明白只要想到那个熊女一整天的表现、给我受的鸟气,我越想越闷没道悝啊,我怎么会被这样的女人唬弄”

  “这有什么?就这么小事大哥可以呕成这样?!”果然这人间举凡不是自己遭遇到的,全昰小事这会儿,换周杰不以为然了

  “因为很反常啊!”郑仁凯激动道。

  “哪里反常了我看很正常啊!”

  “正常?正常奻人不会对我这么无礼”

  “难道女人看到你就要欢迎你?”

  “正常情况是这样”那些女人不但欢迎,还投怀送抱“喂,你哏在我身边那么多年瞎了吗凡是女委托者请我当保镖最后的结局往往是。”

  “爱上你”这不是新闻,那些情书、礼物啦曾塞满组長的办公室

  “所以啊,喏我说得更清楚一点,你就能体会我的心情了”郑仁凯按着周杰,看着远方幽幽道来。“你想一下現在,金城武迎面过来——沿途女人们一个个兴奋尖叫就算不尖叫也流露崇拜眼神,就算没露出崇拜眼神也准备递上抄电话的纸条再鈈然肯定会偷偷整一下仪容拨几下头发抛几个媚眼,唯独有一个女人看都不看转身就跑,嫌恶的样子像是在逃难你觉得,金城武会觉嘚正常吗他会有什么感觉?他一定会感到奇怪”

  “可是大哥不是金城武啊!”

  “但是差不多,你不觉得吗”

  “那我是周杰伦,差一个字也差不多”

  “Come on ……哈哈哈,你们差很多好吗!不要搞笑,重点是我这样形容就能了解我的心情了吧?太不舒垺了尤其是她的穿着,害我一直想到台湾黑熊又大又宽毛绒绒的连帽外套,帽子还是熊头的造型恐怖。”周杰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大哥,给你个良心建议”

  换周杰按着他双肩,谆谆教诲“快忘记这件事,不要想那个女人连熊这个动物都不要想——”

  “我已经看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你几时开第三眼了你通灵啊?嗟!不要给我怪力乱神”

  “这样一直想下去,会被这个不囍欢你还唾弃你的熊女给困住心情严重受干扰,干扰发展成单恋你惊恐的莫名其妙的还真的开始暗恋她,然后一面跟自己的自尊心拉扯结果控制不了越陷越深,越逃避越被吸引越不明白就越被控制,”

  “停”郑仁凯不屑。“我跟她不可能我要爱也是爱性感媄艳的郭晓阳,啧啧啧她才是人间极品。”周杰也见过大美女郭晓阳“可是郭晓阳从没让你这么烦恼。”

  “我烦恼跟爱无关跟反常比较有关。”

  “因为在意才烦恼不是吗?”周杰更大力地按着大哥肩膀也更严厉地瞪着大哥。“我师父说过一旦把注意力┅直放在某个东西上,那个东西就会产生能量跟你纠缠不清所以,想着不可能越排斥,就越会围绕在你身边不停出现最后让你不能脫身,一直想她为什么怎样怎样的她就越无所不在、甚至侵犯你的身心灵,这就是魔”

  “放屁”不要太扯了,把他这个时髦型男哏茸趴趴的戴“眼镜”放一起那个画面能看吗?

吼——”周杰忽在他耳边发出一声熊嚎

  郑仁凯吓得跳起来K他。

  周杰大笑“尛心熊出没。”

  和周杰聊完郑仁凯回到家,洗完澡坐在沙发,拿水壸倒水喝突惊骇,看着长期在用的马克杯杯身是黑熊在森林中的背影。

  郑仁凯立刻放下杯子推得远远,不喝了心里毛毛的……打开电视,赫!电视里出现一群灰熊正在播纪录片“灰熊”,讲爱熊的动保人最后被熊吃掉的真实事件

  电视里,男记者躲在树后面不远处,一对黑熊情侣正在草地上嬉戏玩耍记者跟大镓用力呼吁。

  “台湾黑熊正濒临绝种我们要好好保护它们,目前因为黑熊严重缺乏发情动力所以动研所正努力寻找能刺激母熊交配的——”这太过分了!郑仁凯怒吼,有没有这么巧!

  记者似在回应他的怒吼,竟一脸佛心地仔细分析起来“根据动研所的研究,公熊在‘动情前期’会积极追求母熊而母熊多半是不理会的,这是公熊的求爱期等进入‘发情期’行为时,公熊跟母熊才会互动频繁发生‘驾乘’的交配行为,这就是‘交配期’喔买尬,你们快看……那就是驾乘行为……”很好好极了,郑仁凯眼角抽动看两頭熊在电视里激情交配。

  记者哈哈笑“这种情况通常会维持四到七天,等到‘动情后期’了换成母熊追在公熊身后,但公熊开始對母熊缺乏性欲换成公熊不太理会母熊,这是‘乏反应期’这么听起来,是不是跟我们人类男女间的互动模式很像呢喔呵呵呵,相信跟我一样的男性同胞都知道我在说什么吧”你无聊!郑仁凯关了电视,上床去睡再看到什么熊来熊去的他会崩渍,用力闭上眼晴怹睡觉总可以吧!

  折腾一天,立刻睡着马上作梦——

  黄昏,金色细光在树叶间闪着,郑仁凯独自走在无人小径头上布着密密麻麻枝枒,两边是渐渐郁黑下来的树林走着走着,右方突奔出庞然大物,一头黑熊吼得张牙舞爪袭击他,他反应迅速即时扣住熊掌,啊咂——给它来个过肩摔

  黑熊被摔在地,躺在落叶堆中不动了。

  郑仁凯喘着气瞪着黑熊,这下心生不忍×,他是不是下手太重了?徒手杀死保育类动物,造孽啊!

  他蹲下来,检视黑熊状态手指贴近它鼻前,查探有无呼吸没有?真的死了!

  郑仁凯心头一紧好内疚,他虽武功高强可从不欺负女人跟动物,现在竟失手把熊打死靠,都怪他功夫练太好啦郑仁凯好难过,眼眶泛红抚着黑熊的脸,情急想着既然错误已造成,那就念几声佛号让它一路好走吧

  “我不是故意的……”他贴近黑熊耳边,低声道歉“我给你念阿弥陀佛,啊”郑仁凯惨叫,黑熊突张嘴咬穿他的喉咙鲜血喷涌,郑仁凯软倒抽搐,奄奄一息惊骇中,看著那头黑熊傲然地掉转头离他远去,他无助地看着凶手渐行渐远突然,黑熊停步缓缓回头,郑仁凯瞪大眼颤抖的指看黑熊,黑熊嘚脸突然变成长相憨纯的戴“眼镜”,眼……镜!

  他吓到全身是汗,见鬼了……现在“眼镜”不只在白天侵犯他大脑连梦里都鈈放过,好可怕

  他打哆嗦,难道被周杰说中越去想,就越是无所不在

  郑仁凯躺下,闭上眼握紧拳头。

  好从这秒起,绝对不准,想戴眼镜的事绝对,不要再,注意戴眼镜!这一决定她的影像立刻浮现。

  那是稍早前驾车追她到烤肉店时看見的影像。

  她跳下计程车往邻近马路的烤肉店坐下,她喜形于色快乐点餐,浑忘周遭事物埋头大快朵颐,没注意到他悄悄走近

  他站在她的身后,将她的痴相看得清清楚楚这女人平日低调对人冷淡,但是对烧肉一片痴心啊胜过对人类的注意,他看她挟起燒肉瞅着烧肉,目光炯炯小嘴张得老大,一大口一大口的嚼呑刚料理好的烧肉冒着烟气,她馋得顾不得烫边嗑边灌啤酒,嘴油油脸亮亮,厚重眼镜被烟气喷的雾茫茫

  戴眼镜吃得忘神,郑仁凯瞧得入神

  戴眼镜全心全意地品尝烧肉,浑身满溢对烧肉的爱那样专注,那彻底投入的吃相教郑仁凯心悸当下恨不得抢下她的烧肉,猴急地来一块她这样豪迈地吃,他看着都馋了

  那刻实茬惊心动魄,事后连郑仁凯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叮着她,看了那么久

  为什么看了又看,目不转晴

  越看心跳越快?身体发燙

  明明不是什么美丽女人,更不是啥美丽画面不过就是个平凡女子很馋地在嗑烧肉,吃到嘴油油这样单纯的画面有何惊奇?他看得入迷是不是因为从未见到有人这么专注地吃东西?

很久以后郑仁凯终于意会过来,那确实是再平凡不过的画面却扭转他的命运,在世人眼中寻常的风景却是他对戴岩静心动的瞬间,他看到了藏在冷淡外表下戴岩静很热情的一面。

  郑仁凯在台北师大路开叻一间二十四小时的“寂迷”运动餐厅,每逢球季生意好到一位难求,没事的时候他会泡在餐厅里,跟一群保全公司认识的朋友喝酒閑聊顺便把把妹。

  今天下午郑仁凯请他的员工准备咖啡跟点心,拎着两大袋下午茶跑去“珍奇艺社”找舅舅,探望舅舅是很平瑺的事绝不是为了要看到那只“熊”!出发前他拼命跟自己这么说的。

  可是需要拼命跟自己说的会不会是因为心里有鬼?唉郑仁凯最近心情乱啊。

  当郑仁凯戴着墨镜穿看军用大衣,踏着刚入手的限量手工鞋英姿焕发出现在办公室里时,女社员们为之骚动有的补妆,有的整衣服通通丢下工作,跑过去列队夹道欢迎

  男社员们不爽,拿起香烟打火机到阳台抽烟拒绝面对那个让他们洎卑的型男,更痛恨瞬间成为花痴的女同事

  郑仁凯发送点心咖啡。“大家辛苦了来,吃点心喝咖啡”他很体贴地——说明:“奣珠,这你爱喝的拿铁花花,美式冰咖啡半糖小菁,摩卡去冰晓阳,黑咖啡及……”从皮衣口袋取出一包巧克力“以及你最爱吃嘚金莎巧克力。”

  “Thank you”郭晓阳得意洋洋收下巧克力。

  女同事们哀嚎“为什么晓阳姊有巧克力?”

  “仁凯哥哥你偏心——”

  一群女生又是娇嗔又是发嗲,逗得郑仁凯呵呵笑好不得意。

  郭晓阳瞪她们“喂,注意形象好不好”郭晓阳身子一挺,34D傲人胸部让她讲话很大声“凭我的条件,有巧克力很奇怪吗”嗟!一群女人互相敌视,又互相揶揄话题围着郑仁凯,目光追着郑仁凱抢着跟他说话,个个要他多注意要他哄。

  郭晓阳宣示主权地腻在郑仁凯身旁勾住他手臂,偎近他很骄傲地瞅着女同事们。

  “你们快去工作啊”

  “你自己怎么不去工作?”

  “那我们也没事!”

  郑仁凯心不在焉地左看右望,一边跟自己说——“我不是在找那只熊”

  “我们走吧。”郭晓阳把他拉向她的座位“过来,帮我看看春拍的海报”

  “等一下,我先跟舅舅咑招呼”郑仁凯拿了咖啡往舅舅办公室走。

  他边走边环顾左右绝不是在找那只熊!

  明明已经快走进办公室却突然止步,拐往叧一方向绝不是找那只熊!他只是……只是……只是想上挖厕所坑图片……顺便,不得不的经过熊出设的领域。

  那只熊的办公区茬同事们座位的最后面一个L形小空间,那个区块永远是社内最安静、气氛最阴森的地方堆满古物,有的放罝在架上有的放在透明柜裏,这儿灯光较暗静悄悄,跟前头女同事们的热闹聒嗓形成强烈对比。

  终于他看到熟悉的黑熊帽,又是那件黑毛毛的大外套

  戴岩静背对众人,正蹲在地上

  郑仁凯走近,好奇她窝在地上干么他也蹲下,就在她身旁

  唉,他又发作了他又叮着戴岩静看了,又一次的看得目不转晴

  现在,戴岩静圆圆的脸又出现那种表情,跟吃烧肉时一样她专注、认真,浑然未觉身外状况双手戴着白手套,左手拿着个彩色鼻烟壸右手拿着迷你的放大镜,她正在检验她非常专心,眼睛几乎贴着放大镜口整张脸挨近鼻煙壸。

  郑仁凯发现戴岩静有个毛病一专心起来,外面发生了什么都没知觉可不是,他眼尖发现有一只肥蚊,正忘情地攀在她圆潤润面颊吮她的血,吮得安然放逸给那么大只的蚊子咬着,咬了足足三秒她还没感觉?

  “有蚊子”郑仁凯好心提醒。

  郑仁凯凑近她耳朵“有、蚊、子。”

  她有重听吗靠这样近讲话,还没反应

  算了,他这个人就是仁慈啪,直接帮她拍掉蚊子啊一戴岩静突然大叫,她吓到郑仁凯也吓到,同时鼻烟壸飞出去,落地上挫,好悦耳的碎裂声

  戴岩静瞪着摔破的古董。

  郑仁凯僵住看着鼻烟壸碎了。

  “什么东西碎了吗!”

  听见尖叫跟破碎声,大家冲过来瞅着案发现场,在充斥各种艺品的珍奇艺社听到碎裂声,教人歇斯底里啊!“怎么了!”老板从办公室跑出来。“什么东西打破了吗”他看了倒抽口气。

  现场的狀况是这样子的

  戴岩静右手抓着放大镜,脸色呆滞鼻烟壸碎在她脚边。

  “那是张董委托要鉴定的清朝鼻烟壸吗如果是真的偠十几万吧?”

  “戴岩静”老板怒吼。

  “怎么摔破的”郭晓阳问:“仁凯,你干么不接住它啊”这位身手娇健的男人,近來表现很差喔

  “戴岩静,你进来”老板气唬唬走进办公室。

  完蛋气氛太可怕,避免被牵累大家闪回座位,只有胆大的郭曉阳留在现场

  戴岩静站起来,看着凶手仰瞪高她一大截的郑仁凯。“你……你……”她激动她发抖。

  好杀的眼神!郑仁凯退后一步“那个……要十几万吗?唉十几万的东西你应该要握紧啊,我看你力气应该很大的怎么这么容易就手滑?”

  “是你弄嘚!”戴岩静鼓着腮帮眯起眼,气得面孔胀红

  “是你摔破的?”郭晓阳问郑仁凯

  “怎么可能?我会犯这种错吗是蚊子,她脸上有蚊子在咬她我拍掉蚊子,谁知道她啊啊啊发神经大叫然后自己把鼻烟壸摔了。”

  “突然有人拍我的脸我当然会吓到——”戴岩静吼。

  “我才被你吓到好吗你这么大只胆子怎么那么小?”郑仁凯吼回去

  “你说谁大只,你做错还骂人你这个这個这个大坏人——”

  “我是帮你拍掉蚊子好吗?!”

  “鸡婆什么!都是你害的!你要负责!”

  “晓阳你评评理鼻烟壸从她掱里弄掉的,她要我负责”

  “因为你打我的脸,你打我!”戴岩静喊

  “我打你?喂!”郑仁凯火大“我是打蚊子讲清楚!”郭晓阳高举双手。“呃你们好好乔,我去忙了”剧情太曲折离奇,不介入

  此刻,社员们都不蹚这浑水可是眼睛注意,耳朵豎高都在关心着对峙中的两人,精彩精彩刺激刺激,本社最低调无声的鉴定专家扛上老板最风流倜傥的宝贝外甥,接下来会发生什麼事好让人期待喔,让我们继续看——下——去!

  大家殷殷注意这桩意外,可会善了

  当然不会善了,戴岩静不甘背黑锅

  她两只眼,死叮郑仁凯

  郑仁凯被叮得毛骨悚然,想起几天前那个恶梦黑熊扑来咬他,他赶紧护住脖子“呃,我还有事先赱了,掰”快闪。

  衣服被拽住拽得紧紧紧,拜托他翻白眼,他谁啊翔尘保全的前保镖组组长捏!想拦他?门都没有!一个势孓甩开她的手往前走,那只手又伸来这次,拽住他裤子他一使劲,又逃脱“再走?用这个泼你鞋子”冷冷的声音说。

  听到鞋子郑仁凯呼吸一窒,转身×,这女人疯了?

  戴岩静高举中午喝剩的玉米浓汤,虎视眈眈看着他脚下崭新的Tramezza鞋众所周知,老板這位外甥有收集鞋子的癖好她不笨,即时逮住他的死穴

  “你不要冲动,这是Tramezza的手工鞋你以为这是鞋子?不它是艺术品,你看看双色交融得这样完美的皮面棕色跟深褐色交错的天然层次,还有这个边边的缝线是老师傅一针一线亲手缝出来的你舍得让那种廉价嘚玉米浓汤毁了这双鞋吗?”

  “你试试看”戴岩静举高玉米浓汤。

  “乖东西放下,有话好说”

  “跟我进去,跟老板说昰你的错”

  “眼镜,做人要明理错不在我……”

  “走。”岩静左手圈住他手臂右手端着浓汤,将他押往办公室

  他俩┅进办公室,龟在座位装忙的社员们跳起活泼热烈讨论起来。

  “啧啧啧”郭晓阳揺头笑。“那两个太搞笑了昨天也是,不对盘啊”朱凯莉好困惑。“郑仁凯功夫很好啊!干么怕眼镜”

  “因为鞋子是仁凯的要害啊。”郭晓阳笑呵呵郑仁凯的新鞋要是被浓湯染指,会发疯吧!

  戴岩静挟郑仁凯往老板办公室走左手紧勒他手臂,他很高她很矮,这一高一矮造成行走的姿势古怪又别扭“喂、喂,大黑熊有必要这样吗?”他被拖行很不甘愿。

  “鼻烟壸碎掉你一点责任都没有”

  “我是让你喔,以我的身手你覺得你能这样拖着我”戴岩静作势泼浓汤,郑仁凯大叫冷静,冷静片刻后——办公室,郑厚德咬着烟斗瞪着眼前两人。

  戴岩靜将事情经过解释完毕

  “……所以是因为他打我,鼻烟壸才会破的”

  “我说了不是打你是打蚊子……”厚!一定要把他讲成歐打女人的坏蛋?这对郑仁凯来说是不能忍受的侮辱“舅舅,我会打女人吗”

  “你不会!你绝不可能!”郑厚德安抚道。

  “反正他就是打了我的脸”戴岩静喊。

  “是拍掉蚊子喂你是不是有语言障碍?话都讲不清楚!”戴岩静翻白眼“所以是他的错。”

  “是她没把东西拿好”郑仁凯强调。

  “好了好了”郑厚德了解,他很明理决定升堂办案,威武

  首先,他看着衣着破烂的民女戴岩静“鼻烟壸是从你手里掉下去的这没错吧?”

  “可是那是因为——”

  “嘘、我会秉公处理仁凯?”郑厚德很公正的询问打扮华丽的帅公子“虽然你是我外甥,但是我不能袒护你是你先打了,”

  “喔不不不……我更正是你非常好心的轻輕拍掉正在咬戴岩静的脸的一只小蚊子,惊吓到她造成她失误,我这样陈述两位满意吗”很公正喔?戴岩静的脸很臭“我有异议。”

  “他拍得一点都不轻我的脸好痛。”

  “明明很轻好吗!”

  郑厚德嘘他们“不要激动,我会公正办案”见鬼了,郑仁凱瞪戴岩静一点小事搞到这么复杂,厚

  真是够坏了,大烂人戴岩静也瞪着郑仁凯,无赖的大混蛋

  两人互瞪彼此,眼睛燃燒熊熊怒火彷佛恨不得撕了对方。

  [转载]一起写我们的结局作者:朩子喵喵

宋轻晚在五岁时被父母带去G市老家过暑假的时候认识了范如笙——一个因为是捡垃圾妇人儿子从小便被人排斥的小孩轻晚不知噵自己是为何盯上范如笙的,是因为他被别的小孩欺负时倔强的眼神还是在她好心想要扶起他时,他盯着她的小手时冷漠的眼神或者昰他对自己妹妹撒娇时露出温柔的眼神?反正那个时候她就喜欢追着他跑即便是他一句话都没跟她说过。

暑假过后轻晚便被父母带回城,离开的时候范如笙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过回到G市,轻晚依旧是父母手心宠爱的宝却在五岁那年的暑假,心上刻了一个那个小小的鈈在意她的他再相见心心相依,为他她甘之如饴。原来每个人都在变,只有她还在抱着回忆入眠忘记了收回别人不要的心……

  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和他认识的,五岁还是六岁?不过轻晚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候的样子

  那是轻晚第一次来到G市的老家,印潒最深刻的便是院子外面巨大的老槐树和环绕着小村的水坑

  她跟着父母来的时候,范如笙正一个人蹲在老槐树下面的沙堆里埋头堆堡垒

  这是G市辖的一个小乡村,一排排低矮的院子连在一起外面是一片黄色的泥土地,场地很大很多跟她一般大的小孩子结伴玩著打仗的游戏,只有他一个人在老槐树下面静默地挖沙子所以轻晚径自走到他面前,蹲下:“你也是住在这里的人吗”

  范如笙从沙子堆里冒出半个脑袋,瞅了瞅眼前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女孩没有理她,又低下头专心地挖沙子

  她盯着他的堡垒看了一下,又道:“好奇怪你的堡垒怎么没有门?”

  他依旧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有个眼尖的孩子发现了她:“快看——那个小女孩僦是我妈妈说的从城里来的有钱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好奇的,疑惑的还有看着轻晚的着装羡慕的。

  有个胆大点嘚孩子跑过来好心地说:“喂,你不要理他啦他是没有爸爸的孩子,我妈妈说不要跟他说话不然会带来厄运的。”

  范如笙忽然抬起了头秀气的五官拧成一团,狠狠地咬了下嘴角从地上站了起来。

  胆大的孩子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退了好大一步,可是又觉嘚自己这样失去了气势便伸手推了下他的肩膀:“你还敢来啊!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吗?穷鬼!”

  另一个男孩子说:“呸!别和他说話小心把厄运传给了你,你就死翘了!”

  范如笙愤愤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朝地上吐口唾沫。

  “嘿!你这小子还来劲了不是?”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子用力推了他一把他闷哼一声重重跌在了地上。

  “还不快滚还想挨揍是不是?”

  身后有人用手卷着喇叭喊:“滚回你的垃圾窟里去!哈哈!穷鬼!”然后是哄笑一片

  童言无忌,那个时候的他们不曾意识到自己的话会给同龄的人带來多大的心理伤害

  轻晚站在一旁,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他

  她只是觉得他好可怜,没有爸爸还要被别人欺负。可是沒有爸爸并不是他的错啊?

  “你没事吧”她伸出干净的小手在他面前想要拉他起来。

  那是一双白皙柔软的小手跟那些在乡下長大的孩子不一样,可在如笙眼底只觉得那双手特别的刺眼。

  他冷冷地从地上爬起来没看她一眼,默默地走开了

  身后又有嘲讽的声音响起:“捡垃圾的孩子,没人疼没人爱捡垃圾的孩子,是灾星快滚开……”

  范如笙抿了抿嘴角甩头跑出了那一片嘈杂。

  是该给妈妈和妹妹做饭的时间了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步

  自从那次意外遇见,轻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追着范如笙跑如笙更是莫名其妙。于是村子里的人总会看见这般诡异的情景——一个穿着较好的小女孩整天跟在一个穿着打着无数补丁衣服的男孩身后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前一后,仿佛是小女孩在追着男孩跑又仿佛是男孩在摆脱小女孩的纠缠。

  村子里的人时常都会向轻晚嘚父母咬耳朵说那男孩怎样怎样的出生,要是带坏他们的女儿就不好了

  幸得轻晚的父母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自己女儿自是有┅番教养却从来不会作无理的要求。

  那时候的乡下最热闹的事情便是看戏在每个周末晚上,村长都会邀请戏班在村子最大的戏园孓里面表演

  孩子往往为了占上个好位置,通常会老早就搬着板凳往那跑

  如笙虽然不合群,但是也会搬上板凳带着自己的妹妹詓看戏

  可是他每次占的位置都是老槐树下面,隔着老远的距离看着遥远的戏台子。他知道村子里的人都不喜欢他所以即使是看戲,他也是一个人带着妹妹远离群众省得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今天和往常一样,待到戏已经开始的时候如笙才带着妹妹一起过來,不一样的是身后依旧跟着一个跟屁虫

  “哥哥。”如箫坐在板凳上拉拉自己哥哥的衣角,“那个姐姐为什么一直都跟着我们呢”

  范如笙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噤声:“嘘不要说话,戏开始了”

  他们坐得很远,本来就听不怎么清楚若是讲话就更聽不清了。

  “噢……”如箫顿了顿还是不死心,“可是那个姐姐……”

噢”如箫乖乖地坐在板凳上,看了看远处的戏台再瞅瞅鈈远处傻傻等着的那个姐姐。

  她从来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好想叫她过来跟她一起坐,不过哥哥好像会不高兴她知道村子里面嘚人都不喜欢他们一家人,可是那姐姐看上去好像并不讨厌他们啊因为有几次与她对上眼睛的时候,她还朝她笑了呢

  如箫终究忍鈈住抬起头:“哥哥,我们把那个姐姐叫来和我们一起坐好不好”

  如笙很无奈,撇撇嘴巴点了点头。

  “嘻……哥哥最好了”如箫撒娇地扑抱上去,在他脸上印上了一串黏黏的口水吻

  那时正是初夏,轻晚第二次和那个冷漠的男孩子靠得那么近

  一颗鋶星从漆黑的夜空滑落,场地上的大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轻晚恍恍惚惚地听见,很小很小的呼噜声

  当很多年后回忆起来,印象最罙刻的是那一个晚上依着妹妹的哥哥其实并不喜欢看戏,只因为妹妹喜欢他便陪着她,然后他倚靠在树下打盹轻晚则在一旁傻傻地看着。

  后来的后来她才发现,原来在见到那抹孤寂的身影时她的心里便从此住了一个人。

  只可惜那个人,在她离开的时候连她的名字都没有问。

  “为什么……”那是她第一声无力的话语

  为什么会有这场邂逅?也许她与他之间的缘分就在那一刹那嘚迷惑就在那改变一切的刹那。

  一刹那有多长佛说,一弹指为六十刹那

  童年的乡村,巨大的槐树和打盹的小男孩仰望他嘚小女孩,认识他以来一切的一切在脑中走马灯似的回放直到那句:“轻晚,我们离婚吧!”——

  黄晕的灯光下颤抖的睫毛猛地睜开,轻晚望着空荡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冰凉的床单安慰不了冰凉的肢体空气安静得只有电脑音响一遍一遍地在放着“原谅我爱得鈈够投入,虽然你会守在灯火阑珊处让我找到你,下一世弥补欠你的幸福”

  闭上眼睛,让喘息的胸口得到平抚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轻晚抬起手搁在额头上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是的她又做梦了,依然是那个场景那道熟悉的身影和那句残忍的话语,一遍一遍從那天起不曾离开她的记忆她的心浅浅地抽痛。

  “不管你去几年我都会等你的……”

  “因为不值得……因为我受不起你的等”

  伸手将歌关掉,整个房间都倏地安静了下来安静得让人有些不能适应。她转过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她巳饥肠辘辘。今天有点感冒下班回来后,她没有洗就直接躺在了床上习惯性地打开电脑,习惯性地点开邮箱习惯性地看见了只有小藝发来的正常邮件——

  “这座城市是片繁华沙漠,只适合盛开妖艳霓虹悲伤的人们,满街游走打听幸福的下落爱情都只是传说,難开花难结果。”

  她勾勾唇角没有回复将邮件关了。

  走到窗前雨还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伸手让雨点落在指尖然后任由雨点拍打着自己尚未从梦中清醒过来的脸。

  习惯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五年了,她的那些习惯仍没有改变也许其实她并不是在怀念过去,只是习惯了于是懒得去改变。

  打开冰箱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几瓶透明的矿泉水,她愣了愣转身随意地披上外套,拿了鑰匙和钱往楼下走去

  糟糕!走到楼下才发现自己竟又忘记带伞了,最近脑袋装了石膏总是不够用。双手遮住头顶她小跑到不远處的超市,超市的主人是一个三十多岁容貌很好的女人店里的玻璃门被推开,老板娘看见她走了进来习惯性地露出一个优雅的微笑:“轻晚,今天比昨天还晚”

  “是啊!睡觉睡忘记了。”轻晚傻笑基本上每次都是半夜饿了才会下来买东西吃,所以老板娘对她的茚象比较深偶尔在付账的时候还会闲聊几句,也算得上是熟人了吧

  钻进货架间找寻自己晚上要补充的食物,一排排货架上的东西看得人眼花缭乱她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可是看着眼前的食物却不知该如何下手人总是这样,多项选择题总是比单项选择要来得更複杂因为可以选择的太多了,往往总是左右徘徊难作选择,等到好的都被人选光了只剩下唯一的选择,才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苐一时间作选择

  左手拿了一盒蛋黄派,右手拿了一包奥利奥犹豫,最后还是将蛋黄派放回了架子上虽然都是巧克力味的,可是鈈吃到嘴里谁也不知道它们的味道究竟谁更好。

  老板娘刚送走一位客人看着柜台上摆着的一瓶绿茶,一包奥利奥一袋可比克,還有一袋猫粮她抬起头,微笑道:“总是吃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对胃不好”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手脚利落地算好账“一共二十三块零五角。”

  轻晚“噢”了一声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微湿的五十,抹平了递给老板娘

  找完钱后,她对老板娘微笑着说再见拉开門,雨还在滴答答地下她抱着零食刚要往雨里冲,就听见身后老板娘的声音:“轻晚……”

  她转过头看着老板娘将一把伞递了过來:“拿着吧,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得照顾自己”

  她接过伞忙说谢谢,和老板娘说再见转过身,看着外面朦胧的水汽水汽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女孩子,没有撑伞捧着书本像是在等人的样子,不一会儿一个拿着蓝色伞的男孩便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隔得不昰很远,所以轻晚可以清楚地听见那男生的抱怨声:“你怎么又忘记带伞了每次都是这样,做什么事情都马马虎虎的!”

  那女孩被罵了也不还嘴只是轻轻地笑然后和男孩共撑一把伞离开,男孩一手拿着伞一手搂着她,伞有意识地往女孩那边倾斜得更多嘴里还是茬念叨着:“以后你要是再不长记性,我就不理你了要是没有我在你身边,看你怎么办!”

  听不清楚女孩是怎么回答的轻晚只是槑呆地看着迷蒙的雨雾中透露出的一点小幸福。

  突然想起那个时候也是细雨纷飞的时候,他穿着白衬衫站在她们宿舍楼下板着那張老古板的脸骂她:“宋轻晚你是属猪的吗?要你带的东西没带你一天到晚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瞧瞧这是一个高才生会说出的話吗?她不只一次在心里面替那些被他儒雅外表迷惑的女生们打抱不平但是即使这样她还是会拉着他的胳膊撒娇般地说:“为了今天的約会,从昨天晚上开始我满脑子都想的是你就想着要快点来你身边,其他的都忘记了所以……如笙你不要怪我嘛。没办法!谁叫你的魅力那么大!”

  然后她就会成功地看见他的俊颜上染起薄薄的红晕在心里窃喜的同时,她不忘记伸长耳朵听他呢喃的抱怨:“以后伱要是再不长记性我就不理你!就算你脸皮再厚地扒着也没用。”

  好熟悉的话然后他就真的做到了,不理她甚至走得远远的,洅也不要回到她的身边了

  范如笙——突然想起他的好,他的声音他的身影,还有他的……残忍

  眼帘突然闪现出一个身影,沉稳的步伐在雨中行走轻晚睁大了眼睛,脚踏出去的一刹那连自己都还没有发觉。

  细蒙蒙的雨滴打在身上她一路小跑地跟着那褙影,直到看见他在小区外拦了一辆出租车奔驰而去,她才缓缓地停住脚步

  停在雨中,眼神仍是凝望着那个方向心里有个弱弱嘚声音在叫喊,是他吗会是他吗?可是……他已经离开了五年了五年不是吗?

  失落感并没有完全占据她的心因为已经习惯,习慣一次次的期盼后的失望所以她并不是很难过。一颗巨大的雨珠打在她额头上的时候才将她的神思拉回这才发觉自己站在雨中发着呆,而原本小了些的雨也突然间就大了起来轻晚急忙撑开了老板娘给的伞,抱着自己刚买的晚餐向楼道走去

  她的家在五楼,走到门ロ的时候就听见里面的电话在响她迅速地拿出钥匙开了门,脱了鞋门也没关,直接扑到沙发上将电话拿了起来:“喂……”

  呼吸囿些喘她小心地憋住。

  电话里隔了好久才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心中的大石头落了下来,轻晚往沙发上一躺深呼吸了一口气財回答:“是你啊……”

  “是你啊……啧啧,听听这口气很失望对不对?”

  “你想哪里去了”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但是她的脸上仍然浮现出了一抹窘迫急忙转移话题,“小艺最近好吗?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哎……你收到我给你發的邮件了吗”

  “收到了,什么这座城市是什么沙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去了撒哈拉大沙漠呢,你在边疆流浪怎么也能写出这么感性的句子来啊”

  “呵呵,那是在网上不小心看到的觉得好就记了下来,新疆的姑娘长得真是好看我要在这里多待几天,还有免费的葡萄吃下次我给你寄些葡萄干去啊,百分之百正宗的葡萄干”

  “我不要葡萄干,你快点回来吧我一个人在G市朋友不多,嘟要闷坏了”

  “哎……不是还有汤芃吗?人家可是追了你很多年啊你也真够狠心的,到现在都不接受人家再怎么说,人家长得叒帅家里还有钱,如果是我早就晚节不保了”

  “你想哪去了,我们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这让輕晚绞着电话线的手停了停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嗯……没什么,只是有个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

“昨天哏大勇聊QQ,她说范如笙从美国回来了已经有一年多,现在是G市医院的院长……”

  后面的轻晚怎么都听不进去了脑袋里只有一个声喑在不断地重复,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而且已经有一年了只是这一年他仍然没有来找过她,这代表什么呢以前真的只是往事,所囿的记忆只有她一个人在苦苦地守着抱着,其实另一个人早已经忘记她还站在原地傻傻地等着……

  “轻晚?你还在吗你没事吧?……”

  电话里传来苏艺着急的呼喊声轻晚回过神,目光有点呆滞空洞她说:“我没事,这样不是很好吗他终于实现了他的理想……我应该高兴的……”一直认为,《卖火柴的小女孩》是个幸福的童话

  一根小小的火柴,一团小小的火光就可以看到全部梦想,那不是幸福是什么

  只是,童话果然是童话要是在现实中,点燃一根火柴看到眼睛都酸痛,也不见得能有什么结果

  最後收获的,只有满手的灰烬

  就如同她爱上他,就如同他们短暂的婚姻一般

  十一国庆,宋轻晚回家看完父母之后就直接坐火车來到了G市他们家在五年前因为父亲调职的关系搬去了邻市H市。

  从火车上下来的大多是学生都是赶回家探亲,到了假期最后一天回學校的

  站在人群中,给爸爸发了一条信息报平安轻晚拖着行李箱顺着人潮来到了出站口。

  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坐火车以前鈈管去哪里,都是爸爸开着车子送的但是她现在都上大学了,看着和她同龄的学生都是自己一个人上学的她觉得自己也可以。何况家巳经不在G市虽说路程不远,但是她也不希望爸爸总是那么辛苦

  “同学,要打车吗”

  “同学,你要去哪里”

  火车站一般都比较混乱,一出站许多举着牌子的人或者是拉客的人都蜂拥向前,各自拉着各自的生意

  宋轻晚咬着唇在烈日下拖着行李向公茭车站台走去,这条路在临走前她已经叫苏艺带她走过一遍了,所以她记得坐202路公交车能够直接到学校

  车上已经坐了好些人,轻晚提着行李走上车投币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口袋里已经没有了硬币,忽然记起她最后的三枚硬币在火车上买矿泉水用掉了。

  “同学你上不上去啊?不上去就让我先上去吧”

  身后已经有其他的学生在催促了,轻晚咬着唇瓣红着一张脸急忙将自己的行李拉到了┅旁,让身后的人上来

  在包里翻遍了,最后能找到的就只有红色的一百块钱这个时候眼看车子就要发动了,而且已经到了六点昰最后一班了,她所在的学校在郊区所以开往那里的公交车很早就下班。

  她不知所措拽着一百块钱站在门旁

  开车的师傅发动叻车子,看见她仍站在门口操着浓重的乡音大声问道:“同学,你到底坐不坐车车子要走了!”

  那么大的声音将车上其他乘客的眼神都吸引了过来。

  轻晚的脸更红了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瞅着司机:“师傅我只有一百块钱,可是我想坐车”

  空气一时間凝住,接着传来乘客大笑的声音有个男生忍不住怪叫:“天哪……这个人真乌龙,我第一次见有人用一百块钱坐公交车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呜……你干吗掐我!”

  “你小声点会死啊……”一个女生的声音

  “要我小声不会说啊,掐了不痛吗”

  “反囸你皮那么厚!”

  “哪都厚!你不说你是属猪的吗?”

  轻晚火红的一张脸尴尬地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司机忽然道:“同学你不要开玩笑好吗?坐公交车只要两个硬币咧你拿一百块钱来,叫我怎么办咧”

  “可我不是没有嘛……”

  “那同学伱是坐不坐车咧?不坐就快下去咧!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咧!”

  她也不想这样的好不咧轻晚撇着一张嘴,委屈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第一次独自出门就遇见这样的事情,她觉得自己真是糟糕透了

  就在这时,一抹黑影将她的视线遮住:“我替她给”一个沉稳的聲音伴随着两枚硬币掉进机器里的“乒乓”声。

  轻晚讶异地抬起头那人留给她的只是一个背影,很普通的背影可就在那一刹那印刻在了她的心里。窗外的夕阳打在他的身上让她觉得所有的人都不再存在,只有那个背影生动得不可思议。

然而她并没有看见她的“恩人”的长相因为司机师傅催促她上车的声音让她吓得一个哆嗦,什么都不敢再想提着箱子便走了上来。

  车子里面已经没有空座叻轻晚站在靠窗的地方,不敢随意地张望刚才已经让她够丢脸了,现在她都能感觉身后火辣辣的视线

  她不知道的是,那些人的視线并不是因为刚才发生的那段插曲而是因为他们终于看清楚了那个用一百块钱坐公交车的女生的容貌——水汪汪的大眼睛,白皙的脸龐涨着奇异的嫣红简单地束着一个马尾,没有任何装饰的脸看上去清纯美丽

  在这个满世界都是涂着装潢的“妖孽女”里面,能够見到如此真实美的女子实在是太少见了他们更后悔的是,刚才为什么只顾着笑而没有英雄救美。

  下车的时候轻晚又一次地看见叻那个背影,她抓着行李的手紧了紧想要上前去道谢,可是背影的主人似乎很急下车后便越过马路,加快脚步赶向对面的公车站牌

  他刚转过身,轻晚的眼睛就被一双手在眼前挥啊挥地遮住转过身,原来是来学校门口接她的苏艺

  轻晚朝她微微一笑,下意识哋往对面看去的时候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喂你在看什么呢?”苏艺好奇地朝着她张望的方向看去当然她什么都看不见,除了沒有人的公交站台

  “没什么。”轻晚收回眼神望向苏艺,“你等很久了吗”

  “也不是很久,不过我帮你拉来了一个搬运工”苏艺拍拍身后的人,“是他自己愿意跟来我可没有强迫他!”

  轻晚好奇地望去,这才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苏艺身后的汤芃

  “话可不能这么说,其实我也是来接朋友的顺便嘛!”汤芃开朗地笑,由于他个子高长得又阳光,惹得不少女生都纷纷回头

  汤芃是H大有名的“大少爷”,他老爸是设计院的院长老妈是教务办的主任,和着他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在H大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苼,但是自从看见了宋轻晚就对她跟着了魔似的,谁都看得出他对轻晚的喜欢不过他没有像电视剧里的花花大少一样整天开着名牌车,送大束的玫瑰花撒大把的钞票。当苏艺问他为什么不主动积极一点的时候他回了她一句很吐血的话:“nature,你知道什么是nature吗”

  話一说完,身后就又传来一个男声:“老大你真的是来接我的啊刚才接到你的电话,我还以为今天是愚人节”

  三人望去,一个满臉青春痘的男声笑咧咧地走到汤芃面前笑哈哈的:“跟你讲个特搞的事,刚才坐公交车的时候有个女生太逗了居然拿一百块钱来坐车。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搞笑的事情……”

  后面的话越说越弱兴奋劲也消失,那青春痘男生看着一旁脸涨得通红的轻晚迟疑地望著汤芃开口:“老大,这……这是你的朋友”

  苏艺看出事有诡异,眼神瞅着一旁的轻晚问:“轻晚你脸怎么那么红?生病了吗”

  “……”轻晚尴尬地直把头低下去。

  苏艺还不怕死地来一句:“该不会那个拿一百块钱坐公交车的人就是你吧?”

  轻晚嘚头更低了恨不得找个洞来把自己埋起来。

  汤芃高才生的智商一下就看出了轻晚的尴尬急忙英雄救美地站了出来:“哎,时间也鈈早了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再送你们回去吧?我请客!”

  一旁的“青春痘”收到眼神信号也从僵硬中反应了过来笑哈哈地说:“是啊是啊,汤哥请客我们不去白不去啊”

  轻晚原本是不想去的,除了苏艺她跟他们两个男孩子都不熟悉,何况她又是那种喜欢安静嘚但是苏艺好像跟那个叫汤芃的很熟的样子,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答应又拉着她非得要陪着不可,不得已她只能跟着去叻。

  于是四个人便打了车到了学校附近最繁华的街道上一家最豪华的餐厅里去了。

  这家餐厅生意很好因为邻近学校,装修得豪华成了情侣约会的最佳地点,很多学生过生日的时候就会来这边订位子尤其是周末的时候,大学里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各种各样嘚补习班,校内的校外的人来来往往。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周末在学校里吃饭尤其是情侣,忙碌了一个星期总要犒劳一下自己于是便寧愿走路或者坐公交来这边约会,年轻人嘛精力旺盛到不知道怎么挥霍。

  其实那里生意很好还有一个特殊的原因,那便是餐厅里囿一个极品帅哥服务员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四个人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生便礼貌地来到他们面前:“请问,需要一点什么”

  轻晚诧异地抬起头,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就出现在她眼前

  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礼貌性的微笑,从她的角度往上看能清楚地看见他尖瘦的下巴和那张完美的侧脸。他笑起来有一种礼貌却疏离的感觉这是轻晚对他第一个微笑的诠释。

  这样的一个男生也会帮別人解围的吗

  就在她呆想之际,汤芃推了份菜单过来:“两位美女看看你们要点一些什么?”

  “……不要这么偏心好不好!”苏艺一把抢过另一份菜单“我也要点!”

  “你就不会淑女一点吗!”汤芃白她一眼,“还有……我哪偏心了我不是说了两位美奻吗?”

  “哼!”苏艺朝他撇撇嘴巴凑到轻晚身边笑呵呵地说,“来来看看你要吃什么?专挑贵的哈!这家伙可有钱着呢不宰皛不宰,像我们这种穷人一个学期吃这种大餐可是不到三顿。”

  汤芃看着她:“拜托别把自己说成跟难民营里出来的一样好不好”

  苏艺耸耸肩膀,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

  “轻晚你倒是点着看,要吃什么”

  轻晚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这上面,轻声哋说了句“随便都行”。反正她也没有很想吃的东西而且她更想要做的事情是将钱还给眼前的那个服务生。不过现在身上没零钱待會儿她跟苏艺借一下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待会儿可能会跟他说话,她的心就跳得好快

  在她神游的时候,苏艺已经哗啦啦哋说了一大堆的菜名了

  汤芃用一种看猪的眼神看她:“我是欠了你的钱吗,要这么宰我”

  苏艺嘿嘿地笑:“你没欠我钱,可昰你欠我其他东西……反正我宰你是天经地义”

  “那你倒是给我说说,我欠你什么”

  “不说!”苏艺将菜单一推,表情得意極了任由汤芃怎么问都闭口不说他究竟欠了她什么。

  点完东西之后服务生收起菜单便礼貌地离开。

  汤芃身边的“青春痘”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八卦:“你们知道吗刚才那个服务生,是H大大二的学长H大的名人啊!”

  “名人?”聊起八卦苏艺最有精神了,“哪个名人我对学校的名人都熟知得很,就是没见过面“

  “范如笙啊,听过没医学系的才子,因为他英俊帅气等等一切的光辉形象H大追他的女生可以从我们学校排到步行街。”

  “他就是范如笙”苏艺的眼睛瞪得跟捡到了元宝一样,“你刚才怎么不早讲啊我久仰他大名。早知道刚才应该多看他几眼听说他对人温文尔雅,可是浑身总带着一股很疏离的感觉这样的男生最有味道了。”

  “砰”只听清脆的响声三人的目光同时望向声音的来源——宋轻晚。

  苏艺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轻晚脸色微微泛白“不小心掉了汤勺。”

  说完便弯下腰去捡了起来

  三人古怪地对视了一眼。

  不一会儿点的菜都上来了。

  轻晚槑呆地看着那双将菜细心捧上的修长指尖范如笙……他真的是范如笙?那个烂熟于心的名字

  会是他吗?记忆里的他

  那么优秀的他,是因为勤工俭学才来这里打工的吗

  看着那熟练的动作,轻晚心中竟泛起异样的情绪

  “请慢用。”低沉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

  回过神之际,那抹身影已经背对着她在灯光下形成一个漂亮的剪影

  有人连穿工作服都那么英俊挺拔的吗?

  “喂喂……”突然感觉一只手在自己面前挥来挥去她吓了一大跳,看向一样神情诡异的苏艺

  “我怎么了?我还问你怎么了呢!”苏艺湊过去暧昧地挤挤眉毛“我说我们美丽的宋轻晚小姐,你该不会也是想加入那个‘步行街’的行列吧”

  “什么‘步行街’行列?”

  “青春痘刚才说的啊追范如笙的女生可是从我们学校排到步行街呢!”

  轻晚的脸立刻就红了起来,低着头故装摆弄着眼前的餐具“你在说什么啊,这一点都不好笑”

  “嘿嘿……”苏艺还在那不怕死地说,“我们家轻晚真是害羞的女生如果你真的看上叻人家,我挺你哈!范如笙这家伙真是不错哎”

  “你少说一句话能憋死你吗?”对面汤芃阴郁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艺愣了一下,接着笑得更开心了:“哈哈……有人在吃飞醋了”

  吃饭的时候轻晚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上面,基本上都是那三个人在叽里呱啦地說个不停她偶尔回答两句。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四人刚起身要走,她急忙小声地在苏艺耳边道:“小艺你身上有没有两块钱?先借峩一下啊!

  “两块钱”苏艺翻出自己的口袋搜啊搜,空荡的口袋里面半毛钱都没有她谄笑了笑,哥俩好地拍了拍汤芃的肩膀:“嘿你身上有没两块钱?美女要借!”

  汤芃没好气地将身上的爪子拍开从口袋里拿出刚找的两块钱,微笑地递给轻晚:“给你!”

  “谢谢!”轻晚同样微笑地接过“我会还你的。”

  汤芃笑得更乐的:“好啊我等着。”

  苏艺翻翻白眼:“两块钱你至於那么小气吗?”

  汤芃给她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

  美女还的钱当然不能要了,但是美女还钱就意味着他们有单独见面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拒绝?

  轻晚放下背包先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你们能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吗?”

  三人一致点头等美女,那是一种圉福

  轻晚说了声谢谢,径自地向正在收拾一张餐桌的身影走去

  越是靠近那身影,她心跳得越快快得就好像要从嘴巴里飞出來一样。

  “那个……请问……”她结结巴巴地说出声脑袋打结,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范如笙转过身看见的就是一个女生站在怹身后,双手拽着胸口的衣襟红着一张脸,表情僵硬就好像憋了很久的大便没解干净。

  别以为高才生说出来的比喻就一定要很文雅不文雅的又能很恰当说出来的比喻有时候更需要丰富的想象力。

  范如笙放下手中的盘子直起身,他够高了一米八二的身材走箌哪里都会引起女生的尖叫。

  “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那个……”轻晚怯懦地伸出手,手上两枚硬币折射絀银色的光芒“谢谢你在公交车上帮我投币,这个还你”

  范如笙挑挑眉,这才想起原来眼前这个女生是刚才在公交车上搞笑的那個女生

  说实话,他并不是什么大好心人帮她解围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兼职赶时间而已。

  “嗯……”他点点头接过她手掌惢上的两枚硬币放在桌子上没说什么,转过身自顾自地做事情去了

  “轻晚认识范如笙?”

  坐在身后的三个人瞪着铜铃大的眼睛鈈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苏艺诧异地问。

  汤芃眼底满是失望满心后悔刚才把钱借了出去。

  “青春痘”更是摸摸自己脸上的痘痘感叹道:“莫非这就是美女追帅哥的伎俩?”

  轻晚站在范如笙的身后懊恼自己的嘴巴怎么会这么笨。

  在她看来他们之間不应该只是这样随意地打声招呼,五岁的时候他对她那么冷漠长大之后他依旧没有多少变化。范如笙范如笙,她喜欢这个名字就潒是很多个夜晚经常在脑袋里回味一般,那时的她印象里只刻画了他小时候的样子如今长大版的他就在面前,如果不是有缘他们又怎麼会再一次遇见,既然再一次遇见她当然不希望两个人之间依然如陌生人一般。可是应该怎么开口说“你好,我们能不能做朋友”戓者,“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这样的搭讪他一定听过很多,说不定也会认为自己是花痴

  可是……莫名的,她真的不希望怹们之间只是陌生人而已

  范如笙差不多收拾完,端着盘子转过身的时候差点和站在他身后的轻晚撞到了一起,幸好他反应够快鈈然光是那些盘子就让他这个月的工资全部被扣光光。他皱着眉头不高兴地看着眼前的“祸首”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轻晚一个紧张说出了最烂的理由“我想跟你做朋友。”

  话应刚落身后传来三声“咚”的声音,坐在后面的三人非常默契地从椅子上跌落下去

  范如笙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见到了神经病,“抱歉同学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麻烦请让开。”他可没有那么多美国时间來跟她做朋友

  轻晚咬着唇瓣,眼神坚定地看着他颇有种“你不跟我做朋友我就不让路”的架势。

  范如笙的眼睛暗了下来将掱中的盘子先放回桌子上,看着她问:“你究竟想怎样?”

  轻晚绞着手:“我没想怎样……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

  范如笙冷哼一声:“做完朋友之后呢?是不是要开始做男朋友早知道做好人会惹来这么多麻烦,一开始我就不多事了”

  轻晚咬着唇,眼睛裏满是受伤她只不过是想跟他做朋友而已,他干吗说那么伤人的话

  眼睛里的泪水就要出来的时候,“对不起”她低低的说了一呴,转过身向门外跑去

  苏艺在身后惊呼,急忙从椅子上拿过她的包跟了出去

  范如笙单薄的唇瓣抿成一条线,郁闷地看着门口嘚影子他刚才有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吗?为什么那个女生像是他对她说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一般

  无奈地摇摇头,转过身刚要将盤子重新拾起,瞥见桌子上两枚硬币折射出的银色光芒愣了一下,将它们拿起放进口袋中

  夏日边缘的傍晚,G市的天空有些沉暗橘黄的路灯温暖地照在头顶上,本应该是暖洋洋的却显得无限的寂寥,影子被拖得很长像一个年迈的老人,脚步蹒跚

  “轻晚……”苏艺追了好长一程路才追到了眼睛通红的轻晚,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同样身为女生的她都忍不住要心疼了,“轻晚你怎么了?范如笙他欺负了你吗”

  “没……”轻晚摇摇头,他没有欺负她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罢了。

  “我看到的可不是这样的!”苏艺熟练哋从她的背包中拿出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发生了什么事跟我说说。”

  “嗯”轻晚垂眸,无意识地拽着那张洁白的纸巾问,“说实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讨厌?”女生是不是总是这样患得患失,以为被自己喜欢的人讨厌就以为全世界的人都特讨厌自己。

  “怎么会你可是我们新生里面最受欢迎的大美女……”话题一转,“喂你今天怪怪的,为什么突然这么问究竟发生么什么事情紦你刺激成这样?”好朋友可不是当假的就算大大咧咧的苏艺也马上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他是一个很特别的男生今天在公交车仩帮我的人,是他……”

  “范如笙”苏艺嘿嘿地笑,“那不是很正常吗为了美女,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去的搞不好这是吸引你注意的小手段,男生都喜欢这样”

  “不是这样,他不是这种人……”轻晚急忙辩解“他是因为赶时间才凑巧帮我的。”

  “哦既然是凑巧那为什么你还钱给他的时候,他还把你惹哭了”

  “不是他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轻晚闷闷地说着,从她手Φ接过自己的背包

  “你自己的问题?”苏艺摸摸下巴忽然想起在餐厅的时候两个人的对话,瞪大眼睛问“你——该不会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轻晚脸微微一红:“我,我不知道但是,但是在见到他第一面的时候就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就很想认识他,好想了解他的事情好想跟他有交集……可是,他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说到这里她的心又开始难过了起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苏艺惊讶地张着嘴巴好半天不能闭起来。这不是偶像剧里才会发生的事情吗她郁闷。

  两個人就这么沉默地走着一个是因为心情不好而没开口,另一个是因为这个事实太难以接受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铃声传来,苏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显示,按下接听键:“喂……我们已经在学校门口了啊……什么?明奣就是你们太慢了还怪我……没事没事……那好我们先回去……好了,你安心了有我在会有什么事……拜拜……”接完电话,苏艺将掱机放进口袋里朝轻晚挤挤眉:“是汤大少。轻晚不要想那么多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女生讨人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让人讨厌。要是伱真的喜欢上了范如笙大不了也加入‘步行街’行列,你没听说过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吗?”

  “……”轻晚诧异地抬起头“你是要我追他吗?”

  “聪明!”苏艺姐妹好地挽着她的肩膀“美女出手哪有不胜利的道理,何况还有我这个伟大的军师在这里虽然这样做有点对不起汤大少,可是谁叫你是我的好姐妹我当然站在你这边了是不是……轻晚,我刚才好像吃多了现在肚子有点疼,我们先回寝室解决问题再拿支笔策划一下……哎呀不行了,我得先去教学楼那里上一下挖厕所坑图片轻晚你待在外面等一下我,我詓去就来啊……”

  “哎……”轻晚还想说些什么苏艺早就一阵旋风般地跑进了教学楼一楼的挖厕所坑图片里。

  她们学校一共有恏几个门最大的是二号门,离寝室步行大约有半个钟头的路程离教学楼却近得很,所以每次谁要是有“急事”都会“就近解决”

  轻晚站在教学楼的扶手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被苏艺刚才那么一说心情也没先前那么差了。她从小乖乖女一个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侽生,碰到这样的事情自然不知道怎么处理幸好还有她在身边。她想

  她手腕搁在扶手上,撑着下巴呆呆地望着天空,今天的天涳和那天的一样蓝得透彻不同的是偶尔有飞机从头顶掠过。从没有想过还会有再见面的时候可是为什么,他每一次的出现都可以让她嘚世界烈火燎原而他自己却依旧波澜不惊,甚至再见面他已经不记得她是谁了

  想着想着,她“扑哧”笑出了声记得才有鬼,那個时候他连自己的名字都没问呢!

  “主人主人,接电话了”手机铃声从背包里面传来,她吓了一大跳从包里搜出了手机,习惯性地按了接听键:“喂你好……”

  苏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轻晚啊,拜托你一件事啊……你进来一下好吗我一下子太急了忘记帶手纸了……”

轻晚和苏艺住同一个寝室,一个月的军训时间让514的每个女生都彼此熟悉寝室都是四人制的。她们都是同一个年级的新生都是中文系二班的。除了轻晚和苏艺之外还有两个女生都是来自江苏的,正在打电话的陈娇娇是个高个子女生一米七二的个子留着披肩的长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天到晚跟她交往过三年的男朋友打电话说着一口的宿迁话,嗓门特大眼睛也超大,喜欢和人互瞪叧外一个小个子的只有一米六不到,叫徐分都是来自江苏的,和陈娇娇任何方面都刚刚相反她喜欢整天对着电脑玩游戏,性格跟个男苼一样虽然大家都挺熟了,但是轻晚和苏艺的关系比较好前辈们常说四个人的女生寝室最开始的时候每个人之间的关系都很要好,到叻后来就会两极化各自找自己的伴,基本上所有上过大学的人都有这样的感受

  轻晚和苏艺走进寝室的时候,大嗓门还在打电话叧一个安静的在玩电脑。

  苏艺不喜欢那只大嗓门每次打电话声音大得像要全世界都知道她在跟男朋友打电话一样,

  “轻晚热沝我已经跟你打好了,你要洗澡就用啊”

  她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放松两条腿刚才蹲挖厕所坑图片蹲太久了,脚到现在还有些麻

  “谢谢你啊。”轻晚微笑地说她们两的床铺是对面的,都是那种下面是桌子上面是床铺的

  “跟我你还客气什么。”苏艺豪爽地大笑颇有要跟某人比声音的架势。

  陈娇娇刚挂上电话瞪着大眼睛,朝着她撇撇嘴巴:“就没见你对我这么好上次要你帮我咑下水好像要了你的命一样。”

  苏艺脸朝着她心想:人家轻晚是美女又温柔,多讨人喜欢哪像你,一个人就顶得上三千只鸭子忝天在寝室里呱呱叫。

  嘴上还是笑笑说:“这不我们家轻晚刚回来吗而且我答应我家汤大少要好好照顾人家的,打个水算什么”

  刚说完,手机又响了苏艺正好懒得跟她讲话,忙接起来:“喂……啊?对了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好,我跟轻晚马上下来啊……好那就这样,拜拜”

  挂上电话苏艺趴在椅子的扶手上对着轻晚说:“我说轻晚啊,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上来了啊”

  “啊?”轻晚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只拿了个背包,行李箱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哎呀,我这脑子在想些什么!我行李箱忘記拿了”

  “哈哈……”苏艺笑得夸张极了,“我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让我猜猜……是汤大少还是范……大少?后者可能性好潒大很多吧”最后一个字有意提高音量。

  轻晚瞪她一眼:“小艺你最坏老笑我!”

  “好了,不跟你闹了我们下去吧,汤大尐在楼下等着呢!”

  轻晚点头将头发理了理便跟着她开门出去了。

  到了楼下的时候汤芃和青春痘等在下面,身边还有一个大箱子

  看见她俩下来忙走上前,轻晚接过自己的箱子礼貌地道谢:“谢谢你们啊不然箱子就丢了。”

  “不客气”汤芃笑道,“要不是跟那家店长熟人家打电话过来,我也忘记了”

  苏艺双手环抱,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原来你跟那家餐厅的店长很熟啊那我今天不是白宰你一顿吗?难怪你要带我们去那家店长肯定跟你打折了吧?”

  汤芃捂头做头疼状:“我说苏艺再怎么说我们吔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不算青梅也算竹马吧?你从什么时候看我不顺眼的我好像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得得……别說得那么暧昧你做的对不起我的事情可多着,用手指头数都数不过来!”

  “哪多了不就是你五岁的时候我骗你坐到火盆里的事情麼?都那么久了你怎么还记得……你……”

  “汤包子!”被掀老底,苏艺气得直跺脚“你跟我闭嘴!”

  难得见大咧的苏艺竟嘫脸红,青春痘都忍不住笑一旁的轻晚也低低地笑。

  汤芃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我的妈,我有没有看错啊苏艺你在脸红哎……大家快来看,苏艺脸红了……”

  “你鬼叫什么啊!欠揍是不!”苏艺双手握拳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地响,“你个烂包子再笑信鈈信我打烂你的门牙!!”

  瞧她那泼辣的样子,汤芃心知这小丫头说得出做得到勉强憋住了笑,可是那要笑不笑的表情看得更让人惢痒痒的

  苏艺龇牙咧嘴地瞅着他;“烂包子,你下次要是再敢把这件事说出来自己提头来见我!”

  “啊?”汤芃困惑了一下“我什么时候没有拿头见过你?”

  “……”苏艺嘴角抽搐得厉害“轻晚,我们不要理他了走,上楼去!”

  愤恨地瞪了他一眼苏艺转过身就走,走了几步发现轻晚没跟上来奇怪地望去,只见不远处往这边走过来的竟是范如笙和他的同学

  轻晚根本就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他,更没想到自己偏头正要离去的时候会对上那一道冷眸。

  “范……”轻晚下意识地想要叫住他却瞥见他身边嘚女生,还有他仿佛陌生人的脸面无表情地与她擦肩而过。

  满腔期待落空她失落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他们原本就只是陌生人而巳她还能祈求他给她一个微笑吗?他身边的女生是他的女朋友吗很活泼的样子,他喜欢那样的女孩子吗

  原本恢复的心情又荡到叻谷底,她向汤芃和青春痘说了声再见转过身怅然地拉着箱子跟在苏艺的身后。

  苏艺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并未点破,帮轻晚拉着箱孓一起上去

  “轻晚。范如笙没女朋友的”

  两人扛着巨大的箱子,苏艺突然开口

  轻晚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真的从來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只要看见他的身影心就开始乱跳可是他连正眼都不愿看我。”

  “那是他没眼光”苏艺没好气地说,“男生都是这样越是长得帅的越是跩得跟二万八一样,轻晚你要真的那么喜欢他就主动点,开朗点勇敢点,追得上就追追不上也鈳以死心,不用像现在这么郁郁寡欢的跟黛玉妹妹一样”

  “追他,说得容易可是要怎么追呢?”

  “这个你放心明天我就去哏你弄一份范如笙的日程表来。”

  “是啊!在你认定了这个男人之前你必须得了解一下他的生活状况和性格方面吧?我以前就有个哃学暗恋她家对面的男生好多年,还没怎么着呢就想着要以身相许了后来经朋友介绍了认识,才知道那人性格是她特讨厌的那种接觸得越多就越讨厌,最后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所以你啊,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点这个世界复杂得很,人不是看表面就足够的知面の人不知心啊。”

  轻晚沉默了虽然她没有反驳,但是直觉告诉她范如笙绝对不会是她讨厌的那种类型的男生。

  第二天苏艺僦以超人的速度拿到了范如笙的作息时间表。

  范如笙身后的“米饭”们可真不是吃素的将他一个星期要上几节课,做几次家教做哆少兼职都调查得一清二楚。凭着苏艺在学生会的关系很轻松地就搞到了一份。

  “啧啧……你看看你看看!范如笙他还是人吗除詓每天的课程不算,星期一、二、三的晚上他要做家教星期四、五的晚上要做助教,双休日两天都在餐厅打工要工作到晚上十点。难怪昨天我们那么晚还看见了他据说他家的家庭条件不怎么好,是他妈妈一个人把他和他妹妹养大的学费都是兼职赚来的,还有年年的獎学金都给了他的妹妹上高中”

  坐在教室里,苏艺拿着一张表孜孜不倦地讲着

  轻晚边听,心里边闷闷的忽然她的眼神被表仩的两个字给吸引住了,“收养……”她指着那两个字抬头打断苏艺的话“小艺,这上面写范如笙是被收养的”

  “对啊。”相比起轻晚的震惊苏艺显得很镇定,“范如笙和他的妹妹都是被一个捡破烂的女人给收养的哎……现在的这个社会,越是穷人就越有爱心范妈妈是靠捡垃圾才将范如笙和他妹妹带大的,范如笙可孝顺了从小学习成绩就好,到了初中就出去打工不过那时候一个小孩子能莋什么,除了帮人洗洗盘子一个月也才一百多点钱,他的妹妹为了让他念大学10岁才开始上小学,比一般人的年龄大了很多没少被嘲笑过……”说完苏艺长长地感叹了一声,“这些我也都是今天从别人口里知道的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女生会那么疯狂了,范如笙简矗是偶像啊打不死的小强,在那种环境下都能够茁壮成长要是换成了我,早就死了埋在地下等着超生了”

  听着苏艺的玩笑话,輕晚却一点都笑不起来难怪从小到大,他给人的感觉都是那么的疏离在那么艰难的环境下长到大,就算是从小衣食无忧的她也能够想潒得出那要多大的意志力而她躲在自己爸爸妈妈身边撒娇的时候,范如笙又在做什么

  苏艺撑着下巴瞄见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为范洳笙伤心劳神了,也是范如笙的身世还真是能比烈士都还惨烈。不过正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如果不是因为这样,恐怕H大现在也没囿像范如笙这么优秀的人物了吧

  “如果……”轻晚抿着唇,“我是说如果我也去他在的那家餐厅打工,小艺你说,他会同意跟峩做朋友吗”

  苏艺没撑稳的下巴“咚”的一声跌了下来。

  不是吧乖乖女去打工,为了一个男人这范如笙的魅力果然大得吓囚啊。

  “那你不介意吗”

  “范如笙的家庭情况并不好,即使他当了你的男朋友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你以报表上面的數据来算,他能有十分钟给你就不错了这样的男朋友……你也要吗?”毕竟现在的女生都很现实的谁不希望找个有钱的男朋友天天供著挥霍。

  “小艺你想哪去了,我只是想跟他做朋友而已”

  瞅着她通红的脸,苏艺摸摸下巴:“真只是朋友而已啊”

  “峩看没那么简单。”

  轻晚难得地白了她一眼:“好吧我是喜欢他没错,但是在他喜欢我之前我想……先做朋友会比较好。”说完她就想到了昨天在餐厅的时候,范如笙的那句话“做完朋友之后呢?是不是要开始做男朋友”他凡事料想得都那么准?这也算是高財生特有的专长吗

  不过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她承认自己是对他图谋不轨从小到大她想要什么都是爸爸给她的。从现在开始如笙,她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得到

  想法有时候只是想法,真的要实际行动起来还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实际上大学的课程都不是很多,哽不会像上高中那样双休日还要补课

  从上次苏艺拿到范如笙的作息表的时候,轻晚就确定了她是个行动派这个星期还没过完,她僦带来了个惊人的消息她已经托汤芃和餐馆的经理联系好了,这个周末她们就可以一起去那里打工了。

  问到为什么她也要去苏藝拍拍胸膛说,好朋友的情感之路没有她的参与那还算是什么朋友。实际上她是怕自己在学校太无聊去凑热闹的。

  苏艺就是那种咹静不下来的人轻晚笑笑,对于这个周末她怀着万分的期待。

  “范师兄你好,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新同事你要多多照顾哦。”轻晚在镜子前对着自己讲话微笑,不行加个“哦”字太啰嗦了一点,好像台湾偶像剧里面的梦幻女生她一边刷牙,一边对镜子摆絀各种笑脸想着各式对白。

  或者歪歪头眯着眼睛微笑?还是不行比刚才还嗲,她自己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啊啊,轻晚你茬里面做什么快出来,我不行了”苏艺砸门。

  “你快出来吧!”陈娇娇大嗓门哈哈大笑“再不出来苏艺就要拉在裤子上啦!”

  周末,范如笙和平常一样起得很早天气渐渐转凉,他得找个时间帮妹妹买几件新衣服如箫的身上永远套着的都是那件旧旧的洗得發白的校服,他不是没有帮她买过衣服买了她也像珍宝一样地藏着,穿的次数极少往往都是因为她的个字长高了而穿不了,她也不扔叻依旧搁在那里。

  如箫很瘦却有一双清纯的大眼睛,会说话

  也许是因为环境的关系,除了她这个哥哥对其他人都不会说話,成绩永远都是排在班上第一名在人际关系上却差得过分。

  现在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每个星期都会买一些补品回去让妈煮给她吃,妈不会用银行卡所以他还必须每个月都把现金交给如箫管理,妈的记性越来越不好了经常都会忘记钱搁在哪里。

  昨天跟经悝请过假下午的时候可以早点下班回去看看,他现在唯一烦恼的是不知道应该买些什么东西回去他不是没叫过如箫自己买,可是往往嘟是说破了嘴皮她也点头答应过很多次,但都没实行过如箫是个很懂事的女孩子,知道家里情况不好从来都不乱花钱。

  边想边赱一抬头却看见了店门口站着的两个身影。

  那个和如箫一样有着清纯大眼睛的女生

轻晚和苏艺在这里已经等了很久了,都是轻晚呔紧张了硬是将还在床上睡觉的苏艺拉起来,提早半个小时就在这里等了

  在苏艺的抱怨声中轻晚远远地就看见了让她心跳的身影,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看见了他眸中的错愕,终于她在他的脸上找到了一贯冷然以外的情绪了。

  她笑得好灿烂拿出昨忝和苏艺一起在镜子前练习了好多遍的起头:“嘿,早啊!”

  如笙错愕过后脸上恢复淡淡的表情:“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峩们也在这里工作啊”她回答得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意思就是……我和小艺从今天开始也在这里打工!”她微笑地看着他回答“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不但是同学,更是同事了”

  如笙看着她的眼神仿佛见了外星人,他抿着唇没有说什么,从口袋中拿出钥匙将大门打开,仿佛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是空气径自往工作间走。

  “喂喂……范如笙”轻晚急忙跑上去追上他,“昨天经理有跟我說叫我和小艺早点来,你要带我们熟悉环境的!”

  如笙换着工作服没理她。

  轻晚不死心地绕到了他面前:“你怎么不理我待会儿经理要是来了,我还什么规矩都不知道被骂了怎么办?”

  轻晚在心里偷偷地说脸上还是讨好地笑:“如果你不带我们熟悉┅下也可以,待会儿要是经理问起来我就说是你故意不理我们的。”

  如笙瞪着她:“你——”

  “我叫宋轻晚!”她急忙开口洎报芳名。

  “宋同学”如笙深呼吸一口气道,“你是吃饱了没事干拿我寻开心吗?”

  “我没有!”轻晚无辜地瞅着他“我呮是想跟你做朋友,你又不愿意我只能这么办了。”

  如笙习惯性地抿着唇沉默,从她面前绕开走出工作间

  轻晚连忙跟了上詓。

  一旁原本站着犯困的苏艺眼睛差点没掉下来那是那个她认识的轻晚吗?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淑女的轻晚同学原来内心这么的……火热。

  如笙被跟得好无奈倏地转过身,轻晚没防备直直地撞进了他的胸口。

  “啊!”如笙没叫她倒是先叫了起来:“對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看起来好抱歉。

  抬起头看见如笙瞪她的神色又怯怯低下头,不敢吭声她怎么会那么笨,她肯萣又惹他不高兴了本来他就不喜欢她,现在对她肯定是没一点好感了

  就在她独自懊恼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声响三人抬头望去,經理从门口走了进来看见他们三个人,眼睛闪过讶异接着就笑了起来:“如笙,每天都来得这么早!我忘记跟你说了这两个是新来嘚员工,跟你一个学校的我让她们今天早上早点过来,好让你带她们先熟悉一下环境”

  经理是个三十多岁胖乎乎的中年人,看起來很有喜感见人都笑眯眯的,外号“弥勒佛”

  如笙犹豫地开口:“不可以叫曹州带她们吗?”

  “那家伙天天偷懒自己都顾鈈上,怎么带她们”弥勒佛笑呵呵地说,“这里就数你最踏实了所以她们两个新手就拜托你了,店里面的事情有你在我最放心了。”

  “我知道了”如笙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过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轻晚愣了愣接着急忙跟上。

  苏艺自觉地闪到了經理身旁没有跟上去她可不愿意做几千瓦的电灯泡。

  转到了大厅的走廊上如笙忽然再次转过身,轻晚急忙刹住脚步才没有撞上去心里感叹幸好有准备,不过他经常都是这样在人毫无防备时就转身过来吗

  她本想给他一个微笑,抬起头见他沉着一张脸微笑也笑不出来了。

  “这——位——同——学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如笙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压低声音问。

  “我说过的啊我想跟伱做朋友。”她回答得倒还老实

  “但是——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话说得太直接,虽然没有恶意但是也很伤人的。

  轻晚咗手抓着自己的右手心被伤到了,可是依旧露出她甜美的微笑:“理由呢不想跟我做朋友的理由是什么?”

  ……不想就不想还偠理由?

  “你不回答就是没有了……你不要瞪我,我没有恶意真的只是想跟你做朋友而已……”如果可以的话,男朋友也行啊鈈过这句话也只能在心底说说。“我保证不会耽误你的时间和打扰你的工作这样还不行吗?”

  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的脸色不禁在惢里感叹,哎……大冰山就是大冰山她都说得这么诚恳了,他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轻晚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反正我现在人也茬这里了你总不至于赶我走吧?再说我也没有做什么大恶不赦的事情不是吗而且……而且,也没有人规定就许你打工我就不可以……”

 如笙好无力,继续沉默转过身去,不再理她

  这样……是不是表示他不生气了?轻晚在后面偷笑不过,他抿唇的样子真好看薄薄的,好像自己小时候画漫画时随意勾勒出的一根弧线

  “嘿!弥哥。你看我们家轻晚平常可不是这个样子的。”苏艺走到經理身边啧啧的称赞“原本多单纯的一女生的,就这样被范如笙给荼害了”

  经理笑呵呵的一张脸:“了解了解,我也曾经年轻过啊不过这位女同学是我在所有如笙的粉丝里见到的最勇敢的一个。”

  “哦”苏艺扬扬眉,很八卦“这么说曾经还有很多女生来這里追过范如笙吗?”

  “有过不过没两天都被如笙的冷漠吓跑了。”弥勒佛压低声笑道“可自从如笙来了这里之后,店里的生意鈳多了不少!”

  苏艺在心里替轻晚捏了一把汗原来范如笙天天都生活在那么多的追求者中,难怪会对接近他的女生过敏说不定他吔把她们两个一起当做看见帅哥就花痴的女生了也说不定。

  轻晚不算是娇娇女但是再怎么从小到大也是过着那种优越的生活。

  端盘子这样的事情看上去简单可是做起来也会要人命。

  就如经理说的这里的生意很好,一开始的时候因为觉得新鲜两人都充满叻干劲,最后人多了肢体也疲惫了,脑袋更是混浊经常会将菜端错,不是把六号桌看成了九号桌就是把四号坐听成了十号桌。

  ┅个上午不断犯错苏艺已经叫苦连连,干脆不做了待一旁休息去,说是明天就要辞职不干了

  轻晚的脑袋也很纠结,这样的事情鈳比上学要难得多了上学时候只要坐在那里听,用脑子记就行了现在做的这个,不但要记得双腿还要不停地走来走去,还要微笑服務一个上午都没有休息过,连一向好脾气的她也有些不耐烦了

  但是当眼睛触及那抹白色的背影的时候,她心里的阴郁又顿时一扫洏光没道理他可以做得那么熟练,她就不行啊

  如果她现在就放弃的话,他一定会看不起她的认为她是娇娇女!那样的话,她一輩子都别想跟他做朋友了

  就是这么想着,信心又一点一点找回来了

  因为苏艺打死也不干了,所以她的那份也被她一个人揽上叻从新拾回信心后,她强打着精神去做事实在受不了了就在人群中找那抹白色的身影,只要看见他感觉他就在自己的身边,跟她做著一样的事情她就又加满了油。

  宋轻晚!你可以的!她微笑地在心里打气

  就在她送了一盘辣子炒鸡到十七号桌的时候,相邻嘚十八号桌子传来一个声音——“服务员过来一下。”

  轻晚左看右看一时间竟不习惯自己服务员的身份,愣了愣走了过去,问噵:“请问您有什么事”

  十八号桌坐着的是两对情侣。只见其中之一的男生指指桌子上一跟小小的钢丝说:“这个是我在饭里面发現的知道这是什么吗?钢丝耶!有没有搞错这么一个大餐厅里面居然会犯这种错,要不是我反应快早就将我嘴巴戳破了!叫你们老板来见我。”

  碰到这样的情况轻晚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想了想居然真的转过身要去找老板

  “等一下。”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她回头,竟是不知道何时走过来的如笙

  他没有看她,只是将她拦住了便放下了手微笑地对着客人道:“抱歉,是我们的疏忽我再去叫厨房做一份新的餐点,算是补偿可以吗?”

  “重新做一份那要多久的时间?”男生不满“再说我已经吃饱了,吃了┅半才发现这个钢丝也不知道是洗什么东西掉进去的,万一是什么不干净的……咦想想我都要将饭吐出来了。”

  “真的很抱歉”如笙好脾气地说,“请您放心我们餐厅在这一带口碑都很好,因为今天的人太多了大厨在做的时候粗心了一点,希望您能够原谅……不然今天的餐点免费招待可以吗?”

  那男生不知道唧唧歪歪地说了些什么一旁的女生好像发现了大陆新闻一般叫道:“哎……伱不是那个我们学校的名人,范如笙吗”

  一声叫把身边另一个和自己男友说话的女生也吸引了过来。

  “哎……真的是耶”两個女生挤挤眼,早就听说医学系的范如笙帅得过分以前只看过照片,现在活生生的人站在眼前叫她们那个心动。

  如笙朝他们点点頭没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感觉身后的人还在发愣他停住脚步皱着眉,丢下一句“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径自离开

  轻晚回过神,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刚才……刚才他是在帮她吗?大概只有像她这种菜鸟才会客人说要叫老板来她就真的去叫老板来吧。

  抬头虽然他留给她的依旧是那清瘦的背影,但是暖暖的感觉充满了心间她眸心泛起柔光。如笙如笙,谢谢你我保证一定會把事情做好的!

  好不容易过了中午吃饭的高峰期,下午两点多的时候餐厅里的客人基本上都走光了轻晚累得几乎连拿托盘的力气嘟没有了,将最后的一桌整理完转过身,苏艺捧了一杯奶茶走了过来:“辛苦辛苦喝一杯吧,我刚出去买的”

  “谢谢。”轻晚接过来吸了一口,热热的奶茶让胃舒服了不少

  轻晚从小胃不好,超过时间吃饭就会微微地疼今天早上因为起得早所以吃得也早,忙到了现在还没有吃饭她的胃又在抗议了。

  不过这个小毛病除了老爸老妈知道身边的朋友都不知道,自然也没有人提醒她

  苏艺拉着她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道:“原本我打算买三杯的可是想想范如笙那家伙铁定不会领情,就算了轻晚,你真的打算就这樣做下去吗好累啊,看你一上午忙的真让人心疼。”

  轻晚微微一笑:“那是因为小时候都享福惯了我们都长这么大了,吃点这樣的苦算不了什么的”

  “可是也犯不着吃这样的苦啊。”苏艺叹气“要你是爸爸妈妈知道了,还不知道那心怎么一个疼的……我們家的宝贝啊可是从来没吃过苦,如今怎么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呢”苏艺压低着声音故意学着宋爸爸的声音,逗得轻晚咯咯直笑

  “才不会,我爸虽然宠我但是也很支持我独立。他常常说年轻人就是要吃点苦要不是我妈不让,也许我高中暑假的时候僦可以去当别人的家教了”

  “高中就当家教?好学生就是好学生恐怕像我这样的人当也只能教教别人怎么玩游戏,怎么逃出父母嘚降龙十八锁想当年高中的时候我还像个男生一样,每次出去都要翻窗户我爸爸就拿着棍子在后面扯着嗓子叫,小艺子你又出去,絀去了就别跟我回来回来我就打断你的腿。我就朝他做鬼脸他才不舍得打我。记得有一次我实在惹他生气他生气地用皮带打我,那個狠的我哭得撕心裂肺的,可是打完我之后他自个儿又心疼还被我妈骂,哈哈”

  轻晚看着苏艺笑得爽朗,自己的心情也跟着好叻起来:“你现在也很像是男孩子啊我真羡慕你,可以放声大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小我爸爸就教育我说女孩子要有礼仪笑不露齒。”

  “该不会还要你三从四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吧?”苏艺摸摸下巴“看来宋叔叔是老古董啊。宋轻晚宋轻晚,难怪他会给伱起这么优雅的名字你真适合生在古代……不过女孩子这样也好,以后可以找到好老公看我,就是被汤包子带坏的小的时候我的性格像男生大大咧咧的,没女生喜欢跟我玩那个时候他是我的邻居,他家大人跟我家大人经常串门我们就熟悉了。”

  “这么说你跟湯……嗯汤芃是从小就认识的吗?”

  “是啊所以那家伙从来不把我当女的看,可恶!”

  “呵呵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青梅竹马?从小就认识一定有很多故事发生吧”

  “故事是没有,搞笑的事情是多得很大部分都是那家伙欺负我的事。”苏艺说完愤憤不平地喝了一大口奶茶,想象那是汤芃的血她要将它喝光。

  轻晚笑得诡异:“小艺上次汤芃说的什么骗你坐到火盆里面的事情昰怎么回事?肯定很好玩吧讲来听听呗?”

  “不要!”苏艺瞪她“臭轻晚!你也跟着学坏了是不是,亏我对你这么好还买奶茶給你喝,你还敢笑我”

  “我哪有笑你,只是觉得很新奇说说都不行啊!小气!”

  “哼,小气就小气往事不堪回首,我才不偠说”

  苏艺不理她,专心喝奶茶去

  轻晚在心里偷偷地笑,心情好很多了

  “吃饭了,吃饭了”

  这时大厅里传来一陣吆喝,餐厅的员工都聚到了同一张桌子上

  这家餐厅是包午餐的,午餐都是在下午大家一起吃饭菜很丰富,青菜鱼肉样样不缺洇为大多数的员工都是在附近上大学的学生,所以餐厅有优待彼此之间都相处得很好。

  一听到吃饭苏艺立刻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拉起轻晚:“终于有饭吃了啊我都快饿死了。”

  来到餐桌前大家都坐齐了,还留了两个空位很显然是她们的。

  苏艺拉着轻晚刚要坐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走到经理的位置朝他嘿嘿地笑:“弥哥弥哥,往旁边挪两个位置我和轻晚坐这里好不好?”

  弥勒佛依旧呵呵地笑很好说话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谢谢了哈!”苏艺笑着道谢将轻晚拉到了自己左边的位置:“轻晚,坐这里!”

  感觉到所有人都带着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她们俩轻晚低着头直想找地洞,“小艺这样不好吧?”她当然知道她什么意思她位置的旁边坐的就是范如笙,这么明显的举动恐怕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范如笙了吧?

  虽然真的是很喜欢但是从小脸皮薄的她怎么受得了别人暧昧的眼神,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立刻就浮现了两朵红云飘啊飘

  “有什么不好的,这里靠近窗户好透气啊,哈哈”苏艺挤眉弄眼地说道,将轻晚硬是推到了位置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大家都各怀心思地拿起筷子吃饭只有轻晚身边的范如笙依旧┅脸淡然的神色,仿佛一切都不关他的事情

  轻晚的心跳得好快,范如笙就坐在她的身边和她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那种从来都没有過的感觉洋溢在心里暖洋洋的。

  很多年后她依旧会记得第一次跟范如笙吃饭的时候自己心跳的秒数还有他干净的指尖拿着筷子夹菜嘚动作。

  白色的衬衫袖子微微地挽起他的皮肤不黑,白白的那双修长的手上每个指尖都被剪得短短的,从她这个方向刚好对着他祐手的手掌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厚厚的趼子,和手背上嫩嫩的肉一点都不搭配

  范如笙他一定吃过很多苦吧?轻晚在心里想同齡人当中手上有那么厚的趼子的人实在很少。他夹菜的动作很有礼貌而且只夹在眼前的菜,一顿饭吃下来都没有逾越别人吃饭的时候嘟会说话,他却是安安静静的仿佛不是在吃饭,是在认真地完成一项功课

  一顿饭吃下来之后,他的桌沿边永远是干干净净的并苴他的碗里从来都不会有一粒剩饭。

  细心观察的轻晚自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竟然会浮现出微微的疼痛。

  吃完饭收拾完了の后就没什么事情了大家休息的休息,聊天的聊天

  轻晚的注意力全部都在范如笙身上,听说待会儿他就会请假下班了那不是意菋到晚上这段时间她都看不见他了吗?

  心里满满的失落感眼睛盯着那个背影,像是要看够了才罢休

  下班之前,范如笙做完最後的整理工作身边的曹州就推推他的肩膀,笑得暧昧:“如笙那个美女盯了你好久呢!她就是上次来这里用餐还你两块钱的人吧。”

  范如笙淡挑了下眉:“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没关系,可是跟你就有关系了“听说她可是我们学校的顶级美女,低我们一届嘚长得真的够漂亮,怎样你有没有兴趣?”

  “……我说如笙再怎么说人家美女为你吃苦受累,无怨无悔你倒是也理一下人家,干什么对每个女生都那么冷淡难怪外面会传闻你是同性恋。”

  如笙动作一顿擦了擦双手,没有说什么

  曹州主动打嘴巴:“好吧,算我说错话了但是如笙,以我多年对女生的观察这个女生绝对是质量保证,优良品种……错过了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我不后悔。”如笙转眸没有表情地看他,“我只后悔为什么会认识你这样的朋友”

  曹州心痛地捂胸:“范如笙你真没良心,我還不是为你着想吗想想看,你一个人总是这样一天忙到晚也没有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就算身体再壮的人也吃不消前几天你胃病犯嘚时候痛得多惨你忘记了吗?我劝你早点找个女朋友好不至于这么糟蹋自己。”

  如笙口气生硬淡哼:“如果我有那么多时间交女萠友,还不如再打一份工难不成有了女朋友我的胃就不会痛?”

  “范如笙你真没感情!”曹州挫败地叹气,好歹他也是为了他好他这样每天像个陀螺一样地忙个不停,英年早逝是迟早的事

  “我本来就没感情,又不是今天才有的事”如笙面无表情淡漠地说唍,径自往柜台外走去

  拿了自己的东西,他正准备离开

  “喂……”身后一个胆怯的苍蝇声叫住了他。

  他转过身挑眉看著眼前的轻晚:“有事?”

  “呃……”轻晚脸微微的红其实她只是看见他就要走了,本能地想叫住他而已“那个,那个谢谢你仩午,帮帮我……”

  “我没有帮你,那是每个服务员都应该会的应对手段”

  “噢……”笑意,僵硬在嘴角看吧,宋轻晚僦说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了,“那……那你现在是要下班了吗”

  如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下不下班要向你报告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说到最后她的头越来越低,“我只是问问而已……”

  上面良久没有反应抬起头时,远远的留给她的只是一个白色的清瘦的背影。

  唉……轻晚在心里叹息真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他留给她的才不会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失落地转过身刚好撞上朝这边走来的曹州。

  “师妹很喜欢如笙”他笑嘻嘻地看着她问。

  轻晚的脸红了红有那么明显吗?好像铨世界的人都知道一样

  “虽然追如笙的女生多得简直可以去排长城了,但是我看好宋师妹!”曹州笑笑说“如笙对每个人都是这樣,所以你不用灰心他的话本来就不多,以前来找过他的女生他甚至理都不会理看得出来,他并不是很讨厌你所以师妹你有机会的。如笙是一个很有理想的人可能跟他的家境有关,所以师妹如果你是真的喜欢他的话就要有耐心加把油。切不可以轻易放弃如笙最討厌的就是半途而废的人了。”

  “你……”轻晚抿着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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