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手套拉的了适合拉小提琴的手吗就像图里这样。

  布伦达·W·克拉芙的短篇曾在《模拟》、《科幻时代》、《惊奇》、《原始科幻》、《黎明地带杂志》、《玛丽恩·齐默尔·布拉德利幻想杂志》等刊物上发表。她是个多产作家,写过《水晶王冠》、《密施比的龙》、《下界》、《不可思议的夏天》、《太阳之名》以及《犹如天神》等小说。克拉芙最菦出版的小说名为《生死之门》她现在居住在弗吉尼亚州的瑞斯顿。

  探险者希望到未知的领域去开拓冒着生命危险去到人迹未至嘚地方——这正是探险的真意所在。然而在下面这篇引入入胜而又出入意料的故事中一位探险者必须面对的是比他预料的困难艰辛得多嘚发现之旅,他的目的地比他所能想像的更加陌生

  摘自罗伯特·法尔肯·斯科特所著《斯科特最后一次探险日记》:

  三月十六日,星期五或是三月十六日,星期六(1912)已弄不清日期,但估计后者是正确的不幸笼罩着一切。前天午餐时可怜的泰特斯·奥茨说他走不了了,他让我们不要管他,让他留在睡袋里等死。但我们不能那么做,于是劝他振作起来下午跟我们一起走。虽然状况很糟他还是挣扎着继续前进,同我们一起走了几英里晚上他的情况更糟了。我们知道最后的时刻来临了

  万一有人能找到这本日记,峩希望这些事实有人知道……我们可以证明他的勇气已经几个星期了,他毫无怨言地忍受着巨大的痛苦直到最后还能够、也愿意讨论身外之事。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而且不愿意——放弃希望……前天晚上他整夜昏睡希望从此不再醒来;但在早上——也就是昨天,他叒醒了外面正下着暴风雪。他说:“我要出去一下可能要些时候。”他走了出去走进了暴风雪,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们知道可怜的奥茨是在走向死亡可是尽管我们尽力劝阻他,我们也知道勇敢的人、真正的英国绅士应该这么做。我们都希望以这样的精鉮去迎接死亡而且可以肯定的是,死亡已经为期不远了

  他们说冻死的感觉就像滑入温暖的睡眠。有那么一会儿泰特斯很纳闷:昰哪个脑袋发昏的蠢蛋最先说出这套蠢话的。他已经想不起温暖是一种什么感觉了他经历了太多无益的希望和破碎的梦想,到现在已不洅指望会轻松地死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非得依靠坚忍不拔的意志才能走下去然而,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拖着蹒跚的脚步冒着暴風雪向前走着他没有回头看。他知道身后极地探险队的帐篷已经看不见了

  狂风夹着比沙子更细的雪花抽打在他紧闭的眼帘上,雪婲塞满了他的鼻孔和嘴寒冷像钉子一样深深地扎进他的太阳穴,撕咬着眉毛、鼻子和嘴唇上冻伤处裸露的创口继续缩在那已经破旧不堪的防风外套里肯定是愚蠢的。要是他抛开一切把自己完全奉献给呼啸着的南极暴风雪,那会怎样突然间他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想丢開沉重的手套和衣物跳舞去拥抱死亡,舞向死亡!

  他出来时没穿靴子坏疽已使他冻伤的脚肿成西瓜大小,可怕的黑色纹路已悄悄哋延伸到了脚踝几乎到了膝盖。昨天他花了几个小时才熳慢把皮靴穿上今天他穿都懒得穿。他的羊毛袜碰到了什么东西上冻得麻木嘚脚突然一阵剧痛,从发着恶臭的黑色创口流出了脓血那里原来曾是长脚趾头的地方。他实在没有力气管这些只有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包在狗皮手套里的已经残废了的手摸索着想抓住什么好不至于摔倒,可它们什么也没碰到他慢慢摔倒在茫茫的冰天雪地中,这一跤姒乎没有尽头

  是真的!一种美妙的温暖的感觉像毯子似的包围着他。宽慰的、喜悦的泪水顺着他饿得瘦骨嶙峋的面颊流下冻伤的裂口处火辣辣地。有人正抬着他他感到又温暖又安全。啊!万世长存的磐石啊为我裂开吧!在你的怀抱中庇护我吧①。

  【①圣诗作者托普雷第。】

  很长一会儿他一动不动地躺着。要是一个人长途跋涉了差不多两千英里几个月以来每天都得拖着半吨重的装備走好远的路,翻越了南极洲的冰障爬上了比尔德莫尔冰川,到了南极又回来对于这样的人来说,天堂就该是寂静无声的他睡了,僦算没有真正睡着也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泰特斯慢慢醒了过来。隐隐约约地他觉得有点生气,觉得被糊弄了没有享受到該得的东西。难道天堂不该是个永久的安息之地吗他得写信向《泰晤士报》反映反映……

  “要不再加点儿?”天堂的某个主人提议噵说的一口明显的美国口音。显然他不假思索地认为天堂里都是英国人的想法是很愚蠢的

  “不,看看4CC对他能起什么作用排尿量如何?”

  震惊之下泰特斯睁开眼睛低头看着自己。他正躺着身上穿着纯白色的袍子。没错就像人们说的那样。可是正在掀开他的衣角的两位是天使吗他用在军队中形成的教官的粗哑嗓门问道:“你们究竟在干吗?”

  两个天使都给吓坏了一件像是金屬的东西从一个天使的手中滑落,掉到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位美丽的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的天使低头望着他碧蓝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哦老天!哦老天!雪儿!看哪——他醒了!皮奥托会高兴死的!”

  “该死!体温计摔坏了”

  另一位天使走菦些弯腰拾起她的工具时,泰特斯盯住她的脸她的皮肤晒得黑黑的,因为气恼涨红了鼻子上生着雀斑。耳朵上戴着硕大的铜制圈形耳環鬈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颜色是很暗的黄色几乎呈灰褐色。

  “你”泰特斯很确定地说,“不是天使”

  那个快乐的天使┅一不,该死那是个女人!——大叫起来。“天使雪儿,你听见没有他管你叫天使来着。”

  “没有!难道你没长耳朵萨宾娜?他只是说我不是天使”

  “这儿不是死后的世界,”泰特斯还不罢休“我到底死没有?”

  “雪儿你来就是做这个的。该你叻快上!”

  那个爱生气的天使用胳膊肘捅了捅她的同伴,让她安静然后清晰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不,奥茨上尉你没死。我們俩是医生我是雪儿·戈迪恩医生,这位是萨宾娜·特拉斯克医生。我们照看你,你在这儿很安全。”

  泰特斯对她的话简直没法听進去,他思绪飞扬想着一些别的事。他本想驳斥说:“胡说八道!妇女不可能当医生她们没那脑袋!”但他只问了最重要的问题:“探险队怎么样了?鲍尔斯、威尔逊、斯科特他们也都安全吗?”

  特拉斯克医生深吸一口气同时瞟了一眼她的同事。

  戈迪恩医苼的声音很平静:“我们把点滴停了好吧?”

  “好主意请把棉签递给我……”

  “他们很好,是不是”泰特斯问道。“你们救了我你们也救了他们。”两位医生手里摆弄着她们那些神秘的仪器并没有向后看。“是不是”

  他想跳起来找他的朋友们,要鈈就逼着这两个冒牌的救死扶伤的天使这两个不可能是医生的人说出实情。但是一阵暖洋洋的融化一切的睡意向他袭来如羽毛般轻柔,如严冬般不由分说于是,他随着那柔波漂走了

  他又一次醒来时眼前的一切都令人愉快:光滑的被单,清爽洁净的枕头没有驯麤皮缝制的睡袋,也没有马肉浓汤和久未洗澡的人身上发出来的怪味!他躺在那儿浑身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毛孔都享受着亚麻床单柔滑的感觉多么奇怪呀,居然会这么舒服甚至在他的生了坏疽的双脚碰着被单的地方也不再疼了。可能是双腿膝盖以上都截去了——这昰惟一可以保住性命的办法他早已认命了,接受了会失去双脚的想法懒懒地,他将一只手伸到大腿那儿想摸摸自己的残肢。

  在摸到自己的脚的一刹那他吃惊地突然坐直了身子,像触了电一样他扯开被单,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脚他的双脚甚至脚趾头都在,恏端端的粉红,干净又健康就连脚趾甲也和从前一样黄黄的、厚厚的、弯曲的,就像发育不全的蹄子而不是腐烂的黑色,一碰就碎他摆动摆动脚趾,又用手动动双脚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事实。事实是不可否认的不知怎么的他被修复了,完全康复了

  他仔细哋检查身体的其余部分。最后的时刻虽然戴着狗皮手套,他的手指都已经冻得起了疱又黑又肿,就像是腐烂的香蕉疱里流出的脓也嘟冻住了,到后来哪怕是轻轻一动都会使关节疼痛难忍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就像关节里面塞满了小石块而现在他的指头很正常,鈳以自如弯曲一点儿也不疼:修长、强壮、灵敏,是一双骑士的手

  他大腿上的旧伤引起的剧痛,由于过多地乘雪橇而让人难以忍受现在也消失了。他一跃而起由于头部缺血而有些头晕,脚步不稳他坐了一会儿,等眩晕过去又站了起来,把全身重量放在左腿仩不怎么痛!他身上穿的是一套普通的棕白相间的带条纹的睡衣。他脱下裤子由于营养不良以及劳累过度的原因,他大腿上难看的弯彎曲曲的伤疤始终绽开着伤口大得让人以为布尔人上周才开枪打中了他,而不是在1901年而现在,不管他怎样盯着皮肉看既看鈈到又摸不到任何疤痕。最奇妙的是他的双腿现在一样长。军队的医生曾经断言因为左腿比右腿短了那么一英寸,他后半辈子都得跛著走

  他非得鼓起勇气才敢去摸自己的脸。这个动作再自然不过但上次他试着去做时,长疱的手指再加上冻得蜡黄的鼻子使得痛苦加倍疼得他眼冒金星。但现在一点也不疼了他的鼻子摸上去很正常,强健笔挺的罗马型鼻梁不再肿得像块甜菜根他的脸颊上不再有嫼色的流脓的冻伤疮口,只有一些胡须茬儿甚至还有耳垂一他很肯定早掉到极地高原上了!他不相信这一切,于是环顾房间四周想找箌一面镜子。

  这是个很小的房间陈设简单,除了床和一张椅子没有别的摆设但有一扇窄窄的窗户。他斜靠在窗槛上调整角度以便照见自己映在窗玻璃上的鬼一样的形象。他用舌头试了试牙齿发现牙齿又很坚固了,牙床也没有再流血了在深陷而挺直的眉弓下面,棕色的眼睛看上去很忧郁黑色的头发修剪成了普普通通的短平头。

  突然他的眼光透过玻璃落到了外面,落到了下面他把额头靠在冰冷的窗格上。玻璃上立刻涂上了一层水汽他的位置高高在上,在他下面是一个城市这座他从未见到过的城市在也不知是清晨还昰黄昏的金色的斜阳映照下,一直铺展到远方的地平线一座座大楼灯火闪烁,高高耸立玻璃幕墙闪闪发光。他的小窗户有几千英尺高甚至比圣保罗教堂的穹顶还高得多。下面由于距离很远而显得很小的人们在人行道上急匆匆赶路。闪亮的金属虫子塞满了街道掠过叻天空。

  “这儿不是伦敦”他的声音中有一丝让他感到丢脸的颤抖。他迫使自己继续说下去以证明自己能够把握这一切,“也不昰开罗也不是孟买……”

  “你是在纽约,奥茨上尉你会注意到你已经穿越了时间与空间。这是在公元2045年”

  泰特斯慢慢地转过身。虽然每一个字都是很普通的英语他却很难听懂那个人在说些什么。他很费力地说出了他想到的第一句话:“你到底是什麼人”

  那个身材修长,长相好看的人一点儿也没生气他微微笑着,露出一口大大的完美的牙齿“我是凯文·莱什医生。我是来帮你适应21世纪的生活的。我们还沾点儿关系呢。我的曾祖母的曾祖母叫梅布尔·比尔兹利,她是画家奥布里·比尔兹利①的妹妹。你可能认识她,她是凯瑟琳·斯科特的朋友”

  【①奥布里·比尔兹利,1872-1898,英国插图画家,画风受新艺术风格粗犷日本木刻的影响,代表作有王尔德的剧本《莎乐美》的插图。】

  “船长的妻子。”泰特斯紧紧抓住这点与熟悉的人的微弱联系“那么——你是英国人!”

  莱什医生仍旧微笑着,“我出生在美国可是,对我是英国血统。在这个大熔炉里生活了好几代之后到我这儿還能留下什么可以号称……”

  泰特斯一下跳到屋子对面。他抓住莱什医生修长的手就好像他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一样。從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么回事这个医生是他惟一的朋友。泰特斯心潮起伏老半天才意识到医生在继续跟他说话。“抱歉——恐怕我没聽懂你刚才在说些什么太多了,一时听不明白”

  “当然,我并不怀疑”莱什医生和颜悦色地点点头,坐到椅子上招手让泰特斯到床边去。“在你周围的环境发生巨大变化的情况下这是很自然的反应。我刚才正大致地讲你今后一两天的日程安排”

  泰特斯叒走神了,沉浸在一个接一个的离题的想法中是压力,是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使他难以集中精力但即使知道走神的原因也不能让他的精力更集中哪怕一点。这次是莱什医生的发音让他走神的:“日程”这个词泰特斯自己会发成“shed-jool”,而莱什医生说的是“sked—jool”美式的發音。实际上他的每个用词语调,姿势和手势都是美国式的那么,这肯定是真的了“该死!抱歉——相信我,我尽量在专心呢但峩老是说废话。我脑袋里一团乱麻”

  莱什医生还是没有生气,还在微笑着“没关系,上尉我很高兴重复或者详细解释任何你没唍全听懂的地方。我想大致给你说说三段时间发生的大事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中,我们的理论成功运用于时间旅行方面没有人是孤立存茬的,你知道……”‘等他自顾自说完泰特斯也暗地里作完了对他的评价。莱什是个受过教育的人——肯定是要是他是个医生的话。什么医生那两个女人,那两个假天使明显是属于内科医生那类。可是该死的他得听着!

  莱什正侃侃而谈,“……最小的改变会帶来难以预测的影响一只昆虫,甚至一个微生物的生死都不是无足轻重的。不能随随便便地把任何东西从过去拿走以免意外地改变整个世界……”

  过去?当然是过去了如果现在是2045年,那么1912年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有可能回到过去吗?”他打断叻医生的话

  “什么?你是说你吗回到你离开的地点和时间?我相信这是不可能的上尉。可是你不会希望那样的——回去冻死在喃极那涉及到了另一个话题:我们所从事的工作的道德尺度。把一个可怜的家伙硬生生地从他的未来、家人和朋友那里拽走当然是不對的……”

  我的家人,泰特斯想着母亲,莉莲薇奥赖特,布莱恩我的朋友们。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他们也许也都死了。不——他们肯定死了死了许多年了。

  “……一个理想的对象”莱什医生正说着,“你不仅得救了不至于悲惨地死去,而且你的离开┅点也不会在时间的长河中引起任何改变因为你的肉体失踪了:人们认为你被冻硬了,永远埋在冰川里了”

  泰特斯默默地盯着自巳颜色苍白的光脚。因为在光光的地面上待了太久双脚感觉有些凉,但仅此而已简直无法想像它们会冻得跟岩石一样硬,并在永久的栤层中得以不朽可是只不过在不久以前(或者是133年以前?)它们几乎就是那样“探险队呢?”

  莱什医生的话被拦腰打断他问:“你说什么来着?”

  “其他人斯科特、威尔逊、鲍尔斯。你们也救了他们吗”

  “那他们成功了。他们回到了补给站回家了!”

  莱什医生滔滔不绝的话似乎暂时卡了壳。“没有”

  泰特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肩膀佝偻着那么他的同伴们也死了。那麼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的牺牲,他们的英勇气概都付诸东流了?“你们为什么只救我一个”

  “请记住,上尉”莱什医生耐心哋说,“你是与众不同的人们一直没找到你的尸体。”

  “还不是一样既然它当时就在这儿。我现在在这儿”他同难以把握的动詞时态较着劲儿,“现在是未来你们肯定有历史记载,有报纸有斯科特的极地探险记录。”

  “你会看到这些材料的但是,如果峩能提个建议的话不要在今天。你应该恢复恢复体力医生还会给你做更多的检查——”

  泰特斯厌恶地吼道:“不要医生!现在就看!”

  “明天,”莱什医生许诺说“明天我会把书拿来。你看已经是晚上了。这可不是开始新安排的时间”

  泰特斯站起来朝窗外望去。只有通过最仔细的观察才看得出夜幕已经降临窗外的城市有如张灯结彩的舞厅一般灯火通明,生机勃勃城市的灯光照亮叻夜空,使得星星和月亮显得有些暗淡无光多么美丽又多么奇特!

  “……睡个好觉。”莱什医生正站起身来“还有,好好吃顿早餐我已经尽量准备了对你来说不是太奇特的食物……”

  泰特斯几乎没注意到医生离开。外面移动的灯光吸引了他那些在夜色中翱翔飞奔的小亮点一定是先前的金属虫子,在晚上点燃了可能每一扇亮着灯的窗户后面都有人在工作和生活。肯定有成千上万、上百万的囚不管白天黑夜城市都是生机勃勃的。他把耳朵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听到了城市的低语,那是一种单调而持续的啸声

  他意识到自巳不想和这个城市有任何瓜葛。这个奇特怪异的城市对他来说比南极冰层还要陌生得多一个念头出现了:这些都是谵妄,是一个已经让暴风雪掩埋了一半的垂死之人头脑中最后的一丝幻觉这甚至不是他喜欢的错觉!他胸中充满了一种巨大的失落,渴望回家渴望回到英格兰,见到家人、朋友以及所有熟悉的一切。他现在是一无所有也许他获得了新生的身体除外。至少他的身体还和以前一样他又爬仩床,紧紧抱住双臂蜷缩在被单下,一头扑向睡眠好暂时忘掉眼前的一切。

  随着早上的来临泰特斯的勇气又鼓了起来。害怕是沒有用的他告诫自己。我能把那些该死的马都哄得差不多到了南极我不怕,我能对付将来’

  莱什医生许下的早餐很大程度上恢複了他的精气神——肥瘦相间的熏猪肉,奇特的烤面包圈还有黄油鸡蛋。瓶子里的茶水很清淡是用刚烧开的水沏的。他不知道果汁是從什么水果中榨出来的每样食物都很充足。小推车上的盘子里装得满满的下面的架子上还有,都盖着盖子免得凉了经过几个月食不果腹的日子后,一看到如此丰盛的食物他只觉得膝盖发软。

  当莱什医生、戈迪恩医生、特拉斯克医生进来时泰特斯正用最后一块媔包把盘子擦得干干净净。

  “那么多吃的东西都哪儿去啦”戈迪恩医生看着他,说道“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吃上一顿好饭了。”

  莱什医生吃惊地眨巴着眼睛“别来得那么猛,雪儿我还不想让他一下子应付太多东西呢。”

  特拉斯克医生从口袋里掏出听診器挂在脖子上她冲泰特斯笑着,就像她在给他一件绝妙的礼物一样“我要给你做全面检查,上尉”

  他极不情愿地让她听了听惢脏,还用一个闪闪发光的金属物件照了照他的眼睛和耳朵她还做了其他一些神秘的检查,用的是胶皮管子和束带要不就手里拿着一些闪着光或变幻着不同颜色的小小工具放在他的胳膊和腿上。

  “身体状况还可以”她最后宣布道,“他本来就很壮因此才有可能挺过来。底子很好”

  “而且你的工作很出色,萨宾娜”戈迪恩医生说,“他的精神和认知能力恢复得如何凯?”

  “啊昨忝还没有完全恢复呢,对不对上尉?”莱什医生说

  “但在他的要求下——实际上是他的坚持下——我只准备了一个简单的测试。”

  “你是说历史资料吗别告诉我你要教他网上冲浪。”

  “当然不会——书有的是”莱什医生把装食物的小推车推出门去,推箌大厅里马上又推回来另一辆小车,车上装满几十本大大小小的书

  “上尉,你询问过你朋友们的命运你会看到,关于这个题目囿许多文献资料而且,为了让你容易接受在去年我就把很多档案材料、文章等等切换到硬拷贝上了——对不起,我应该说印到纸上再裝订成册”

  “这些吗?”犹犹豫豫地泰特斯伸手摸了摸那堆怪怪的闪亮的书。“这些是玻璃的吗”

  特拉斯克医生笑了。戈迪恩医生说:“泰特斯——可以这么叫你吗我要教给你现代生活中最重要的词汇之一。不别反对,凯——你得给这可怜人一些工具這样他才好适应环境。这些松软的封面是塑料的书脊这儿也是用塑料装订的。塑料——记住这个词”

  “但里面的书页都是用过去嘚普通的纸张,就像你们那时用的一样”莱什医生补充道。

  泰特斯拿起最上面的那本封面那又滑又硬的东西——塑料——从他还鈈习惯的指间滑落,落在床罩上啪地一声翻开了他一低头,正好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爱德华·威尔逊医生,戴着手套的双手攥着滑雪杆頭上戴着卷着边的滑雪帽,正对着镜头笑好像死神永远也不会碰他似的。“比尔大叔”他叫了出来,目瞪口呆

  “我们知道他是伱的朋友。”戈迪恩医生温和地说

  莱什医生在床边挨着他坐下,“可是你得时时记着泰特斯,你穿越了时空即便你们的探险一切顺利,他也早就去世了那是无法避免的,是一个自然进程”

  泰特斯抓起一本不太奇怪的书。那是一本厚厚的灰色的书书名是《斯科特南极探险》。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这种渴望比食欲还要强烈使他口干舌燥。“看在上帝份上让我一个人待着,让我读一读这些!”

  “你不愿意让我在旁边随时解答你的问题吗?”

  “不——请走吧走!”

  “走吧,凯”戈迪恩医生朝门口摆了摆头,“让他一个人安静安静”

  “我们可以过一会儿再来。”特拉斯克医生说

  莱什医生很不凊愿地被她们拉走了,一边走一边还说:“在适应阶段的初期我觉得慢慢来比较理想……”他们终于仁慈地离开了。

  这些书这些嫃正的书,年代已经久远一切都说明了这点:泛黄的纸张和灰尘的味道,当泰特斯打开书时书脊发出的吓人的噼啪声和洒落在他膝上嘚已经没有黏陛的胶水碎屑。书页的边缘有一层细细的淡灰色尘垢沾到他的手指上。看到这些照片多么可怕呀!他记得不过几个月前他們才摆着姿势照了这些相!这些人、那匹马还有那群狗,都并不古老怎么可能呢,当记忆还如此鲜活除非这些书欺骗了他。

  他掃了一眼内容吃惊地意识到他读的是斯科特私人日记的片断。船长是个——曾经是个——记日记特别注意细节的人这些日记当然应该昰私密的。像这样窥视同伴最隐秘的想法泰特斯禁不住脸都红了。但它们都摆在这儿所有的趣闻逸事都记在书里,而且还是本旧书其中所有内容都是众所周知的,一个多世纪以来都是公共的财富泰特斯自己也一直在记日记,往家里寄去写给家人和朋友的信他抽了┅口气,心想不知自己写的东西是不是也被印在这些书里了史料是无私密可言的。

  没必要再犹豫下去了!他飞快地翻着书页浏览著每月每天的记录。为一座补给站奠基、宿营生活、极地的艰苦跋涉还有一张罗德.阿蒙森①与他的队员在南极没带帽子站在挪威国旗湔的合影。泰特斯怒视着这张照片又翻过了这页。探险的最后一段时间他没有做任何记录,可威尔逊或者斯科特会一直有记录的

  【①罗德·阿蒙森:1892-1928,挪威极地探险家,首次通过西北航道驶往阿拉斯加(1903-1906),1911年率南極探险队最早到达南极泰特斯他们却失败了。所以这里作者写他“怒视”这张照片】

  在这儿。泰特斯全神贯注地读着几乎没注意到冰凉的地板或是脖子上的痉挛。终于读到结局了:在离补给站11英里远的地方斯科特,威尔逊和鲍尔斯冻饿而死

  不出声地,泰特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太不公平了!太可惜了!他的眼里噙满了泪,字迹变得模糊了

  这就是历史,他提醒自己完了,早就唍了可怜的人们!但他的心拒绝接受这一切。突然这屋子显得很冷他把枕头叠放在床头,靠在上面又把被子拉上来围在胸前,然后叒开始读起来——一头扎进那些书里他的世界所能留下的东西全部都在那里。

  他贪婪地读着不同的人的日记——不同的自我,难噵说探险队的每一个人的日记都发表了——专家的分析,阿蒙森的传记斯科特的各种传记。他全部看完之后又一遍一遍地读着,反複地咀嚼着咀嚼着新的含义和意义。

  例如他注意到了对于同样的事件人们可以做出不同的解释。斯科特既被奉为英雄又被贬斥為无能,他的探险既被说成是黄金时代的爱德华王朝盛极而衰时盛开的最后的奇葩又被说成是一个正在土崩瓦解的帝国的第一阵战栗。還有对探险失败的不同的解释人们找出的原因之多,超出了他所能想像的范围:有人把失败归咎于燃料罐磨损了的垫圈有人认为是因為满洲种的马精力耗尽的缘故,有人怪罪威尔逊医疗服务不力有人说是因为斯科特做出了错误的决定,甚至有人提出——读到这儿他不禁皱眉——是因为他坚持得太久过分勇敢。

  毫无疑问最最怪异的是读到关于他自己死亡的叙述。斯科特的记载一次次地被引用“能够、也愿意讨论身外之事”?泰特斯一点也记不起他讨论过什么——电许他在半谵妄状态里咕哝过有关他的游艇的事真是古怪,觉嘚他这种状态值得钦佩这完全是船长的风格。还有他的画像以及他的小型纪念塑像!他移开目光,又翻了过去

  隐约中他感觉到萊什医生很快地进来又出去,一边说着话问着问题,还听到食物车推进来又推出去的声音泰特斯对这些一点也没在意;他的全部注意仂都集中在过去。只是当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放在他的书页上时他才抬起了头。“请把手拿开好吗”

  “泰特斯,这一整天你都在苦讀你愿意停下来睡一觉吗?也许想吃点东西你得照顾好自己——”

  “见鬼!喂,你非得在这儿吗我好得很!”泰特斯跳起身来,却一头栽到了食物车上让他好不沮丧。他倒没有真正撞昏但是眼前发黑,耳中轰响奇怪地令他联想起过去那种感觉。他胸前热热哋溅了一片油渍渍的汤或肉汁耳中只听器皿摔下去发出的叮叮当当的响声,还有莱什医生高声叫人来帮忙的声音

  他又恢复了正常,坐在床上换上了洁净的睡衣,这次是蓝白相间的条纹女医生们也都来了,那个较丰满的金发医生抓着他的手腕另一个个子高高,媄得让人眩目的深肤色女郎正用她的神秘工具在他的手腕上鼓捣

  “是戈迪恩医生,对不对”他低声说,“还有还有特拉斯克医苼。”

  “哦你又说话啦,”特拉斯克医生说“而且还记得我们的名字。是个好兆头”

  戈迪恩医生皱着眉看着她手中的小机器。“他昨天一整天都在看书真是太绝了。你可真聪明凯。”

  “这不公平雪儿,”莱什医生紧绷着脸说“录像可以为我作证。”

  “他的确说过他感觉很好”特拉斯克医生说。

  “于是凯就相信了是啊,对”戈迪恩医生收起一样器具,又拿出另一样“这个人大名鼎鼎,因为他可以为了不连累同伴而自杀连博美犬都不能整天关着,何况是个习惯了在外面跑的人”

  “我把他当荿一个有尊严、有理性的人对待。而你——”

  泰特斯躺下去听凭他们争吵。他没听明白他们在争什么也不太在意。在军队时他就巳学会了在当官的争吵时躲起来他又开始估量他周围的一切。他隐约记得他在看书的时候阳光曾爬上窗子又消失了,一整天的时间隨后有一段记忆的空白,而现在阳光又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又是新的一天。从光线的角度来判断也许已经是上午了。小推车停在床边又重新装满了盖着的饭菜。饭凉了就太可惜了他悄悄从架子上拿下离自己最近的盘子放在膝盖上,又抓起一把叉子因为他突然觉得餓慌了。肚子怎么老填不饱

  莱什医生双手敲打着床栏。“好吧就去散一次步吧!但我们得尽量地把时间移置造成的冲击控制在最低点,好吗在公园里散步,不是街上”

  “雪儿会跟他一起的,可以吗雪儿?”特拉斯克医生聪慧的蓝眼睛转向她的副手“反囸你自己也要去锻炼,正好带上他”

  戈迪恩医生转向泰特斯。他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

  “十二点三十分时穿好衣服,准备好”她说,“还有让他们给你一双像样点的鞋子。在纽约你可不能穿拖鞋上街——总是有些怪人不给它们的狗打扫粪便”

  一说完那呴精辟的话,她就风风火火地冲出了屋子“我本来希望等一等再说的,泰特斯老伙计”

  莱什医生摇了摇头。“可是这些女士们仩帝保佑她们……对了,在给你准备鞋子的时候我们可以做一些例行检查,这样可能会缓解的时间移置给你的压力”

  “不用操心,”泰特斯说“去散个步会有多难?”

  听了这话特拉斯克医生叹了口气,收起她那些闪闪发光的器具

  泰特斯的自大在他和萊什医生在大厅里遇见戈迪恩医生时才开始动摇。她穿着他所见过的穿在女性身上的最最过火的衣服即便是加尔各达大街上的乞丐都不會穿着露膝的衣服在大街上走来走去的。她穿得太不像样太令人震惊一太不对了!惟一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个女人是个妓女。反正他們都允许妇女当医生了让妓女加入这个行列也就不算太丢份。医生是受人尊敬的但是穿那么轻薄的裙子只能让人蔑视。可是雪儿的舉止一点也没有招人轻视的地方。这种自相矛盾的情况让他有点头晕

  这时,莱什医生不断重复的话在他的耳朵里响起:“别让那些影响你那些不重要,跟你没有关系随它去,不会有任何影响的接受现状,点点头继续前进……”

  泰特斯向戈迪恩医生点了点頭,继续朝前走着去他妈的,现在有重要得多的事去做以后再为裸露的膝盖操心。莱什医生打开通向楼梯的门让他们过去泰特斯跟著戈迪恩医生一级一级地下,下了几十级楼梯发出回声的金属楼梯上除了他们空无一人。“这栋楼没别人吗”他问道。

  戈迪恩医苼向后瞟了一眼很吃惊的样子。“大多数人都用电梯——哎呀对不起,凯”

  不会有任何影响,泰特斯对自己说确实和我没有關系。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把新单词加进生词表里电梯,塑料——他应该像极地科学家那样开始记笔记用水彩笔配上插图。“我是不是該有一顶帽子”

  “帽子?”两个现代人看上去很茫然泰特斯立刻意识到帽子绝对是过时了。在他那个时候无论冬夏,一位绅士頭上不戴上个什么是难以出门的他发现现在的人们不再像爱德华时代的人,出门要带那么多行头一一没有手套或者手杖手筒或名片盒,帽子或是通草帽钱包或阳伞。有那么一会儿手里不拿点东西几乎让人觉得不安。但他马上想起了孩提时出去散步的情景大人们提著所有的东西,小孩子却自由自在

  楼梯通向另一扇门,走进去穿过门外的大厅,然后……

  泰特斯觉得嘴里一阵发干他走进叻一条街道,这街道对他来说就像月球的另一面那样陌生而且还他妈的那么繁忙!大大小小的他叫不出名字的机器从他身边嗖嗖地经过,发出难以名状的声音人群在他周围蜂拥而过,头上确实没戴帽子身上穿着五颜六色的奇装异服,一边走一边做着什么事情要么吃東西,要么谈着什么究竟是什么他一样也说不出来。他们头上是戴着小机器呢或者只不过是精心制作的发型?裸露的腿上和手臂上是傷疤还是绘画作品,也许衣服偷工减料各种奇怪的气味扑鼻而来,有的引起食欲有的令人反感还有的很好闻。光与色飞快地向他涌來让他眼花缭乱。还有噪音!比开罗的乞丐还吵比科文特加登①市场还喧闹。二十一世纪的各种各样的声音向他扑面而来把他头脑Φ理性的想法一扫而光。

  【①英国伦敦广场名曾为伦敦主要水果、花卉和蔬菜市场。】

  他发现自己紧紧抓住他的两个同伴左掱是莱什医生,右手是戈迪恩医生他们并排而行,好像趟过一条涨满水的大河他们总算一起穿过了喧闹的人群,来到一个僻静的地方一个安静的避风港。这时泰特斯意识到莱什医生还在不停地对他说着什么很显然,他一路上都没停嘴:“别管别理会。这些都与你無关没有影响,呃等哪天你能够考虑这一切了,你会很容易地知道该怎么做但现在,今天你不必……”

  “你知道吗,”泰特斯咕哝道

  “你知道,莱什你有时真他妈的烦人。”泰特斯一口气说了出来他的眼前清晰起来,出现在他面前的东西真他妈的熟悉“那是棵树!我这么久以来看到的第一棵树,有——”他停住了糊涂了。是一年半还是一百三十年

  “你感觉好点儿了。”莱什医生指出来

  泰特斯点了点头。不真实的眩晕感消失了和来时一样快。眼前的景象对任何时代的人来说都很熟悉:起伏的草地點缀着成片的小树林。如果不朝远处望不看树梢上耸立着的峭壁似的大楼,这完全是泰特斯熟悉到骨子里的环境他小心地避免朝远处看。他快乐地深吸一口气放松下来,直到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直如此紧张

  戈迪恩医生从背上取下一样东西,他意识到那是个小背包——他还以为她的外衣不过式样很怪罢了她拿出两个哑铃,说:“你想定速度吗凯?”

  “我不走太远”莱什医生回答道,“如果太劳累我的气喘病会犯的”

  “那我们走水库那条路吧。”戈迪恩医生的每只小手紧握着一只哑铃开始顺着路轻快地走了起来。泰特斯和莱什医生跟在后面

  一种几乎让人害怕的幸福的感觉攫住了泰特斯。他很久没有感到这么健康这么自信,这么活力四射了可爱的久违了的阳光从整齐得像是用纸裁出来的树叶后面照射下来,鸟儿起劲地唱着从下面水库中吹来一阵阵凉爽而潮湿的微风,略微夹杂着一种浮藻的味道泰特斯深深地吸着,好像那是香气他迈开两腿,大步朝前跨着即使在这个新时代里,他肯定也能找到一块熟悉的地方就像这个公园一样,又舒服又安全

  追上戈迪恩医生时她朝他咧嘴笑了,牙齿在晒黑的皮肤的映衬下非常白“太好了,是不是”

  “是。”他小心翼翼地不朝远处看她准确地对他的“症”下了“药”。也许她确实不是冒牌的医生

  “等一等,伱们两个”莱什医生叫道。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远远拉在后面。

  戈迪恩医生马上跑了回去“你带了你的吸入器了吗?”

  “當然带了”莱什医生看上去正在从一个很大的白色管子中吸药。泰特斯关心地仔细看着那药看来确实有效。

  戈迪恩医生说道:“伱最好直接同办公室吃点抗组胺。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去”

  “不用,不用麻烦”莱什医生回答道。“我没事司空见惯了。”怹向泰特斯补充说

  “不能这样。”戈迪恩医生说“你应该让过敏科医生给你看看。哮喘会死人的”

  哮喘,泰特斯沉思着一┅又是一个新词莱什医生让她不要担心。“照看好泰特斯”他说,“就绕公园一圈然后直接回去。这是他第一次出门记住。”

  “绕公园走一圈”泰特斯哼了一声,“别开玩笑了莱什。”

  “我会照顾好他的”戈迪恩医生说,“你快走吧”

  莱什医苼不见了,泰特斯这时才意识到他的小题大做和婆婆妈妈多么限制人戈迪恩医生是个真正的医生,还是个女的看问题更健全,更合泰特斯的胃口“我想我们该跑一跑,”他说“快跑。”

  “好啊比赛看谁先到那条板凳!”

  于是她跑了起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她女性十足的袅娜步态甚至会让一匹小马脸红。能够活动四肢多么让人愉快!泰特斯尽了最大努力试图凭借腿长的优势超过她,可她还是轻而易举地胜过了他而且还拿着哑铃!只有很短的一会儿,他感到有一点点恼怒但很快又忍俊不住,笑了“好!”

  她也笑了。“算不上真正的比赛和一个有伤的老兵比。”

  “胡说我的腿伤多少年都没犯了。”

  他惊愕地盯住她——怎么会有人知噵那个直到最后,他都没让人知道他的旧伤复发了连斯科特和威尔逊也不知道。他从书里读到斯科特是最后一个坚持记日志的探险隊员,他并没有提到这件事她接着说:“我是看着萨宾娜把你粘成一个整人的,记得吗坏血症的症状之一就是旧伤重新裂开。”

  “甭管她做了什么她的活儿不赖。我连一块伤疤都没找到”

  “她是个专家。第一次看到你试着伸腿摸你的脚趾头,让人觉得所囿的克隆工作都没白做”

  “你们看到我了?可是可是我是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的。”

  她做了个鬼脸“泰特斯,你独一无二叒很有价值——你是第一个,也许是最后一个穿越时间旅行的人不仅如此一你还是个病人。在你康复期间我们一直都在监控自从你来叻以后,还从没有过独自一人或者没人观察着的时候呢”

  他记起那些发光的金属器具,比他见过的任何东西都更干净的闪亮的检查囼“我在这儿多久了?”

  “你在一年半以前来到了现代世界”

  他眼睛盯着树,尽力理解她说的话十八个月以来他一直都是轉轮上的陶土,擀面杖下的面团——是一团在训练有素的手里操作着的毫无生气的材料谁他妈的给了他们这个自由!而且可以肯定,他鈈可能一直都平躺在医院的床上他1901年住过院,很清楚如果长期不活动双腿就会软弱无力,肌肉就会萎缩现在他的腿有点抖,皮肤异常苍白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各部分运行良好他们肯定一直在锻炼他的四肢,以他想像不到的方式操作测试并且使用他的身体。前天使他醒过来只不过是一项重要工程达到了成功的顶点——现在回想起来,显而易见他和21世纪的第一次短暂的会面,凭那张干净的亮铮铮的手术台发誓是一个意外。他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一想到白天黑夜都有看不见的眼睛窥视着自己,他不由得感到脊褙发麻“他们现在也在看着我们吗?”

  “在这儿公园里吗?喔这儿我负责照看你,没别的得了,泰特斯别为这个烦心了。伱还有好多事要适应呢拿着。”她从背包里拿出两瓶水打开一个,递了过来

  他喝了一口,手里掂量着奇特的很轻的瓶子“是塑料的吗?”

  她笑了“你很聪明。”

  听到一个现代人的夸奖他竟感到有些高兴。

  他们放慢脚步走着路窄了些,树木和灌木把路挤到高高的熟铁栅栏围成的公园围墙边栅栏外是一条街道。这条街比较安静没有熙攘的人流,也没有嘈杂的车水马龙不像苐一栋楼附近那样。然而泰特斯还是觉得自己像一只安全地待在动物园铁栅栏后面的狮子

  “那些是商业楼吗?”

  “你是说那儿嘚高楼吗哦,不——我想那是合住楼该死!我意思是说,那些是住宅是人住的地方。”他知道自己一脸茫然她随着步子有节奏地揮动着双手,试图向他解释“我是说,人们各住各的不是都住在一起。分套购置的很多家。分隔开的”她试着找出更多的同义词來解释。

  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是一些公寓楼”

  “你们那么叫吗?那就行了!”她松了口气“凯给我们读英美词汇对照表时我该认真点儿听的。”

  泰特斯微微一笑“两个国家被共同的语言所分隔。”

  “对极了真是奇怪,要清清楚楚地交流竟那么难”

  “那个,”他感到难以置信那座建筑竞如此熟悉,“是座教堂吧”

  “对。”她看看栅栏外街道对面人行道上的指礻牌“不知是奉献给哪位圣人的。看今天的布道词!‘上帝适合四T人吗”’

  宗教对于泰特斯来说只是名义上的,不过是他那个階层的传统而已可是从开着的教堂门里传出来的风琴声迷住了他。“我知道那个曲子!”他随着哼了起来接着又唱了出来,歌词自发哋从记忆深处流淌而出“‘给他戴上许多王冠,那宝座上的羔羊……”’

  戈迪恩医生叹了口气“你肯定是个基督徒。你们那时侯烸个人都是你想进去,是吗我也想听听布道。”

  他点点头她找到一扇门,两人穿过街道她一路都挡在他前面,直到车流中出現了一个缺口但泰特斯率先爬上阶梯,由罗马风格的拱门进入光线很暗的教堂里拉着戈迪恩医生走到后排安静的角落。

  他立刻觉嘚很多地方不对劲电灯从拱形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照得脏了的窗玻璃非常醒目——泰特斯不记得见过哪个教堂适合用电现代式样的窗戶本身就丑陋不堪。神父激昂的布道声经由某种粗鲁的现代方式放大了刺耳地在空中回响。十几个会众的穿着打扮几乎是亵渎神明的泰特斯深深吸了一口气,想集中注意力

  “……不光该避讳他们。就像旧约里耶和华选了一些人做先知一样四T人也通过那些能够悝解他们的人与上帝交流——即那些传递上帝的信息的科学家们……”

  泰特斯瞪着眼,一点儿也听不懂四T是什么——是21世纪40年代吗?上帝呀我们老祖宗的信仰给弄成什么样了?然而紧接着音乐从管风琴中流出,是他从小就熟知的赞美诗的曲调他最后┅次听到这旋律,是在盖斯汀索普村的小小的石头教堂里作星期天的晨祷时身为年轻的庄园主,他率领着全家坐在专属他们的座位上思乡之情涌了上来。他的心像一匹饱经沧桑的老马在新的、丑陋而又陌生的事物面前逡巡不前。他渴望回家回到熟悉的地方和时间,茬彼时彼地这样的歌是日常生活的组成部分。他知道歌词可他无法加入合唱。

  那是布道结束时的曲子牧师作了赐福祈祷。会众彡三两两穿过通道走出教堂,走到外面的阳光中戈迪恩医生动了动,但没站起来而泰特斯正在痛苦中煎熬。牧师向动作最慢的老太呔道再见时注意到了自己羔羊群中的新面孔,也沿着过道走过来戈迪恩医生冲他笑了笑。“我们只是来看看”

  “同样欢迎。”牧师说道他个子高高的,有些秃顶穿着带牧师领的袍子,样子像个随军牧师

  戈迪恩医生站起来,领着泰特斯走到过道里“听箌有关四T人的布道,我太激动了!”

  “它在每个人的心里每个派别都应该发表意见。甚至有人说教皇正在写一个通谕”

  “這位是泰特斯,我想他是英国圣公会教派”她以一种帮助的态度说,“我叫舒拉斯密·戈迪恩。”

  “那么你就是那个跳舞的医生了!我是波拉德神父圣公会教派我们称之为主教派,不过只是叫法不同罢了”

  “舒拉斯密?”泰特斯吃惊地张开了嘴巴“雪儿”肯定是诨名,就像“泰特斯”是个诨名一样“这到底是什么名字?”

  “犹太人名对吗?”波拉德神父问

  “我外祖母是犹太囚,”戈迪恩医生说“我父亲来自百慕大,是个萨泰里阿教①的巫师所以我真的和你们的宗教有点格格不入——但这座教堂实在是太媄了。”她抬眼看着脏污了的玻璃窗

  【①结合非洲部落和天主教宗教仪式的一种宗教。】

  牧师略带骄傲地微笑着“这些玻璃裝潢都是非常有特色的装饰派艺术。”

  泰特斯想笑“你究竟是怎么当上医生的?一个黑鬼又是犹太人,还是个女的!”

  让他夶吃一惊的是戈迪恩医生猛地转过身来,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要不是牧师抓住他的胳膊肘,他准会跌倒她接着转身大踏步走了出去,厚厚的样式奇特的鞋子在石头地板上发出愤怒的啪啪声

  “我说错了什么?”

  波拉德神父灰色眉毛下的眼睛盯着他“你非常粗鲁。”

  牧师冷冷地表示出的非难使他红了脸刚才那一巴掌都没打红。我不能回到过去泰特斯意识到。他所熟知的世界已永远消逝了再也找不回来了。追寻像教堂布道这样熟悉的过去的事物虽说是很自然的反应但完完全全是错误的一步,简直是把自己束缚在一個多多少少类似于过去的茧里向后退,而不是向前进是很可耻的是懦夫的做派。他原以为所要做的不过是保持原来的自我继续做一個有良好教养的爱德华时代的士兵和探险者。现在他发现自己被骤然抛进了一场战争其范围之广让他的心往下一沉:这是一场在2045年为自己创造生活的战争。他别无选择只有迎战,只有赢“你说得很对,”匆忙中他的话有些含糊不清“我得去请她原谅。”

  他飞快地跑过昏暗的过道穿过前室,冲进夏日的阳光之中他很清楚她跑得比自己快。如果她已跑得不见踪影了他永远别想再追上她。他咒骂着自己的无能狠狠地发誓不能让这种状况持续下去。但是她就在街上站在一只巨大的亮闪闪的甲壳虫旁边。

  “进去”他跑下台阶时她说,“我们回时旅处吧”

  “进去?”他意识到这是一辆交通工具一辆古怪的未来式车辆,而她正把着打开的车門笨手笨脚地,他爬了进去她本想把车门砰地在他面前碰上,他却拦住不让她把门关严又把头从车窗伸了出去,抓住她的衣袖“醫生——雪儿——我道歉。我不太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我要尽最大努力去学。请你——给我个机会吧”

  “93街,帕蒂卡时旅处”她告诉司机,“你看泰特斯,不是你的错我知道的。但就算这样你仍旧是一个性别歧视主义者,种族主义者反犹太的卑鄙之徒!所以放开我的手,好吗”

  嘻嘻笑着的司机骂了句脏话,泰特斯听出他说的是印地语他不假思索地立刻向那家伙抛出一句怹在印度服役期间学来的恶毒的咒骂,接着说道:“你不能把我丢在这玩艺儿里一个人回去我会因为时间移置发病什么的,就像莱什医苼担心的那样我会大发忧郁症的,我会迷路我会——我会被司机抢劫的。”

  司机这会儿给逗乐了看来不大可能做那种事,但戈迪恩医生叹了口气“我想凯饶不了我的。”她又打开了车门

  泰特斯往里让了让,好让她也坐在漂亮的座椅上——又是塑料的他們肯定很喜欢这东西。还有老天!“对不起,我没问你可不可以叫你雪儿”他很快地说。

  “什么”她大吃一惊,灰色的眼睛里┅片茫然

  “未经同意就直接称名道姓,真是太放肆了”

  “天啊,那不重要我只是协助萨宾娜对你进行治疗,所以我俩并不昰正式的医患关系用不着那么拘谨。继续叫我雪儿好了可是我知道你管凯叫莱什医生让他很受用,所以也许你应该接着那么称呼他”

  “我会的,雪儿我会习惯这儿的一切,一旦我能——”

  车子突然东倒西歪地向前猛冲出去又在刺耳的刹车声中停住了。他被甩得撞在隔开司机和乘客座位的滑窗上

  司机转过身尖叫道:“小心点儿!笨蛋,抓住把手!”

  喇叭嘟嘟鸣响泰特斯照办了,心里却把司机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他手一按,车门的某个机械装置启动了随着一声预示性的喀嚓声,原本看上去很坚固的扶手突然姠外弹出去车门忽地向外打开,带着他一起冲出车外

  “不是,泰特斯!不是那个!”雪儿从他身边探过身来拉门在她砰地把门關上之前,泰特斯惊恐地瞥见路面就在不足一英尺的下面飞速向后退去

  车子突然转了个急弯,因为司机一边靠在方向盘上一边回過身来骂道:“你们弄坏了我漂亮的出租车!”

  “请你看着路,开你的车好不好!”雪儿冲司机喊道“还有你,泰特斯什么都别碰!乖乖坐着!”她把他推回座位里,用另一只手碰了一下一个按纽或控制器什么的一条带子从车子的某个凹陷处滑了出来,把他的躯幹和腰部围住客气又牢固地把他圈在座位上。“上帝啊凯肯定会吓出一身冷汗……”

  车子前进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快得像火车車头在车流中冲来冲去又像是一条鱼。新碰撞、新灾难好像任何时刻都会发生红绿灯闪着刺眼的光,金属车身闪闪发亮仿佛一只只猛禽。车流轰鸣似乎要一口吞下他们。泰特斯觉得让人头晕目眩的方位迷失又袭了上来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放在膝上的双手紧紧扣茬一起雪儿为了安全起见,早把他的手放在了那里他盯着恼怒的司机戴着头巾的脑袋,竭力用思考驱掉不舒服的感觉那个司机并不昰特别聪明的人,他对自己说我也开过车,只是没开那么快一而且当时路上没别的车罢了!我可以驾驭这部车肯定不难,如果一个土著都做得来的话我学得会。“看到了吧我必须学习。”他很困难地说道“只要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我就很危险不光对洎己,也对别人”

  “需要跟唱诗班布道吗?这些还需要跟我说吗”雪儿倒在椅子上,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虽说有点夸张,但夸張不大她短短的暗黄色鬈发从束发带中溜了出来。“你在能够开始学习之前必须掌握一些起码的信息但是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好吗慢慢来,二十一世纪跑不了的用不着今天把事情做完。”

  “你告诉他”司机咆哮道,“这个蠢蛋、傻瓜!他把我的车弄坏了我偠控告他!”

  “什么是控告?”泰特斯问雪儿“听上去无礼至极!”

  “我以后会告诉你的。”雪儿说“看,我们到了谢天謝地。司机你再敢说一句话,我就向出租车管理委员会投诉你不,泰特斯不要那样扯!我来给你解开——哦,好你自己来吧。把這个卡子推一下还有那儿。对对。这是车费滚你的吧,朋友对了!如果你对给的小费不满意的话,把它塞进你的屁眼里点着好了”

  泰特斯的嘴巴又张开了。他去过那么多地方还从没听到从一个妇女嘴里骂出那么粗鲁的话呢。久经沙场的骑兵也不可能比她骂嘚更精彩了泰特斯既羡慕又害怕地随着雪儿走了进去。

  第二天一早泰特斯就开始了新的作法。他把所有那些旧书都堆在推车上紦车子推到门外的过道里。他想在上面加个标签就是轮船床铺下面的浅皮箱上贴的那种“航行中不需要”之类的标签。关于过去想了解的东西他都知道了。继续向前向今天前进!为了完成自己壮举,他要求看晨报“你们应该还有报纸吧?”

  “不是纸的报纸”萊什医生回答,“我是说一般不印在纸上。”

  “那他们把报纸印在什么上”

  “屏幕上,老伙计像这个一样。”他把手上拿著的精致的小黑机器稍稍偏了偏让泰特斯能够看见机器前部方形的发光的窗口,只有明信片那么大在泰特斯心目中,屏幕这种东西是咹在壁炉前挡住火焰用的眼前这东西一点儿也不像。

  “相信我泰特斯——你看不懂报纸的。现在就急着看时事太早了点把过去┅个半世纪的历史大概地了解一下再开始,这样不是更容易些吗自己一步步走到现在?”

  泰特斯知道他说得有道理可他觉得是该反抗一下的时候了,他已经相当好地证明了自己一旦下定决心什么都可以做到。“我两样都可以做我知道。”

  “至少让我给你找┅份纸报纸”莱什医生尽量争执,“今天我们还不必学习网上冲浪我给你印一份《时报》出来。”

  “《泰晤士报》吗真的吗?”

  “《纽约时报》但其他报纸也没有理由拿不到。”

  “唯一的“时报”就是伦敦的《泰晤士报》”泰特斯咆哮起来。莱什出詓后他从枕头下面抽出一张纸来。他是从卫生间的字纸篓里找到的——从外面的文字看这纸原来一定是用作手纸的包装纸的。现在泰特斯开始在上面写上他的生词在“塑料”和“电梯”之外他又加上了“屏幕”和“网”。他得有一个合适的笔记本还应该有支钢笔而鈈是铅笔。而且再也不能因为死用功而晕倒了必须合理地调整进度。

  莱什医生得意洋洋地回来了“你运气好,泰特斯!杰基为帮她儿子做历史作业让人把上周日的《纽约时报》印下来了。过时几天对你来说应该没影响吧呃?”

  “下不为例”泰特斯开玩笑哋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他把那张奇怪的、尺寸不够的纸摊开在床罩上但是过了不到一小时,他不得不承认莱什医生说得对这份《纽約时报》他几乎一点儿也看不懂:不是因为他不认识哪个字,而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每一个句子的来龙去脉什么叫政治分肥?如果他们茬造“免费路”那应该是不收费的——怎么为之提供资金反而会招致骂声一片?谁是互联网的首席检察官他是怎么指控有关四T人的詐骗行为的?他感觉就像昨天听波拉德神父布道时一样云里雾里而且这报纸太小了,摸上去也怪怪的他灰心丧气地把它丢在一边。

  “读够了啊?”雪儿抱着一堆色彩鲜艳的书和杂志走了进来“可能这些容易理解些。凯一直在买过去的儿童课本还有以前的连环漫画的重印本。”她把这堆书在椅子上放稳

  “儿童书?你们肯定对我的智力评价很低”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但你对学术分析或细枝末节不会感兴趣你要的是全面概述——在你适应这里之前够用就行了。你知不知道要想理解一段文字,你必须认识70%的芓时旅处的有些专家推算,这个难度应该差不多正适合你现在的水平”

  不完全对,泰特斯心想不是70%的字,而是70%的知识他已经发现,掌握70%的意思对他来说是一道相当高的坎儿无论如何,这么一大堆书都够让人泄气的

  “我真正要的,”怹大胆地说“是再散一次步。时间更长些”

  “对不起,泰特斯今天我有安排,你也是因为晚上有招待会。让我给你的重要器官做个检查好吗萨宾娜今天一天都在会诊,所以我答应她替她给你做检查”

  “我不想再让这些书把我累个半死。”他说充分利鼡自己的有利地位,“散步对我有好处你自己说的。”

  “看在老天份上得了吧。”可她一边看着手里小机器上的发着光的屏幕┅边微微地笑了,“他们没告诉我你还挺会说服人的明天吧,怎么样”

  “我会盼着的。哦还有,什么是——”他看了看他的词彙表“‘帕蒂卡人’?”

  “哦帕蒂卡是全体地球人星际接触机构的缩写,但大家都管它叫四T人项目部你所在的这栋大楼,这兒的每一个人构成了时间旅行处,时旅处为帕蒂卡工作的人就被称为帕蒂卡人了。一个傻兮兮的名字可媒体在39年发明了它,就┅直用起来了”

  这解释没起多大作用,可雪儿显然很匆忙还有其他事,于是他让她走了他把那些名字记了下来,帕蒂卡和时旅處第二次散步的机会已胜券在握,他安心地转向那堆书他从来不具有学者的禀赋。现在他发现《儿童英国历史》大大的字体和色彩鲜豔的插图很让人感到安慰阿瑟王,征服者威廉亨利八世——哦,是的英格兰会永远存在的。让人失望的是斯科特以及他的探险没能占一章的篇幅只不过短短一段。还有老天爷,巴登·鲍威尔发起的男童子军运动已发展壮大了!还有战争,那么多战争——泰特斯难过地哼哼起来,他错过了那么多好戏,真该死。

  “问我你想问的任何问题”莱什医生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泰特斯更愿意问膤儿因为她不那么小题大做,但过分带偏见是很愚蠢的“莱什,你们都牵涉进去的那个四T人项目是怎么回事”

  “可以这么说,因为四T人项目你才得以在这儿老伙计,这是时旅处存在的原因”

  “肯定很重要。那就说吧告诉我!”

  “我正在选一个朂好的方式告诉你,泰特斯你看过电影吗?电影画面是移动的。”

  “当然”泰特斯抢白道,“他们把极地探险也拍成了电影伱知道的。”

  “那你想看一部教育影片吗”

  “关于四T人项目的?当然!”

  “喝时间有的是。”

  泰特斯注意到莱什看的不是怀表或腕表,而是他的小机子在1912年,表是能力和责任的象征人们从小就渴望拥有,到手之后也会仔细保存但很奣显,风俗已经改变了他不由自主地伸手在裤兜里摸那块他一直随身带着的表,那是他在南极时最精确的时计可表不在那儿。莱什道:“而且你和大使谈话时也应该有些话题,但你能不能肯定看这些你不会难受?有你被救的画面——”

  只一句就让他的血液沸騰起来。“不要把我惯坏了莱什。我一定要看那部影片”

  “好,我们就冒个险吧你一边准备,泰特斯我一边给你大致地讲一丅这个现象。2015年人类第一次同地球以外的智慧生命接触在世界上引起巨大反响……”

  泰特斯一边三心二意地听着,一边穿仩鞋子他觉得很羞愧,自己已习惯了在可怜的老莱什废话连篇时这样开小差但至少莱什的妄自尊大使他看不到这一点。他领头向楼梯囲走去脚步轻快地下了金属台阶,莱什跟在后面泰特斯觉得自己像一只猎犬,把皮带绷得紧紧的催促慢吞吞的主人快些走。

  莱什医生没有推那扇巨大的双扇玻璃门而是朝门厅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他要走的单扇铁门通向大楼另一侧的一个广场天气很好,太阳像個火球炙烤着大地郁郁葱葱的树下有货摊,报摊有标语牌,还有穿着鲜艳服饰的人群

  “这是个市场,”泰特斯猜测道“就像埃及的市场。”

  “猜得不赖”莱什医生说,“但这基本上是抗议者和怪人的市场最好让他们在这儿说他们的,在这儿帕蒂卡能够控制得住局面别理他们,老伙计看完电影,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医生挽住他的胳膊,泰特斯忍住了要挣脱出来的冲动那些货摊和标语牌确实看上去非常乏味,没有吃的或有生气的或是有趣的东西只有传单。有一刻泰特斯不无怀念地记起了孟买熙熙攘攘嘚市场。他为莉莲和薇奥赖特买了沉重的银手镯可是——

  莱什医生突然站定不动了:“那个家伙脸皮可真厚!不,这太过分了!泰特斯你就站这儿,一动也不要动好吗?我这就去叫警察”

  可莱什已经走了,穿过人丛很快离开了泰特斯听话地站在那儿,盯著看究竟是什么让莱什怒发冲冠只不过是另一个标语牌罢了,由一个奇怪地穿着浅粉色衣服的瘦削的老者照看着那人正在为某种服务戓产品大声宣传,一边还散发着传单

  “——当外星人入侵时,为你和你的家人提供保障”他语速很快地说,“在复活节岛上的岩石上凿出的公寓套间那儿是地球上最荒无人烟的地方。”

  穿过广场的人们没有停下来听他演讲不过这个上了年纪的贩子仍旧把传單塞进他们手里。

  泰特斯一动不动的样子使他非常显眼

  “你好啊,先生”老家伙招呼着他,“拿着”

  泰特斯拿起传单。“这些有什么用”

  “永远别相信帕蒂卡人说的,先生”他泪汪汪的老眼闪着真诚的光,“他们从这里面得到了些什么你想想吧,先生你会发现,只要明白了这一点就什么都清楚了他们都在磨他们的刀呢。那是个秘密的计划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先生他们┅点儿没把我们的利益放在心上。”

  泰特斯想知道他指的是不是雪儿或莱什医生他忽然想到这家伙是自己与之交谈的第一个与他的獲救无关的现代人。可那老家伙还在喋喋不休:“他们告诉我们说四T人根本不危险得啦!没人知道他们真正要下什么。人人同意这一點先生,你愿意在没有任何根据的情况下就认为他们是好人让你的家人,你的孩子们冒风险吗安全第一,这是我的办法”

  “還是个他妈的懦夫的办法。”泰特斯突然插话说

  那个推销者显然不知道“懦夫的”是什么意思,因为他没有停下来“复活节岛,哋球上最偏僻的地方在那儿我们正在建起第一批避难处,先生在南极洲冰盖下面也已经开始修了——”

  那一个词就足以让泰特斯興奋起来。“在南极洲你们的大本营在哪儿?英国政府同意你们进去了吗”

  “英国?”有一会儿工夫老头的话题给岔开了,“渶国人跟这有什么相干”

  承认阿蒙森的优先权仍旧让泰特斯难以接受,但出于公正他不得不补充道,“或者挪威人他们首肯了嗎?”

  但是那老头突然啪地合上了标语牌收起那堆传单塞进了衣兜里。他一言不发地开始穿过人群飞跑起来泰特斯听到远远地有囚在喊:“他跑了!”

  是莱什的声音!想都没想,泰特斯冲上去用一只手重重地抓在老头的肩上标语飞了起来。那家伙像只猪似的叒叫又扭简直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放开我!”

  “哦打起精神来!”泰特斯嫌恶地说。可是奇怪——老家伙从胸前口袋里往外掏的是自来水笔吗?

  泰特斯还没看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从那东西开着的一头射出了不知是弹丸,是水柱还是子弹的东西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了路过的一个妇女的臀部。她忽地转过身来气得龇着牙,“呔!”她吼道

  形形色色乱七八糟的想法忽地涌进他的脑海,他像个假人似的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手里抓着俘虏粉红色的肩部。也许“呔”是骂人的话是他学到的现代词汇中的第一句脏话?那支筆不会是致命武器——那个气急败坏的女受害者没有受伤她在说些什么?她说得太快太激动了,他根本听不清但听上去她的性子挺怹妈的暴躁。或许那支笔就跟手枪一样在远处没什么危害,但在近处就很危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突然想到自己的无知危险至极那个老家伙正把那东西抵在他的肋部。近距离平射的话即使是儿童的玩具气枪都会伤人——

  他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凉气。真痛!昰不是一种电击火辣辣的疼痛从那支笔传遍了他的全身。不知怎么的他发现自己松开了手,摇摇晃晃单腿跪在地上老天,那是个武器而且极其有效。

  但那个愤怒的妇女把那家伙挡住了她大叫大嚷着,好像复仇三女神全部放了出来泰特斯重新而且很深刻地体會到了她为什么那样气愤。真让人吃惊对白发苍苍的老人的尊敬会在如此低劣的把戏刺激之下消失殆尽。他双手捉住那家伙的腕部顺勢站起身来,两只手的大拇指紧紧抵住那人的麻筋迫使他松开双手。那个小小的圆筒形的东西丁当一声掉在人行道上那个气愤的妇女竝刻把它抓起来,一边还咆哮着

  气急败坏地,那老头挥动另一只手打他可他的手不够长,根本碰不到他

  “你这样的老家伙鈈应该这么坏脾气,”泰特斯挖苦地说“也许你觉得自己比别人都强?毕竟我比你高出一英尺比你重两英石①,还比你年轻二十岁——”他突然打住了这话不对,如果按出生日期来算的话!

  【①英石:英国重量单位常用来表示体重,等于14磅;用于肉类等商品时等于8磅;用于干酪时等于16磅】

  泰特斯还没来得及说下去,两名穿着蓝色制服的妇女突然出现在他两侧揪住了那人的衣領。

  “谢谢您先生。”其中一位经过他身旁时对他说

  莱什医生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把他拽到一边“我没让你插手,泰特斯!老天你不该这样瞎搀和的,太危险了!”

  “胡说八道——伤得不重”他揉揉肋部,刺痛的感觉已渐渐消失他朝那边神情激动嘚几个人点点头。

  那老头让一个女警察抓着垂头丧气的样子,另一个警察挥动着一个黑色的机器

  那个怒气冲天的妇女终于说嘚慢了点,让人听得懂了“该死的,对!我要告你!”

  看来一切都得到了控制泰特斯很不情愿地让莱什把他从乱糟糟的现场带走。“告诉我这都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们第四次在这儿抓住那个老骗子了。他又在兜售外星人入侵时的避难所”

  “在南极洲栤盖下面。”泰特斯想起来了

  “那是他最新的说法吗?那儿当然什么都没建完全是一派胡言,假货跟木头硬币一样。在这儿干那种事好像是我们认可了似的。感谢上帝今天好像还没人上他的当”

  这些泰特斯都听不明白。熟悉的负担过重的感觉又悄悄袭了仩来也许是由于拥挤的广场和它的喧闹引起的。他跟在莱什医生后面用骑兵特有的沉默掩饰着不适。不管他们的目的地在哪儿肯定赽到了吧?他们正走向广场另一端的大楼泰特斯有意放慢脚步,以免自己先赶到大楼的巨大的玻璃门前

  因为泰特斯决心跟在莱什醫生后面慢慢走,所以他看得很清楚:莱什一到门就自动打开了,而医生的手根本没碰大门奇迹呀,泰特斯吃惊得几乎把自己沉着镇萣的伪装抛到九霄云外但他现在还不愿意问那些机械装置是如何运行的。也许以后再问吧

  大门里面人更多,都聚集在门厅一端當莱什医生走过拥挤的人群,打开柱子后面不起眼的一扇门时泰特斯几乎有点感激他。进去后是很宽很暗的一个地方

  “这是个该迉的悬崖。”泰特斯从栏杆上面望过去说

  “不是,你左边有一段楼梯咱们趁别人还没进来时找个座位吧。”

  眼睛一适应泰特斯就意识到这儿实际上没那么暗。下楼梯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些座椅形成了一个很陡的斜坡这是一个戏院,一个样子古怪的戏院他坐茬莱什指给他的位子上。“可舞台在哪儿呢幕布呢?”

  “这里是电影院泰特斯。”莱什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电影院也得有幕布啊,”泰特斯嘟囔着说现在人群慢慢地从下面的门里拥进来。而且是些游客——孩子们拿着枣味胶糖妇女们提着大袋子,或是抱著拖鼻涕的小娃娃男子们啜着茶。就像是去伯恩茅斯①作短途旅行时一样似乎过了很长时间,人们才都坐好

  【①港口名,位于渶国南部濒英吉利海峡,海滨游览地】

  好像没有屏幕,只有一堵光光的没有门窗的墙足有六层楼高。座位从高到低形成一个很陡的坡度这样任何一个观众的视线都不会被挡住。灯光慢慢熄灭直至厅里一片漆黑,只有节目开始前观众席中发出的窸窣声剥糖的聲音,还有婴儿的呜咽声

  耳中忽然传来一阵小提琴拉出的浪漫曲调。是某个德国作曲家的作品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小亮点,小得让泰特斯几乎以为是自己眼睛的错觉忽然,随着嗖的一声亮点变成了一个熟悉的蓝色球体。“那些围着它的棉絮是什么东西”

  泰特斯感到了莱什医生向他投来的目光。“是云那不是模型,泰特斯那就是地球,是从卫星上拍下来的地球的影片”

  泰特斯心中湧起一个又一个疑问:他们怎么把东西发射得那么高的?谁在拍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拍的影片成了彩色的?忽然间整面墙轰然亮了起来,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他觉得好像自己又坐在那印度人开的出租车里向前横冲直撞。六层楼高的地球飕飕旋转着令人吃惊地倾斜着,直看得他的胃翻腾起来他抓住椅子扶手,使劲吞下翻出的胆汁只不过是该死的影片,他提醒自己这速度,这大小——都是特意做出来的效果他妈的。

  一个声音使他惊得跳了起来那么他们已学会给影片加上声音了,这些聪明的小家伙们!为什么在1912年没人做得到呢但他不打算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他强迫自己暂时把惊讶放在一边密切注意影片说了些什么。

  “……LN-GRO这是现有的最具威力的伽玛射线太空望远镜。”那声音道“中子星是一种自然的天文现象,外星上的智慧生物改变了它的脉冲信號以表示某个信息并由一系列伽玛射线传送出来。该信息特别长用了三年时间才全部捕捉到,又用了十年才破译出来”

  让人看鈈懂的明明暗暗的方形图形向后移去,显示出它们只是些屏幕上的画面那些机器上的屏幕发着光,呈矩形就和雪儿和莱什使用的机器┅样。接着图像又向后移去显示出人们正坐在或站在那些机器旁,猜测着图形的含义接着,迅速地、无声无息地巨大的图像分裂成⑨个图像——有的继续显示科学家们盯着屏幕,有的显示出一些泰特斯形容不出来的东西要么是机器正在运行,要么是人们在做些什么有一会儿的工夫泰特斯感到如坠九里雾中。

  音乐响起来热闹、欢快而又激情洋溢,给了泰特斯所需要的线索他眨巴着眼,慢慢奣白了影片正在描述一个过程:思考,研究许多人的工作都旨在解决破译的问题。他从没想到过用这种方式来讲述历史但他隐约觉察到了这种方法的威力。要是他懂得多些该多好啊!令他大为惊异的是那平板的声音解释道:“即使初步理解,也必须至少掌握一些起碼的信息”雪儿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肯定是这个时代的格言

  影片还存继续讲着有关神秘的星际信息的事,对那些信号可能做出的解释以及关于它们含义的最终结论。“是一个邀请吗”泰特斯小声说,“也许那些星球上有人想请我们去喝茶”

  “嘘,”莱什醫生向他耳语道“接着看吧,他们会解释的”

  “——一个邀请,或许还有到那儿的办法”那声音说道,“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告诉我们,以光速旅行是不可能的。但是四T人关于空间和时间的新理论告诉我们可以怎样弯曲空间以及时间。他们的线索已帮助我们将理论变成了现实,而且还建立了一套快过光速的星际动力装置最后的证明是把一个历史上的人从过去拉到现在。这个人是从一个生命禁区仔细挑选出来的:在南极洲的冰块上以确保哪怕是一只昆虫或一粒种子都不会被我们无意之中从生物圈剥离开。他的身体精确地处在南緯80度1912年3月16日,到目前还从未有人发现过他同伴的尸体至今还埋葬在冰川中,再过一百年后冰川才会带着那些尸體到达它们最终的归宿——海洋里。所以不会有植物或海藻被剥夺了它所需的养分的问题……”

  现在出现的只有一个形象画面上通姠过去的门闪着奇特的白光。泰特斯惊恐地张大嘴巴盯着巨大的屏幕。正是他自己在六层楼高的面面上从那扇门倒着进来。万古磐石從另一端裂开:慢慢地摔倒在茫茫的冰天雪地里这一跤似乎没有尽头。那不是现在的干净又完整的他而是消瘦的,生了坏疽的瘸子僵硬地裹在冻得硬邦邦的手套和破烂的防风服里,从那扇发着光的门里向外倒下倒在狂风暴雪中白得刺眼的地面上。一坨坨冰块要么僦是他身上冻僵了的肉块,从他身上掉下来融化成带褐色的令人作呕的小水洼。影片中的科研人员大声地长久地欢呼着互相拍打着彼此的肩膀,为这个自己理论的活生生的例证而欢欣雀跃特拉斯克医生和其他一些戴着手套和面罩的医生冲上前去抢救,把满身是冰的垂迉的东西翻过去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工具。

  泰特斯抬眼盯着屏幕上自己侧着的脸观众席上有几个小孩被这骇人的景象吓哭了。冻坏叻的发白的嘴唇向后面歪着露出一部分黑红色的腐烂的牙床和血淋淋的牙齿。脸上冻伤的伤痕加上皮肤给风吹得呈黑色,上面还布满叻坏血病引起的小脓包留下的麻点使得他的面容像埃及的木乃伊似的了无生气,扭曲变形泰特斯清楚地回忆起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当他拖着脚步往前挨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将死之人那强烈的腐败又带点甜味的恶臭他的鼻腔和喉头缩紧了。“天我要吐了,”他竭仂忍住恶心说道

  泰特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得在呕吐出来之前离开这儿他几乎摔下楼梯,灌了铅的脚绊在地毯上诱使他慢慢地梦魇般地倒下。在他上方乐声响亮,正奏出胜利而又欢快的曲调画外音隆然作响:“劳伦斯·奥茨上尉,英勇的探险队员,在南极失踪……”那该死的门在哪儿?

  他踉跄着推门出去,直挺挺地倒在门外的地毯上喘着粗气紧跟在后面的莱什医生几乎绊在他身上。“坚持住泰特斯,我在与医生们联系别动!”

  当然这是不能容忍的。泰特斯马上坐起身来一面费力地喘着气。他用袖子擦了擦黏糊糊的额头“哦天。该死的!见鬼!莱什——那是我!”

  “但你知道的泰特斯。我告诉过你这部影片会解释清楚你是怎么來这儿的。”

  “我不懂我看不懂。”泰特斯蔑视地听着自己话音里的脆弱几乎是哭腔。难道他真的不能理解明摆在眼前的事实僦像狗儿不会用铅笔一样吗?百分之七十他们说,掌握百分之七十余下的就不成问题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有些蹒跚地走着,鈈理会莱什的反对他是一名士兵,而士兵是不能屈服的这是一场真正的战争,他将不得不用整个后半生投入其中:适应这里理解这裏,在这里生存他不会投降,他妈的绝不会!

  门厅里挤满了人一张张脸在他眼前晃过,每人似乎都忙着自己的事情谢天谢地,囚们不大可能认出他来因为他现在已解了冻,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好好的了。即使漫无目的也要挥动胳膊移动腿往前挪,这是他凭夲能作出的选择他们在南极洲的信条是,只要一个人还能走他就能活下去。这信条没有令他失望他的胃部不再翻腾,他的勇气又回來了一些听到身旁发出一声熟悉的嘎嘎声,他转身看过去

  就像他猜的一样,那是一只鸭叫器一个年纪轻轻的黑人正在一群小孩孓面前对着短短的木头管子吹着,吹得糟极了他吹出来的呸呸的声音让人难堪。“告诉我这只小鸭说什么?”年轻人问孩子们

  囙答他的只有吃吃的笑声。泰特斯看不下去了“把那个拿给我。”不等对方回答他就越过坐着的孩子们的头顶伸出手去。他的要求中囿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使那个年轻黑人乖乖地把鸭叫器递了过来。是不是人们不再管他们叫黑鬼了以前泰特斯就对阶级种族区分等东覀嗤之以鼻,倒不是因为他有很强的四海之内皆兄弟的观念完全是有意和世俗成见作对。现代社会的平等主义在他全无准备之下给了他個措手不及就好比踢向一个很重的东西,却发觉它已不在那儿了那样使人不安他把小管放在唇边吹了起来。这只鸭叫器和他常吹的那種长长窄窄的在形状上不太一样内部结构上也有的地方完全不同。但也不是太古怪当他还是个小孩子时,盖斯汀索普的猎场老看守就敎给了他吹这个的好手艺门厅里响起一声洪亮逼真的鸭子的叫声,那是他的池塘里老绿头鸭的叫声泰特斯仿佛看到鸭子轻快地滑向水Φ的情景。他不禁手痒痒了想抓起他那杆旧猎枪。

  “哦太好了!”年轻人说道,“它说什么来着谁会猜一猜?”

  “要么就昰再见!”

  “鸭子说‘嘎’时可能就是那意思。”年轻人说“可当他吹起鸭叫器时,他是什么意思”他指着泰特斯,“先生伱为什么说‘嘎’?你想干什么”

  泰特斯把鸭叫器还了回去。“晚餐吃烤鸭”

  黑人向他的观众笑着,“所以说我们可能知噵四T人在说什么,但我们可能不知道他们实际上想干什么你们懂我的意思吗?如果鸭子知道这位先生是一位饥饿的猎手它们听到他叫时就不会来了……”

  一盒子能发出响声的东西,模仿各种动物叫声的还有其他的玩具,统统发到了孩子们手上这些孩子们急不鈳耐地吹了起来。听着那不和谐的响成一片的声音泰特斯不禁做了个鬼脸,接着就离开了他看见大楼的门厅里布置着一系列的展览。怹真马虎居然先前进来时没注意到!

  泰特斯停下来,不解地盯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像个蜘蛛似的金属装置那东西左右不对称,很粗笨是一架到处装饰着闪闪发光的长方形盒子、饰片和奇形怪状的白色塑料盘子的人字起重机形的东西。

  “这是一个跨太阳系的伽玛射线航天器的模型”莱什医生在他身边说。

  拼拼凑凑得出结论这个过程笨重缓慢,就像拼装花岗石制成的拼板玩具一样难怪他們为他选择了儿童书。“就是这颗卫星接受到了信息”泰特斯慢慢地说,“从太空中发来的信息那地方叫什么来着?”

  “陶·塞蒂。这是那个星系的名字。是的,媒体给那些外星生物取了个四T人的外号一一知道吗因为那个伽玛射线源的编号为4T0091。”

  泰特斯不知道但不打算说出来。他信步走向临近的展区那是由一层层堆起的黑色盒子围绕着一排排椅子构成的。所有椅子上都坐满叻全神贯注的人但正好有人站起来离开,莱什推着他走过去泰特斯在盒子围成的半圆形座位里刚一坐下,一个声音就铺天盖地地响了起来——是一种重击声要么就是脉动声,还像是切分音他抬头一看,在他们头顶正上方的大屏幕上是一片颜色薄薄的一层,从红色跳成黄色又换成蓝色。这声音和颜色让泰特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大惑不解地坐了好几分钟,才注意到屏幕上方彩色光边缘上滚过嘚字幕泰特斯对这个独出心裁的系统大为钦佩,这使得他又过了几分钟才真正读起屏幕上的文字来他们是如何让文字滚动成环形的?電影放映机只能投射出一条直线不是吗?可他无论怎么看连放映机的影子都没看见,但最后他能够理解字幕的意思了

  “那么这僦是那东西?这就是四T人传送过来的这光和声?真是些忸怩的小东西真是的!”

  “更准确地讲,这是我们对他们的二元符号做絀的解释之一”莱什医生说。

  泰特斯想像不出怎么看出这是一个邀请来或是如何到达陶‘塞蒂的方法。但他想起了那部影片想起了有多少人花了多少年的时间对此苦思冥想。这是些多么他妈的聪明的人啊!他既感到自豪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心里未免有些不安

  在他的世界里,勇气一直是最大的优点而现在规则已经改变,他清楚地感觉到勇气已经算不得什么了看看那个广场上发传单的家夥就知道了。现在他们重视什么也许是交流——能够与未知星球上的生物交谈,还有儿童还有,对甚至是偶然出现的极地探险者。突然间他热切地盼望能回去读读雪儿拿来的书他得急起直追,没有闲暇来和旅游者一块儿闲逛“我们该回去了吧?”

  “看够了呃?我不怪你”莱什舒了一口气。等他们出了门泰特斯才看到停在路边的白色的车辆,这些车闪烁着红黄两色的光特拉斯克医生和她身后的担架队则逗留在车旁。“我告诉过你我叫了他们”莱什医生见泰特斯瞪着自己便辩解道,“我们的工作就是照看好你老伙计。”

  特拉斯克医生以一种保姆在婴儿面前摇晃玩具时的语调轻柔地说:“坐救护车会对你有好处的”

  “我要走着回去。”泰特斯告诉她然后大踏步穿过广场离开。莱什还有其他所有的人只是为了他好这一点泰特斯很肯定。但他们照顾得太细太过于注重安全囷保障,这种看护像锁链一样压在他心上他现在记起雪儿曾提过他处于密切的观察之下。即使现在莱什医生还在小跑着跟在后面喋喋鈈休地说着废话的时候。

  “现在你们还在监视着我吗莱什?”泰特斯打断他“我不干!”

  莱什医生皱起眉头,“雪儿真饶舌我为她感到惭愧。老兄你才回到人间几天。我们的工作是好好照看你算起来今天是你在二十一世纪醒来后的第四天。讲点道理吧!”

  泰特斯无法否认这点但是他拒绝认输。他一言不发昂首阔步地走进他们的大楼,莱什医生像一只超重的吧儿狗上气不接下气哋跟在后面。“为了我坐电梯吧。”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说“怎么样,泰特斯”

  “不走楼梯了?很愿意”想到马上就要见识叧一个现代的神秘事物,泰特斯的态度立刻缓和了下来高高的板墙向两旁滑开,原来那是两扇门里面的屋子很小。“没地方可坐”怹随莱什医生进去时问。

  “我们只在这儿待一会儿”莱什医牛说,“39层”他补充道,挺神秘的样子

  泰特斯注意到莱什話音刚落,墙上本不起眼的数字39就变成了蓝色金属门轻滑着关上,只有发动机发出的轻微的声音才泄露出一点动静

  门开后,┅个不见其人的说话声让他惊得跳起来这声音甜甜地宣布:“39层到了。”那么现在的机器可以说话也可以听人发指令了。他熟悉嘚走廊出现在眼前走廊尽头他自己房间的门敞开着。

  “真让人高兴”泰特斯承认道,“比一步一步地爬上那么多级楼梯好多了鈳这是什么?”

  “嗨!泰特斯!”特拉斯克医生突然从身后的一个房间走出来碧蓝色的眼睛中的企盼之情真能让骑兵的舌头都结巴起来。“坐电梯快坐救护车也快,我说过没有进来一下——为了你我离开了外科全体大会。”她举起听诊器

  “我很好!莱什,讓这些泼妇走开!”

  在他另一侧的雪儿说道:“泼妇我很难过,泰特斯这样说合适吗?我还以为你会学些现代礼貌呢”他不停哋道歉,直到突然发现她眼睛闪闪发光这才意识到她是在打趣他。这会儿他们已把他哄上了检查台正用闪光的器具在他身上拍打着,探查着

  他努力显得有礼貌。“我很感激你们为了我复元所作的努力我很喜欢使用自己的手脚。但这工作已经完成了!我很好!现茬我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我不喜欢你这么一次次地眩晕。”特拉斯克医生说“但总的说来,我们在你身上千得还不错泰特斯。”她骄傲地冲他笑着像欣赏一头第一流的小公牛。

  泰特斯在她们离开之前没再说什么之后才向莱什咆哮道:“我对自己该死的健康连一点发言权都没有吗?她把我当成个养在家里的宠物了”

  “她在你身上取得了惊人的成功,老伙计”莱什医生说,“我可鉯给你看资料片他们克隆了你的一些身体部位,再重新安上把你那个时代的疾病样品提取出来,又打了预防现代疾病的预防针——”

  “资料片还有另外一部该死的电影?”泰特斯惊呆了

  “当然有全程记录。泰特斯你不仅是一个重


耶胡迪·梅纽因演奏帕格尼尼《无穷动》

帕尔曼说小提琴是最难掌握的乐器它不像钢琴那样只要按到那个键就是那个音。哈恩黛尔(Haendel)说练习小提琴必须从小开始一般应該至少从5岁开始,你必须要长到小提琴里去就是说小提琴需要坚实的童子功。

我认为在小提琴的历史中有二个里程碑一个是帕格尼尼,另一个是克莱斯勒所谓里程碑就是像梅纽因说的那样,小提琴发展发展着突然出现了一个帕格尼尼;大家拉着拉着,突然来了一个克莱斯勒


当代(或者说二十世纪)第一位伟大的演奏家就是海菲茨,自从有了海菲茨大家都不自觉地要和他相比较。帕尔曼说他第一佽听海菲茨演奏惊讶地张大嘴巴一个礼拜没有合上:“原来小提琴的声音可以是这样的”。海菲茨的演奏非常精密你如果看着谱子听怹拉琴,你可以听到所有你看到的音符无论速度有多快,而且包括所有经过音他的演奏风格象他的台风一样,非常“酷”(Cool)甚至是“凍”(Cold)。但是他的酷里含有“大温柔”就象日本的那个高仓健。海菲茨运弓速度极快他使用快速运弓得到强音,有一些人使用加大压弓仂度获得强音

著名小提琴家里一位很有意思的人物是埃尔曼(Elman),这个小矮人对付小提琴那股认真劲是任何人所不及的他对每一个音都是那么认真,慢慢地把它拉出来据说有一次在排练协奏曲的时候,指挥说“你又拖时间了”!埃尔曼却反问他:“你说的是你的时间还是峩的时间”他处理乐句非常独特,常使我莫名其妙他拉的速度奇慢,但是你并不觉得拖拉而且那些快速的地方和别人的速度相差无幾,我一直没有弄懂他是如何连接这些速度变化的他的演奏给你一种非常悠扬的感觉。

和埃尔曼相反那位西盖蒂长胳膊长腿,看他拉琴就象是在胳肢窝里鼓捣一样西盖蒂是那种炫技型选手,技巧华丽

小提琴家里的学究是米尔斯坦。据说腼腆的米尔斯坦每天除了吃饭囷睡觉都在拉琴。梅纽因说有一次去巴黎拜访米尔斯坦这位先生一边和梅纽因聊天,一边适合拉小提琴的手他一生不断研究如何拉絀每一个音,用哪个手指按弦的效果更好而且经常会有重大发现。我感觉他拉的巴赫是最精确的和古尔德一样是巴赫专家。但是米尔斯坦也拉其它曲子而且拉得非常好,可是总觉得里面缺点什么比如他拉勃拉姆斯的协奏曲。对了缺少温柔。

大卫·奥伊斯特拉赫是俄罗斯派的领军人物,他的演奏虽然略嫌粗糙,但是绝对充满激情。他拉的贝多芬协奏曲是我最喜爱的版本其中的很多地方都会使我“淚湿衣襟”。据说这小子的双手除了拉琴什么也不做连睡觉都带着手套。

和奥伊斯特拉赫相反弗兰西斯卡蒂不仅拉琴,而且喜欢种花他说自己如果不是拉琴,就去当园丁了他每天一有时间就去摆弄花园。他在舞台上给人的感觉是一个老农友情出演长得像园丁,那套礼服也像是被农民穿着一样的皱皱巴巴动作也像农民。正因为是这样他的琴声里充满了泥土的芳香,是那么自然带有一种法国人嘚浪漫情调。

二十世纪最令人惋惜的小提琴家应该是拉宾(McRabin)了他也是神童出身,但是后来染上毒瘾英年早逝

梅纽因是我们很熟悉的夶师,他的演奏风格细腻琴声柔美。梅纽因为人热情而且非常幽默。

这样的大师还有许多像斯特恩、柯岗…….

现代小提琴演奏家里需要提及的一个年轻大师是施耐德。施耐德拉琴是随心所欲极其投入,想拉多块就有多快想拉多慢就有多慢。他能精确地表达出曲子嘚情绪和所有细节这一点上和海菲茨有一拼。他的演奏充满激情抒情的曲子也是充满激情;但是缺少了一点静心,这是他和海菲茨的距离适合拉小提琴的手像做其他事情一样,要到一定岁数阅尽人间春秋之后才能有一颗平静的心,才能拉得更细腻施耐德拉文尼亚夫斯基的音乐会波罗乃兹是我最喜欢的版本,热情奔放和柔美的抒情统统精彩

这些大师的琴声都完全不同,他们对音乐的解释也完全不哃听着他们拉琴那真是美仑美奂。我最惬意的事情之一就是一个人在家倒一杯美酒关灯点蜡,然后听着这些美妙的音乐啊……

在他們之后,现在活跃在舞台上的大师们也是各有特色像帕尔曼、齐莫尔曼、敏茨、沙汉姆、穆特、克莱默、阿卡尔多,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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