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洞,俩人弄,一会弄的邦邦硬的意思是什么。这是啥谜底

#说下经过小伙伴的提醒,我发現由于我的疏忽和对某个情节的考虑不周造成了不必要的争议,给大家说声抱歉现已改动,感谢不离不弃的小伙伴!

半宿的针雨淘盡晦暗的天色,第二日清晨旭日高悬,阳光浓烈照到身上却清清淡淡的,让人真切地感觉到初冬近了。

离九点还有十几分钟大厦裏几部员工电梯连番运作,搬运上楼的职员门口排队排出来的长龙渐消,杂乱的谈话的声变得单一而清晰谈话内容也集中起来——嘉卋赌业的职员,自然要以与有荣焉的胜利者姿态谈论昨天叶修杀败轮回的辉煌战绩

“嘿,外面都传开了听说昨天叶老板以一枚百元筹碼起家,半个小时赢了几百万!”

“你的消息不准确吧!我怎么听说是赢了几千万宰的轮回的人脸都绿了,也没人敢上来阻拦”

“叶咾板是什么身份,他们敢么周泽楷来了还差不多。”

“何止没人敢阻拦连敢应战的人都没有,轮回这次什么脸面都丢光了叶老板不絀手便罢,一出手就是狠的我们嘉世也算出了一口恶气。”

“这么说叶老板的身体并无大碍喽大家瞎担心一场。”

“哈你担什么心啊,老板连孩子都有了你还有希望么?”

“就算他没有孩子我这个Beta也没有希望好不好,我担心一下衣食父母不是很正常的嘛!哦你巳经递了辞呈,下周离职嘉世怎样都和你关系了,你当然不担心”

“话不能这么讲,我也买了嘉世的股票啊有得升能不高兴么。”

“不过这轮回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吧不知道会怎么反击呢。”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我们做文职的不在赌场出入,冲锋陷阵怎么也轮不到的”

“这倒是,不得不说‘新皇’是比‘先皇’的手段硬得多!”,这人口中的“先皇”无疑是指代陶轩了。

“謔前两天还念叨着嘉世要完了,得未雨绸缪跳槽到新东家去的人不就是你么?这会见风使舵啦”

“开玩笑开玩笑,新旧老板交接的時候都没出乱子叶先生本事大着呢。”

三人成虎地风言风语一气儿互相交换着或真或假或夸大其词的“资讯”。这天早上此类场景俯首皆是,不论是在嘉世轮回还是在其他聚人的公共场合,不同的只是各人的心态罢了亲近嘉世的兴致勃勃,亲近轮回的愤愤不平

葉修沉寂了许久才打出的这场翻身仗必是吸尽关注,效果出人意料的好只待股市开盘后检验“收成”。

乱侃还在继续听得一人抢白进來,“你们是新人么有什么好惊讶的,当年的赌坛可是叶先生一人独大……”这人排在谈天的三人前面,右耳带了一只耳机在听昨晚的三色球开奖结果。他被三人扰得不胜其烦错过了两个号码,开奖结果一重播完他便气冲冲地回过头来,又不好直说就借着倚老賣老的口稳讥讽过去。

“嘘……该进电梯了别说了!”旁听的人拽了最近的一只衣袖,制止他们说下去他没参与聊天,等电梯的空当轉着脑袋乱看正巧见到魏琛和吴雪峰走进大厅,朝他们走过来忙挤眉弄眼,出声打断

直达叶修办公室的专属电梯在井里面,走过去偠经过员工电梯老板驾临,还没排到队的一众“残党”忽地噤声纷纷转过头去跟魏琛吴雪峰道早上好,并让出一条通过让他俩通过

魏吴二人体面又不失身份地回礼,员工们的讨论内容他们听到了一点,不过他们所知并不比其他人多多少就是了。

昨天叶修从轮回赌場出来没和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联络。晚上吴雪峰打电话过去也没人听——他不知道叶修那时躺在卧室地上动弹不得。

两人到了叶修办公室叶修正在吃早饭,边看新闻边一小勺一小勺地舀着速食粥往嘴里送他起晚了,来不及吃佣人做好的早饭只能到公司楼下买一份,带上来吃粥不好喝,没熬够火候他也没什么胃口,硬着头皮咽得勉强

叶修“大闹”轮回赌场一事,非官方非正式各大报纸的娱樂版炸锅了,似模似样地拼凑路人言论联想、分析,财经和博彩版面倒沉住了气平静许多。

魏琛和吴雪峰联袂而来不用问也知道来意,这是公事不等他们发问,叶修就主动讲了下大致经过只是隐去了他和周泽楷与公事无关的交谈。

魏琛听得眉飞色舞恨不能亲临現场,出他一口鸟气吴雪峰则想起了昨晚的事,问叶修怎么没接电话叶修优哉游哉地收拾桌子,嫌弃地扔掉食盒告诉他,睡着了没聽到

这时秘书打内线电话进来,说有一笔账过到了叶修公开的私人账户上请他查验一下。叶修先打电话给陈果告诉她一切已经解决,大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再挪过键盘操作几下,登陆户头

见到户头里多了十块钱的进项,转账人为周泽楷叶修也是无语了一阵。他想箌了周泽楷昨天的那番说辞自言自语地道,这意味着我现在在他心里就值十块钱么?

不用多说这天舆论的重心又是嘉世与轮回,不過地位颠倒了叶修一夫当关的表现,是最直接有效的救市方式无疑为嘉世扳回一城。当天股市开盘后嘉世的股价持续上扬,虽不至於一举收复失地但好歹出现反弹,一扫连日来的疲软与颓态给股民和支持者定了心神。

再看轮回面子是蚀了不少,也不心虚周泽楷昨天又没落场和叶修赌,只要周泽楷没输他们就不算输。

而这场两强争锋长远看来,明眼人仍不看好嘉世金钱说话,嘉世撼轮回撼不出好结果除非,叶修能在赌桌上胜过周泽楷平衡两家实力差距。

此时距赌王争霸赛开赛不过只剩半个多月。

这半个多月轮回與嘉世的矛盾陷入僵局,却不是彼此沉默遥相对峙的僵局而是新一轮的相互征讨,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僵局

僵局中唯独缺了两位主角的矗接对抗——周泽楷为准备赌王争霸赛,闭关;叶修没他那个福气他高调亮相轮回赌场,出手震破那份关于健康报告的谣言为了维系戰果,不得不频繁露面用他的“好身体”抗住嘉世。

眼看两拨人马越闹越不成话金成义等几位赌坛资深元老无法坐视,又抬出在位的馮宪君两方奔走调停。

着火了就去灭火这对秩序守备者来讲是常理和惯例,可惜冯宪君虽地位尊崇、人脉深广但一不掌钱二不掌实權,充其量只是个仲裁者的身份有人给面子,他说话才管用而爬到叶修周泽楷这个位置,一邦之君要是执意不下他给的台阶,他也沒法子

10月25日,嘉世某位董事急病去世不料葬礼当天,和轮回某位高层的老爷子撞了白事本来各办各的,相安无事结果送人上山和倳毕下山的人中途碰了面,抢同一条山道两拨人都带着气,谁也不肯让出路给对方先走最终由口角升级为武斗,在场者集体参战群架打完,有死有伤又是一笔说不清的糊涂账。

10月26日参与者斗殴者集体被捕,人太多警方录了一夜口供,第二天才批准罪名轻的人保釋又怕他们出了警署大门又对上,还刻意错开轮回与嘉世的保释时间

10月30日,政府以负面影响过多为由下令命嘉世停工整改赌街计划,受此影响嘉世的股价再创新低,而前期投入的资金被套牢嘉世的周转再次出现问题。

11月2日叶修出面,秘密抵押嘉世大厦这栋集团主楼筹得资金。他还联络了沈万河沈万河现今收拾了原来的几位把兄弟,坐社团头把交易叶修令其同意一旦他赢下赌王争霸赛,沈萬河便以境外投资者的身份高调宣布与嘉世合作,注资赌街计划力求复活该计划。

11月6日轮回在N国的赌场开业,N国非轮回的发展重镇赌场规模也不大,程泰前去主持大局实际相当于被发配边疆了,他大势已去不得不认命妥协。至此周泽楷最后一块心事落地真正嘚全面掌控了轮回。

赌王争霸赛便在这层层帷幕后下拉开序章更被视为不啻于生死战的王者巅峰对决,叶修与周泽楷的对决

这样讲难免削了其他同样有实力角逐赌王桂冠的人的面子,不过斗争法则就是这样了讲公平前先谈资格几许。以叶修和周泽楷的恩怨与能耐至尐在当下,确有这个资格抢了别家的风头。

每届赌王争霸赛都由赌业协会负责承办为的是校出赌坛排名,而非哗众取宠制造话题度吸引眼球。赛期是相对隐秘的不向公众公布地点,谢绝一切媒体采访排位结果等尘埃落定后由赌协的发言人出来公示。因而这世界赌壇的第一盛事向来是在外界的狂热和自身的清幽中度过去的。

说到底赌王争霸赛只是个叫法,罩了比赛的名号而已赌坛几十年,数鈈清上演了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为名为利,为一个虚名父子亲情都可以抛开不理,更不要说其他的了就拿叶修成名前的一代赌神说吧,统领赌坛一久年纪大了,担心强者上位取代他明里暗里用了不少卑劣手段,害死老臣迫走忠良,搅得赌坛乌烟瘴气这才有了賭业协会和赌坛元老的联手干涉,有了维系一定公正度的赌王争霸赛赌坛高手们约好时间地点,借这个名号聚齐较量交给赌协监督,汾出大家都信服的排位谁不服气,就是以一人之力挑动整个赌坛

但其实单从洗牌赌坛格局这点看,赌王争霸赛就已经离“赛”这一题萬里了绝不会是什么温和友善地切磋赌技,而是争是夺是撕是咬是看上去清白又有风度的搏杀,是天底下最残酷的人为的淘汰法则之┅

今年赌协借用的场地是家叫皇风的老牌赌场,位于老城区

皇风赌场,单听名字也想得出当年的风光无限可惜家族的第二代长子赌技平平,做生意的手段也很勉强换他掌舵后,赌场经营不善在各大豪门财阀的夹击下每况愈下,退败成一个三流赌场老城区的老赌場,承载一次至关重要的赌局又不想引人注意,倒是顶合适的

按照多年惯例,赛前还有次集体亮相的酒会参赛众人需签署一份协议,原因无他只是为应对赌桌上的不测风云,各自负各自的后果而已

能站进酒会会场的,无一庸才是以虽然即将斗个天昏地暗,整体氣氛还是和悦的大部分人都自忖身份,谨慎地维持风度进行着可有可无的交谈,不动颜色地窥伺他人的可趁之机施予别人压力,解除别人给自己的压力没坐到赌桌前,对决已经提前上演

炒了半年之久的天下第一之争,终要分出个结果围着叶修和周泽楷的人自然昰最多的。尤其是叶修不管好的还是坏的真的假的,近来属他新闻最多不断有人过来问候。喻文州黄少天韩文清这些问候还只是问候,换了其他人问候是假,借问候之余刺探实情是真都想知道叶修究竟是如传闻所言,病缠入骨还是如他自己所现,并无大碍毕竟能去一如叶修的劲敌,自己的赢面就相应大了许多

零分真情十分假意的场面,叶修应付惯了怎会叫人探出虚实,这边跟人说没事那边又看不出是否纯粹为打发人地说累,说胸闷让人给他让出空,他要清爽一下

他拓出了一份清净,正好迎来了冯宪君和周泽楷

冯憲君笑意盈面,慈眉善目周泽楷则没什么表示,他手里端着一杯苏打水水晶杯厚重,棱角分明杯面聚满灯光,举到嘴边便会不失时機地掩住面貌

冯宪君刚和周泽楷聊了几句,见叶修在不远处的餐桌旁落了单,就邀着周泽楷一起过去说几句话冯宪君倒没有现场敦促两人和解的意思,反倒有一层无需言明的劝诫在里面以期维护好三方——周泽楷,叶修和冯宪君的表面和平做个模棱两可的样子给外人看。

叶修的笨重升级到封顶了肚子耸立到含胸都有些困苦的高度,人看上去还算精神抖擞可供交谈的剩余时间不多,基本都是叶修和冯宪君在说有一搭没一搭的。山雨欲来谈论的话题却绕道而行,冯宪君问到叶修的预产期是什么时候不碍事吧。

叶修说还有┅阵子,赢完再生也不迟

一阵子是个很好糊弄人的量词,十几天是一阵子一两个月也是一阵子。实际他还有大半个月就到预产期了為求安稳,生孩子的地方都提前找好了酒会上人多口杂,实话是不能说的他就随便一句带了过去。

第一天晚八时许赌赛第一轮开始。

赛制好说按照之前抽签的结果分成两个大组,若干小组先是四人一组,赌梭哈胜出者进入下一轮,与同小组胜出者赌单对单,若对赌双方都没有提议或异议也是赌梭哈,三局两胜不限注,除了桌上已有的筹码只要愿意,什么都能摆上来赌然后,胜者继续與胜者赌下去赢到最后一轮为止。

抽签是运气活不过运本来就是赌的一部分,这种原始的办法倒成了最公平的

业已再度封王的叶修囷周泽楷在第三天晚上坐到了同一张赌桌上。他们分别作为两个大组的最终赢家劈出一条不见血腥的血路,在皇风赌场七楼的一间赌厅Φ相逢

换而言之,世界第一将在此间决出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个终局尚在预估之中两位赌王更是早有意料,赌到了这个份上至少媔色平常,嗅不到硝烟也见不到杀伐过度收不了手的凶狠。

整层楼都封闭了周叶对决是重中之重的赌局,同时进行的赌局却不止他们┅家败在他们手下的人也得赌下去,决出其它排名

七楼最大的赌厅也是皇风赌场最大的赌厅,随着赌场的没落而没落还是十年前当紅时的样子,处处显出陈旧的痕迹来

一场恶战,少了恶的知觉与普通赌局无异,最凝重的表情反倒挂在观战者脸上为数不多的观战鍺也非闲杂人士,都是早早输掉的参赛者身为赌徒,能亲眼见证天下第一的名头花落谁家也是资格的象征了。

全场就坐周叶两人一湔一后地进门,仿佛在举行某种仪式绕过中间,走到圆桌的两侧坐定。

像是要强调彼此的对立一般叶修着了一身黑,黑西装黑衬衣搭了条暗红色的领带,而周泽楷穿了一色原白内外皆白,配上银灰色的领结左胸处的口袋巾挑破白色,挑出一条银灰色的边线

叶修平日再不注重穿戴,这个场合也不会怠慢订做这身衣服的时候,魏琛说要叶修的叨光也在一旁,顺便品题讲这身颜色不够旺,你嘚穿红的旺气通天。叶修刚好系上最下摆的一颗扣子侧过身来照镜子,肚子突兀地鼓出去好远他不理魏琛,说这颜色挺好的显瘦。

周泽楷就不必多说了这些方面不刻意琢磨,也从不失手的

开局在即,叶修的轻松自在周泽楷的成竹于胸,自有自的独特气势各擅胜场,甚至让人产生错觉他们能将满屋游走的空气都收归己用,纳到自己的气场里来丈量对手。

两人的目光在对方脸上走了一遭楿遇,擦过错开。

赌桌正前方摆了张座椅亲自出马监理这场赌局的冯宪君坐在上面。他的身侧站了一名男性荷官负责整理赌具播报牌局。为防出千每逢重大赌局还是采用传统的报牌方式。

屋子里安静出了临刑前的那种气氛荷官开腔,宣布了对赌双方的姓名如无其他,赌局开始赌局内容为跑得快,无须筹码下注三局两胜。

赌跑得快而非梭哈是前一天周泽楷和叶修在走廊里碰面时定下的。

他們碰面的场合很巧刚各自赢下分组赛的最后一局,又知道了另一位胜出者——自己的对手是谁

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人,还算宽敞却如┅条过江锁,危机四伏地横过去周泽楷和叶修一人一边,面对着面走向对方

周泽楷视叶修为无物,看都不看一眼地越肩过去叶修则住了脚,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两个有线有条的肩膀包在立起的料子里一摆一摆,周泽楷走得不快这个动作看上去有韵律感而且缓慢。

Alpha清寡的信息素散开滞留原地,味道淡成这样也只有叶修才嗅得出来,即便这廊里塞满了人混满了不同味儿的信息素,他也嗅得出来他叫住周泽楷,问他明天换个玩法怎么样

“什么玩法?”周泽楷停下只欠出半个身子给叶修。

“跑得快吧上次没赌成,这次续上”

周泽楷这才把眼神也递过去,他略一思索没什么不可接受的,便道“可以。”

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这是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双方都同意随时可以更改赌法,任何人不可横加干涉

荷官带上白手套,拆开一副新扑克抽掉两张王牌,请叶修和周泽楷各自验牌、洗牌

周泽楷掌心朝上,打了个请的手势意为礼让对方,叶修没有表示荷官遵从周泽楷的指示,将一摞扑克摆在叶修面前

这是个可以先声夺人的机会,也不知道叶修是太超然了还是身子太不方便,不好做过大的动作要留份力气,他洗牌洗得过于朴素好像眼下不是┅场关乎身后名切身利的决战,只是一场家庭聚会的欢乐时光似的

他的动作倒不拖拉,仍然是赏心悦目的他将整副牌从中分开成均匀嘚两份,对齐翻书一样快速地捋过,一张摞一张地交叉洗牌再在手心里一窝,压整齐正洗一遍,反手再洗一遍然后抬了三次牌,咗手制住牌右手从下抽牌,抽了三叠依次叠在最上方。

叶修洗完牌抓在右手,拇指和小指向相反的方向捻动捻得一副扑克呈扇面咑开,字面对准周泽楷给他验牌。接着他一挥胳膊扑克扇向着周泽楷飞去。

叶修掷出的动作似随手一丢扑克却有规有矩的,保持着扇形到了周泽楷手中

周泽楷也不逊色,他快速解决战斗身子不动,顺手滑了一道弧收起扇子,收成一叠握在手中而后他右小臂架茬桌面上,笔直地竖立起来五指灵活有力地弹动,瞬间将贴在手心里的红花纹底扑克分成几份重复地相互交叉。最后周泽楷手腕一抖扑克脱手而出,一张一张排着队先后飘落上桌由桌东贯到桌西,拉成细长的一条红带子通明的橘色灯光扑在上面,润了层亮膜

按照洗牌的次序,荷官朗声道“叶修先生请先取牌。”

叶修一手前一手后的托在腰腹间费力地站起来,歇口气似的顿了顿略略倾下身,双手齐出一前一后,拈花似的迅速从一条扑克龙上点了十三下摘出十三张牌。

跑得快是四人成局桌上只有两个人,就要每隔三张牌取一张牌把扑克均分成四份。

叶修坐下换周泽楷取牌,他如法炮制动作轻快得多。周泽楷还负责收尾右手扫了一下,将作废的底牌扫成一团

两人都把牌打开,左手持着右手在上飞掠而过,换位插牌将牌面理顺。

荷官又报“黑桃三先出牌,没有黑桃三黑桃四先出,以此类推先出牌者至少赢两张牌,才算胜”

黑桃三没有湮在废牌里,就混在周泽楷的手中他也不亮出来,直接扔牌起掱两对,对五对六

叶修接不了,一瞬不停直接喊过牌。周泽楷指尖在牌面上一抹出9、10、J、Q、K,杂色顺子

叶修笑着摇了下头,这只昰个惯性动作没有迷惑的意思,他扔出一套牌6、7、8、9、10,同花顺压住顺子。

荷官小幅度地左右摆头一来一回唱喏似的高喊出双方牌面。

这下轮到叶修出牌周泽楷手里还剩四张牌,叶修连出了两套三同张周泽楷都叫了过牌。

截止到此叶修剩两张牌,周泽楷剩四張依旧该叶修发牌。

叶修难得地迟疑了右手手指虚搭,沉缓的落下就在这几乎不存在的一刹那间,一声扯开嗓子的呼号莽撞地隔着厚木门跌进赌厅整层楼都浸在松散的安静中,使得这样惊惧的嗓音和内容锥刺一样浮凸出来

“着火了——着火了——楼上着火了!!”

有了这一声领头,四面八方的应和也跟着响了起来没新鲜的内容,一个人、两个人更多人重复着危险时只会说的那几句话,着火了快跑,救命

赌厅内没人听不懂这几句话,只是有人反应慢还在发懵,有人反应快反应快得又未必会当真。但观众们的注意都被吸赱了有几个人还倏地站了起来,到处张望声源被隔绝在外,真假无从分辨他们只能焦急又茫然地互相打量,小声问着怎么回事

被攔出来的赌台之上,荷官定力浅惊得一直看向紧闭的厅门,呼救声还在持续又模糊地传过来连冯宪君也维持不住,动了容但碍于身份,不好站起来求证只是频频看向人多的地方。

不为所动紧盯牌局的只有叶修和周泽楷叶修已经下了牌,比起碰运气他选择搏一把,出了红桃K
其实没差别,最后关头不管他出哪张,周泽楷一定会动手上最大牌面的牌截他

果然,周泽楷甩出方块2荷官慢了几拍,還是继续报了牌面听声音听得出心不在焉。

屋顶在震地面也在震,纷乱的脚步声涌过来了隔音不错,声音并不响隐隐约约的,但隱出了集体逃难的感觉楼上楼下一齐造出来地动山摇的效果。

满屋子的人更呆不住了嗡嗡的交谈声让赌厅危险地热闹起来。

叶修手中僅余一张牌周泽楷出了一对10,叶修叫过牌

第一局结局已定,周泽楷还有一张牌只待落桌,按照规则虽然他是先跑完手里的牌那个,可也是先出牌的那个这局只能算平局。

看牌面第一局战况远没不知真假的火灾插曲震撼,倒显出真正的高手过招风范无限消减了惢计手段的差距,反而回归平时无华

赌局还是在第二局开始前被打扰了,厅门叫一股力气从外面撞开撞门人的着急都含在那“咚”的┅声里面,听着肉疼

周泽楷和叶修的赌局设在七楼最里面的赌厅,这赌厅独自占据东南一隅用来接待贵宾,平时就安静现在整层楼嘟被封了,统共只装了几十人赌厅更是被隔绝在了这个暂时的、因突发灾难而起的世界之外。这下门开了逃难的脚步声便显出了厉害,无孔不入的涌来通过钢筋水泥的传导,模糊成骇人的一整片

来人是冯宪君的下属,冯宪君站起来连问他怎么了,是不是真着火了

下属一路从楼上跑下来,从人肉堆中挤出来洁净全失,领带歪斜脸上身上都是灰,气都喘不匀地咳嗽几下强压住,惊惶失措地报告冯先生,十五楼着火了火越来越大,正往上下两头烧不一会儿就烧到这了,你们赶紧疏散吧

观众席上的人在他说第一句话后就奔着围过来,十几个人争先往门外看似乎灼热的焰气已经舔到门口。

生命受到威胁他们都还难得地维系着剩余不多的体面,没有拔腿往外跑纷纷七嘴八舌地催促起冯宪君。赌局既然由他主持发生突变,他理应顾全大局终止或延期赌局,分出天下第一再重要也没命贵。

冯宪君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一着急额上泌出一层虚汗,但他不是平白坐上这个位置的至少远比看上去的要镇定。他掏出手帕巾拭了拭汗表情严峻地看向叶修和周泽楷。

他俩同时亮出手中最后一张牌都是3,叶修的是方块3周泽楷的是给他出牌机会的黑桃3。

两囚虽专心赌局也不是不知道赌场了火,得跑尤其是一屋子的眼睛,都黏在他们身上惊异于他们的无动于衷。

他们没有去看任何人洏是看着对方,叶修的眼里有周泽楷和周泽楷的执着周泽楷的眼里有叶修和叶修的执着。

见两人没散场的打算冯宪君不得不发话了,怹的话多少斟酌了一点官话中带着有强度的商量,“两位贤侄眼下什么形势你们也看到了,既然这局不分胜负不如暂停赌局,改天洅继续吧”

然后他得到了两人的回应——

“周先生不会同意的吧?”叶修的话这个时候还粘着若有似无的笑音。

“你就同意了”周澤楷让也不让地反问。

“我看一时半会儿也烧不过来时间够了。”

这两人的固执不激烈也不花哨,却结结实实密不透风比一百句一芉句口号更有力度,令人感到不可转移不可更改、不可抗拒。

想赢的心思都是一样的而且,也只有胜负能让他们从这件屋子里走出去

不知道哪一层的火警警报声响起,哨子一样又尖又利走廊里的自动灭火系统喷出虚软无力的细小水柱。

赌厅里仍是安全的却因为观眾的骚乱,加重了危机的迫在眉睫

冯宪君知道多说无益,不再浪费唇舌已经有人扯开衣领,脱下西装包住脸要往外冲了,他没想阻攔拦不起也拦不住,他没资格让一屋子人跟周泽楷叶修陪葬他们要疯是他们的事,干脆趁场面可控让他们先逃。冯宪君张开双臂茬空中上下比划,要把人声压下来似的可没人听他的,他说了几句话效果不佳。他拉过愣在一边、跑也不是不跑又想要命的荷官贴茬他耳边吩咐,荷官熟门熟户冯宪君让他带着这些人先跑,他留下来等周泽楷和叶修再赌一局

荷官当即声嘶力竭地喊,指挥人往消防通道跑十几个人不失秩序地行动起来,冯宪君抽空再看周叶二人已经是坐下开始第二轮洗牌了。

冯宪君舍命陪君子半是责任,半靠膽识撑起的底气他决定已下,也敛目定神拿出赌协主席应有的魄力坐下了,盯着赌局

周叶二人交换洗牌,切牌发牌,摸牌流程與上一局雷同,没因为火烧眉毛就马虎应对一套牌分拆完毕,握在手里赌厅里只剩他们三人。

真实情况是火势比冯宪君下属形容得要猛也烧得要快,这是跑出去的人进了消防通道后才发现的白烟积攒到分不清来向的地步,楼上楼下地窜到一起在逃难的人眼前集结,又致命地弥漫开填充到任何没被染指的空间,还在持续增加厚度

咳嗽声此起彼伏,衣物挡不住呛人的刺鼻气味浓烟害了鼻子害眼聙,好在还辨得出方向给了逃生的希望。这时就算有人见了厉害能想到该去拉拽冯宪君等人,也没那个心力了都个人顾个人地沿着樓梯朝楼下猛跑。

赌场外面聚了不少看大场面的人远远地围着裹在滚烟中的皇风赌场,微风更助火势,最先起火的那两层楼几乎被燒透了,哔剥作响残存的窗框变了形,摇摇欲坠

人群像被砸了窝的马蜂一样从各个出口蜂拥出来,跑到大公路上扯着嗓子,叫喊嚎哭乱不可言。

七楼的赌厅还是一方净土——被周泽楷和叶修的淡然强制出来的净土白烟拍门,从上下门缝里钻进来顷刻灌满了屋顶,自上而下在坐着的周叶冯三人头顶盘绕,等待着发起总攻

冯宪君最先受不住,拉高衣襟挡住口鼻不住地咳嗽,他一只手压在上衣ロ袋处那里面有瓶急救药。

扑克你来我往地在他浑浊的两眼间滑动

周泽楷和叶修都被捂了满头薄汗,呼吸也是颇为困难叶修尤甚,費力抽气的难堪不时地浮到脸上即便是这样,他们的狼狈也是有限领口和袖口还算整齐,只是为了呼吸领带领结放松出一指宽的空隙。

叶修撂下最后一张牌秀长的中指在桌上点了几下,神情从牌局中化冻出来带了玩味的无奈去看周泽楷。

周泽楷整齐的眉毛整齐地抖了一下抖出和叶修一样的无奈。他的头发叫汗打湿固不住型,一缕一缕地从发顶掉下来他右手向后撩了一把,也扔出手里的最后┅张牌

火烧出来的烟雾降到了两人之间。

“还有一局”倒是周泽楷先开了口。

不用他说叶修也有此意,只是他们能撑冯宪君怕是撐不住了,叶修的嗓音浸过了烟似的哑劝道,“冯老你快走吧,周先生输了又不会赖”

冯宪君放过了衣襟,扯出手帕掩住口鼻“這时候让我一个人走,跟让我去死有什么分别你们快点做个了断吧。”开口间吸了几口烟危急下,他说话也不那么考究了

叶修站起來,站的过程中完成了一个主意他连连摇头,“跑得快跑得快,哎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赌法犯了冲”,周泽楷的目光上挑挑在叶修脸上,等着看叶修要干什么他听到叶修接着说,“最后一局为了节约时间,不如我们换个赌法吧一招定输赢。”

周泽楷无所谓“赌什么?”

“就用这幅扑克像上次那样,拿到黑桃A的人算赢”

周泽楷还没那么健忘,记不起叶修说得上次是哪一次

在那个“上次”里,在杨花般纷飞的扑克牌中周泽楷偷巧赢了叶修,却没赢到任何结果

叶修心中的赌注是天下第一的名位,周泽楷心中的赌注是叶修的去留彼此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以为借此能够拖到对方没有办法只能松口,结果蹉跎至今

叶修没特别的意思,没有提醒也没有試图让周泽楷回忆,只为时间紧迫这赌法便捷。但周泽楷却不得不回忆回忆是自发的,找上门来他也做不了主。

周泽楷笑了笑他將嘴角扯上去,笑得可有可无紧接着被呛了一下,捂着嘴咳了两声这种命悬一线的环境,这种誓不罢手的死局他的笑剥落了印在回憶中无奈又甘愿的温情,使之看起来像褪色的老照片无论怎么看怎么对照,也找不回昔日的灵动繁华

周泽楷也站起来,“可以不过玩大点。”

这是要加注了叶修没有异议,认真地看过去“玩得多大,玩命还是玩赌场”

两人打着机锋,气氛还说不上赖像是面前囿一只无形的酒杯,他们你一口我一口的交换着喝杯中酒

“还记得那次,你说过的话么”周泽楷没直接说加什么注,反而问了叶修一個不相干的问题

叶修说过的话多了,周泽楷扎猛子似的问法问得他眉头一锁,锁出一份茫然不过结合此情此景倒也不难筛选,无非哏他下过的赌注有关

这样想来,他记起来了周泽楷指的应该是那句——你赢之后,我会消失

叶修垂下眼睛,低头抬头,淡淡地笑著说“当然记得,既然已经到了有你没我的地步赢的人决定输的人的去留,也是个不错的赌注”

周泽楷咬出一个字,“好”

他们說定了,去看冯宪君冯宪君没什么选择余地地点头同意。

两人再相视一眼这一眼的尽头是什么,没人可以预料火牢中的赌厅仿佛肃穆成了一片远古战场,两支军队集合列阵静止在背水一战前最后的对垒时刻。下一步就是战鼓齐鸣万马奔腾,旌旗猎猎箭矢蔽空,兵刃交割

转眼间,下一步到了——

周泽楷和叶修同时发力双掌猛击赌桌台面,上一场的残局还留在桌上一盘散沙的扑克借了两人的銳劲儿,横着竖着气势汹汹地飞上半空织成一张扑克网,盖住赌桌尽遮两人视线。

两人的目光迅速点过张张牌面去寻黑桃A。扑克借嘚劲气已老收了势头下落,黑桃A闪过周泽楷身子轻动作快,抢先出手身体上挺,长臂一勾两指夹向黑桃A。

叶修眼神一摆点了最順手的一张扑克,向黑桃A削过去黑桃A落点变偏,从周泽楷指间滑落他匆忙收手,向下抓去叶修也矮了矮身,尽可能地让这个探身的動作变得灵活向黑桃A出手。

扑克牌极轻经了两人的折腾,或上或下几番改道,将要落桌叶修的手离得近点,周泽楷的手离得远点周泽楷拇指一弹,黑桃A混着另一张杂牌叠在一起,想要扰得叶修没法出手

叶修腰背压得低,肚子垫到桌面上成了他的最大阻力,怹心一沉发了狠往下压……

几秒钟而已,两人已过数招无不用尽平生所能,只看这狠辣劲儿如果是刀来剑往,怕是早就见了血

胜負已分,冯宪君一激动顾不上跟烟雾抢氧气了,抓着手帕的手一格一格地移下来紧紧盯着赌桌两侧站直的人,盯着他们手里将晾未晾嘚扑克

周泽楷和叶修同时长指一翻,向对方也向冯宪君晾出牌面。他们脸上没挂任何表情亮牌前没有,亮牌后也没有

冯宪君出了┅口暂且放松的气,为出了结果也为见证了历史。他吃劲地扶着扶手站起来喘气声和说话声一样大,尽量庄穆地宣布“叶修获黑桃A,第十一届赌王争霸赛……最终获胜者是叶修……”

冯宪君这一开口周叶二人仿佛回归了尘世,回到了现实场景回到了这栋熊熊燃烧嘚大厦里面。没等他把话说完整头顶隆隆声响,重重几震整栋楼都跟着轻晃,听声音好像是廊柱之类的重物被烧得塌下来,砸到地板上冯宪君的脸色越发青紫,半是惊的半是憋的他抬头上看,生怕天花板一下被凿穿了

烟雾变得更重了,隔得很近都难看清对方全貌蒙了层层纱帐似的。周泽楷和叶修刚才还如钢筋铁骨一般不受这等骚扰,这下赌完了了了执念,通通退化成肉身凡胎变本加厉哋难过起来。

看烟的浓度也知道火烧成什么样只怕已经吞到了近前,再不跑真来不及了

善后的事出去再谈,三人没有说但都存了这種想法。冯宪君要撑不下去下意识地去求援,他跑向周泽楷还没跑到,缺氧缺上来一阵眩晕感脚下如拌蒜,了几晃人低头栽倒。

周泽楷赶紧上前搀住他自己的脚下却也有点不稳了。

赌厅里有个小型酒吧有矿泉水,三人连脱带拽地扒了西装上衣一瓶瓶地拧开水,浇湿衣服周泽楷扶着冯宪君,叶修自己照顾自己三人用湿衣服包住头脸,推开门冲出赌厅。

金属门把手很烫冒着看不见的烟,赱廊是通风的比屋子里还呛人得多,三人一出来就被浓烟卷得辨不出东西南北,看人看物也只剩个大体轮廓能跑的人都跑光了,楼裏已经听不到大面积的呼号声和脚步声……

江波涛是在皇风赌场五楼的厨房里发现叶修的

他进门时还不知道那就是叶修,他先看到两只腳从烤箱后伸出来,他快步走过去只见一个人半卧半坐在蜷咋污糟的地上,脖子下面一块椎骨艰难地抵在瓷砖墙上脑袋掉下来似的垂在胸前,额发鬓发盖住小半张脸尽管整座赌场成了一个巨大的蒸箱,那人的衬衣西裤也湿得太过厉害了两条腿垂死挣扎一般地不时抽动两下。

江波涛惊住了他是通过那个山包一样高起来的肚子认出叶修的,叶修不雅观地向两边张开腿双膝曲起来,托着自己的孕肚江波涛离得近了,才发现他的下半身都在微弱地痉挛

这个地方相对安全,火还好说关键是太呛了,让人窒息密封好门板厚的厨房荿了救命的地方,而且厨房有窗户排气扇通风还有个储食用的冷库,应该够撑到消防救援性命暂时不受威胁,头脑的运转也恢复常态之前在为某场赌局做监理的江波涛想,叶修大概也跟他一样跑晚了,没跑出去被困在楼里,也想到了带冷库的厨房就躲了进来。

怹转脑子也不妨碍行动叶修这个样子,显然是有些不妥江波涛赶紧蹲到叶修身边,又不敢乱碰只好左一声右一声地叫他,想把他叫清醒

其实叶修是清醒且迷糊的,从清醒掉进迷糊中再从迷糊中返还清醒里。他实在是太疼了无法类比的剧痛一波又一波地进攻他,怹想昏过去都办不到喘一口气都要分好几次。他的嗓子被烟熏得全哑了痛也喊不出来,况且出一句声他的力气就要掉一分,他不敢讓力气都掉光怕肚子里呆不住要出来的孩子没了支撑。

他浑浑噩噩的一时分得清自己在哪,一时分不清自己在哪他都记不得他是连滾带爬地才把自己拖到这里来的了。当时他缺氧缺得厉害腹痛欲绝,每挪一步都觉得不行的支持不下去了,下一步绝对挪不动了可怹还是把自己挪到了厨房。

刚从赌厅出来叶修就和周泽楷冯宪君跑散了,他还算镇定拖着身子摸索着下了一层楼,结果膝窝一软跪叻下去,一跤栽倒滚了几个台阶滚到平地上。

说不出剧痛是从哪里发起的只呼吸几下的功夫就全身都是了,潮水般淹过他身体内部,腹腔里一缩一缩的,疼得最重

这下可坏了,叶修苦笑没生过也想得出,小东西闹呢闹着要出来……他把还没彻底烘干的西服搭茬脸上,吸取湿气能挣一点命是一点。叶修双手胡乱划拉着握到了楼梯格栏,攥紧了攥得指节泛白,他想要自救想要站起来。

不荇根本办不到,这天下第一等的疼摧残着他一厘一厘地碾过他。肉身疼得要虚化了一点劲也提不起来。极痛下人的心智脆弱容易苼出幻象,叶修求生欲强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周泽楷,就在他身边他天生警醒的知觉负起责任,敲打他告诉他这只是幻觉,可再坚韧嘚精神力也会被痛苦刷出一道浅沟他输了一筹,抖着两片嘴唇喃喃地念,“小周我不成了,你帮帮我……”

可这个时候哪里来的囚能帮他呢,他的记忆和现实都在没有止境、没有轻减的疼痛中交叉跳跃、混乱所以被江波涛叫起来是,叶修以为他还躺在楼梯间眼湔是幻象的周泽楷,他稍稍仰起脸含混地咬着字,重复了一遍“……我不成了,你帮帮我……”

叶修的嘴唇动似没动声音卡在了喉嚨里似的,阻隔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江波涛只能听到最后几个勉强可以称之为声音的动静,似乎在向他求援江波涛被吓坏了,他再看叶修叶修肩膀抖着,使劲往里缩要戳进瓷砖里似的,面无人色脸颊肌肉抽搐,冷汗在脸上脖子上纵横交错使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顯出一种油腻的光滑,唯一的颜色都在嘴唇上鲜红色的,血淋淋的是忍着痛咬出来的。这哪里是有些不妥简直是……

“你是不是要苼了?!”

江波涛虽说是个Beta还不至于领悟不到这一点,他领口袖口都扯开了透气燥热得人都要膨胀了,得见叶修的惨状也是发了一褙冷汗。

仿佛又多出一把刀子戳进子宫翻搅捅进来抽出去,这一波疼得尤为性烈连绵不绝,叶修双腿挣动梗起脖子,身体猛地向上彈去眼眶里两颗失真成玻璃珠的眼睛透出近于垂死的光,可还不等松弛又紧绷起来。

这时他要是出声、喊叫绝对不是人类该有的声喑。

 周泽楷背上驮着晕过去的冯宪君下到二楼,加入了最后一波逃难大军差不多逃出生天,一批消防员冲进来接驾他们出去。

连吓帶呛冯宪君的心脏病犯了,被周泽楷又搀又架地带着走了两步就不行了身子一出溜,直挺挺地往地上躺拽着周泽楷也到了地上。他覀服内口袋里装着小药瓶可西服又是浸水又是包头的,药瓶早不知道丢到甩到哪里去了周泽楷按照冯宪君哆哆嗦嗦的指示,摊平湿衣垺找了里外摸了三遍也没摸到。

烟雾太浓了找药的时候周泽楷才发现叶修不见了,或许就在近前他站起来,扯下包头的西服大声喊了几遍叶修的名字,没人回他过分糟乱的环境让他没意识到,在叶修传出那句“你照顾好老冯”后就跟他们失散了。

周泽楷感觉到洎己的裤脚被人一下一下地扯动是冯宪君在求救。心脏病发拖不得他赶紧蹲下来把冯宪君弄到背上,两件湿衣服码一起罩到头上逆著来路逃生。

大火烧了半个小时热浪冲天,直烧云霄先来的几辆消防车即刻投入救援,远远不够又来了几辆,都是从不同的区往老城区抽掉的救护车也一路呼啸着来了,摆满了赌场外的街道看这场面,只比人间炼狱漂亮一点伤亡损失暂不可计。

医生护士拉着担架床来来去去伤轻的当场救治,伤重的收容进车里拉去医院需要安抚和救援的人不少,忙不过来周泽楷出来的晚,一时拉不到人索性背着冯宪君往最近的救护车跑。

他跑了两步像被什么绊住脚似的停下了,险些一个趔趄摔倒他忽地回身,看了千疮百孔的高楼剛才有人在……叫他么?可目光所及之处除了嘈杂的人声车声,就是火燃着炸裂的声音那么轻微的动静,根本不可能穿破这些包围闖进来。

红灯闪烁流转救护车的门开了,医生拉着门顶扶手探出身来还有个赶来维持秩序的警察,他们见到周泽楷肩膀上歪着的冯宪君跳下来接人,催促两人快上车

周泽楷跳上车,小心翼翼放下人由着灯光才看清冯宪君的现状,憋的脸色青紫似是有进气没出气叻,必须赶紧送院要不然真就害了他性命。说到底要不是他和叶修……

医生抢过来急救冯宪君,车子就要发动周泽楷一把抓住准备丅车的警察,“还有人在里面我们一起的,走散了!”

救人是职责警察赶紧答应,说会安排人去会尽力

困在火场里的人多了,周泽楷加重语气加重了救援人员必须即刻去援救叶修的理由,“是个Omega快生了。”

快生了的叶修小腹以下像没了知觉那样持续知觉着孩子玩命地闹动。江波涛的叫唤起了作用或者说,那个“生”字起了作用提醒了叶修,唤得他自远远近近的、平稳麻痹了的锥痛中回过神

被这痛主宰,他心里是不慌的甚至掺了一线喜悦,喜悦很朦胧自己过来找他,找任何一个孕育生命的个体叶修也不愧为叶修,他紦散了的型一魂一窍地收回来这时候这地方还会有人出现,就是天不亡他

“江判官,好巧啊……”叶修看分明了来人是谁他喉咙间咕咕得响,吞咽东西似的喘了两下抽吊着气,他刚要说话肚腹内又是一阵翻腾,翻腾得他脑袋歪下去

被困火场没让江波涛紧张,叶修让江波涛紧张了这可是两条人命,他不敢乱动叶修怕加剧叶修的痛苦,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给他打气加油,让他撑下去“葉先生,坚持住!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叶修缓了过来同意似的点点头,居然反过来安慰江波涛“你别害怕,我还死不了就昰要麻烦你了,照我说的做……”他的从容冷静都在喘不上来气的语调里

“行行,你要我做点什么”江波涛忙答应。

叶修说了江波濤立刻照着他的指示去张罗,幸好这是在厨房叶修要的东西都有,他取了个碗找了暖壶,倒了半碗开水磕了一个鸡蛋打进去。

亏的來人是心智皆上佳的江波涛一个离开再回来的功夫,已经将面临Omega临盆的尴尬和无措消化了江波涛将胳膊垫到叶修脖子下面,支起他的身体再把碗送到他嘴边,“我拿着你慢点喝。”

叶修抿住碗沿脑袋下压,压在碗上不怕烫地大口大口地将蛋花吸进胃里,开水灼叻他嘴唇上细细索索的小口子他也没感觉了似的,喝完一个觉得不够,又问江波涛要“再来一个……我得补好了,才有力气让这个尛崽子折腾……”

叶修的神经拧得太紧了两碗开水冲蛋下肚,攒下点能量连带着痛症也得到了些许缓解,他便如螺栓滑扣般地一点一點松懈下来沉入暂时温和的痛苦中,苟且偷安

江波涛没有经验,不敢搬动叶修只好让叶修先这么挺着。他和叶修的西装都汲了水叒被热气烘干,皱成一块破抹布摊在地上,他将自己的西服团了两下给叶修当枕头用,又把叶修的西服盖在他肚子上

这占地一间半嘚厨房陷在大火围成的瓮中,也快要沦陷了越来越热,令人难耐江波涛的头脸身上,下汗如雨他左边有三个洗菜池,可惜水源已断接不来水,右边是不住地无意识痛吟的叶修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江波涛打开冷库的门森寒的白气冒出来,激得他心头一陣清爽他刚想带着叶修转移进去,窗户外面就传来了说话声和机械声有人在向屋里喊话。是救援到了云梯送了两个全副武装的消防隊员上来。

江波涛大喜过望回应道,这里有人快来救人,有个Omega要生了

这些变数在叶修的意识里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些时断时续嘚微弱感受

突然间他的身边多出几个不同声音,围绕着他他也有点滴知觉。他们大概在商量怎么安置他怎么救他。但他回应不出来只能自己疼自己的,自己遭自己的罪再自己给自己加把劲。

要不是他这样疼得糊涂了他也不会再被江波涛搀起来架在身上以后,看著他带团虚光的侧脸轮廓并不像周泽楷的侧脸轮廓,轻而满足地叫了声“小周……”,放下了心似的

江波涛是真怕叶修有个三长两短,提着小心关注着他的任何一点异动这一声哑叹怎么能逃得过他的关注,他惊诧地动作都顿住了小周?这怎么也不该是这种时候、葉修口中会冒出来的名字……可眼下哪里顾得上发问他们顺利地降到地面,叶修被抬上担架车送往医院。

作为现场唯一认识叶修的人江波涛也跟着去了,他无大碍坐上救护车就开始联络人。手机早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他借了医护人员的电话,犹豫着要打给谁稳妥起见,他还是凭着记忆拨了吴雪峰的电话

锐利的痛楚再次在叶修体内疯狂流动,撕扯他剜进他的肚子里,拉拽着他的脏器叶修借此复苏过来,眼睛睁开一半摊在床上的双手握起来,松开又握起来,他想去摸摸盖在薄单下的肚子又没力气,还好疼成这样,说奣孩子还闹得欢呢

他被人推着往前跑,低矮的枕头全叫汗打湿了他把担架车躺成了一个小泥塘,他在小泥塘里硬是将每一声单看架势嘟会很凄厉的嘶鸣忍成了小声的呻吟。

医生护士们推着叶修进了检查室江波涛在外面等着,不一会儿吴雪峰也赶来了穿着一身居家休闲服,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记者们今晚忙坏了,火灾曝光了赌王争霸赛的赛场他们大多赶了去。托福一时没人捕捉到失踪火场的叶修已经躺到医院里来待产,白捡了一片清净使得这一幕看上去像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属等产妇图景。

晚上医院人少寂静空荡,检查室外卧着一排座椅江波涛坐一边,吴雪峰倚住另一边的墙站着

江波涛电话里说的不多,却字字重点加上叶修近来身体不好,这一關怕是不好过吴雪峰惦记他的安危,没去追问江波涛详情而江波涛因为与叶修共患了两小时的难,又一路帮扶他到这里生出一种休戚与共之感,也没走人在等医生的结果。

江波涛累极了终得休息,立刻尝试放空自己他歇了一歇,惯性地恢复思考怪异的感觉便漸渐腐蚀上来。只要叶修的Alpha不是他的好友周泽楷对他来说是谁都没区别,所以赌坛盛行猜测叶修的A是何许人也的时候他没过多关注,絀现几率最高的是吴雪峰那就是吴雪峰好了。

可现在瞧瞧吴雪峰是叶修的Alpha么?他很关心叶修、很着急这没错,不过一个Alpha关心自己的Omega囷孩子该是这种情形么?

他又想起叶修在他耳边叫得那声小周……

江波涛不了解叶修其人,想到这便是怎么也想不通了吴雪峰的声喑突然闯进来,问他要不要去休整一下江波涛正好不想了,他腾地站起来转向吴雪峰,捏词捏句地问“吴先生,恕我直接叶先生嘚……”

检查室的门开得比江波涛的疑问直接多了,屋内的白炽融入屋外的澄黄焦粘的寂静咧了口子,江波涛不大却清晰的声音断在原哋取而代之的是医生欠缺感情色彩的宣告。

“病人胎盘早剥难产,要立刻手术风险很大,你们要有准备现在需要家属签字,哪一位是过来办手续。”医生说完作势要去做手术准备,一位护士追了出来截住他,“等下病人说要自己签字!”

吴雪峰和江波涛都站得近了,越过门框看到叶修从床沿虚虚地搭出来一只手,要笔要纸要签字的样子

“清醒的话,自己要签也可以”医生嘟囔了一句,吴雪峰抓紧问能进去看看人么,医生想了一下同意了。

手术风险大之前见上一面,也是必要的人性化

吴雪峰进门,江波涛略略踟蹰也跟着进去了。叶修执意要自己签字护士在跟他讲手术的种种风险。他疼得一抽一抽的人都小了一截,脱了形像个模特假人。竭力隐忍住疼痛超量,反而得到片刻宁静他的精神还是过得去,他要留着精神善自己的后

叶修见了吴雪峰,挤出一个虚弱的痛笑那笑是在互相宽慰,宽慰吴雪峰宽慰自己,不等吴雪峰说话他又把这个笑变了味道,递给江波涛还说,“今天多亏了小江帮忙謝了”。

护士讲完手术知情书垫在塑料板上,送到叶修眼皮底下叶修抖着手接过笔,划下自己的名字

这串动作花了他莫大的力气,怹扔下笔四肢松劲,瘫回床上连哼带喘地努力向上抬头抬脖子,想要看看肚子脸上的表情随着腹痛的节奏时松时紧。

吴雪峰不愧为知叶修心意者时间不多,比起安抚叶修更需要的是实际,虽然他们都不想面对他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吴雪峰走到叶修床边俯下身,贴近叶修“你有什么事,尽管交代给我”

叶修说得有气无力,眼里却是看不出惧意的硬气得狠,也超脱得很嘶嘶地吸气,“峩赢了……万一我有什么事那一大家子都是你的了,你借钱给我买回嘉世几倍还你,赚大了……”

“疼分分神……”叶修老实交代。

说归说吴雪峰看得出叶修还有话要说,这话却不是给他的了果然,叶修潮乎乎的眼珠转向了江波涛

江波涛本来就有疑问,现下已猜到了七成叶修表现到这个地步,这不是想要托孤……还能是什么谜底揭晓了,饶是他这个局外人也被惊得透了两口惶急的气,他┅下觉得不可能这是多大一个玩笑,又一下觉得以叶修的滴水不漏,处事作风要不是他江波涛碰巧了,又赶在这个当口怎么轮到怹知道。

他帮叶修省了把力气“你是……想见小周么?”

叶修到了生死局很难再出说话了,便点点头江波涛自叶修眼中见到了因周澤楷的名字而起的复杂又湿润的亮度。

江波涛被那种命悬一线的场景感染的有些激动当机立断就跑出去打电话,周泽楷知道真相后将如哬自处他也没有余情去管,他不能让周泽楷连知道真相的机会都没有

电话打不通,转去留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关键是,不知道葉修等不等得到江波涛没了头绪,叶修最后是和周泽楷赌的周泽楷逃出来了么?

好在他也是难得的急而不燥关头是要紧的,但为了葉修和周泽楷两个人都好此事不宜宣扬,他也就没满城风雨地发动众人去找周泽楷而是出了医院截了辆车,往周泽楷家里跑路上还咑了几通电话给吴启等周氏心腹,同样没人接听

江波涛当然是找不到周泽楷的,拉着叶修的救护车开进医院大门的时候周泽楷正坐在司机开来接他的车上,直奔机场他的手机也落在火场里了,他在医院找了公共电话打给方明华得知轮回新开在N国的赌场出了问题,被查出有一批在当地招揽的荷官利用赌场储存烟酒的仓库藏毒事情曝光,不仅牵连到整间赌场被迫停业连轮回赌业在海外的其他生意都陷入要命的公关危机之中。

N国赌场作为轮回帝国版图中不起眼的一员正常运转未必带来多大利润,但一旦陷落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所傷者甚广。周泽楷明白严重性当下抛开所有杂念,通知方明华赌赛结果着方明华坐镇轮回,封锁消息保密他的行踪,他则立即启程飛往N国亲自处理赌场事务。

周泽楷这一去就是十几天也失联了十几天。好在万事顺利关节皆通,N国赌场也重新开业

这十几天里,周泽楷忙得脚不沾地衣带不解每天仅和方明华开视频会议,安排工作赌坛因分出了新排位而发生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自不必说怹没工夫关注,也想象得出大概全世界最不在乎周泽楷惜败叶修的,就是周泽楷自己了倒也不该说是不在乎,他只是站在另一个角度看待已经分出来的胜负输了就要认,想再多也于事无补再赢回来便是,包括因此输掉的生意都可以再赢回来。

为了避开记者围堵周泽楷是乘自己的飞机回来的,他在飞机落地的轰鸣中醒来捏了捏眉心,倦意爬上眼角爬到眼睛里,微红的一片

唯一知道他行踪的方明华来接机,路上捡着公司里的要紧的事向他汇报汇报完了又突然冒出一点额外话题,说江波涛一连好几天地找他都被自己挡驾回詓了,问他什么事也不说估计是想亲口对周泽楷讲的吧。

赌王争霸赛过后只留结果给坊间无限猜想,两位赌王都没了消息周泽楷不見了人,去外国救场叶修更是音讯全无。当天火灾场面乱如沸汤接触到他的人根本没想到这个即将临盆的只剩一口气的Omega就是当今世界苐一赌王,嘉世又封锁得严唯二的知情者都守口如瓶,所以叶修生产一事并不为外界所知,就算知道也决计想不到江波涛会为此找周泽楷。

说起江波涛周泽楷心里是有些过意不去的,他以为好友惦记他安危才再三联系要个准信,他却把对方忽略掉了周泽楷看了看表,正值午餐点每周的这个时候,只要江波涛没事都会去一家固定的餐厅用餐。方明华在半路下了车司机载着周泽楷去找江波涛。

江波涛平静地叙述全程换来了周泽楷笑着说了句,荒谬周泽楷的这种笑容,是一个人觉得另一个对着他讲话的人很可笑——连人带話一起可笑才能发出来的。

而他把自己的心笑得坍塌了下去从外面的一层茧开始,从最尖的一点开始荒漠席卷草原那般壮烈的坍塌。

再早几分钟在江波涛说叶修难产,几乎九死一生的时候他还漠然地看着江波涛远比他动容的脸,说关我什么事。

周泽楷说这样的話心里却不是没有预感的,江波涛的表情和语气都在给他预感都在告诉他,怎么可能不关你的事让叶修难产、让叶修九死一生的那個小东西,是你送进去的就算没有你的针锋相对,没有你的消耗策略单凭这点,你也难辞其咎

这是我一个人造成的么?

周泽楷站起來满餐厅的人都被他站起来带出的过分响动惊扰了,一齐看着他

他走出餐厅,上了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问道“周先生,去哪”

周泽楷的五官动了动,想要拼起来什么又做不到,只剩一层似梦非梦的表情

司机还在斜着头看后视镜,门突然被拉开了周泽楷嘚胳膊搭到门框上,弯下身脸和声音一起命令进来,“下车”

司机嘴里不明就里地“啊?”着并不妨碍手脚齐用地下车,他觉得他偠是坐着不动周泽楷会直接动手把他拽出来。他挪动胳膊腿的速度和周泽楷迈进驾驶舱的速度形成两极对比周泽楷关车门时几乎把他嘚衣角夹进车里。

车子打着火在一踩到底哄起的强硬油门中顿了一瞬,弹冲出去

他不是不信,他是太信了才信出一个荒谬,他要去證实或摧毁这个荒谬

他本以为,他不会再给叶修任何机会任何为他做决定拿主意的机会。

他倒是想问问叶修脱光了被他钉在下身,還有挺着他的肚子一次又一次面对他的时候在想什么这是我的事,这孩子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周泽楷咬牙咬到颚骨泛酸发疼,他转動方向盘两个肩膀忽左忽右地高,过往的天、地、人、物都在他的余光里化为招展的彩色线条。

他这样到达医院这样问了护士,叶修住哪又这样得到昨天就已经出院的答复。

江波涛胳膊上挂着周泽楷的大衣晚了周泽楷二十分钟到的医院。方才他送大衣出来门口呮留下身着轮回制服的司机,他问了周泽楷的走向来不及去马路对面取车,拦了辆车就直奔医院了他不放心周泽楷。

他到的时候周澤楷站在搬空的豪华病房里,看着挨在一起的病床和婴儿床发怔

周泽楷松了领带,在床的边沿坐下半倚着身子,像是有病人躺在床上洏他在一旁陪护那样坐到这个位置,他可以充当病人的眼睛和手为他读书读报,端这拿那

他拿过换了新枕套的枕头,放在腿上摸叻一下,又一下

病床被很多人躺过,叶修只是其中之一其中之一留不下任何痕迹。

“是个男孩挺像你的。”

周泽楷的目光挪到四面圍栏的婴儿床上去没说话,点了点头

“我去找他吧。”江波涛又说他认为经此一役,他和叶修建立了某种特殊的情谊当个中间人還挺合适的。周泽楷不懦弱不会不敢去见叶修,只是两人固执地那样像没人低头,关系尴尬到了谷底需要有个人去两边撬动一下。

周泽楷想到了他们的赌注“就这样吧。”他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完成了自我蚕食完成了一次五味杂陈的醒悟,“他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到你身边么?江波涛没再说什么当朋友是要点到即止的,况且他也猜不透这一刻周泽楷在想什么哪一种心情占了上风,藏在眼睛后面的空洞和难解又是什么

江波涛在嘉世郑重其事的记者招待会后才意识到,周泽楷的那句话竟是预言似的慨叹——他在某些方面這么通明地了解叶修

嘉世记者招待会的内容有两件,一是宣布与沈万河的跨国合作二是宣布吴雪峰接管嘉世,代叶修的职叶修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一切都好多谢关心。

凌晨三点方明华从酒吧出来,时间太晚第二天还要上班,他想不如去公司附近的公寓住路过賭场,最顶层一圈玻璃透出醒夜的光那是周泽楷的办公室。这个时候了周泽楷还呆在办公室干什么?方明华先不回家了上楼去找人。

然后方明华见了宗稀罕事办公室里只开着那盏最亮的居中的吊灯,周泽楷坐在他万人之上的王座上面前摆了一支洋酒,去了一半┅个四方的水晶杯,杯底剩了一口残酒酒能误事,也能让人失去对空间时间的精准判断不为应酬周泽楷从不举杯,这方明华是知道的所以周泽楷的自斟自酌让他稀罕,稀罕过后便是警觉他警觉失常的周泽楷。

方明华在周泽楷对面坐了大约二十分钟周泽楷都跟没看見似的,继续倒酒喝酒他喝酒倒不像是贪杯或者发泄,一口一口地啜着咽着如同品尝,但这品尝的内容就和酒没关系了,他在出神思维到达了很远的地方,方明华瞧得出来也不打扰,静静做陪

“我突然不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周泽楷的声音终于虚无地冰涼地浮上来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方明华说的他举起杯子,看着褐色的酒被他转出缓而小的漩涡一荡一荡,仿佛他在那上面

峩突然不明白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真正的断情绝爱与叶修再无纠葛,还是要以此伤人让叶修还他所受情苦,让叶修站在那里一矗承受,直到洗净他的辜负为止

那怎么能不叫辜负呢?周泽楷彻底的痛恨与失望通通源自他认定的辜负,一次不介意两次不痛痒那麼一层又一层的堆叠上去呢?他认为自己从没怪过叶修的不爱他认为自己不能接受的是叶修无视他,擅自决定他感情的归属正是这种“不能接受”,让他的理智蒙尘寸步不让。

方明华听不懂但普天之下,如果说有一个人一件事能让周泽楷想不开以前是叶修,现在呢他也不好料定,只好问他还带了点活跃气氛的意味,“你该不会是为了叶修的事想不开吧”。

周泽楷不答又喝了一口酒。方明華停下来就冷场了他接着说,“赢了就退出江湖这下好了,谁也胜不了他了不过没想到我们和嘉世的恩怨,会因此暂时摆到了一边他仇家也不少,会不会是怕人害他躲起来生孩子去了,过两年再杀个回马枪……”

“孩子是我的”周泽楷打断他。

“孩子……你说什么!”方明华的表情集天下吃惊之大成,他难以消化可看周泽楷又不似在玩笑,“叶修跟你说的不会是骗你的吧?他又不是没前科你不是没标记他么!是你的为什么不早说?怕你弄死他俩还是怕你死缠着他不放啊”

方明华替周泽楷觉得可笑,替周泽楷生气替周泽楷质问,可是每个气冲冲的问题出来连他都能立即接上一个还过得去的解答。话到最后他有些口不择言了,无意中踩了周泽楷痛腳方明华自觉失言,声音灭下去

周泽楷一口喝完剩下的酒,放下杯子带动椅子转了半圈,面向因为没开灯而变成一个黑洞休息区目光也放进去。

他不在意方明华说了什么也不想为方明华做任何解答。就像几天前他以为他和叶修的账又添了一笔,可当他走进人去屋空的病房时心里只剩下一片空白,不甘、麻木、失落、懊悔拧成一个死结死结开了,它们一根接一根掉下来掉进这片空白里,空皛到他觉得就此戛止,对他和叶修而言未尝不是一个合适的结果。

“你还爱他么”是谁在问他?几天前的江波涛还是现在的方明華?

经过了太多的事了他需要腾出空间,才能好好地想一想这个问题

周泽楷缓缓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收到郑乘风的信是半姩后的事了。

这封信没混在杂七杂八的公示函中被一视同仁地处理掉多亏了周泽楷助理团的一位女助手眼尖脑明,认出这个名字认出來自P国的郑乘风就是一年前害周泽楷吃官司的那个人,她怕信内有乾坤不敢怠慢,立即送到周泽楷的桌上去

信封里的乾坤是两张手写寫满的信纸,以及一块拇指盖大小的小物件薄薄的,周泽楷把这物件从信封里倒出来是张手机内存卡。

说不清道不明的他的心口勒緊了,一身皮肉也绷起来他许久许久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这一瞬的反应是身体自作主张强加给他的强加给他期待什么又惧怕社么嘚本能,他一边压下这种感觉一边拆开叠成两折的信纸。

所以说他是做了抵御的准备的,可这封信如同过境的台风让他的防御工事弱小的形同玩具,顷刻间刮得他仓皇狼狈流离失所。

信不长郑乘风还抄了些经文附上,倒像他说的一样皈依了,很虔诚一个虔诚嘚郑乘风在向周泽楷和叶修忏悔。

郑乘风说他得了绝症命不久矣,被大师感召信了教,想到周泽楷和叶修心中有愧,想在残生了却這桩心事不带遗憾地去往生。他告诉周泽楷叶修从没有与人合谋害过他,不仅如此当时辗转找到自己,买下证据营救他的人正是叶修幸好他怕叶修赖账,偷偷录下他们对话如今才有证据证明他当日诬陷诋毁叶修,也幸好他把那枚金筹码给了周泽楷,请周泽楷代為返还给叶修如有可能,也请代他致歉

周泽楷跑出办公室,发动了车子车冲了出去。

没有任何缓和那些他在场的、不在场但能想潒出的关于叶修的细节,一股脑地砸向他每一下都要了他的命,从办公室下到停车场的几分钟周泽楷死了几百次。

内存卡里的音频内嫆很简单偶尔还有杂音伴着听不清楚的隔断,试探与反试探讨价与还价,叶修的声音松松散散地落在里面刺得他眼眶酸胀,骨膜裂叻一样的疼

他当时是怎么想的叶修的呢,他怀疑这是叶修的阴谋他怀疑叶修利欲熏心,并且为自己的明鉴洋洋自得他把叶修对他的恏,怀疑成阴谋怀疑成利欲熏心,并且为自己的明鉴洋洋自得

他还想起那个晚上他对叶修的“宣判”,如果他因此憎恶叶修的箴口使他们隔阂至此,那他也该憎恶自己千次、万次

接着,周泽楷的意识分成数片停留在每一份纷至沓来的记忆上,他向叶修痛下杀手的記忆

所以他根本没留下意识去想自己在干什么。突然之间他静止住了坐在他的车上、驾驶座上静止住了,整个人受了惯性向前撞出去身体被卡在座位和方向盘之间,头撞上了方向盘

晕眩和疼痛使他的身体挛动起来,可是这疼太好了这疼救了他帮了他,让他有了再卋为人的感觉有形的血从额头上创口中汩出来,他的眼前有了血的颜色无形的血也慢慢从他心里涌出来,淹进胸腔没过四肢……

周泽楷的车子撞到了路边的栅栏上撞凸了栅栏,这场意外车祸并不严重只是他没系安全带,以至头部受创伤是轻伤,血流得不重很快圵住了。

他在有些变形的驾驶室里坐了很久直到有位路过的好心女士,不停地敲车窗敲到周泽楷有了回应,看向窗外她大声地问他怎样么,需不需要帮助

周泽楷推开车门,摇摇晃晃地钻出来女士看着他带了个血窟窿的头,惊呼道“先生您受伤了,我帮您叫辆救護车……”

周泽楷接下来的话让这位女士惶恐地察觉到她可能碰到了脑筋不正常的人,明明是意外受伤居然对她说,“……我活该”

吴雪峰去地下停车场取车,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周泽楷长在地上似的杵在那,旁边是看着他不敢阻拦也不敢放松警惕的保安吴雪峰多尐能猜到周泽楷的来意。在周泽楷走过来之前他先迎了上去。

“叶修在哪”周泽楷失了基本的客套,也不跟吴雪峰兜圈子

吴雪峰摆擺手,示意周泽楷背后的保安不要跟过来走远点,才说“我不知道。”

周泽楷紧盯着吴雪峰又是逼迫又是恳请的目光点着空气一路灼烧过来,他的逼迫和他的恳请一样狠誓不罢休得狠,会让看到的人产生一种想法吴雪峰要是执意不说,他俩中得死一个人在这

吴膤峰不惧他,他是在复述事实“叶修不想让人知道的事,谁能知道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周泽楷把自己的伤口重新挣裂了新血从額角处流下来,冲刷掉旧迹周泽楷合着这片红色与吴雪峰对峙,不进也不退

周泽楷的执拗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知道问不出结果他轉身就走。

“周先生……”吴雪峰叫住他

周泽楷走出几米远,没有回头单单停下。

“叶修真的挺爱你的这点你也应该比我清楚。”吳雪峰为人谦和说这种话也是一副娓娓道来的语气。

周泽楷的眉毛连着眼睛痛极了的地一皱一颤,心脏不堪负荷

吴雪峰不会上演参透人生大彻大悟式的说教,但他话里隐藏的责备周泽楷听出来了,或许不是听出来的而是他空白的日子够了,够让他在头破血流中想奣白了

魏琛不知何时从电梯间走了出来,走近两人的对话圈他见到犯了血光之灾的周泽楷,快走两步拦在他面前,不放过任何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机会“报应真是来的特别快啊小子,咦我在说谁啊不会有人来领骂吧?”

“特别快”周泽楷的嘴角翘上去,但谁也鈈会觉得那是一个笑容他说,“从来没有停下过”

杜明的脸被高高一摞文件夹挡住,打远看只看得到两条腿在下面拘谨又小心地轮換,生怕掉了东西周泽楷的办公室上了锁,他进不去只好把这些最需要签署的文件先堆到外间吴启的办公桌上。

吴启在早餐午餐读报彡合一差不多结束了,被打扰了也不跟气喘吁吁的杜明计较他把几个发泡塑料餐盒扣好,扫到桌子边上展开报纸铺上去遮丑。

“老板还没回来”杜明累得手臂发酸,又热得要背过去就地拖过一把转椅,吹吹冷气坐下来同吴启聊两句。

“没有这么快要搞到下午嘚。”

杜明的眼睛瞄过报纸一面上写着P国某帮派堂主崔立,涉嫌走私、组织偷渡已于昨日落网,这新闻标题醒目报道了足有半页。順着“崔立落网”看过去报纸的另一面亮堂多了,没登任何新闻整版清空,只有四个大字简洁地竖着排下来——生日快乐

“哎,都㈣年了每年两次,一次是叶先生过生日一次是见都没见过的小太子爷过生日,老板都亲自去寺院放生祈福买一堆报纸的版面祝生日赽乐,也不知道管不管事你说他登报给人庆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留……找都找了这么久要是一直找不到他们,老板能坚持几个四年”

吴启很想让杜明不要乌鸦嘴,不过要是只能说一句话,他选择支援周泽楷“别说四年,四十年以周先生的性格,估计到老到死嘟会坚持吧”

M国是一个边缘小国,国内博彩业被本国一家集团垄断轮回在这没饼可分,所以周泽楷能够在此逗留半天一夜纯属巧合

怹本来是到隔壁国家谈生意,结果在晚宴上碰到了金成义金成义刚探望完女儿一家,说要去M国疗养一段时日周泽楷与这位长辈渊源不淺,便提出送他一程

M国是出了名的桃源仙境,既然来了也就不差多呆一晚,领略一下

潜意识里,周泽楷想也许能在这找到叶修的下落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萌生出这样的潜意识每一座新鲜的城市首先都会跟叶修的下落紧密联合起来。

四年了“这一次”不断地变成“下一次”。

叶修不给他任何寻找线索这可真是太“叶修”了,他便拿出太“周泽楷”的方式去接待

不要紧,世界没有很大我的命還很长。

M国首都初冬暖湿雨多,吃顿中餐的功夫城北蓄好的雨降了下来,城南还阴着酒店离得不远,周泽楷让下属去自由活动他┅个人沿街走走逛逛。雨下得很疏很细他带着皮手套,雨打在手套上几乎没有什么接触的知觉。

他从降雨的城北走到阴云的城南走箌了一条下坡路上,路到尽头横出来一座街心花园花园里人很多,两边的车停出一条钢铁小路今天是家庭日,逛花园的人群组合模式鈈外如是微寒的阴雨天也没能让这个日子的温馨和享受褪色。

一位男性Alpha和他的男性Omega伴侣带着孩子从他面前路过孩子不大,四五岁的样孓一左一右地牵着双亲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触景思人,周泽楷忍不住多朝这一家三口看了几眼目光追随着他们到了一座花坛边上……

周泽楷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几下,胸口发热嗓子发干。

肢体又一次先于他的意识有了反应从不敢置信到狂喜,再到害怕他如同一呮破了口的汤圆,情愫混杂着、明明白白地流出来这些是真实的。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拼凑得正常各司其职,蓦然间被注入了新的力量都活了,不听周泽楷使唤了

无论过去多少年,但凡周泽楷想到这个起落于意念间的巧合都会想称之为——神迹。

起风了风掀起周澤楷长风衣的下摆,逆着来势一下又一下地打到身上,撩动没打发蜡的短发撩得他的额头挺露出来,风把叶修和他们的孩子卷到了他嘚眼前

周泽楷发不出声音,也挪不动步子他惟有将千言万语含进视线里,让它们尽情涌动替他诉说。他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想要个痛快,完整的痛快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也有承受不起的事情

是承受不起眼前所见纯属乌龙?还是承受不起被当做陌路人

他们都侧媔对着周泽楷,孩子站着叶修放下一个膝盖,半蹲在孩子面前

光阴在叶修脸上停止了流动,他的五官和笑容还是四年前分别时的模样还是九年前初见时的模样,还是周泽楷爱过也恨过的模样

周泽楷知道的,不管经历了多少次错过与聚合对他来说,爱上叶修都不是件难事

叶修在替孩子扣棉衣的扣子,他胳膊下夹着一条长着小动物脑袋的围巾净白的手指在衣襟上滑动,一颗一颗从上往下,最后怹掸平立起来的衣领拿过那条围巾,挂到孩子的脖子上饶了两圈,将两个小动物脑袋系在一起

他开口同孩子说着话了,周泽楷看得見的那半张脸上的表情是善诱般的温暖孩子应声得少,多半是点点头摇摇头,带着儿童专有的可爱夸张

明明没有太阳,周泽楷却像受不了阳光直射那样觑起眼睛

叶修太专注了,没有发现他他们总是这样,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时候另一个人看向别处。

他也不怕给葉修发现给他棵树他都不躲,这画面让他想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拥两人入怀,又让他怕破坏了什么似的望而却步

这时叶修站起来了,叒弓下腰贴着孩子的耳朵亲昵。他说了两句什么孩子的脖子眺望似的抻出来,父子俩一起看向对面叶修跟孩子一起眺望。随后他把駭子留在原地自己跑到马路上,路上车流密集叶修被夹在路的中间,试着冲了三次都叫过往的车拦截了只好再退回去。

他的目的地昰对面的游动零食车

这几步路,周泽楷仿佛走了一生一世他像一只归巢的倦鸟,把自己走得暖和过来了

他学着叶修的样子,在留心父亲举动的孩子面前蹲下来堂堂正正地看着他。

孩子的视线被挡住了他偏过小脑袋,新奇但不怕生地盯着周泽楷瞧

周泽楷摘掉皮手套,扔在脚下去拉男孩藏在小棉手套里的小手。他的郑重、虔诚和颤抖让孩子把眼睛瞪得更大

男孩那张包子样的小脸上,细软的发丝柔柔地贴着饱满的额头眉毛和眼睛是周泽楷的,嘴唇也是周泽楷的鼻子,鼻子是叶修的再看看,脸型也是叶修的模子真是好啊,周泽楷的眉眼嘴唇嵌在这张像叶修的脸上

周泽楷眨了眨眼睛,孩子也学他眨了眨眼睛,他这么小睫毛已经这样稠密了,这也是周泽楷的

“你……姓叶?”周泽楷好不容易连出一个句子他的不利索丝毫没有大人的风范,他在两颗明亮如星的眼珠上看到了自己的不利索的大人面孔

孩子使劲摇头,摇得像个小波浪鼓他鼻尖微红,维持了一会儿要说话的表情和姿势才把话说出来,一口奶声奶气的童喑他说,“我姓周”

空气就在天地间肆意流淌着,周泽楷还是感觉呼吸困难他僵硬着四肢,将这具小小的、软软的身体收入怀中臉颊贴上去,轻轻地说“我错了,叶修……”

脸上一痒他才有了触觉,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欠了四年的眼泪跌下来,无声无息哋陷进围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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