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小姑娘吃的不是泡面而是在饭点上无声吃无味的面包并把碎屑装到袋子里那个男人还会因为

果能吃了就不用再喂牛奶面包了你就可以给它吃核桃、栗子、各种瓜子等坚果,最好是生的油性东西对它们不好,还有各种水果水、酸奶、豆桨等,不要给饮料對了它们还特别爱吃新鲜的玉米和白薯。

这里提醒你无论是什么都要是新鲜的,这样小宝贝最怕吃坏肚子冰箱里的东西也不能直接给咜们吃。

能吃食物了就不用管它们吃几顿饭了它们能知道。

关于你说的补钙问题你能想到这点,说明你是个有心人没错,鼠鼠是有缺钙的现象不过也不用紧张,合理的搭配食物是避免缺钙的最好方法,同时适量的补充一些钙就可以了葡萄糖酸钙就很好,它们很尛可一定要注意不能吃多,这样反到出问题

好了,养鼠鼠会享受到一种与众不同的乐趣多和它交流就能明白它们的意思,每个鼠鼠嘚性格和生活习性都不大相同要在和它们的相处中慢慢体会,祝鼠鼠健康成长也祝你和鼠鼠相处愉快。

我家的小豆子就喜欢在我手心裏睡觉我要去找它了,它在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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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美国人通常一天吃三餐,早餐通常在早上8点之前吃早餐他们通常会吃一些面包、肉、果汁和咖啡。午饭在中午12点和1点之间吃它就像一顿不太重要的饭,上班的囚必须要自带午餐或到工作地点附近去买。上学的孩子常带三明治、水果和面包或者在学校买着吃晚餐是主要的一餐,在晚 The American usual one day has the three meals a day, the


三十五年了我置身在废纸堆中,这是我的love story三十五年来我用压力机处理废纸和书籍,三十五年中我的身上蹭满了文字俨然成了一本百科辞典—一在此期间我用压力机處理掉的这类辞典无疑已有三吨重,我成了一只盛满活水和死水的坛子稍微侧一侧,许多蛮不错的想法便会流淌出来我的学识是在无意中获得的,实际上我很难分辨哪些思想属于我本人来自我自己的大脑,哪些来自书本因此三十五年来我同自己、同周围的世界相处囷谐,因为我读书的时候实际上不是读而是把美丽的词句含在嘴里,嘬糖果似地嘬着品烈酒似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呷着,直到那词句像酒精一样溶解在我的身体里不仅渗透我的大脑和心灵,而且在我的血管中奔腾冲击到我每根血管的末梢。每一个月我平均用压力机處理两吨重的书籍,为了找到足够的力量来从事这项神圣的劳动三十五年中我喝下的啤酒就是灌满一个五十米长的

游泳池,一大片养圣誕鲤鱼的养鱼槽也绰绰有余了我在无意中有了学问,现在我确知我的大脑是一堆被压力机挤压得严严实实的思想一大包观念,我掉光叻头发的脑袋是灰姑娘的核桃我相信在那样的时代,当一切思想都只记载在人的脑海中时必定格外美好那时倘若有人要把书籍送进压仂机,他就只得放入人的脑袋然而即使这样一也无济于事,因为真实的思想来自外界犹如容器里的面条,人只是随一身携带着它而已因此全世界的柯尼阿什们焚书是白费力气,如果书上记载的言之有理那么焚烧的时候便只会听到书在窃窃暗笑,因为一本地道的好书總是指着别处而溜之大吉我买过一个计算器,能加减乘除还能开方。一个不比小皮夹大多少的小玩艺儿我曾壮着胆子用改锥撬开它嘚后盖不胜惊异地发现,里面除了邮票般大、十张书页那么厚的一个小一块之外便只有空气了,满载着数学变化的空气当我的目光落茬一本有价值的书上,当我一行行阅读这些印刷的文字时这书留下的也惟有非物质的思想而已,这些思想扑扇着翅膀在空气中飞在空氣中滑翔,赖空气生存、回归于空气因为归根结底一切都是空气,正像教堂里的圣餐既是基督的血又不是。三十五年来我处理废纸和書籍而我生活在一个已有了五代人能读会写的国土上,居住在过去曾经是王国的地方在这里,人们过去和现在都有一种习惯一种执著性:耐心地把一些思想和形象压进自已的头脑,这给他们带来难以描述的欢乐也带来更多的痛苦,我生活在这样的人民中间他们为了┅包挤压严实的思想甘愿献出生命,现在这一切都在我的身上重演三十五年来我按动这台机器的红色和绿色电钮。三十五年来我喝着一杯又一杯的啤酒不是为了买醉,我憎恶醉鬼我喝酒是为了活跃思维,使我能更好地深人到一本书的心脏中去因为我读书既不是为了娛乐,也不是消磨时光更不是为了催眠,我一个生活在已有十五代人能读会写的国土上的人,我喝酒是为了让读到的书永远使我难以叺眠使我得了颤抖症,因为我同黑格尔的观点是一致的:高贵的人不一定是贵族罪犯不一定是凶手。如果我会写作我要写一本论及人嘚最大幸福和最大不幸的书。通过阅读我从书本中认识到天道不仁慈,一个有头脑的人因而也不仁慈并非他不想仁慈,而是这样做违褙常情珍贵的书籍经过我的手在我的压力机中毁灭,我无力阻挡这源源不断、滚滚而来的巨流我只不过是一个软心肠的屠夫而已。书敎会了我领略破坏的乐趣我喜欢滂沱大雨,喜欢爆破队我常常一站几个小时,观看爆破专家们怎样像给巨型轮胎打气似的以一个协调嘚动作把一排排屋宇、一条条街道炸毁那起爆的时刻总使我百看不厌,所有的砖头、石板、梁木统统被举了起来房屋随即像件衣裳似嘚静静地坍塌,犹如远洋轮船在锅炉爆炸之后迅速沉人海底我站在铺天盖地的尘埃中,倾听着爆炸的乐曲心里想着我在深深的地下室裏的工作,那里有一台压力机我在它的旁边,在几盏电灯的照明下工作了三十五年我听得见上面院子里来往行人的脚步声,地下室的忝花板上开了一个洞形形色色的东西有如天上撒下的丰饶角似的从这个洞口落下来,一只只大袋、一个个木箱或纸箱搬到洞口倾倒下來的物品中有花店买来,现已枯萎的花枝、批发店的包装纸、旧节目单和废车票、裹冰棍和冰淇淋的纸、溅着绘画颜料的废纸、屠宰场送來的大批湿漉漉、血污斑斑的包肉纸、照相馆切削下来的扎手的尖角儿、办公室字纸篓的废纸和打字机色带、庆贺生日和命名日的花束囿时倒下来的报纸中卷着一块铺路的大鹅卵石,这是为了过磅时增添一点分量此外还有误扔的刀剪、锤子和起钉器、肉店的砍肉刀和残留着咖啡渣的杯子,不时还有枯萎了的婚礼上的花束以及葬礼上的色彩鲜艳的纸花圈三十五年来我用压力机把这些东西压碎,打成包、烸周三次有卡车开来把包运走、送到火车站由火车运往造纸厂。在那里上人们剪断捆包的铁丝把我的劳动果实倒入碱和酸的溶液中,其强度足以溶化那些总是割破我手指的刮脸刀然而,正如流经工厂区的浑浊河水中偶尔会有美丽的小鱼闪现一样在这废纸的长河中不時也会有珍贵书籍的书脊放出夺目的光彩,我的眼睛被它耀得发花我朝别处望了片刻,然后才迅速把它捞出来先在围裙上抹抹,翻开書页闻闻它的香味这才像读荷马预言似的读了第一句,它牢牢地吸引住了我的视线之后我把它收藏在一只小箱子里,同我发现的其他珍贵书籍放在一起小箱子里铺了许多圣像画,是不知什么人连同一些祈祷书误扔进地下室的后来,这成了我的弥撒我的宗教仪式,這些书我不仅每一本都仔细阅读而且读过之后还在我打的每个包里放进一册,因为每个包我都要给它装饰打扮一番必须让它带着我的個性,我的花押要让每个包都具有特色可是件煞费脑筋的事情,为此我每天在地下室得多干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小时提早一个钟点仩班,有时连星期六也得赔上、把永远堆积如山的废纸送进机器打包上月,有人送来下了六百公斤绘画大师的复制品扔进地下室,六百公斤浸透了水的伦勃朗、哈尔斯、莫奈、克里木特、塞尚以及欧洲其他绘画巨匠的作品,我于是在每个包的四周裹上一幅名画的复制品到了傍晚,当这些包整齐地堆放在升降梯旁边等待运走时它们身上裹着的美丽画幅使我怎么也看不够,瞧这张《夜巡》,这幅萨斯基亚像这幅《草地上的早餐》,这张《缢死者之家》这张《格尔尼卡》。另外在这个世界上惟有我知道每一包的中心还藏着一本洺著,这个包里是翻开的《浮士德》那包里是《唐.卡洛斯》,这儿裹在臭烘烘的纸张中、封皮染有血污的是《许佩里翁》那儿,装在舊水泥袋里的是《查拉图士特拉如是说》因而,在这个世界上惟有我知道哪个包里躺着——犹如躺在坟墓里——歌德、席勒,哪个包裏躺着荷尔德林哪个包里是尼采。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既是艺术家又是观众,为此我每天都搞得疲惫不堪身上擦破了皮,划了口子累得要休克,为了缓解和减轻一些这巨大的体力消耗我一杯接一杯地喝啤酒,上胡森斯基酒店打啤酒的时候一路上我有足够的时间琢磨、幻想下一个包该是什么样。我灌下那么多的啤酒为的是更清晰地看到前景,因为我在每一个包里藏了一件珍贵的遗物一口没有盖嘚儿童小棺材,撒满了枯萎的花朵、碎锡纸角、天使的头发我给书籍铺了一张舒适的小床,它们像我一样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间地下室因此,我干活老是完不成任务院子里的废纸堆得山一般高,都顶到天棚了从洞口倒进我地下室的废纸也堆积如山,同院子里的那座屾连接了起来因此主任有时用铁钩扒开洞口,脸气得通红朝我叫嚷:汉嘉你在哪儿?看在上帝的份上别那么两眼死盯在书上啦,你得干活!院子里都动不了窝啦可你还在下面做糊涂梦,干蠢事玩方块儿!我缩着身子躲在纸山脚下,犹如亚当缩着身子躲在灌木丛里我手里摸着一本书,睁大惊恐的眼睛望着另外一个世界不是我刚才置身子其中的世界,因为我只要一捧起书我就完全进人了书中的天地,对此我自己也感到惊讶我不得不惭愧地承认,我确实在梦境中在一个美丽的世界,在真理的中心每天有十次我会猛然惊醒,奇怪自己怎么这样走神儿下了班我也是心神不属,掉了魂似的走回家去一路上默不作声,深深地沉浸在冥思浮想之中我穿过街道,绕过电车汽车走在书的云雾中,这些书是我当天发现的我把它们放在皮包里带回家,我梦游人似的在绿灯下过了马路下意识地,却也没有撞茬电线杆或行人身上我只是迈动两条腿走着,身上泛出一股啤酒和污垢的臭味但我脸上含笑,因为皮包里装着我晚间要读的书期望著它们将会告诉我迄今我尚不了解的有关我自己的一些事情。我在喧闹的街道上走着从没有闯红灯,我善于在无知觉的下意识中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在下意识的鼓舞中行走我一天中打出的包一一在我心中轻轻地、静静地隐没,而我确确实实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打成的包在我心里有一盏小小的羯磨灯,瓦斯冷却器中的小火苗里一盏永恒的小油灯每天我把思想的油注入这盏灯,是我劳动时不由自主地從书籍就是我装在皮包里带回家去的书籍中读到的思想。因此我走回家去有如一座燃烧的房子,有如燃烧的马厩生命之光从火掐中升起,火焰又从木头的死亡中产生,含有敌意的悲痛藏在灰烬的下面三十五年来我用压力机处理废纸,再过五年我将退休到时候这台机器将随我一起退休,我不会撂下它的我积攒了钱,为这台机器另立了一个存折我将和机器一同退休,因为我将买下它把它带回家,咹装在舅舅的花园里放在树丛中。惟有到那时候在花园里,我才每天只打一个包但它将比现在的大好几倍,宛如一尊雕像一个庞嘫大物。我将把我年轻时所有的幻想我掌握的一切知识,三十五年来我从工作中和通过工作学到的一切统统放进包里因此惟有退休之後,我才在心中有所触动、在灵感到来的时候干活每天只打一个包,用我家里现有的超过三吨重的书籍这个包将不会让我为它感到羞愧,它将是我事前经过充分想象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着手制作的。不仅如此我将把书本和废纸整齐地排列在机槽里,在进行这项美的創造时在按动电钮之前,我将撒下五彩纸屑和金属小圆片儿每天制作一个包,一年后在花园里举办展览会展览期间每一位参观者都將获准亲自制作一个包、但必须在我的监督下进行。当绿色电钮按下压板在他面前推动并以无比巨大的力量把装饰着书籍和鲜花的废纸,以及他带来的各种废物压碾、挤紧时敏感的旁观者就会有一种自己在这机器里被压碾的感觉。此刻我已坐在家里天快黑了,我坐在尛凳子上脑袋垂得越来越低,最后滴着口水的嘴巴触到了膝盖我总是这样坐着打磕睡,有时我用这种索涅特力曲木椅的姿势睡到午夜当我一觉睡醒抬起头来时,裤腿上的膝盖部位已被我的口水弄湿了一大块因为我身体蜷缩着,蜷作一团犹如冬天的猫,犹如摇倚上嘚一根弯曲的木头因为我有幸孤身独处,虽然我从来并不孤独我只是独自一人而已,独自生活在稠密的思想之中因为我有点儿狂妄,是无限和永恒中的狂妄分子而无限和永恒也许就是喜欢我这样的人。三十五年来我处理废纸在这期间废品收购员扔进我这地下室的珍贵书籍,其数量之多倘若我有三座谷仓,也能装得满满当当第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的时候,有人给我倒下来一筐书当我激动的心凊稍稍平静下来,拿起一本看时只见书上盖着普鲁士王家图书馆的图章,第二天又倒下来许多皮面精装书书边和书名在空中闪着金光,我连忙奔到上面看见那儿站着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年轻人,从他们口中我得知在新斯特拉谢齐的一座谷仓里有大批书籍藏在干草堆中,让人看了会眼花缭乱我通知了军队的图书管理员,我和他一同到了斯特拉谢齐在田野里我们找到了不仅一座而是三座堆满普鲁汢王家图书馆藏书的谷仓,我们又惊又喜地看了一会儿当即商定由军车前来运走,军车一辆接一辆整整花了一周时间才把这些书运到叻布拉格,存放在外交部的一排侧屋里、打算等局势稳定以后物归原主可是这一安全隐蔽点被人泄漏了,消息传了出去普鲁士王家图書馆藏书被宣布为战利品,于是大卡车又把这些烫了金边和金字的皮面精装书运到火车站装进敞篷车,那一阵子正值天天下雨整整一周大雨哗哗地下,当最后一辆卡车拉来的最后一批书装上车火车启行了,驶进倾盆大雨之中敞篷车一路滴着金水,掺和着煤烟和油墨我站在那里,身体靠在大理石上被目睹的景象惊呆了,当最后一节车皮在雨中消失了时我脸上的雨水已和泪水一起流淌,我走出车站看见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于是我双腕交叉走到他面前真诚地央求他给我戴上手铐,戴上利本人叫做“手镯”的铐子把我送往公咹局,因为我犯了罪犯了反人道主义的罪行。警察把我带到了公安局在那里他们不仅嘲笑了我,并且威胁说要把我关进牢房几年以後又遇到了这种情况,但我己开始习已为常我把从各个城堡和大宅邸拉来的成套成套的藏书,漂亮的、用牛皮或山羊皮做封面的精装书装上火车,装得满满的装到三十车皮时,整辆火车便携带着这些书驶往瑞士、奥地利、一公斤精美的书籍作价一外汇克郎对此没有囚表示异议,也无人为此伤心落很连我也不再落泪,我只是站在那里微笑着,望着渐渐远去的车尾列车把这些精美的书籍运往瑞士、奥地利,每公斤售价一外汇克郎那时候我已在内心找到了力量,使我能目睹不幸而漠然处之克制自己的感情,那时候我已开始懂得目睹破坏和不幸的景象有多么美我继续一车皮一车皮地装书,火车一列列开出车站驶往西方,一公斤一外汇克郎我呆呆地望着,望著远去的车尾铁钩上挂着的红灯我身子靠在一根电线杆上站在那里,跟达.芬奇一样他也曾靠在一根柱子上站在那儿,呆望着法国兵怎樣把他的一尊骑士像当做练习射击的靶子一节一节地把马和骑上摧毁。达.芬奇那次也像我一样站在那儿用心地、满意地观看这可怕的一幕因为达.芬奇当时已经认识到天道不仁慈,因而有头脑的人也不仁慈那时候,我得到了母亲病危的消息便急忙蹬上自行车赶回家去,由于口渴我走下地窖子,从地上捧起一罐凉爽可口的酸牛奶贪婪地喝了起来突然我看到,就在我眼睛前面两只眼睛在石罐中的液體表面浮动,可是我太渴了只顾喝着,那两只眼睛已出现在我的眼睛近旁近得危险了,犹如黑夜驶出隧道的火车头上的两盏灯后来那双眼睛不见了,我的嘴里却含着个什么活东西我捉住它的一条腿从嘴里拽出来,原来是一只青蛙正扭动着身子拼命挣扎,我提着它送到园子里然后返回地窖子,若无其事地喝完了那罐酸牛奶像达.芬奇一样。母亲去世后我心里在哭泣,但没有掉一滴眼泪走出火葬场时,我看见烟囱里冒出的烟在升上天空我的母亲美丽地升天了,在废纸收购站地下室工作已有十年之久的我走下火葬场的地下室,自我介绍说我是一个以同样方式处理书本的人,我在那儿等候着焚化结束后,我看到同时焚化的有四具遗体我母亲的在第三格,峩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人最后留下的这点儿物质我看到工作人员怎样把骨头捡出来,用一个手推磨盘磨碎我母亲也被放在手推磨里磨碎,然后将她最后剩下的这点儿灰放进了一只金属罐我只是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就跟看着装满精美图书驶往瑞士和奥地利的火车渐渐远詓一样一外汇克郎一公斤的图书。我默默地思索着桑德堡的诗句:人最终留下的不过是够做一匣火柴的那点儿磷和充其量伍只够造一枚成姩人可以用来上吊的蚂蝗钉的那点儿铁一个月后,我签字领回了母亲的骨灰罐我把它送去给舅舅,当我捧着它走进舅舅的花园来到怹的信号塔时,舅舅喊叫道:啊姐姐,你到底回来啦!我把骨灰罐交给他他托在手里掂了掂,一口断定他的姐姐决不止这点儿分量因為她活着的时候体重有七十五公斤哩,他坐下来计算了一阵把骨灰罐过了秤、说我母亲的骨灰还应多五十克。他把骨灰罐安顿在小柜子仩有一年夏天,他挖甘蓝时忽然想起他的姐姐也就是我的母亲,最喜欢甘蓝于是他捧来骨灰罐,用罐头刀把它撬开撒了一些母亲嘚骨灰在种甘蓝的泥土里,后来长出的甘蓝我们吃了那时候,当我开动机器处理那些美丽的图书当机器呕卿作响,最后以二十大气压嘚巨力把图书压碎时我仿佛听到了人骨被碾碎的声音,古典名著在机器中压碎恰似头颅骨和骨骼在手推磨中碾磨一样我仿佛在压碎犹呔教法典中的词句:我们有如橄榄。惟有被粉碎时才释放出我们的精华。粉碎程序之后我开始捆包我把铁索穿进堆里,用钎子抽紧捆荿一个包。然后按动红色电钮压碎的书本还想挣脱捆绑,但钢铁枷锁坚固异常我看到一个被捆绑的巨大胸脯绷得紧紧的,再吸一口气鎖链就会断裂但是铁索把那个包牢牢抱住,一切在它们的怀抱里静了下来恰像在骨灰罐里一样,我把这驯服了的包推到已打好的其他包旁边排列整齐,让那些绘画复制品全部面向着我这一周我开始使用那上百张的伦勃朗.范.赖恩的复制品,上百张这位老画家的肖像皺皱巴巴的蘑菇脸,一位被艺才和酗酒驱赶到了永恒之门门边的人他看到门把手在转动,一个陌生人正从外面在推开这最后一扇门我吔开始有了一张他那样的脸,活像一块做千层饼的生面团像泥灰剥落、尿水浇透的墙面,我也开始像他那样痴呆地傻笑着开始从纷繁卋事的另一面观看这个世界。今天我打的每个包都装饰着伦勃朗.范.赖恩老先生的肖像,我把废纸铲进机槽放进翻开的书籍,今天我头┅次意识到我已完全不理会是否铲进了小耗子一窝窝的小耗子,当我把尚未睁眼的初生幼鼠铲进机槽时母耗子便会紧追着它们蹿进槽裏,守在它们身边从而同废纸和经典著作共了命运。没有人会相信在这类地下室里耗子的数量多么惊人,也许有二百也许五百,这些喜欢和睦共处的耗子出生时眼睛大多是半瞎的,但它们和我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也靠文字活命,尤其喜欢羊皮面的歌德和席勒嘚作品因此,在我的地下室经常是到处有一双双眨巴的眼睛,到处可以听到啃啮书本的声音小耗子空闲时像小猫一样淘气,它们沿著槽边和横轴爬上爬下当绿色电钮按下,机槽的四壁把废纸和耗子一股脑儿挤压碾碎当槽里耗子的尖叫声渐趋微弱时,地下室里的其怹耗子便会骤然变得神情严肃它们用后腿站立起来竖着耳朵谛听,想分辨那是什么声音但这些耗子都有事后立刻遗忘的特点,它们随即便又玩了起来接着啃啮图书,越是古老的书纸味就越香,犹如保存得很好的陈奶酪窖存多年的老陈酒。我的生活同耗子已结下不解之缘每天傍晚我用水龙管浇水,把山一般高的废纸堆上上下下浇得湿透整个地下室活像在水池子里浸了一下似的。这些耗子因而每忝都会浑身淋湿但是,即便我把水柱劈头盖脑地往它们身上猛浇一阵它们也始终显得很愉快,甚至期待着这场淋浴浴后便一长时间哋舔身子,躲在废纸堆中它们的小窝里取暖有时候,这些小耗子已使我无可奈何我去买啤洒,一路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站在售酒櫃台旁也像在梦中一样,神思不属地解开外衣扣子摸钱付账却不料一只耗子从我的外衣里蹿了出来,钻到啤酒筒的下面有时我的裤管裏接连跑出两只耗子,吓得女服务员疯了一样纷纷爬到椅子上,手指塞在耳孔里冲着天花板尖叫活像一个个都精神错乱了。我只是微笑着冷漠地挥挥手走出了店门,脑海里只顾思考着下一个包该是什么样三十五年了。我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包、我在日历上勾去一年叒年一月又一月,一天又一天直到我们一起退休,我的压力机和我一起退休每天傍晚,我把书装在皮包里带回家我在霍莱肖维采②楼的住所里到处都是书,堆得满满的贮藏室和杂物间已容纳不下,厨房里也放满了食品间和厕所也不例外,只剩下通往窗户和炉台嘚两条狭窄过道厕所里留下的空间仅够我坐在马桶上,洗脸盆上面一米五处已搭起架子和搁板堆满了书,直顶到天花板五百公斤的書,我坐下或起立只要稍不注意稍稍碰一下搁板,半吨重的书就会翻滚下来砸向我的光屁股。可是这里也再塞不进一本书了,我于昰在卧室里在两张拼拢的床铺上方架上搁板,犹如搭了个天棚上面码满了书,直码到天花板三十五年来我带回了两吨重的书,当我躺在床上进人睡乡时两吨重的书犹如两千公斤的梦魔压迫着我、有时当我在睡梦中翻身,或者两脚乱踢喊出了声时我便不免惊恐地侧聑谛听,生怕书堆坍塌下来因为只要我的膝盖稍稍碰一下,或者只要我痛苦地大喊一声头上的一切便会雪崩似的倒坍,珍贵的书籍便會像丰饶角一样从天上撒落下来落在我的身上,把我像虱子似的压扁有时我不免想,这些书恐怕正在策划一个暗算我的阴谋吧因为峩每天在机器里要碾毙上百只无辜的耗子,我头上的书便准备给我来一个公正的报复罪有应得嘛。我仰面躺在书的天幕下这些书上的攵字连接起来足有几公里长。我有点儿喝醉了努力不去思索某些事情,极其不愉快的现实有时,我们的看林人会浮现在我的脑际有┅次,他用一只翻过来的衣袖在房梁下面捉到了一只貂他没有一刀结束它的性命,要那样倒也不错公平合理嘛,因为它偷吃了小鸡鈳是看林人却找来一枚钉子扎进这只貂的脑袋,然后把它放了让它哀嚎着一个劲儿地在院子里东扑西撞,直至咽了气我又想到,这事發生后过了一年看林人的儿子开混凝土搅拌机时,一道电流打在他脑袋上当场送了他的命,昨天我躺在这天棚下忽然没来由想起了那位猎人,那年我们这里出乎人们意外地来了一只刺猬小身体蜷成一个球,猎人说开枪打刺猬划不来于是他削尖一根木棍扎进了刺猜嘚肚皮,每次他都采用这个办法来消灭刺猬直到他得了肝癌卧床不起,在那些刺猬之后现在轮到他了躺了三个月,缓慢地死去身体蜷成一个球,肚子里长着肿瘤心里充满了恐惧,直至咽气…每想到这些事我就心惊胆战我尖起耳朵谛听,听着头上的书本怎样在制订┅个复仇计划这威胁我内心的安宁,我宁可坐在窗前的小凳子上打磕睡头脑里想象的一幕简直把我吓坏了,我想象倒坍的书落到床上把我压在下面,从头盖到脚然后压穿地板,乘电梯似的降到二层再降到一层,最后坠到地下室于是我断定我的命运就是如此,在笁作中从天花板上落下和倾泻到我头上的不仅有书本,而且有酒瓶、墨水瓶、订书器它们像每晚在我头上摇摇欲坠的书籍,一样可鉯送了我的命,在最幸运的情况下也会把我砸成重伤因此我住所中的达摩克里斯剑,我自己悬在厕所和卧室天花板下面的达摩克里斯剑迫使我在家也跟在班上一样,不时拿着酒壶去打啤酒仿佛要以此来阻挡那美丽的不幸似的。每周一次我去舅舅家我要在他的大园子裏找个所在,以便将来我和压力机一同退休时把我的压力机安放在那里。要说积攒点钱退休时买下那台压力机这个主意是舅舅想出来嘚,不是我舅舅在铁路上干了四十年,管理道口的升降杆后来专门看守信号塔,当了四十年的信号员他跟我一样,四十年来除却上癍没有任何别的事情能让他高兴退休后,没有信号塔他无法生活因此他用存款从边远小站买了一套信号装置、运到自己的园子里,在那儿盖了一间屋安装上那套设备,他有几个当过火车司机的伙伴也都退休了,他们从废品站买了一台小机车奥贺兰斯登,柯贝尔牌嘚原是冶炼厂用以拉箕斗和平板车皮的,他们还从废品站买了小铁轨和三节平板车皮就这么在那古老的园子里、在树木丛中弯弯曲曲鋪设了铁轨,每逢星期六和星期天他们给这台奥贺兰斯登一柯贝尔牌的机车点了火,驾着它行驶下午让一帮孩子们乘火车玩,到了傍晚他们几个便喝啤酒、唱歌、醉蘸蘸的自己坐在车上行驶或者全体站在火车头上,一眼看去活像一座尼罗河河神雕像躺卧的裸体美人㈣周围着一群小雕像……有时我去看望舅舅,想找块地方将来把找的压力机放在那儿一次,天已经黑了只见机车亮着灯止行驶到老苹果树和梨树之问的弯道丘,舅舅坐在信号塔里扳道岔他是那样的神采飞扬,像奥贺兰斯登一柯贝尔牌机车一样开足了马力这里那喂,洋铁大酒壶在闪光我在孩子们和那几位退休上人的叫嚷声和欢呼声巾走了过去,没有人招呼我也没有人问我是否想喝一口,他们个个嘟全身心沉醉到游戏中去了而他们玩的游戏,其实只是他们终生热爱的上作而已我在那里走来走去、全像额头上带着标记的该隐,我悄悄溜出花园过了一小时又回转来,看看有没有人招呼我可是没有。临出门时我再次回顾,我看见号志灯和小屋的明亮灯光映照出退休老人和孩子们忙碌的身影听到机车鸣笛和行驶在歪歪斜斜的椭圆形轨道上发出的当嘟当哪的响声,仿佛有一只手摇风琴在这儿反复演奏着一支乐曲一支如此动人的乐曲让你听过之后一辈子再也不想听其他曲子了。然而在大门口,我毕竟看到我的舅舅在瞧着我尽管离得这样远没有人能瞧得见什么,实际上我方才在树丛中转悠时他也一直在注意我此刻他把扳信号灯杠杆的手举了起来,朝我怪模怪樣地扭动手指仿佛只是那么把空气扭弯似的,我也在黑暗中朝他挥挥手恰似我们在两辆迎面行驶的火车中彼此挥手打招呼。回到布拉格郊外时我买了些小香肠,吃的时候我不禁吓了一跳因为我用不着把小香肠送到嘴边,下巴颊儿一低小香肠便已碰到了我滚烫的双脣,我把小香肠放到腰际低头一看又吃惊地发现小香肠的下端几乎触到了我的鞋子。我双手拿着这根小香肠仔细看了看又确实看到这根小香肠是正常的,这么说近十年来我缩矮了,缩小了回到家里,我把堆放在厨房通卧室的门边的书籍搬开几百本在门框上找到了峩用墨水笔划的标记,是我上几次量身高时划的还注明了日期。我拿起一本书背靠在门框上把书顶在头上,然后回身在门框上划了一噵、一看便知从那次我量身高到现在八年中我缩矮了九公分我举目望望卧床上方堆着的书,断定我的背驼了我的背上仿佛永远背着由夶大小小书本构成的两吨重的天穹。

三十五年来我处理废纸如果有必要重新作出抉择的话。我仍会选择我干了三十五年的这一行而不愿幹任何其他工-作然而尽管如此,一年之内总有那么三四回一切都颠倒过来了,这问地下室突然变得惹人憎恨主任的指责、吃喝、咒罵仿佛通过扩音器在我的耳朵和头脑里轰鸣,我开始感到这地下室臭得像地狱一样高耸的废纸堆快顶到院子的大棚了,潮湿、发霉的纸開始发酵相比之下大粪的气味算是蛮香的了,最下面发展成的那片沼泽地正在腐烂冒出的气泡看着活像臭沟和泥淖中从烂树椿里升起嘚鬼火。我得跑出去透口气离开这台压力机,不过我不是去呼吸新鲜空气的,新鲜空气已经让我受不了我会感到窒息,连咳带呛汸佛抽了一口哈瓦那雪茄。因此当主任在那儿大叫大嚷,拧着手气势汹汹地威胁我时。我便溜了出去上别的地下室或地窖子里去泡┅会儿。我最喜欢去的地下室是暖气房那儿有一些人受过高等教育,他们让工作紧紧拴在那里犹如家犬拴在自己的窝里。他们撰写当玳历史仿佛写一份社会学的调查报告,在这个地下室我知道了第四种人如何数量在下降工人们怎样从底层进人了上层建筑,受过高等敎育的人怎样像工人一样在劳动我尤其喜欢同两位掏沟工交谈,两位科学院院士他们在那里干活,同时撰写一本有关布拉格地下纵横茭错的下水道的著作从这里我才知道星期天流入波德巴巴污水处理场的污水同星期一的完全不一样,每个工作日的污水都各有特点因此可以绘制一张污水流量图,根据避孕药的流量确定布拉格哪些市区性关系多哪些市区少一些,然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莫过于一份學术报告,说明小灰鼠和褐鼠像人类一样也进行过一场总体战结果以小灰鼠的全面胜利而告终,但战后小灰鼠立即分化为两群吃两个朤泡面会怎么样灰鼠宗派,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有组织的灰鼠团体此刻它们正在布拉格地下所有的下水道和阴沟中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戰争,一场声势浩大的鼠战哪一方取胜,它便有权占有下水道中流经波德巴巴的全部废物和排泄物;我从这些受过高等教育的掏沟工口中嘚知这场战争一结束,取胜的一方又将立刻合乎辩证法地分裂为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阵营正如瓦斯、金属以及世界上一切有生命的東西要分裂一样,使生命通过斗争向前发展然后通过寻求解决矛盾的愿望而取得一分钟又一分钟的平衡,因此从整体上看世界一秒钟吔不曾跛了一条腿。我于是看到了兰波说得多么正确:精神斗争之可怕决不亚于任何一场战争我也领悟了耶稣那句冷酷的话语是什么意义:峩来不是送和平,而是剑每当我去过这类地下室,看过下水道、阴沟和波德巴巴污水处理场之后我的心就平静了,由于我的学识是在無意中获得的黑格尔的话曾使我吃惊,黑格尔教导我说:世界上惟一可怕的事情是僵化是板结、垂死的形态,惟一可喜的是这样一种状況即不仅个人而且人类社会通过一斗争而恢复青春,通过新的形式争取新生的权利当我走在布拉格的街道上,走回自己的地下室时峩的眼睛像爱克斯光一样,通过透明的人行道我看到了下水道和阴沟里的灰鼠总参谋部正在同自己的战斗部队制订作战计划将军们用无線步话器发布战令,指出哪块前沿阵地需要加强火力我朝前走着,鞋底下而灰鼠锋利的牙齿在嘎嘎地咬我一边走一边想,一个永无休圵地构筑着的世界令人沮丧我涉水淌过一条水沟,抬起含泪的眼睛朝上望去突然间,我看见了我从未看过、从未注意过的事物:在居民樓和公共建筑的正面墙上从下到上,直到落水管无处不有一种投影,是黑格尔和歌德所渴望的也就是说古希腊文化在我国的投影,莋为一种典范和追求目标的优美的古希腊文化我看到了多利安人的柱子和古希腊式的檐槽,花环形的飞檐和饰有花梗和涡旋形花纹的爱奧尼亚式的柱子带有叶形花纹的科林斯式的柱子,庙宇式的门厅、女像柱和触及居民楼房顶的古希腊式的栏杆我现在正走在这些居民樓的阴影中,我还发现即使在布拉格郊区,同样的古希腊投影也遍地皆是在普通民房的面墙上就可以看到,大门和窗户周围都装饰着侽女裸体像和异域情调的花卉草木我一边走一边回想受过高等教育的锅炉工对我说的一番话。他说东欧的起点并不在波希契斯卡城门外而是在加利西亚的某地,在旧奥地利皇家火车站的尽头在古希腊式的门稍告终的地方,古希腊精神不仅表现在布拉格普通民房的面墙仩而且灌满了居民的头脑,惟一的原因就在于古典主义的中学和人文主义的大学在千百万捷克人的头脑里塞满了希腊和罗马当吃两个朤泡面会怎么样鼠族在首都布拉格的下水道和阴沟里进行着像是毫无意义的战争时,那些被放逐的天使受过高等教育、在一场其本人并未投身的战争中吃了败仗的男人们,现在正在地下室和地窖子里工作着并且继续在绘制一张更为精确的世界面貌图。我回到自己的地下室当我看到我的那些耗子怎样蹦着跳着迎接我时,我想起了在升降梯下面有一块下水道的铁盖我踏着梯子下到井底,壮着胆子掀开铁蓋跪下倾听废水哗哗流动和苏苏作响的声音,我听见抽水马捅的冲水声洗脸盆悦耳的排水声,肥一皂水从浴盆流出时那种有如微浪拍岸的声音但是,当我尖起耳朵仔细谛听时我便非常清楚地听到了水声之外还有交战老鼠的尖叫声,牙齿咬进肉里哀叫、欢呼、鼠体扭在一起的厮杀声,这些声音来自难以确定的远方、但我知道无论在哪个郊区我只要掀开铁盖或铁格子下到井底,到处到处都在进行着┅场老鼠的最后战争看起来像是最后战争,它将以一片欢呼告终然而一旦找到什么论据,一切便将从头开始我阖上铁盖回到机器旁,我又增添了知识原来在我的脚下,在所有的下水道中都在进行着残酷的战斗由此看来老鼠的天国也不仁慈,我一个在废品站当了彡十五年打包工的人,一个同老鼠相去无几的人又怎能仁慈,三十五年来我始终生活在地下室我不喜欢洗澡,尽管主任办公室的后面便是浴室一洗澡我马上就会得病,讲卫生对于我来说得小心谨慎一步步来,我是光着手干活的晚上我才洗手,这我有经验倘若白忝我洗了几次手,我的于心就会裂口不过,有时我的心里突然对希腊的美的观念产生了强烈的渴望我便去洗净一只脚,偶尔连脖子也洗一洗下周再洗另一只脚和一条胳膊,大的宗教节日来临时我连胸膛和腿一齐洗净,但是遇到这种情况,我必定先服一片抗组胺否则哪怕外面下着雪我也会得干草热,这我有经验现在我回到压力机旁开始千活,处理废纸打包,在每个包里我放进一本翻开的哲学經典著作上午在布拉格街道上散步之后,我心里多少平静下来了现实生活使我豁然开朗。知道不仅我而且有成千个与我相仿的人在咘拉格的地下,在地下室和地害子里干活他们的头脑里流动着生机勃勃的、活跃的、孕育着生命活力的思想,于是我心里多少平静下来叻干活也觉得比昨天轻松,我甚至只是机械地十着脑海里却在回忆往事,逆着时问回到了早年那时我很年轻,那时每星期六我把长褲熨得笔挺皮鞋擦得亮亮的,连鞋底也上了油因为人在年轻时都爱整洁,爱自己的形象可以修饰打扮的形象,我在熨斗里装满烧红嘚术炭扇得火花迸飞,熨衣板上放着长裤我先熨裤线,随后拉紧裤腿把裤线熨平我在裤子上放一块湿布,嘴里满含一口水喷到布上仔细熨烫,主要熨右裤腿右边总是磨损得多一些,因为玩九柱戏掷球时我的膝盖老是碰到夯实的地面上,每当我小心翼翼揭去滚烫嘚、冒着蒸汽的垫布时我的心情照例十分激动,不知裤线熨得正不正?只有熨得无懈可击我才穿上它去林中空地,每星期六都是如此赱到多尔尼饭馆的原木堆前面时,我必定转身回顾每次都见我的母亲在注视着我,看我的一身衣着是否整齐、合宜有一次夜晚在舞会仩,我等待的姑娘曼倩卡来了她的长辫子里编着几根缎带,拖在身后飘拂着,乐队奏着音乐我同曼倩卡跳舞,每一场都只同她跳峩们跳舞,世界像回旋木马似的在我们周围旋转我一边跳一边用眼角寻找可以带着她飞旋的空档,那是波尔卡舞我看到曼倩卡的缎带飛扬起来,拉成一个圆圈悬在我们四周我随着乐曲放慢舞步时,缎带便缓缓落下我们再度飞旋时,缎带也随即扬起不时打在我的胳膊和我握着曼倩卡小手的指头上,曼倩卡的手里还拿着一块雪白的绣花手帕我对曼倩卡说我爱她,这是我第一次向她表白爱慕之情她悄声说上小学的时候她就爱上我了,子是她把身体靠过来紧紧贴在我身上,我们一下子便前所未有地亲密了后来曼倩卡要求我跳邀请舞时做她的第一个舞伴,我高兴地喊了声:好!邀请舞刚刚开始曼倩卡却忽然变得脸色苍白,她请求我稍稍等待她出去一会儿,只需一小會儿她回来时两手冰凉,我俩继续跳舞我抱着她旋转,心想在大伙儿面前显示一下我跳得多出色我同曼倩卡多么般配,我俩是多么漂亮的一对儿波尔卡舞曲的旋律开始快得令人眩晕,曼倩卡的缎带飞扬起来同她的金色发辫一齐高高飘动,突然我看到跳舞的人们纷紛停了下来脸上带着憎恶的神情躲开去,最后除了我和曼倩卡其他人都不跳了,他们围成一圈不是赞赏我们,而是因为圈子里有什麼可怕的东西在离心力的作用下四处飞溅对此我和曼倩卡都不曾及时察觉,直至曼倩卡的妈妈跑过来惊恐地拉起曼倩卡的手慌慌张张紦她拉出了多尔尼饭馆的舞厅,以后没有再回来我也再没见到曼倩卡,直到几年以后因为打那时候起人们便管曼倩卡叫甩大粪的曼倩鉲,原来那天曼倩卡由于要跳邀请舞又由于我对她说了我爱她,她心里便既兴奋又激动她跑出去小便,不想农村饭馆的厕所粪便堆得巳满到了坑口她的缎带浸在粪便中泡湿了,她从黑暗中跑回灯光明亮的大厅开始同我跳舞,缎带上的粪水便飞溅开来落在跳舞的人們身上,所有的人身上……我在压力机上操作按下绿色电钮,压板推向前按下红色电钮,压板退回我的机器在进行着这个世界的基夲运动,犹如海利康大号的风箱犹如一个圆圈,无论你从哪里出发必定同到原地。曼倩卡失去了荣誉只得忍受羞耻,其实这不是她嘚过错因为发牛在她身上的事情很平常,极其平常对这样的事歌德会原谅乌尔里冯.莱维佐夫,谢林无疑会原谅他的卡洛琳惟有莱布胒茨②看来不会原谅他的王室情妇夏洛蒂.佐菲,正如敏感的荷尔德林不会原谅贡达德夫人……二五年后我找到了曼倩卡,就为这缎带事件她和她的全家迁居摩拉维亚的某地,我请求她宽恕我因为无论什么地方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有一种负罪感无论何时我在报纸上-讀到什么事情,我都感到有罪的是我曼倩卡宽恕了我,我邀请她与我一同去旅游找买彩票中了彩,得到了五千克郎的奖金我天生不囍欢金钱,因此只想尽快把这笔钱打发掉把它从这个世界上消灭掉,免得我要为银行存折操一份心我和曼倩卡于是去了山区,住在金屾岗那家收费昂贵的雷纳饭店因为我一心要赶快花掉这些钱,以换得一身轻松在那里,所有的男人都羡慕我因为我有曼倩卡,每天晚上他们一个个争先恐后想把曼倩卡从我身边夺走尤其是工厂主依纳先生。我感到很幸福因为我在把钱花掉我和曼倩卡随心所欲地挥霍,要什么有什么曼倩卡每天都出去滑雪,阳光很好那是2月下旬,她晒得黑黑的像其他人一样在闪光的山坡上滑雪,身上穿了一件沒有袖子、领圈开得很低的短外衣身边总围着一帮绅士们,我则坐在那儿呷着白兰地,临近中午时绅七们便一个个回到旅馆前面的岼台上,坐在靠背椅或者躺椅上晒太阳三十张小桌子旁边一溜儿摆着五十张躺椅和靠背椅,桌面上放着滋补强身的甜酒和开胃酒曼倩鉲滑雪总滑到午饭前一刻才回饭店来吃饭。最后在离开的前一天,第五天我身上只剩下五百克郎了,我同饭店的其他旅客坐在平台上我肴见曼倩卡在滑回来,她皮肤晒得黝黑美丽动人,正从金山岗的山坡上飞下来我同工厂主依纳先生坐在一起,我们碰杯祝贺因為五天中我花去了四千克郎,依纳先生以为我也是工厂老板我瞧见曼倩卡闪进一丛小松树和矮云杉的后面,过了一会儿她出来了、以敏捷的动作径直朝饭店滑过来像前几天一样从饭店旅客的身旁滑过,那天天气极好阳光璀璨,平台上所有的靠背椅和所有的躺椅全都坐滿了人服务员不得不从饭店里再搬出一些椅子来,我的曼倩卡像每天~一样照例从一溜儿坐着晒太阳的旅客身旁像接受检阅似的滑过,昰的工厂主依纳先生说得对,曼倩卡今天美得让人直想吻她但是,当曼倩卡刚从头几位崇拜太阳的人身旁经过我便看到妇女们在扭頭瞧她,接着手掩在嘴巴上窃窃地笑曼倩卡离我越近,我越是看到妇女们在她后面笑得透不过气来男人们则倒在椅背上,用报纸遮着臉装作昏厥了或在闭目晒太阳,曼情卡滑到我面前绕过了我,我这才发现原来她的一条滑雪板上在她的鞋开后面,堆着一大团粪便大得像一块镇纸,雅罗斯拉夫.伏尔赫利茨基在一首动人的诗篇中讴歌的镇纸我一下子就知道了这是曼倩卡生命中的第二章,她注定要忍受耻辱永远与荣誉无缘。工厂主依纳先生瞥了一眼曼倩卡滑雪板上的那摊东西那是她出于需要在金山岗山脚下的矮树丛后面留下的,工厂主依纳先生昏过去了到了下午还瘫软无力,曼倩卡满脸涨得通红直红到头发根,…天道不仁慈因而,一个有头脑的人也不鈳能仁慈,我一捆一捆地打着包每个包里放进一本翻开的书,翻在最动人的一页我站在压力机前操作着,心里想着曼倩卡那天晚上我們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喝香槟喝光了所有的钱,但是哪怕喝白兰地也无法实现我们的渴望:抹掉曼倩卡携带着粪便出现在旅客面前的形象。那晚上剩下的时间我全用来央求她就所发生的事原谅我可是她没有原谅,第四天清晨她傲然离开了雷纳饭店她高高地昂着头走叻,这就证实了老子的名言:知其辱守其荣,为天下式……我翻开《道德经》找到了那一页,像神父把祭物放在祭坛上一样我把翻开嘚书放在机槽的中心,下面垫着令人恶心的食品厂的包装纸和水泥袋我按下绿色电钮,压板开始活动我看着它们合拢来,犹如人在绝朢中祈祷时十指紧握在一起我看着压力机的前板压在《道德经》上,正是这本书唤起了我遥远的记忆想到了我青年时代的美人儿曼倩鉲和她的生活片断。下水道和阴沟深处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鼠族在进行着你死我活的战争从那里传来哗哗的污水流动声,一种深沉的隱喻今天是美好的一天。

一天上午屠宰场的工人们给我送来一卡车血淋淋的纸和被血水浸透的纸箱,一筐又一筐的烂纸让我无法忍受因为它们散发着一股子甜腻腻的气味,而且弄得我浑身血迹斑斑跟卖肉人的围裙似的。作为一种对策我在打的第一个包里放进了一夲翻开的鹿特丹人伊拉斯漠的《愚人颂》,第二个包里我虔诚地放进席勒的《唐.卡洛斯》第三包,为了使语言也成为血淋淋的肉我翻開了尼采的《试观其人》。我干活的时候一大群绿头苍蝇飞来包围了我,这些可怕的苍蝇是屠宰场的工人带来的密密匝匝一大群,疯誑地飞旋着发出嗡嗡的声音,下雹子似的打在我的脸上我喝到第四大杯啤酒时,压力机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位举止文雅的年轻人我马仩认出来了,他不是别人是耶稣。他的身旁随即站了一位满脸皱纹的老人我一眼就断定这准是老子。他们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站在那里几千只绿头苍蝇忽东忽西发了疯似的飞旋,翅膀和身体发出频率很高的金属声它们在地下室的空气中绣着一幅活的巨大画面,是甴一刻不停变化着的曲线和飞溅的斑点构成的有如波洛克用滴溅颜料法绘制的巨画。对于这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人的出现我并不感到驚讶因为我的祖父辈和曾祖父辈喝多了酒也都有过幻觉,看见过童话中的人物我的祖父在流浪途中遇.见过水仙女和水鬼,曾祖父确信怹在利多维尔基斯啤酒厂的打谷场上看见过小妖魔、小精灵和仙女们至于我,由于我在无意中获得了学识因此当我躺在床上进入睡乡,而头顶上有两千公斤的书在摇摇欲坠时我便看见搁板上出现了谢林和黑格尔,他们出生在同一年有一回鹿特丹的伊拉斯漠骑着马来箌我的床前,向我打听去海滨的路怎么走因此,我喜爱的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人今天来到我的地下室并肩站在那儿,对此我丝毫不感到惊异我第一次意识到他们的年龄对了解他们的学说何等重要。苍蝇的飞舞和嗡嗡声这会儿更加疯狂了我的工作服已被潮呼呼的血紙弄得湿透,我一边交替地按着绿色和红色电钮一边看着耶稣和老子,我看见耶稣在不停地登山而老子却早已高高站在山顶,我看见那位年轻人神情激动一心想改变世界,而老先生却与世无争地环顾四境以归真返朴勾勒他的永恒之道。我看见耶稣如何通过祈祷使现實出现奇迹而老子则循着大道摸索自然法则,以达到博学的不知我一抱抱地把血纸投进机器,我的脸上涂满了血污我按下绿色电钮,压板开始推动把令人恶心的血纸连同一帮子苍蝇一股脑儿压扁,这些苍蝇怎么也舍不得离开纸上那点儿残留的肉渣渣肉的臭味使绿頭苍蝇欣喜若狂,它们发情、交尾然后以十倍的疯狂痉挛地飞旋,密密匝匝围在机槽的四周形成蠢动的一团,犹如中子和质子在原子Φ旋转我捧着杯子喝啤酒,目光却不曾离开那年轻的耶稣只见他神情激愤,被一些青年男子和美貌女人簇拥着老子则孤零零地独自尋找合适的墓地。压力机已运转到最后阶段混杂着绿头苍蝇的血纸被挤压得血浆四溅,血水滴落我看见耶稣脸上洋溢着动人的喜悦之銫,老子却神情忧郁地倚在机槽边上显得孤傲、冷漠,我看见耶稣信心十足地命令一座高山后退那山便往后移动,老子却用一张网覆蓋厂我的地下室是一张用难以捉摸的才智织成的网,我看见耶稣有如一个乐观的螺旋体老子则是个没有口子的圆圈儿,耶稣置身在充滿了冲突的戏剧性的处境中老子则在安静的沉思中思考着无法解决的道德矛盾。我按了一下红色电钮血污的压板退回来,我再次一抱菢把血迹斑斑的纸盒、纸箱以及被血和肉的潮气弄湿的包装纸投进空槽我总算还有力气拿起尼采的书翻到那页写他同理查德.瓦格纳建立煋辰般友谊的段落。我像把孩子放进澡盆似的把这本书放在槽内随后连忙双手驱赶那一大群蓝色和绿色的苍蝇,它们像风暴中的柳枝一般抽打着我的脸颊我按下了绿色电钮,这时只见两条裙子在轻快地从地下室的楼梯上走下来一条是青绿色的,另一条是光滑的红色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茨冈女人,她们总是幽灵一般来到我这里总是突然之间,当找以为她们已经不在人世已经在什么地方被情人用屠刀捅死了的时候,却意外地出现了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收废纸的茨冈女人,她们把废纸背在背上就跟过去妇女从林中背回干草一樣,其大无比的一包她们背在背上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吃力地、蹒跚地走着,路上的行人不得不躲进壁完或门洞里给她们让路她们背著偌大的包走进我们院子时,门洞就给堵住了进了院子她们径直来到磅秤那儿。弯下腰转过身,然

后朝后一仰倒在那个大包上解开帶子卸下这可怕的重负。把它拖上磅秤一边气喘吁吁地抹着额上的汗水,一边注视磅秤上的数字指针照例指在三十、四十,有时甚至伍十公斤都是从商店和批发站捡来的纸箱、纸板和人们扔掉的废纸。每当她们想念我或者被这份苦活累得筋疲力竭一这些茨冈女人身體强壮、精力充沛,她们背着大包缓缓行走时、远远望去就仿佛背着一节火车或一辆电车似的——也就是当她们厌倦

了这话儿时她们就跑到我这里来,扔下那块大得吓人的包袱皮一头倒在干纸堆上,裙子撩到肚脐眼摸出香烟和火柴便仰天躺着抽烟,品尝巧克力似的吧嗒着嘴巴我被密密匝匝的苍蝇包围着,只高声向她们打了个招呼穿青绿裙子的那个仰卧着,裙子撩到腰际一双光裸的大腿很漂亮光裸的肚子也很漂亮。小腹下面露出一簇漂亮的、火焰似的毛她一手枕在脑下,另一只手拿着香烟使劲地猛吸裹着她油腻腻的黑头发的頭巾已滑到后脑勺上,她坦然自若地躺在那儿穿光滑红裙的那个倒在纸堆上活像被人扔掉的一条毛巾,她被沉重的大包压得疲惫不堪巳动弹不得了。我用胳膊肘朝我的皮包摆了摆我买了一些香肠和面包,可是喝了那么多的啤酒之后这些东西已吃不进了,除非带回家詓我十活的时候一向情绪激动,有一种覆灭的感觉神经极度紧张,结果总是啤酒灌得太多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茨冈女人于是像两紦摇椅似的从纸堆上骨碌碌地滚下来,嘴里叼着烟卷两双手同时伸进我的皮包,她们掏出香肠剥去包装纸把香肠均匀地分成两半,然後演戏似的踩灭烟蒂用脚跟仔细地踩着,仿佛在踩扁两条蝮蛇的脑袋之后两人坐下来吃香肠,吃完香肠才吃面包我很喜欢看她们吃媔包,她们从不咬着吃而是用手指把面包掰碎,神情严肃地捏着面包一小块一小块地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点着头,互相碰碰肩膀有洳两匹注定将长期拴在一起驾车的马,直拴到最后被人送进屠宰场有时我在街上遇见她们,总见她俩肩上搭着包袱皮走进商店仓库时互相搂着腰,一边抽烟一边跳波尔卡舞似的走着。这些茨冈女人日子过得一点不轻松她们捡废纸不仅赖以养活自己和孩子,还得养活她们的头儿一个每天下午根据她们捡得的废纸量分成的茨冈男人。这是一个特殊人物架一副金边眼镜,蓄着小胡子梳小分头,肩上詠远挎着个照相机他每天都给这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茨冈女人拍照,善良的女人对着镜头摆出最动人的姿势茨冈男人还煞有介事地赱过去拨正她们的脸庞,然后退回来给她们摄影可是相机里从来没有胶卷,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女人从未拿到过一张照片然而她们依旧天天让他照相,像信徒盼望天堂似的盼望着自己的照片一天,我在霍莱肖维采瞧见了她们就在利本斯基大桥横跨伏尔塔瓦河的地方,当时我看见斯霍莱尔饭馆附近的拐角上有个茨冈民警在指挥交通,他戴了一副白手套握着一根有条纹的指挥棒,只见他一个波尔鉲舞步旋转身转向车辆放行的方向,动作那样优美、高贵我不由得停下脚步,呆呆地看着他以怎样的骄傲在指挥交通直到他站完这半小时的岗,突然我的目光被青绿色和光滑的红颜色所吸引,原来在栏杆的另一头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茨冈女人也像我一样站在那兒,眼睛牢牢地盯在十字路中心那个茨冈男人身上她们身旁还围了一群茨冈孩子和几位上了年纪的茨冈老人,他们一个个都满脸惊喜地看得出神为这个茨冈人的成就感到骄傲。后来换岗的时问到了,茨冈人同一个来接班的民警换了勤回到自己人中间,接受大家对他嘚祝贺和赞扬突然,那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茨冈女人跪了下来我看见那两条青绿色和光滑的红颜色的裙子垂到地面上,她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用裙子擦他的值班皮靴茨冈人微笑着,他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最后禁不住爽朗地笑了起来,并且郑重其事地同所有的茨岡男人一一亲吻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茨冈女人则跪在地上用裙子给他擦皮靴。这会儿她俩已吃完面包把裙兜里的屑粒也都捡起来送進嘴里,穿青绿色裙子的那个躺到纸堆上把裙子撩到腰眼,坦然对我露山肚子一本止经地问我,怎么样大叔,咱们干?我伸出手让她看看我手上的血污还做了个拉百叶窗的手势,说……不我膝盖骨疼。她耸耸肩膀放下裙子,两眼却一眨不眨地望着我穿光滑红裙嘚那个已坐在楼梯上,她也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她俩站起身,从疲劳中多少恢复了过来显得精神一些了,她们拎著包袱皮的一个角儿跑上楼去但临离开前还把脑袋俯下来,折叠尺似的俯到两膝之间用女低音喊了声再见。跑上去跑进走廊,随后峩听见她们的光脚板啪嗒啪嗒穿过了院子那是一种无法模仿的波尔卡舞的步法,她们又走去收废纸到头儿打发她们去的地方,那个肩仩挎个照相机、蓄两撇胡子飞梳小分头、戴眼镜的茨冈男人已预先给她们拉好了生意我继续干着活儿,用铁钩子钩浸透了血的纸箱、紙盒、包装纸和湿渡流的血纸从天花板上倾泻下来。落进机槽通院子的洞眼显露出来了,此刻我能听见所有的响声和说话声仿佛是通過麦克风传到这里的,有几个收废纸的来到洞口我从下面看他们犹如看教堂门门的雕像,我的机器我的压力机深深地藏在院子底下,猶如祖国之父查理四批的灵枢或墓碑突然,洞口出现了我的主任他的声音从上面沉重地打下来,声音中又是充满了仇恨和愤怒他大喊大嚷,痛苦地绞着两手……汉嘉那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算命的娘儿们又到下面什么来了,那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巫婆!我于是照唎吓得一条腿跪了下来手扶着机槽呆呆地朝上面望着,我永远不明白主任为什么这样不喜欢我为什么老是端出这么一张可怕的脸相来對着我,仿佛这是他长久以来特地为我准备了的这是一张愤怒的脸,充满了痛苦由我造成的痛苦,这张脸每一次都像现在一样使我深信自己是一个面目可憎的人一个不可救药的下属,只会给高贵的上级制造该死的麻烦……我从地板上站起来就像墓石飞到半空,耶稣從墓中走出时那个受惊的卫兵站了起来一样我站起身,拂去膝上的尘土接着干活,我已不像刚才那样顺手了绿头苍蝇却变本加厉闹嘚更凶,也许是因为我几乎已把所有那些血淋淋的纸打成了包而气得它们发疯也许是穿堂风吹得它们晕头转向了,这穿堂风是我挖了那座高得像山、尖头顶进了院子的废纸堆引起的绿头苍蝇现在包围着我,包围我的胳膊和槽里的废纸密密麻麻,有如浓密的悬钩子丛囿如黑蓦枝子,我用双手驱赶它们时有一种同钢丝和带刺的东西搏斗的感觉。我干着活儿浑身已被血污和汗水湿透,那吃两个月泡面會怎么样茨冈女人在这里的时候耶稣和老子始终站在压力机的槽边,现在我又独自在这里从事机械的劳动不断地被绿头苍蝇的绳索所纏绕和抽打,我看见耶稣像一个刚在温布尔登网球赛中取胜的冠军老子像一个尽管家财万贯但看上去却一贫如洗的商人,我看到耶稣的┅切暗喻和象征都包含着流血的实质老子则身穿布衣站在那里指着一块未经雕琢的粗木料,我看到耶稣是个花花公子老子则是个腺体鈈全的老光棍,我看到耶稣举起一条手臂以惟我是从的强有力的手势诅咒他的敌人,老子却逆来顺受地垂下双臂仿佛垂着一双折断的翅膀,我看到耶稣是个浪漫主义者老子则是古典主义的,耶稣有如涨潮老子却似退潮,耶稣像春天老子则是寒冬,耶稣体现的精神昰爱邻居老子则是空灵的最高境界,耶稣是progressus originem(退回本原)……我交替按下绿色和红色的电钮把最后一抱令人恶心的血纸扔进槽里,这昰屠宰场给我送来、堆满我的地下室的他们同时也领来了耶稣和老子。因而我在最后那个包里放进了伊曼努尔.康德的《道德的形而上学》所有的绿头苍蝇几乎都疯了,疯到这种程度它们扑到血腥的残渣上,吸着已经下涸和正在干涸的血如此贪婪,竟然没有觉察正在靠拢的压板将把它们压碎碾成薄片,挤出水珠我用铁丝把压成一个立方体的包捆起来,送去同其他十五个包放在一起剩余的疯狂的蒼蝇紧跟着我,每个包上都盖满了绿头苍蝇包里挤出的每一滴黑红色的水珠上,都闪着苍蝇墨绿色的或金属似的蓝光仿佛每个包都是燚夏的中午时刻挂在农村肉铺铁钩上的巨大的牛腿。我抬起眼睛只见耶稣和老子已离去,像那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茨冈女人一样他們也踏着涂了石灰的白楼梯走了。我的啤酒已喝光因此我磕磕绊绊爬上楼去,有一会儿我不得不一手扶着梯级往上爬过于喧嚣的孤独使我头晕目眩,直到进了背后的小巷我才挺直了腰手里紧紧地擞着空啤酒升。空气闪着光我不由得眯缝起眼睛,每一道阳光仿佛都饱含着盐分我沿着圣三一教堂的教区院墙走着,有一队掘土工正在马路上施工在这儿我又瞧见了那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获冈女人,她們坐在一条木板上抽着香烟,同几个茨冈男人在聊天有不少茨冈人从事道路建设工程,他们的劳动按定额付酬因此他们干得劲头十足,规定的指标使他们忘记了疲劳我一向喜欢看他们干活,他们脱光了上身用铁锹和十字镐同坚硬的泥土和铺路石拼搏,我喜欢看他們半个身躯藏在马路下面仿佛在给自己挖掘坟墓,我喜欢他们因为他们总是把妻子和孩子带在工地附近,他们会突然间想念孩子因此我常看到茨冈女人撩起裙子抡着闪亮的十字镐在挖沟,而年轻的茨冈男人却把孩子抱在膝上一同玩耍因此他们表现的爱有点儿奇特,哃孩子玩使他们焕发活力不是筋骨上的活力,是心灵中的这些茨冈人非常敏感,让人联想到圣母抱着小耶稣的那张美丽的南波希米亚聖母像有时他们看着你,看得你手脚发冷他们那双眼睛,那样大的眼睛蕴涵着智慧,反映出久已被人遗忘了的某种文化据说,在峩们还拿着小斧头东奔西走身上裹着兽皮的时候,茨冈人便已建立了国家和社会制度经历了第二次衰退,我一边想一边瞧着胡森斯基酒店的女服务员给我在啤酒升里斟两公升的啤酒,泡沫溢出啤酒升了女服务员把剩余的啤酒倒在一只玻璃杯里朝我一推,让我喝杯孓在锡皮柜台上滑到我的手中。女服务员于是马上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因为昨天我付账时一只耗子从我的衣袖里蹿了出来。我喝完了啤酒也许她背过身去是因为我手上的血污,双手满是干了的血我伸手摸摸脸,我总喜欢这样用手掌在整个脸盘上抹一下发现额上全是干癟的绿头苍蝇,因为驱赶那些疯狂的苍蝇时我常常使劲拍打额头。我沉思着走回去经过那条施工的小巷子时,看见那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穿青绿裙子和光滑红裙的茨冈女人正站在圣三一教堂墙边的阳光中茨冈男人手里端着照相机在帮她们摆正姿势,拨拨她俩的下巴頰儿然后退后几步,对着取景器看了一会儿再走去摆正她俩的姿势,要这两张脸庞在彩色照片上笑得甜甜的之后他把相机举到眼睛仩,打了个手势咔哒按了一下,拧了拧并不存在的胶卷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茨冈女人拍着手掌,高兴得孩子似的只担心照出来的模样儿不知怎么样。我把帽子拉到眼睛上穿过马路,正碰上了美学教授他不知所措地站在我面前。度数很深、厚得像烟灰缸的一对眼鏡片冲着我活像瞄准我的猎枪枪口,他伸手在兜里摸了一阵像每次一样抽出一张十克郎的钞票,递到我手上问道……那年轻人在?我囙答说在。于是他像平时一样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好好对待他行?我说我会这样做的。我看着这位编辑穿过一个院子拐进斯巴莱纳大街於是我急步跑出巷子,从后面回到地下室我摘下帽子,光着头谛听着教授怎样胆怯地从院子里走过然后悄没声儿地走下来,当我们四目相遇时他松了口气,说那老头儿呢?我说还不是又去买啤酒了。教授接着问道……他总那样像恶狗似的对待你?我说从来都这样他嫉妒我,因为我比他年纪轻美学教授把一张揉皱的一克郎递到我手上,贴在我的手心里按了一下,颤声对我耳语这是给您的,费神啦找到什么没有?我走去从一只小箱子里取出几本旧的《民族政策》和《民族报》,这些杂志中照例都有米洛斯拉夫.鲁特和耘莱尔.恩格尔姆勒写的戏剧评论我把这些杂志拿给教授,他原先在《戏剧报》工作尽管五年前已被赶出编辑部,但他对二十年代的戏剧评沦仍有浓厚興趣他接过杂志匆匆翻了翻,放进皮包像平时一样又给了我一克郎,告辞走了在楼梯上还转身对我说……您再劳神多找找,现在重偠的是可别让那老头儿给撞见他上去了,进了院子我则像平时一样戴上帽子从后门跑进小巷,穿过神父宅邸的院子站在圣达代阿谢克塑像旁边帽子拉到眉毛上,做出不悦和惊讶的神色我看着教授紧挨着墙边走过来,他看见我时照例吃了一惊他定了定神,走到我面湔照例给了我十克郎,痛苦地说……对那个年轻人您别这么厉害为什么您不喜欢他?好好对待他,行?我照例点点头《戏剧报》的评沦镓走了,我知道他应该径直朝查理广场走去但他像通常一样宁可在街角就拐了弯,钻进一个院子手里的皮包也飞快隐没了,他急于躲開我这个古怪的老打包工像恶狗一样对待年轻人的老打包上。这时我见一辆水车正倒退着开进我们的院子,我从后门回到了地下室峩拉着手推车站在电梯旁边,今天打出的十五个包每包的四面我都用水泡过的高更的绘画复制品《早上好。高更先生》装饰起来现在┅眼望去,它们光彩夺目变得很漂亮,马上就要运走使我感到惋惜我真想有多一点的时间欣赏这些画面,它们像布景片似的排列在那裏构成一幅美景,令人眼花缭乱一群已经疲惫的绿头苍蝇嗡嗡着……升降梯里司机的脑袋探了出来,于是我把包一个个装上手推车兩眼仍在《早上好》上流连,真遗憾它们必须从我的地下室里运走不过,没关系我心里说,等我退休了我买下这台压力机,那时候峩打的每个包我都将留下来我不办展览会,也许有人要买一个我签了字的包也许一个外国人,在我不走运的时候为了不让任何人买赱我的包,我将把价格定为一千马克我若不走运。那个外国人可能会付我一千马克把我的包运走。不知运往哪里我就不知道上哪儿洅去看它一眼了…十五个包—一被升降机送到了上面,我听见搬运工在咒骂那些包上和包四周的绿头苍蝇最后一个包送走以后,所有的綠头苍蝇一也跟着被送走了地下室里因没有了这些疯狂的苍蝇而突然显得凄凉和冷清,正如我自己一向都是悲哀和孤独的。我两脚两掱爬着楼梯下去身体摇摇晃晃但凡我喝了五升啤酒之后、我爬楼就不得不像爬梯子一样手脚并用,我站在那儿瞧着搬运工把最后一个包遞给司机戴着手套的司机接过来,用膝盖把它同别的包码在一起搬运上的后背,工作服上印满了己干涸的血迹成了一块血印的花布。我看见司机厌恶地把那双血迹斑斑的手套脱下来扔掉了搬运工爬上车,坐在司机旁边一卡车的包就从院子里运出去了,我很高兴洇为满车都是《早上好,高更先生》在放射光彩但愿卡车驶过时,这些画会使路上的行人高兴但愿看到这样一辆车在身边驶过的人会感到高兴。同这些包一起离开了院子的是那些疯了般的绿头苍蝇,我看见它们在斯巴莱纳街的阳光中又活跃了起来围绕着整个卡车疯叻般地一飞着,一大群蓝色、绿色和金色的发了疯的苍蝇它们无疑会同高更的《早上好,高更先生》一起装进箱子最后在造纸厂被倒進浓酸和浓碱的溶液中,因为发了疯的绿头苍蝇不可能放弃它们的观念:哪儿的生活能比在这赏心悦目的臭烘烘的腐败血浆里更美好?我正想囙到地下室去却不料我的主任脸上带着一副殉道者的神情突然在我面前跪下了,他双手合十恳求说汉嘉,看在上帝的份上行行好我姠你发誓,我跪在地上求你了醒醒吧,趁现在还来得及别再灌酒了,干活吧别再折磨我了,你这样下去会把我折磨死的……我吓坏叻连忙俯身轻轻抱住他的胳膊肘央求他……您别这样,好先生我说,您这样跪着有失尊严……我把他扶起来我感觉得出他浑身在颤抖,因而我再三请求他宽恕我虽然我并不知道要他宽恕我什么。这就是我的命运:永远请求宽恕甚至自己请求自己宽恕,宽恕自己是这麼个人生来如此……我沮丧地回到地下室,一种负罪感使我心情特别沉重我仰天躺在方才穿青绿色裙子的茨冈女人躺过现在还有些温暖的窝窝里,我躺在那儿、谛听着街上的声音一种美妙的、实际的音乐,我谛听这座五层楼房—我们废纸收购站就在这座楼房里有住戶的污水怎样不停地在流淌、哗哗地响着,我听见抽水马桶的冲水声当我侧耳细听地层深处的声音时,我十分清晰地听到污水和下水道嘚污物怎样在轻轻流动在绿头苍蝇的大军撤退了之后,我听见了水泥地下面老鼠的叫喊和哀嚎在首都布拉格所有的下水道里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鼠族在进行着疯狂的战斗,争夺城市里所有下水道和阴沟的统治权天道不仁慈,在我的上面和在我的下面生活也不仁慈,我心里也不早上好,高更先生

因此。依我看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在向前迈进之后又都向后回归,恰似铁匠的风箱也犹如我這台压力机,机槽里的一切在绿色和红色电钮的作用下一会儿跳向前一会儿又跳回来,惟有这样世界才没有瘸了一条腿我当打一包工彡十五年,干我这一行不仅要有大学或旧式高中的文化水平而且还应受过神学院的教育。在我这一行螺旋体同圆圈儿相重合,progressus ad futurum同regressus ad 相重匼这是我的一种消遣,正如有些公民晚饭时候看《布拉格晚报》一样昨天,我们埋葬了我的舅舅他是给我指点迷津的吟游诗人,他茬哈勃雷自己的园子里盖了一座小信号塔在树丛中架起了小铁轨,同朋友们一块儿修好了一台奥贺兰斯登一柯贝尔牌的机车每星期六囷星期天的下午点火让孩子们坐在三节平板车皮上在花园里兜风,晚上则自己坐在上面兜风举着大杯喝啤酒。昨天我们埋葬了我的舅舅他在信号塔里得了脑溢血,那些天正是休假时期他的伙伴们都去了树林或河边度假,炎热的7月天没有人来看望他舅舅就这么去世了,躺在信号塔的地板上过了半个月待到一位司机发现他时,他周身己爬满了苍蝇和蛆虫尸体像融化了的卡孟倍尔干酪似的在漆布地板仩淌水。火葬场的工人们到来后只取出他衣服里还裹着的那点儿遗骸,后来他们跑来找我我干地下室的活儿什么都习惯了,我用一把鐵铲后来用砌墙的小铲一点一点地把他的剩余躯体从漆布上刮下来,他们给了我一瓶罗姆酒我默默地、仔细地刮下舅舅遗体的残留部汾,最困难的是刮下他的红头发它们己经勃在漆布上,活像公路上被卡车碾毙的刺猬我只得拿一把石匠的签子把头发剔下来,收拾完畢之后我把这些碎渣儿塞在棺材里我舅舅的衣服下面,给他在脑袋上扣了一顶铁路员工的制帽那是他挂在信号塔里的,我找来一本康德的著作翻到那永远使我感动不已的段落……有两样东西总使我的心里充满了新的、有增无减的惊叹-一头上的星空和我内心的道德法则……不过,我想了一想之后翻到了更为动人的一段是康德年轻时写下的……夏天的晚上,当满天繁星在抖动的光亮中闪烁一轮明月高懸时,我便渐渐陷人一种对友情倍加敏感对世界和永恒不屑一顾的心态之中……我把书翻到这一页放在舅舅的手里。我打开舅舅的小柜櫥不错,这儿放着他的那些个收藏物他曾经常常拿出来让我观赏,但当时我并不理解那是一堆互颜六色的洋铁片,一只只小盒子装嘚满满的舅舅值班时还喜欢把一些铜片、锡片、铁片和其他彩色的金属片放在铁轨上,火车驶过之后他拣起这些轧成奇形怪状的小碎爿,每天晚上把它们分门别类地存放每片都根据它唤起的联想给它起了名儿,这些盒子很像装着亚洲蝴蝶的标本盒一也像装满果仁巧克力彩色锡纸的空糖果盒。我一盒盒拿来撒在舅舅的棺材里把他视为珍宝的小金属片儿撒在他的身上。一盒一盒倒空之后才让殡仪馆的笁作人员盖上棺材舅舅躺在棺材里,身上堆满了奖章、纪念章、勋章像一位赫赫显要,我的舅舅在棺材里那样神气仿佛是我制作的┅个非常漂亮的包。之后我回到地下室,下楼梯时我不得不手扶着踏级倒退着下就跟顺着梯子爬下搁楼似的,我默默喝光那瓶罗姆酒是用啤洒送下肚的。我拿起镐头耙着那堆勃糊糊、湿淋淋、腐烂了的废纸里面满是窟窿眼儿,犹如瑞士干酪耗子在洞里做了窝,我喝了一口啤酒叉起这黏成一团的石棉般的烂纸,把这令人恶心的东西装进机槽我捅开了耗子的通道,毁了它们的城市把它们一窝窝送进了机槽,因为我们收购站这两天停业好让我有时间在清点盘货之前把地下室彻底打扫干净。每天傍晚我给山一般高的废纸堆淋水时从没想到在最下面,花朵和书本已结成一块饼被山样高的废纸堆压成一个整体,几乎比压力机压成的包还要严实的确。干这样的活兒我应该是一位神学家从上次盘货之后,六个月来我从没碰过这小山的底部这里废纸已腐烂,犹如沼泽地的植物老根散发着一股甜菋,好似放在罐里被人遗忘了半年之久的一块家制干酷这湿透了的、压成一个整体的废纸也失去了它们原来的颇色,变成灰白色和浅米銫硬得像块陈面包。我工作到深夜只偶尔休息片刻,那是去到通风井从五层高的烟囱底下仰望一小片星空。像年轻的康德那样然後拿着空啤酒升爬上楼梯,踉踉跄跄走出后门去打啤酒之后又一手举着啤酒升,另一只手扶着踏级下锑子似的倒退着下来回到地下室,在这里电灯光下面的小桌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康德的《天国论》,一个个打成的包排列在升降梯旁边今天我开始用上百张浸透了水的梵高的大幅复制品《向日葵》裹包,因此每个包的四面都闪着金黄和桔红的光彩衬着天蓝色的背景,这就稍稍缓解了压力机里死耗子、耗子窝和腐烂纸团泛出的那股子臭气压板随着我按下的红色或绿色电钮或前或后地运动,在此间隙我喝着啤酒读康德的《天国论》,讀到怎样在寂静中在万籁无声的深夜,当意识悄然人睡时不朽的神灵便用无名的语言谈论那些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事物……这段文芓使我如此震动,我跑出地下室跑到通风井那儿仰望上面的一小片星空,后来我回到机器旁继续用叉子把臭烘烘的烂纸连同一窝窝裹茬棉花似的软絮里的耗子叉进槽里,谁干我这一行他就不仁慈,正如天道不仁慈一样但这份活儿总得有人来干,这是屠杀婴儿的行当就像勃鲁盖尔画的那样,那幅名画的复制品上个星期我用来裹了打成的每一个包可是在今天,梵高的《向日葵》尽管金煌的圆盘和盘惢光彩夺目却只是增添我内心的悲剧感。我干着活儿装点耗子墓,不时跑出去读着《天国论》,每次只读一句含咳嗽糖似的含在嘴里,这样我工作的时候心里就注满了一种辽阔感无边无涯,极为丰富无尽的美从四面八方向我喷溅,上面有通风井口的一小方星空脚下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鼠族在首都布拉格的所有下水道和阴沟里激战,二十个包排列得整整齐齐犹如一辆有二十节车厢的列车,囸朝着升降梯驶去每个包冲我的那面都点燃着一盏向日葵的明灯,压力机的槽里装得满满的一窝窝耗子安静地被碾毙,恰像被凶残的公猫捉在爪中玩弄的耗子叫都没有叫一声,仁慈的大自然创造了一种恐怖在这种恐怖中一切安全感都已毁灭,它比痛苦更为强烈在嫃理出现的时刻笼罩着你。对此我曾感到大惑不解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心头一亮,觉得自己在变得美好起来因为在经历了所有这一切——在过于喧嚣的孤独中看到的一切,身体和灵魂所感受的一切-一之后我还有足够的勇气使自己没有疯狂,我逐渐惊异地意识到我的工作紦我抛进了一个了巨大无垠、威力无边的领域我的头上亮着一盏灯,红、绿电钮驱动着压板忽前忽后地来回运动最后,我终于铲到贴哋的最下层了我像掘土工似的不得不借助于膝盖的力量,最下面的那摊烂纸已成了泥灰土我把最后一锹又湿又黏糊的东西抛进机槽,活像一个掏阴沟的在打扫布拉格一处废弃不用的地下水沟在最后那个包里,我放进了一本翻开的《天国论》我用铁丝把包捆紧,按下紅色电钮减压后我用小车把包推去同其他的包堆放在一起,我在楼梯土坐下来聋拉在两膝间的双手触到了冰冷的水泥地面。二十一朵《向日葵》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放射光芒几只小耗子冻得发抖,因为这里空荡荡的再也找不到废纸堆有一只耗子径直跑到我面前,用后腿蹿跳起来朝我进攻扑到我身上想咬我一口,也许想把我打翻在地可能只是想让我受点伤而已,它使尽全身力气扑过来咬我的湿脚哏,每次我都轻轻把它拂开可是小耗子一次又一次冲向我的脚跟。最后它累得筋疲力竭了喘息着坐在一个角落里瞪着我,瞪着我的眼聙瞪得我不禁战栗起来,因为在这只耗子的目光里此刻我看到了比我头上的星空或我内心的道德法则更多的东西像一道闪电叔本华出現在我的面前说最高法则是爱,这爱便是同情我明白了叔本华何以那样憎恨巨人黑格尔,令我高兴的是无论黑格尔还是叔本华都不是兩军对垒的统帅,否则他们会像布拉格所有下水道中的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鼠族那样交战今晚我感到疲惫之至,便和衣躺在床上头頂的层层木板托着两吨重的书,我借着路灯映进来的昏暗亮光透过木架的缝隙仰望书脊,当四境都已寂静时我突然听到了耗子啃啮的聲音,我听见它们怎样在我卧床上面的天庭里忙碌着好几处书本上传来的这个声音不禁使我毛骨辣然,仿佛那儿有个秒针在滴答地走着哪里有耗子,哪里就有耗子窝哪里有耗子窝,几个月后哪里便会出现一个耗子聚居点不出半年就成了一个耗子村,然后按照几何进程一年以后发展为一座小城市这些耗子有足够的能量啃穿木架和搁板,于是有朝一日——那一天不会太远——我只要嗓门大了点或者┅只手不经心地一动,这两吨重的书便会倒下来压在我的身上,耗子用这个办法来对我进行报复因为我把它们送进压力机,打进了包裏我半睡半醒地躺在床上,被头上的啃啮声弄得不知如何是好渐渐地,像平日一样朦胧中一个茨冈小姑娘银河般地走来了,她是我圊年时代的情人一个文静、纯朴的茨冈小姑娘,她总在小饭馆门前等候我站在那儿一条腿微微伸在前面,向外撇着犹如芭蕾舞女演員亮出的一个基本动作,她是我年轻时的一个美丽的小姑娘、我久已忘记的小姑娘她浑身汗湿。泛着一股油腻的麝香和润发油的气味烸次我抚摩她以后,我的手指上便有新鲜油脂的气味赤鹿的板油味,她老是穿着同一件衣服沾满了肉汁和汤水的污溃,背上有白灰和爛木头留下的痕迹因为她到拆毁房屋的瓦砾堆上去捡木料,背来给我我回想起第一次遇见这个小姑娘的情景,那是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从小饭馆里出来,走回家去她跟上了我,始终走我的后面我得扭着脖子同她说话,她一路上牢牢地跟着我既不落后,也从不超到我的前面去一味迈着小快步悄没声儿地跟着,是的那天我是从霍尔基饭馆出来,到了十字路口我说好吧,再见啦我得走了,鈳是她说她也去我踏上的那个方向,我走完卢德米拉街到了路口我说那就再见啦,我得回家了可是她说她也去那个同一方向。于是峩故意绕弯子一直走到谢尔特伐,我伸出手对她说我得朝下面走了可是她说她像我一样也去那个方向,我们又一起走到了下面的永恒堤坝我说我到家啦,咱们再见了可她说她像我一样也去那个方向,我到了家门附近的煤气灯下我说好吧,再见啦我到家了,可她說她也住在这里,于是我开了大门让她先进去,她却不肯要我先走进那黑魅魅的过道,因而我走了进去这里还有另外三家住户。峩顺着台阶走到院子里来到自己的门前,我开了门、转身说那么再见吧我已经到家了,可是她对我说她也到家了,她进了我的屋哃我睡在一张床上,等我一觉醒来她已不见了,床上她躺的地方还是温热的其后,我故意迟到深夜才回家然而一踩上台阶,我便看見她了坐在门前的踏级上,窗户下面堆着一些白木板和瓦砾场上捡来的锯断的梁木我打开门,她像只小猫似的跳起身钻进了屋里我們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谁也不说一句话,我拿着一只大罐子去打啤酒装了五公升的啤酒拿回来,这时茨冈小姑娘已在那只铸铁炉子里升了火火苗呼呼地响着,虽然炉门是敞开的因为这间屋子有个很大的烟道,一度曾是带店面的铁匠作坊茨冈小姑娘做的晚饭永远是汢豆炖马肉香肠,然后她坐在敞开的炉门旁添木柴,炉火烧得很旺很热,金色的火光映在她的怀里投在她冒汗的胳膊、颈脖和不断變换的侧影上,我和衣躺着不时起身喝几口啤酒解渴,然后把酒罐递给她她双手捧着那个巨大的罐子,喝的时候我听见她喉咙活动嘚声音,听见她轻轻地呻吟犹如远处的一个唧筒,起初我见她添木柴,老让炉火燃烧着我心里想,这只是为了讨我喜欢罢了但是後来我明白了,这是她的天性火是她的天性,没有火她八成活不了就这样,我同这个茨冈小姑娘生活在一起实际上我都不知道她的洺字叫什么,她也不知道我的不想也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叫什么,我们吃两个月泡面会怎么样就这么静静地、不言不语地每天晚上相会我从不曾把钥匙给她,她总是等着我有时我故意晚归,直到过了午夜才回来想以此考验她,但是我刚开了门身旁便有一个黑影一閃,我知道这是茨冈小姑娘进了我的屋子过了一会儿她擦亮火柴,点着了引火纸炉子里便开始蹿出火苗,呼呼作响不停地吞食着木柴,这些木柴都是她弄来的堆在窗户下面,足够烧个把月当我们在灯光下吃晚饭时,我看见她把面包掰碎吃圣餐似的把面包掰成小塊儿,末了把衣襟里的面包渣儿也虔诚地抖落在炉火中之后我们仰天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电灯我们已经熄灭,天花板上的阴影和幽暗的亮光波纹似的在闪动当我起身去取桌上的酒罐时,我仿佛走在满是海藻和其他水生植物的鱼缸里又仿佛月夜行走在暗影摇曳的密林中,我举杯喝啤酒时总要转身瞧一下光裸着身体的茨冈小姑娘,她躺在那里望着我一双眼睛的眼自在闪着光亮,黑暗中我们彼此看到的对方远比日光下更为清楚我最爱苍茫的黄昏。惟有在这种时刻我才会感到有什么伟大的事情可能要发生当天色渐暗,黄昏来临時万物就变得美丽起来,所有的街道所有的广场,所有在暮色中行走的人都像蝴蝶花一般美丽,我甚至觉得自己也是一个漂亮的小夥子了我喜欢黄昏时候照镜子,走在街上看橱窗玻璃中映出来的自己的身影我甚至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我看到脸上一条皱纹也没有嘴角和额头上也都没有皱纹,随着黄昏的到来我们的日常生活中出现了人们称之为美的阶段。炉门敞开着红旺的炭火在燃烧,光身子嘚茨冈小姑娘站起身来她走动时,金黄色的火光勾出了她身体的轮廓形成一圈光环,恰似查理广场那座教堂面墙上的洛约拉的伊格纳體斯像她在炉中加了几根木柴,走回来躺在我的身上,脑袋歪到一旁看我的侧影用一根手指在我的鼻子和嘴巴四周划着,她几乎从鈈吻我我也不吻她,我们用双手说明一切然后就只是那么躺着,呆望着破炉子里迸出的火星、摇曳的火光以及炉膛里木柴烧尽时闪現的卷曲的光亮。我们一无所求只希望永远永远这样生活下去,仿佛要说的一切彼此早就说过了仿佛我们俩一起出生来到人间,从没囿分开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的那个秋天,我买了一些蓝色包装纸一轴线,一团细麻绳和一些浆糊星期天我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坐茬地上糊风筝,茨冈小姑娘为我跑去打来啤酒我用细线把风筝的骨架绑得很匀称,好让它稳稳地飞上蓝天接着我们俩一起动手做了一條长长的风筝尾巴,茨冈小姑娘在我的指导下把一只只纸鸽系在绳子上然后我们一同到奥克罗乌赫利克去放风筝。我把从筝抛向天空松开风筝绳,随后拉紧抽了几下,风筝挺立起来一动不动地在天空稳住了,惟有那条长尾巴随风飘拂扭成一个S形,茨冈小姑娘两手緊捂着脸颊手指上方露出一双睁得大大的惊喜的眼睛……后来我们坐下来,我把风筝绳递给她让她拽着天空的风筝,不料她大声叫喊起来说风筝要把她拉上天去了,说她觉着自己像圣母马利亚一样在升天我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说要那样咱们俩就一块儿飞上天去可昰她把风筝绳还给了我,我们俩坐在那儿她的头靠在我肩上,后来我忽然转念想送一封信给风筝,便把绳子交到她手里让她拉着,鈳是她又一次惊慌起来说风筝将把她拉上天去,她就永远见不着我了我无奈只得把绕麻绳的小木棍插进地里,我从笔记本中撕下一张紙扯开一个口子套在麻绳上,当我再次拿起那团麻绳时茨冈小姑娘却高举双臂叫嚷着去捉那张顺着绳子痉挛地一抽一抽升高的纸片,忝空每刮过一阵风我的手上便有风筝拽紧的感觉,这种感觉从手指传遍我的全身上下当那纸条升到高处碰着了风筝时,我觉出了它们嘚接触我不禁浑身一阵哆嗦,突然间我觉得那风筝就是上帝我是圣子,那绳子是使人得以同上帝沟通、得以同上帝对话的圣灵起又放了几次风筝的冈小姑娘胆壮了一些,她握住风筝绳像我一样浑身颤抖,因为在一阵阵风的袭击下风筝在颤抖她把绳子绕在手指上,興高采烈地叫嚷…… 有一天晚上我回家却不见茨冈小姑娘在门口等我,我开了灯通宵达巨在门外徘徊、可是茨冈小姑娘没有来,第二、第三天也没有来从此没有再来。我寻找她但是永远见不到她了,一个孩子般的茨冈小姑娘纯朴得犹如一块未经雕琢的木料,犹如聖灵的气息一个茨冈小姑娘,除却点炉子生火之外、一无所求那些木柴是她背来的,从瓦砾堆上捡来的沉重的梁木和板条大得像十芓架一样,她背在背上运来她除了做一锅土豆炖马肉香肠,除了给炉火添木柴秋天放放风筝之外确实别无他求。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被盖世太保带走了,同另外一些茨冈人一起被关进了集中营从此没有回来,她在马伊达内克或者在奥斯维辛的焚尸炉中被烧死了天噵不仁慈,但我那时候还很仁慈战争结束后她没有回来,我在院子里把风筝、风筝绳以及茨冈小姑娘用纸鸽做成的那条长尾巴一块儿燒掉了。这个小姑娘的名字我已经忘记战争结束后,在五十年代我的地下室里还堆满了纳粹的出版物,在我那茨冈小姑娘优美奏鸣曲嘚光辉下我狠狠地把成吨成吨的纳粹小册子和宣传品扔进压力机,这些东西全是同一个主题几十万页的图片,欢呼着的男男女女和儿童欢呼着的老人,欢呼着的工人欢呼着的农民,欢呼着的党卫队队员欢呼着的士兵,我狠狠地把开进解放了的但泽市的希特勒和他嘚卫队们把开进解放了的华沙的希特勒,把开进解放了的布拉格的希特勒把开进解放了的维也纳的希特勒,把开进解放了的巴黎的希特勒把在他私人宅邸的希特勒,把庆丰收的希特勒把希特勒及其忠实的牧羊狗,把希特勒及前线士兵把视察大西洋壁垒的希特勒,紦去往征服了的东方和西方城市的途中的希特勒俯身看军事地图的希特勒,把所有这一切统统扔进我的压力机我越是把希特勒和欢呼著的男男女女和儿童们扔进机槽,我就越是想念我的茨冈小姑娘她从来没有欢呼过,她一无所求除却给炉火添木柴,炖一锅土豆马肉馫肠抱着巨大的酒罐子去打啤酒,除却把面包掰成圣餐似的小块儿然后透过敞开的炉门凝望炉中的火苗和火光,凝望音调悦耳、呼呼莋响的炉火歌唱着的炉火,这歌声是她自幼熟悉的同她的民族有着神圣的联系,火它的光把一切痛苦深埋在下面,脸上却挤出一个蕜哀的微笑反映了茨冈人的幸福观……现在我仰天横躺在床上,一只小耗子从七面跌下来跌在我的胸脯上,一骨碌滚到地上钻进床底下去了,也许我在皮包里或外衣口袋里带了几只耗子回来庭院里泛出一股厕所的臭气,很快要下雨了我心里说,我仰天躺着四肢癱软动弹不得,工作和啤酒已使我筋疲力竭我整整干了两天,出清了地下室使数以百计的小耗子丧了命,这些温顺的小动物它们也昰一无所求,只是啃点儿书本在废纸堆里做个窝,繁衍后代在安逸的洞穴里哺乳幼患,幼耗子把身体蜷成一个团恰像我的茨冈小姑娘在寒冷的晚上身体蜷作一团睡在我身旁。天道不仁慈但也许有什么东西比这天道更为可贵,那就是同情和爱对此我已经忘记了,忘記了

三十五年来我用水压机处理废纸,三十五年来我一直认为除了像我这样处理废纸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可如今我却听说在布勃内有叻一种巨型压力机其功效比我现在用的这台要大上二十倍。目睹过这种机器的人对我说它打出的包,每个有三四百斤重都用铲车送箌火车上,我心里说你得去见识见识,汉嘉你得亲自去瞧瞧,作一次礼节性访问吧我去了布勃内,当我看到那个惊人的玻璃结构咑得跟威尔逊小火车站似的,听到它轰隆轰隆地运转时我不由得浑身战栗,不敢再看它了有一刻儿工夫我站在那里目光转向别处,然後俯身去系鞋带无法正视这台机器。我这人从来就是这样当我在一堆废纸中瞥见一本珍贵书籍的书脊或封面时,我不是马上走去把它取来而是找块钢丝绒擦拭机器的滚筒,过了一会儿我才凝目注视那堆废纸心里还暗自琢磨不知自己有没有这份力量去把书拿起来,翻開它惟有在确信有了把握之后,我才伸手把书捡起来那书在我手里就跟圣坛前新娘手中的花束一样瑟瑟颤抖。很久以前我就是这样了那时我代表村俱乐部踢足球,我明明知道球队成员的名单要星期四才会在多尔尼小饭馆的橱窗里张贴出来可是我星期三就揣着一颗砰砰乱跳的心赶去了,我跨着自行车站在那儿从不敢马上朝橱窗望一眼,却仔细端详橱窗上的那把锁端详橱窗的框架、然后花好长时间讀我们俱乐部的名称,最后才看一眼那张成员名单然而,星期三那上面的名单还是上周的于是我离开了那里,星期四我又去了跨着洎行车站在那里,仔仔细细把所有的东西都看了又看惟独不看那张成员表,直到我的心情终于平静下来时我才一点一点仔细读那张名單,先读第一队然后预备队,最后少年队直至我看到自己的名字列在替补队员中时,我才喜不自胜现在,我以同样的心情站在布勃內巨型压力机前当我的震惊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我鼓起勇气举目观看这台机器巍然耸立直顶到了大厅的天花板,宛如布拉格小城区圣米古拉教堂里的那座又高又大的祭坛这台机器比我预想的还要大,传送带那样宽那样长,就跟霍莱肖维采发电厂缓缓把煤块送到炉栅丅面的传送带一样但这里缓缓传送的是白色的纸和书籍,一些年轻的男工和女工把这些书籍放在上面他们的服装同我和其他废纸打包笁劳动时穿在身上的完全不一样,他们手上戴着桔红色或天蓝色的手套黄颜色的美式有檐小帽,工装裤吊得齐胸高两条背带搭过肩膀茭叉在背上,露出里面色彩鲜艳的毛衣和高领绒衣在这里我看不到一盏电灯,光线和阳光透过四壁和玻璃顶棚照射进来顶棚上装着通風设备,那些彩色手套使我格外感到自卑因为我一向都是光着手干活的,可以享受摸摸纸张的乐趣可是在这里谁也没有那种愿望去体驗一下废纸给予感官的无与伦比的魅力,传送带载着书籍和切割下来的零碎白纸条往上移动正像瓦茨拉夫广场的自动楼梯把行人送到上媔街道那样,把这些书和纸直接送进那只大得跟斯米霍夫啤酒酿造厂的大锅一样的机槽槽里装满了时,传动带便自动停止运行垂直的螺旋桨从顶上降落,它以骇人的巨力把纸张压碎然后美滋滋地喷着气升高,回到顶棚上传送带再次运行,书本和纸张颠动着直接落進那只椭圆形的槽里,它大得犹如查理广场的喷水池现在我已相当平静,我注意到这台压力机处理的是成批成批的新书透过玻璃墙我看见卡车在运来一包包的书,堆得都高过挂斗车的围板了成批成批的新书直接送去纸浆厂,没有一页弄脏过人的眼睛、大脑和心灵直箌这会儿我才发现。传送带的一端有一些工人在拆包取出崭新的书本,撕去封面和封底只把干净的书瓤抛到传送带上,书落下来时书頁翻开着没有人看它一眼,事实上要看也不可能因为传送带上必须装满,不允许停顿不像我那样可以在机器旁边停下来,这儿在咘勃内,这份上作没有人性活像一艘捕鲸船,一网鱼拉上船尾船员们分拣出大鱼和小鱼,把它们抛上不同的传送带直接送进船舱里嘚罐头加工装置、一条接一条的鱼,一本接一本的书我鼓起勇气踏着阶梯登上围绕着椭圆形机槽的平台,走在这上面确实有到了斯米霍夫啤酒厂的酿造车间绕着大锅走的感觉在这种锅里,一次可酿造五十万公升的啤酒我倚着栏杆站在那里,仿佛站在两层楼高的脚手架仩俯视下面只见操纵台上几十个电钮闪着五颜六色的亮光,犹如发电厂似的螺旋桨在运转,碾碎槽里的书本力量如此巨大、犹如一個人心不在焉地在指间捻碎一张车票,我惊惶地举目四顾又看看下面正在劳动的男女工人们,阳光透过玻璃墙面照在他们身上色彩鲜豔的服装、毛衣、帽子,看着令人眼花缭乱这些工人五彩缤纷,仿佛是一群来自异域的鸟儿像翠鸟、挪威的红腹灰雀、鹦鹉,但令我恐惧的并非这个我感到恐惧不安是因为我突然准确无误地看出了这台巨型机将是对所有小压力机的致命打击,我突然明白了我看到的這一切意味着我这个行业已进人了一个新纪元,这些人已经与我不同他们以另外一种方式工作着。我意识到小废纸收购站的那种微小的歡乐结束了那是当我们发现有些书被错误地当做废纸扔掉的时候,在这里我看到人们的思维方式也不同了、因为即使每个工人可以从每種出版物中拿一本带回家去作为福利即使他也可能阅读,但是对于所有我的打包工同伙来说对于我来说,一切都已结束我们这些老咑包工都是在无意中获得学识的,不知不觉中家里都有了一个规模不小的书库这些书是我们在废纸中发现的,我们阅读它们感到幸福,希望有一天我们读的书将会使我们的生活有质的改变然而,给予我的最大打击莫过于看到这些年轻工人竟不知羞耻地喝着牛奶和软饮料他们两腿岔开、一只手架在腰上,嘴巴直接对着瓶口津津有味地喝着于是我知道以往那个时代确实结束了,在那个时代工人们跪茬地上干活,光着两只手扫架似的对付那些废纸,因此每个旧式工人都累得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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