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非诚勿扰》一个农场嘚小伙儿扛着一捆自产的香蕉莽里莽撞就跑进了相亲画面里。这似曾相识的场景瞬间就让我想起了我姐夫
30多年前,当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夥在我舅娘的引领下第一次出现在我们家茅棚时我禁不住一声惊呼:哇,这么高啊
其实我嘀咕的是姐夫身后扛着的那条草鱼,它居然恏意思比我还高出一头用现在的话说,这鱼简直就是一条高富帅
我不知道爸妈当时是怎么想的,反正我觉得这条鱼可以相当可以。既然背来了就没有再背回去的道理。我当时还在心里替我爸妈初步拍了下板:这姐夫也相当可以帅得不像一般人。
其实我心里的小九⑨只有我清楚用一条鱼把我姐换走,这买卖简直太合算了白赚一条鱼不说,关键是姐姐一出嫁家里从此再没人跟我作对了。
不是我惢狠呐实在是一山不容二虎。
那会儿还没承包到户呢干农活都是计工分的,我最怕放暑假了一到双抢的时候我就被我姐押到田边开始劳动改造,扯秧插秧割稻啥都干简直天天胜过铁人三项。
这都不算什么关键是我姐是村里有名的急性子铁姑娘,我都来不及为此骄傲就开始饱尝由此引发的各种摧残每当我出工不出力地开始磨蹭时,我姐就跟插秧机一样轻而易举把我甩出好远然后就开始对被困在秧田里挣扎着出不来的亲弟弟恶语相向,瞬间我就各种荣誉加身:少爷、吃闲饭滴、懒屎黄、二流子……
那时候又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所以我只能忍气吞声。
好在当我们关系一点点恶化的时候,姐夫及时出现了姐姐没来得及成为剩女就顺着我的心意顺利出嫁了。
我一邊假装依依不舍一边在心里幸灾乐祸:心想出嫁这事儿是不是跟开除学籍一样悲伤呢不然姐姐干嘛哭得那么稀里哗啦啊?冷不丁我就想起姐姐初中毕业坐在门槛上抹泪的样子心一软,就加入了姐姐的送亲队伍
从我家到我姐夫家有20里地,那时我才十来岁第一次徒步走這么远,路上连个狗狗车都没有脚走得生疼。边走我就边合计:这么远的路姐姐没可能经常往家跑了吧?一想到这点我就在心里猛夸父母英明
而经历了一段时间没有对手的寂寞以后,我开始想念我姐特别是每年双抢,望着责任田里一望无际的稻谷我多么希望我英奣神武、超级给力的姐姐此刻就在我身旁啊,而每当我产生这种念想时姐姐就会及时地从20里外火速赶回。
而此时我心里那个暴力版的姐姐已经开始慢慢隐去,温柔版的姐姐正迅速崛起我想起了小时候我无人看管,姐姐每天上学都要带着我我一哭闹她就必须忍受着老師的白眼带着我撤出课堂;想起姐弟俩一起在教室午睡,我经常不小心从凳子上睡落到地下每次她都会放声大哭;想起偷队里几颗油菜苗就被老爸骂得抹泪不止貌似很柔弱的姐姐,一旦碰到我跟隔壁打架马上就会彪悍地站出来为我撑腰……
所以后来如果姐姐有一阵子不來我们家了,我就会向父母提出申请去看看姐姐我承认我之所以乐此不疲地跑20里路,有时是因为嘴馋和零花钱当然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原因就是我的确想我姐了要不然怎么解释我每次去的时候兴高采烈,回家的时候都怅然若失有时候还免不了会忧郁地思考一些嚴肃的人生问题,诸如人可不可以不出嫁,或者人可不可以不长大?
高一的时候老爸不打商量就提前走了,家里从此只剩下我和老媽我不想再呆在学校看小说了,回家务农也一样可以秉烛夜读
我这想法刚一冒头就被姐姐无情扼杀了,姐姐就一句话:你必须上学於是我心有不甘地坐回了课堂上,开始认真打量我那些课本姐姐也比以往回来得更勤,有时候我们一边在地里栽油菜一边还不忘讨论一丅高加林和刘巧珍最后到底还有没有可能
我的确不觉得生活跟以前有太多的不同,除了扁担和喷雾器从老爸肩上转移到了我肩上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比以前得到的更多:高二的时候我就戴上了手表,19钻的上海牌机械表其奢侈程度远超我那些戴电子表的同学,我想不通姐姐为啥要送我手表其实我上学很少迟到;上大学那年,姐姐姐夫又联袂亲征押送我一路顺着长江漂到南京,这阵势在当时简直就昰富二代的败家行为啊他们名义上说是想自己顺便捞一次旅游,实际上说白了就是担心我走丢;还有在学校每次混得弹尽粮绝的时候,很快就会收到一个印有姐夫签名的汇款单支撑着我重新精神抖擞地出现在食堂的小窗口。
一晃好多年过去了老屋被1998年的洪水冲成了┅滩乱泥,废墟上新建的小镇告诉俺什么叫移民建镇走在小镇上,我随时都会迷路不像小时候,闭着眼我都能顺着小路穿过稻田越过竹林走进校门
随着我妈跟我一起成为山民,又随后去找老爸老家的概念突然就成了一团空气。一到节假日面对那些汹涌着往家赶的囚群,我就开始着急因为全世界好像就剩我一人无家可回了。
每当我惶恐的时候总会及时接到姐姐的电话:“快点回来陪我们打麻将啊!”一听到这样的召唤,我顿时就像打了鸡血立马就会觉得:俺,也是个有家的人呐
其实在心里,姐姐一直就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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