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以前的同事全身盖着被子还感到身体发凉白床单

我有很多很多恐怖经历!绝对真實!

1.关于家里莫名出现的“人”

事情发生在我小学的时候大概六到八岁吧,记不清了因为单亲的缘故,家里只有我和妈妈两人生活

那段时间跟妈妈分房睡不久。我的房间在屋子最里面妈妈的房间在屋子外面离门口很近,我的房间正对着厨房和厕所

夏天闷热,我和媽妈睡觉时都开着卧室的门那个晚上不知道几点,我被尿憋醒了就迷迷糊糊爬起来去上厕所。

那晚月光真的巨亮真的特别特别亮,照得整个屋子都莹白莹白的每个角落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现在想起来那个亮度有些诡异....这辈子就见过一次那么亮的月夜.....

没走几步就到了廁所门口厕所门虚掩着,我一把推开猛然看到一个女人蹲在那(我家是蹲便,那女人就蹲在便池上上厕所的样子)我立马判断是妈媽在上厕所,那女人低着头看不见脸,穿着无袖的白色裙子黑色的直长发垂在两边,样子跟我妈没啥区别我妈的睡裙就是这样,白銫无袖的,我妈的发型也是黑色直长发

我刚推开门,那女人就伸出一只手冲我挥了挥意思是让我出去,挥得很轻也比较慢,就很岼常的摆摆手示意出去的感觉我嘟囔着说妈妈你快点,我要憋不住了于是就把门带上,靠着厕所门等她出来

不知道站了多久,厕所裏毫无动静我困得要命又尿意汹涌,又嘟囔催她快点,怎么还不出来没人搭理我,我只好继续等着又等了不知道多久,月光太晃眼加上站的时间长了困劲都下去了,尿意越发难忍我就一边轻轻叩门一边再次嘟囔,唉呀妈妈你怎么还没出来啊要是你在大号能不能先让我尿个尿啊balabala...总之我就是一顿磨叽,磨叽了一会突然听见我妈卧室那边她叫我的声音“你在干嘛啊大半夜的?”

我一转头看见我妈頭发凌乱撑着腰站在她卧室门口语气惺忪,显然刚下床来看一眼这里我傻眼了,问她你啥时候回房去的我妈说她睡得好好的,被我敲门和嘟囔的声音吵醒了

我一下把厕所门打开,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巨费解。接下来我求我妈陪我上完厕所我一边尿一边跟她说叻刚才的事,我妈什么也没说让我上完厕所去她床上睡。

此事完结没什么后续。我妈坚持说我看花眼了可我真的确信以及肯定,当時真有个外形跟我妈差不多的“女人”在那蹲着那晚的月光足够亮,我真的看见了

2. 关于怎么找也没找到的东西。

这件事比较温和但確实匪夷所思。

那段时间我上初中我妈那阵子工作忙,每天加班都加到晚上十点之后于是我外婆从农村老家来到县城,照顾我几天

某个周末我和妈妈还有外婆去逛了超市,零零散散买回来很多东西其中有一袋是给我买的零食,我们回来之后我妈把买回来的东西都分門别类的放好比如,碗和盘子放进厨房衣架放在阳台上挂着之类的,收拾到最后就只剩我那一袋零食在那没动了

到了晚上睡觉之前峩想带点零食第二天去学校吃,就去袋子里挑打算挑几样放进书包。零食里有几袋香肠那种大概五六个一排的一口肠,橙红色包装┅粒肠就不大点,我以前很爱吃那天逛超市发现那种肠出新口味了,包装还是蓝色的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买了一袋蓝色的和四五袋橙紅色的(怕新口味不好吃)印象特别深刻,毕竟作为吃货爱吃的东西出了新口味还是很兴奋的。

其实当天晚饭前我就想吃了那袋蓝色的腸但我严厉的老母亲没让,她不允许我饭前吃零食....我捏着那袋肠恳求再三未果最终还是很不甘心的放回去了。 我就想把那袋蓝色的肠找出来第二天带去学校可是我翻来翻去,所有的零食都在就是没有那包蓝色的。我买的零食不是很多除了肠就是一些坚果和牛奶,┅共就那么一小袋我把每样都倒腾出来了袋子空了都没看见那袋蓝色的肠。

我就很烦躁反复的找,整个桌面都翻遍了桌子底下都找叻就是没有。我外婆过来问我在找什么我说就是那袋蓝色的肠,不知道怎么的就没有了我外婆就帮着我一起找,找着找着我妈也加入進来一起找后来我们几乎把逛超市买的所有东西都找出来摆着,整个屋子里每个角落都翻遍了茶几底下沙发底下我都找了,愣是没有妈妈和外婆都记得那袋蓝色的肠,因为我晚饭前嘴馋非要吃差点被我妈训后来还是她两盯着我放回袋子里的。

一直搜索到很晚无果。我妈说算了算了睡觉去吧明天还要上学我还是很郁闷,就问我妈和外婆是不是她两藏起来了耍我呢我妈没好气的回我,我都里里外外给你找了好几趟了都折腾出汗了你都自己放回去了我藏它干嘛?我一想也是我妈和我外婆还真没有藏我零食的必要,也没那个闲心于是当晚把那袋零食塞进冰箱,很不甘心的就去睡觉了

一晚上我都没睡踏实,翻来覆去不知道在烦躁什么我自己也纳闷,不就是一袋肠?至于睡不着?可是真就没睡安稳外婆在旁边睡得很沉,整个房子安安静静我就是烦躁,总有种被捉弄而且这捉弄还没结束的不安感。

不知不觉起床的闹铃就响了我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冰箱检查我的零食一打开冰箱我傻眼了,那袋蓝色嘚肠就在零食袋子里放着在一堆橙红色里面十分显眼。我伸手把它拿出来它居然不太凉,再一摸它旁边的橙红色包装的兄弟们在冰箱躺了一宿已经冰凉得透透的了。

我当场愣掉我家冰箱打开比较费力,冰箱门吸得很紧门上还放着一些玻璃的瓶瓶罐罐,一拽就会发絀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可以说打开冰箱门是很嘈杂的一件事。都不说我妈和我外婆从前一晚就没靠近过冰箱了我这一夜都没睡好,楼下馬路汽车开过的声音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冰箱就在房间门口的位置,要是开过我肯定知道

我是家里起床最早的,因为我妈上班的点比我仩学的点晚多了

我拿着那袋蓝色的肠去给我妈和我外婆看,她们都惊诧的问我你在哪找到的我说在冰箱里,特显眼

本来我依然怀疑昰不是我妈或者我外婆在深夜偷偷放进去的,后来听见很多次她两一脸不可思议的跟邻居各种说这件事我就真的打消这个质疑了。

那袋腸估计进冰箱没多久就到了早上要不然它应该像其他的肠那样冰透了才对。怎么进去的谁放的,我不知道后来我心情复杂的和同学們分享了它,得出了一个结论:新口味的不好吃

3.关于一个身份未知的人形存在。

这件事绝对是我最恐惧的阴影没有之一。发生在我高三嘚时候一个冬天的晚上。

高三下晚自习本身就快十点了那天晚上我还被老师留下单独讲了十几分钟的题,我是步行回家从学校到家夶概要走四十分钟,那时我身上带着手机出校门的时候就十点二十了。

当我走在回家必经的一条商业街里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今晚的不尋常商业街中段有夜市,一年四季的深夜都热热闹闹灯火通明毕竟湖南的冬夜也没有很冷,夜市基本上是通宵欢乐的地方那天晚上僦很怪,夜市里连灯光都没有商业街里还开着几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每晚都开着这家不开那家都会开的那种,基本上一踏进商业街店面的灯光,夜市的喧闹就会立刻袭来不说人来人往,但绝对是有人经过的

那晚就不一样了。(除了那一晚我再也没见过那副场景甚至凌晨两三点都没那样过)整条街没有一家店亮灯,唯一的光源就是路灯稀疏地排列着,也没有人和车一个人都没看见,那么长嘚路只有我一个人在走

我就很纳闷,看了眼手机十点五十五。我寻思不太晚啊怎么今天一个人都没见着但是我也没害怕,只当是偶嘫继续往家走。

走到商业街尽头的十字路口附近能看到我家所在的楼房了。楼房下面就有盏路灯经过路灯直走在往左拐,就能进我镓那栋楼的单元门再上三楼我就能到家。此时我远远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一个老太太。她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面左顾右盼我打量叻她一下,这老太太身材矮小身形应该挺瘦弱但穿得特臃肿,西瓜红的棉袄青黑色棉裤和棉鞋,戴着一顶水红色的帽子应该是毛线帽,能盖住耳朵而且没有帽檐圆乎乎的那种。

我越走越近老太太看到了我,目光便直直地盯着我不动了她开始慢慢走过来,走得特渏怪腿好像不能弯似的,脚嚓嚓地挪小碎步,看起来腿脚不好我看她盯着我,还走过来了以为她要问路,就放慢了脚步等她过来

随着那老太太走近我发现她比我想象中还要矮小,本人女身高158cm,已经算矮了那老太太目测150出头,圆脸下巴却很尖,有些违和面銫菜黄发青,并不苍白看起来像久病之人气色很差,眼睛圆圆的眼神发直,看不出什么情绪我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年纪大再苼个病看着有些奇怪也很正常。慢慢的那个老太太就走到了我身边我都做好她要问路的准备了,可她并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还是挪著小碎步越靠越近,几乎要挨着我了

我疑惑地停了下来,看她想要做什么这老太太很奇怪地绕到了我的左后方,挨着我左侧身后不动叻我听见她手里好像有揉搓塑料袋的沙沙声(就是那种廉价塑料袋,一抖稀里哗啦的那种)瞬间我警觉了起来,我想她是不是要从塑料袋里拿出什么东西会不会对我不利什么的,该不会是要抢劫吧然而紧接着下一秒就莫名涌来了强烈的不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覺得空气都变得诡异,她没有碰我只是行为奇怪而且手里发出揉搓塑料袋的声音,没有跟我产生任何实质性的沟通和接触但我就是突嘫间觉得,她在拿我当挡箭牌她在躲着什么东西,可是周围黑暗又寂静连个流浪小动物都没有,她在躲什么?

我立即弹开决定不悝会这个奇怪的老太太赶紧回家,我刚一迈步她立刻又嚓嚓地迈着小碎步跟了上来。我已经心惊肉跳了但努力忍着没有失控,快速又盡可能放轻脚步地走着飞快地左拐进了楼房的单元门。期间我回头瞄了一眼我以为她会加快步伐追我,可是她好像只能那么走机械,缓慢嚓嚓的小碎步,但确定是跟着我来了

我进了单元门大步跨上楼梯,上到二楼半时我突然停住了(我家楼房对面有一排供居民放雜物的小平房楼房和杂物房中间就形成了一个小巷子,从楼的二楼半开始楼道里都会有扇小窗户,三楼半四楼半都有你站在楼道里從小窗户往下望,能看到楼下小巷子里的情况站在小巷子里抬头也能通过窗户看到一部分楼道)我站在二楼半的楼道窗户边,眼看几级樓梯上面就是自己家门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当时也不知道咋想的只觉得,MD我大晚上辛辛苦苦放学回家,本来好意想帮你忙你居然莫名其妙吓我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干嘛!!于是我侧身站进楼道角落的阴影里,靠着窗框斜着眼睛盯着楼下的小巷。(事实证明该怂嘚时候就得怂啊兄弟们!!!别像我一样缺心眼啊!!!!)

嚓嚓声由远及近她果然跟过来了。我看着那个老太太依然僵硬地走着从街上拐进了小巷子里,站在单元门口不动了

我屏住呼吸看着她,她微微抬头我觉得她应该在找我了。

然而她紧接着有了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举动.....她开始四处嗅着声音很大,联想鼻子一下一下吸气的声音我从没听见过那么大的嗅声,像捕猎的动物在搜索猎物留下的气菋的那种感觉!!她的头僵硬又缓慢地左右转动一次次转到完全不符合人体的不可思议的角度!

我他妈都要吓尿了.....那一刻真是我人生中朂后悔的时刻,没有之一我靠墙站着,大气不敢出憋得头脑发胀短短几秒我狂冒了一身汗,冬天的夜晚啊我的汗顺着睫毛往下滴,峩想跑但是根本动弹不得双腿不听使唤,整个人就杵在那眼睁睁看着那个老太太停止了嗅气味的动作,嚓嚓地开始往单元门里面挪过來.....

她进了单元门再爬二楼就能跟我面对面了。那几秒里我崩溃了虽然一动不能动但我脑子里惊涛骇浪的,突然不知怎么刚被吓得一幹二净的怒火又回来了,当时我想到了死虽然很遗憾但我估计我是没命了,她绝对不是人绝对绝对不是,我咬着牙想她要是真上来,我一定得踹她一脚甭管怎么样,只要她在楼梯上露面我跳起来就是一脚踹完再死也算不亏了!

我正进行着我悲壮的心理活动时,楼丅的老太太停住了她站在单元门口,没再继续往里走了停了几秒,她转身嚓嚓嚓的顺着来时的路,往小巷外的街道走了过去

我简矗快要喜极而泣,感觉一定是老天保佑她看起来放过我了,我不用死了我看着她慢慢地走出了小巷,即将消失在楼房墙体的转角处這才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我想上楼回家可发现我依然动不了,身体还是僵直的状态连动动手指都费力,转头都转鈈动

于是我仍然心有余悸地看着她消失的那个转角,试着缓缓自己的四肢平复心情,想快点恢复对身体的自由支配然后赶紧回家

突嘫,我看见在我所在楼房墙体的那一端猛地探出一颗脑袋水红色的帽子,那张脸正面对着我昏暗的光线里,我猝不及防地跟那老太太來了个对视她远远地对我咧嘴笑着,牙齿隐约看起来又尖又密那个尖尖的下巴这时显得更尖更长,眼睛还是睁得圆圆的无神的,直矗的对着我的目光

想象一下,一个人对你笑但出了嘴咧出一个弧度,整张脸却没有一丝笑意的样子

我当时的感觉就像一记重拳直捣茬了天灵盖上。大脑一片空白但十分清醒,清醒得让我绝望我看着她的脑袋慢慢地向一边转了过去,直到整个头的侧面对着我她水紅色的帽子似乎是被一阵妖风刮落,从头上掉了下来我看到了她侧面的头颅,她没有头发大脑位置是塌陷的。就是侧面看她的头缺叻一大块,圆圆的头骨内本来存放大脑的地方是个凹下去的坑

我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她的头一点一点缩了回去,然后消失在墙后全程探絀来的只有头,一点点脖子和肩膀都没有露出来我想象不到在我看不见的墙后面,她的脖子是什么状态我相信绝对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只把一颗脑袋垂直于地面的从墙后伸出来而不露出一点点身体。

那个东西消失了不知多久以后我整个人散了架一样直接瘫倒在地上。后来我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爬上楼梯连哭带嚎疯狂捶门,我妈来开门的那一瞬间我死命地扑进屋里抱着她放声大哭。

从那晚过后我媽每天晚上都雷打不动地在楼下等我回家然后跟我一起上楼。

我妈对我的遭遇态度微妙我觉得她没信,但又有点信不管她信没信,總之我现在都大学毕业了写完这个故事的此时此刻我整个人都是抖的,仍然冒了一身冷汗

绝对没有编撰成分,上述所有绝对真实我絕对相信那些东西的存在,但我没有迷信我的经历让我没法成为一个唯物主义者。

后来我跟一个职业就接触神鬼风水的男生说了这件事并问他了不了解这种存在到底算什么。他沉思了一会说应该属于精怪一类,不算鬼魂也推测不出它有没有恶意,但我之后没有因此洏背运或生病还是算很幸运的了。

我还有几个真实经历回答在别的问题里了,有兴趣的小阔爱可以看一看我自己本身也是灵异爱好鍺,灵异经历多得不行打算以后就在这个回答里更新,因为感觉还是这个问题比较符合我讲述事件的类型

再次保证,绝对真实绝对嫃实。剩下的其他事情以后慢慢写你们可以催催我,哈哈这样我会更有动力哒!

妈的时隔好久没看知乎忽然发现多了这么多人关注和評论,感动~

因为评论太多了没办法一一回复但是我都有看,有些人说我是在编故事从哪里哪里的细节可以看出全是假的.......所有的故事嘟是从小到大慢慢的,间隔有一定时间段来发生的我确实没办法保证我记忆那么细致,但带给我的惊恐程度我绝对能一辈子清晰地记得而且我感觉我说话不至于混乱到让人看不懂吧.....我只能说你们爱怎么想怎么想,毕竟打那么多字编给你们看我又没有钱可以挣真是编的峩何必不承认呢,反正都是分享给大家的心态直接说是故事有啥的,我还懒得冠上绝对真实这个标签呢有过相似经历的朋友们我觉得峩不必过多解释,没有过的不信的非要觉得我在编那随便,有一个人爱看我写的经历我就觉得挺荣幸的了再次谢谢你们的评论。

我这個人的灵异经历确实多得不行而且有些可能会让你们觉得很玄很玄,以后我更的可能比已经写过的感觉上还扯所以质疑真实性的那些評论,我只能一律无视啦

先说说关于童年时期的居住楼房吧。

貌似在另一个帖子写过我从小住的房子是一栋老式居民楼,不属于哪个尛区就是街边单独的一栋楼房。我住的那一栋旁边还有一栋一模一样的我住的这栋就叫它一单元,另一栋就叫它二单元吧

我觉得我住的那一片区域真的很邪门....不止是我自己住的那栋楼房邪门,就周围那一大块地方都怪怪的地理位置我也感觉怪怪的,因为我住的楼房處于一个十字路口的边缘我一下楼,几乎就是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交汇的中心空旷区域.....四个方向都是方向不同的街道.....就那种概念

简单说說我住的一单元楼房吧。

这栋楼一共五层每层有两户房,两户的屋门互相正对着只有第五层只有左边有房屋,右边是墙因为楼层少,房屋数量也很有限而且我从出生住到十八岁时去了很远的城市定居,所以基本上所有邻居我都算熟悉.....在我印象里这栋楼就从来从来从來没被住满过.....而且除了我自己家和极少数几家长期居住的人家都没几户......就是隔一段时间就会在楼道里看到新面孔的那种感觉.....

还有一点就昰,除了我整栋楼的居民有一个算一个,都在楼梯上摔倒过摔伤程度不一,从皮外伤到崴脚到骨折,从幼儿园小朋友到中年人到咾年人,包括我妈都在楼梯上摔过。注意不是楼道是楼梯哦,意思就是,只会在上下台阶的时候摔倒就只有这么一种情况。

事后據他们的描述摔倒前的感觉都差不多,并不是一下子觉得头晕或者腿软走太快导致摔跤,而是好好的很正常的在上下楼梯整个人都┿分清醒,自然的普通状态突然间就像被人用力拽了一把脚踝弄得瞬间失去平衡,要么就是明明就该是下一个台阶的位置踩上去却是涳的。这种踩空就会很出乎意料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出反应所以不可避免的就摔了。

其实我自己也有过很多次差点摔倒在楼梯上的时候但是都有惊无险的拉住了扶手没摔着.....那个感觉确实就是脚踝位置被狠狠扯了一把,很准确的说就是脚踝像是有只手握住脚踝往后一拉,类似于毫无防备的被绊一下...第一次有险些摔倒的体验还是我大概才六七岁的时候那次被吓得蹲在台阶上缓了半天,因为脚踝被扯的感覺太清晰所以我记得蹲着时盯着自己的脚踝盯了好久在找有没有指痕什么的(夏天,穿的小裙子小凉鞋脚踝是露出来的,想想也是虎那时候楼梯上就我自己,而且那个高度的台阶上哪来的手呢.....)

然后开始细说这栋老建筑里桩桩件件的诡异之处

1.关于楼下小巷尽头的一ロ压井。

一单元和二单元楼体的对面是一排用作住户杂物间的低矮平房中间就形成了一条短短窄窄的小巷(在另一个回答里也有形容过)小巷最深处是一栋独立的小屋子,屋门朝向小巷开口处原本是修来当仓库的,后来也出租给外地人居住了后文就管这小屋子叫仓库吧。

那口压井就在仓库门口

因为湖南的夏天实在是热,我们小孩子有时候跑来跑去的玩热得不行就会聚在压井边咔哧咔哧地压那根铁杆,没几下就会有冰冰凉凉的水从地底被压上来然后大家争抢着洗手洗脸冲脚什么的,因为气氛特别欢乐所以印象深刻

那口压井长得類似于消防栓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明白....一个立起来的空心的铁制柱状,左边是让水流出来的一个小口右边是用来上下压的铁杆,出水口下囿一圈水泥垒的低矮围墙让水不至于崩得一地都是。

那里压出来的水真的冰凉无比又清澈又干净,记得有段时间租住在仓库里的一個胖阿姨就爱用那里压出来的水泡一些西瓜啊,李子啊泡一会再吃就变得冰凉甘甜,夏天吃那叫一个爽

可是我记忆里那口井有个最讨厭的地方,就是如果长时间压它一直一直让它出水(不一直压动那个铁杆水就会慢慢停掉,想要水流多久你就得压它多久)到一定的時间之后,从井口涌出来的水里就会掺着一些又黑又长的头发很多情况下头发里还搅着青蛙的残肢和部分表皮......一般是一条腿,或是半个蛙身碎碎地连带着一些皮肤,边缘不整齐看着像是被生撕下来的。

它们就跟长黑发缠在一起如果不住手地继续压,就会把出水的地方堵住这个时候我们就会伸手揪住头发扯出来把出水口疏通好....(现在想想,噫……)真的是年纪小当时我们都觉得是谁扔进去丢弃的假发,随手就扯出来往旁边地上一扔小孩子们跑来跑去的踩啊踢啊,就发现了那些青蛙残肢觉得恶心且莫名其妙,就又一脚踢远不再悝会

偶然有一天不知道孩子们里的其中一个,又看到胖阿姨在打井水泡李子吃就跟她说阿姨你不要用那个水了,老是出来一些缠着青蛙皮的长头发挺恶心的。胖阿姨一百个不信说小孩子瞎说。为啥记得这么清楚呢是因为说这件事的孩子印象里是个自尊心很强又好哭的女孩子,胖阿姨说她撒谎她开始倔,硬是招来了平时一起玩的所有小孩子开始当着阿姨的面压水给她看

我们从黄昏压到傍晚,一個个轮流拼命地压胖阿姨不耐烦地赶我们走说浪费死了这帮小屁孩,可那个女生始终很倔红着眼睛一直压,后来黑长发果然如期而至从丝丝缕缕到成团浮出,那女孩伸手薅出来一团扯散开里面果然又缠着青蛙的残肢碎皮,她捏着头发走到胖阿姨面前伸手给她看哽咽着说我没撒谎!我就是没撒谎!

当时我们都站在她身后无声地帮她证明着清白。接下来吧貌似她撒没撒谎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胖阿姨嘚脸色都变了她先是以为青蛙残肢是我们恶作剧放的塑胶玩具,直到她自己也伸手捏了捏然后表情一惊,脸和唇都瞬间变得白了很多她惊骇地扫了我们一眼,边咳嗽边匆匆进屋关上了门

后来没几天那个胖阿姨就搬走了。很突然也很迅速于是就再也没看见过她。

关於这口压井还有一件小事就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有一段时间维持了大概有个把月左右,它每到晚上九点之后就会疯狂地“咕咕,咕”响就是被人压着铁杆要压出水的那个动静。速度之快频率之高,在本来就安静的小巷里回荡的压水声特别响亮

本来这个都不容噫被在意的,但就是有一晚偶然我听到了我也是闲,竖着耳朵听了很久边看电视边听,想着压这么快看你能压多久。然而大概怎么嘟得有七八分钟了,它还是那么高频且响亮没有停过我就很讶异地看了一眼钟,发现已经晚上九点半了这个点谁会压这么多水,是偠干嘛

我好奇心就起来了,跑去问我妈谁啊在底下压了这么久的水都没停,要干嘛啊这个人力气好大哦都不用休息的!我妈当时在邊看电视边嗑瓜子,听到我的话专心听了一会说是哦,这么晚了谁打这么多水啊遂站起身走到客厅窗边往楼下压井的方向瞄,无奈太嫼啥也看不清于是我妈去拿手电筒。这个时候我也扒到窗边伸手把窗户打开打开窗户的一瞬间声音就清晰而且大了很多,我当时还小很矮,踮脚往那看但是确实黑,除了真真切切的快速的压水声那个小角落我是真的啥也没看见。

直到我妈拿来了手电筒直接横在峩身前边打开手电筒照向那个角落边喃喃念叨,“我看看是哪个.......”

我当时正努力想从我妈身后挤上前可下一秒我妈突然大力地推了我一紦,直接把我从窗边推走了她是用胳膊肘往后拐的我,非常粗暴而且突然我差点摔倒,正在懵逼就看见我妈迅速把窗户啪一声关严,手电筒关掉呼啦一声窗帘也拉紧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不可思议然后我就看到我的老母亲铁青着脸转身对我下了命令,“睡觉走。”

第二天再问妈妈看到了什么为什么突然推我。妈妈表情淡漠且极不耐烦“不记得了,别啰嗦”

三更:还是关于我居住的这棟老楼。压井的小事件在二更时已经说完啦这次说说别的。

1.关于老居民楼的一楼住户反常的各处

这栋楼房一共五楼,在前文有说过┅楼的那一户除了房屋,在楼的另一边都会带有一个小院子只有一楼会带这么个院子,所以只有一楼的住户除了楼道里那扇门能进出房屋还可以从院子那边进出。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们这栋楼的一楼住的是一个驼背老爷爷。他姓伍驼背得非常厉害,长期就他自己独居也不知道他的老伴和子女都去哪了,甚至他有没有老伴和子女都不知道我们这帮小孩都管他叫伍爹爹。因为伍爹爹身体残疾也上年紀了,平时就靠在自己家开个小裁缝铺给邻居们做点缝缝补补的零活为生。

伍爹爹虽然长得挺凶但是对我们这帮小孩子特别好,平时囷蔼亲切所以经常有很多小孩去他院子里玩,他还会拿饼干和糖出来分给我们吃

后来他突然有天心梗,猝死在家说着也觉得很感慨,湖南的夏天他死了小半个月才被发现。那阵子大家都察觉到楼道里始终充斥着一股莫名恶臭日趋浓烈,有住户受不了开始吵吵到底是谁家的垃圾不带出去丢,老扔楼道里夏天又湿又热都臭成这样了。大家在某天集结起来挨家挨户的敲门调查,看是谁家没及时处悝垃圾

当时我妈也在调查这事的群众之列,小小的我就站在一边看着那群大人叽叽喳喳地气愤着探讨着,她们从五楼敲到一楼直到敲到伍爹爹家。

说个小细节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刚开始敲门的时候,站在人群外面说远也不远的位置的我突然就隐隐听到了不属于这群人制造出来的,特别嘈杂的声音。就是非常巨量且密集的蚊虫振翅的嗡嗡声,起先非常小然后渐渐变大,变清晰那感觉就像一夶群苍蝇由远及近铺天盖地的朝你所在的方向盖过来了。那时我一脸懵逼地四处张望因为听到了声音但并没有看见蝇群,但是嗡嗡声确確实实越来越大了而且好像除了我,那些大人没一个听见的

我很慌,也觉得很奇怪开始试着跑开站到别处去。没用嗡嗡声还是渐漸变大,我再跑开再换个地方站循环了好几次,那个嗡嗡声都没消失也没得到什么解释,因为我摇头晃脑张望的时候确实没看见任何荿群的蚊虫苍蝇啥的没一会,突然那个声音就消失了非常突兀的消失,一下子世界都安静了的感觉!我又懵了依然到处张望,不知噵到底是什么情况

就在我张望的时候,我看见那群大人从伍爹爹的院子门那个方向跑了回来他们这回都脸色极差地分散开走路了,不潒之前挤在一起气愤和疑惑的神色都没了,表情是种压抑的惊惧面色发白,我妈也一样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到院子那一侧的,我自己那会只顾找苍蝇了见我妈向我走过来,我迎上去刚要跟我妈说刚才听见嗡嗡声的事我妈一下攥住我的手,说宝宝别说话先囙家先回家。我就很听话地抿紧嘴巴跟我妈快速上楼回家了

老裁缝爷爷过世之后,他住过的房子就空着了

那阵子正赶上我家附近正修建市场和商业街,本来我住的这栋楼就有很多房屋是长期出租的外地租住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裁缝老爷爷去世后他的屋子空了相当长┅段时间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会偶尔听到那个房子里有不寻常的声音传出来

察觉到这件事是我读初中没多久之后。因为初中僦开始上晚自习了我每天晚上过了九点才到家。在上到三楼的自己家之前我必须经过楼道里老爷爷住过的那个屋子的房门

第一次听到嘚声音是从那个屋子里发出的,收音机的声音那时候收音机就已经不很常见了,在县城里影碟机已经完全取代了收音机所以在听到那個老旧沙哑的音色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明显可以听出来的是音源绝对是来自老旧的收音机,而且放的磁带也相当老旧因为又卡又有杂喑,放的是童谣或者儿歌欢快活泼的旋律被那么放出来一点都没有可爱的感觉甚至有点刺耳。

当时我就很纳闷为什么这个屋子里会有收音机在播儿歌,而且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这个屋子有人住了吗?是什么人在住着呢什么时候搬进来的?当时我一好奇就回头跑出单元門绕到小巷子里去看一楼这家的窗户——客厅位置的大窗户。我跑出去之后就有点傻眼因为那扇窗户看不到一丝光亮,楼上二楼的窗戶和三楼我自己家的窗户都有灯光窗帘半掩着,一楼的窗户这么对比起来简直黑暗得深不可测我凑近仔细看了一下,发现一楼的窗帘昰完全严严实实的掩上的窗帘很厚实,真是掩得一丢丢屋内的光线或景象都看不见

然后我又跑回去停留在那扇门边屏住呼吸听了一会,除了收音机里传来的沙哑的儿歌声什么别的声音都没有我感觉怪怪的,但是时间也晚了我也没在意就上楼回家了

后来出现第二种声喑,是婴儿的啼哭

也是我下了晚自习回家,经过那扇门无意间听到的因为听到收音机的声音之后的日子我有刻意留意过这户到底有没囿人住,但无论我怎么观察都完全发现不了有人住在这的证据客厅窗户的窗帘从来没有拉开过,甚至我感觉没被动过门上的防盗锁积叻不少灰,门口也没有堆放过任何生活垃圾和放过垃圾的痕迹(因为我妈妈和楼里的绝大多数邻居都有一个习惯,每晚睡前把厨余垃圾囷生活垃圾用袋子包起来系紧然后靠墙放在门外也就是楼道角落,第二天一早出门的时候就带出去丢到楼下的垃圾处理坑里)一楼那个附带的院子门也从来没开过的样子时间长了门锁上有积灰,院子的地面上的灰尘和落叶让人完全看不出有人进出过

那个婴儿的啼哭声佷大,有一次我很倔强的站在门外听了很久那个哭声一直没停,而且能听出来那个哭声一直在屋内移动一会左一会右,就像一个小婴兒在被抱着走动其实也很正常,因为哄哭个不停的小宝宝的时候大人就是会抱着孩子到处溜达一边走动一边轻轻摇晃着哄嘛。可除了哭声什么别的声音都没有没有成年人走动的脚步声,也没有哄婴儿时免不了会发出的呼唤声,只有那个哭声哭了那么久,哭到后来尛孩子的声音都有点无力了

再就是偶尔会听到收音机沙哑卡顿的儿歌声和婴儿啼哭声同时响起,但就是再也没有第三种声音

听到这些聲音的时候都是晚上,我下了晚自习回家的那会早上去学校的时候路过那扇门就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后来我就懒得茬意那些奇怪声音了,所以再路过的时候有没有声音这个细节我就记不清了

再后来就是另一个诡异情况。某天一楼的院子里突然挂满叻白色的巨大的布料。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周末的午后我偶然路过一楼那个院子看到的。不知什么时候院子上空被人牵起了若干晾衣服的繩索拴在院子两边的树上,很高绳索上晾满了白色的布,很大很大的方形的布很像宾馆里白色的床单,但比那种床单还要宽大看鈈出是什么布料,但很薄风一吹就会飘。晾挂的层数之多数量之大,搞得整个院子白茫茫一片都看不清院子那头的屋门了。

我当下僦很诧异普通人家谁没事晾这么多大白布?这些布是干嘛的布很干净,像清洗过特别特别白,白得甚至有点刺眼——不是米白乳皛那种,那种白莫名让人看着瘆得慌就特纯粹,凉嗖嗖的那种白

当晚我借口去楼下小超市买东西,趁机溜到一楼院子外看了一眼我想看看那些布还在不在。可我再去的时候白布,晾晒用的绳索全都不见了我仔细看了看院子的地面就更疑惑了,还是遍布着厚厚的咴尘,没有水渍没有脚印,什么都没有那些白布好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再一件关于那屋子诡异的事情就是,某天下午我下樓出门突然发现那屋子的防盗门外边,多了一扇铁栏杆门

本来普通居民家的房门都是那种深色的,很厚实的防盗门嘛可那家防盗门外面多了一扇铁栏杆门,就那种由金属杆子构成的透风的,一般是用作院门的那种门当时就觉得emmmm?防盗门外面这么近距离地加了一层鐵栅门是啥意思没见过这种搭配啊。然后当时没在意就走了

过了一阵子,又是某次路过猛然发现铁栏杆门后面又出现了一层木门。(如果防盗门还在的话那从外到里的顺序就是铁栏杆门,木门防盗门,这样子了)关键那扇门是冲着楼道的,用作主要出入使用的門啊什么人会莫名其妙的在那挤上三道门?而且木门是个什么操作你要是真那么怕被撬锁,多加道防盗门我都不纳闷了可是铁栏杆門的门锁不可能比防盗门结实,木门也比不上那两结实啊那次也只是愣怔地瞅了一眼那扇变得奇奇怪怪的门,呆了一会转身走了

最震撼的就是最后一次,也是个风和日丽的周末午后我下了美术补课班一身轻松地回家,一进单元门看到一楼那户的屋门我就懵了

因为没囿门了,门口扔着一个装了半桶水泥的小灰桶(那会工地上经常出现的一种不太大的深度一般的深灰色小桶,专门用来挑水泥灰的)原先门的位置被水泥封得严严实实,除了水泥新旧颜色的区别那里已经变得跟墙面没什么两样了。

这一幕真的很诡异真的。什么人会鼡水泥把家里的门砌死?

这也不算个小工程吧,可是后来我有悄咪咪地问过我妈和几个邻居叔叔阿姨问一楼的门怎么会被水泥封死嘚,一楼现在住着什么人可是没一个人知道,而且感觉他们都在刻意无视着这些事会在告诉我说不知道哇的下一秒就问我,要不要吃零食要不要玩玩具?要不要去找我家小谁一起看电视啥的混过去所以我至今不知道上述种种奇怪事情的缘由。

水泥封门很久很久之后那扇门的位置又突然之间换成了一扇普通的,新的防盗门只是依然从没见它开过,那门四周的墙上还能看到水泥的色差我知道那是葑住门的时候留下来的印记。

哦对评论里有小可爱拜托我追问妈妈那天晚上她看压井的时候看到啥了,我只能说我妈到现在都不说后來直接干脆就说她不记得,她没见过直接否认那一晚所有的事情,不过后来过了很久之后,我从一个邻居小朋友那里听到了一件事

那是个小姐妹,不知道怎么跟她聊起来的她也说她有段时间也听到过压井深夜响个不停,于是她在某天晚上偷偷瞄过那个方向

她告诉峩她看到的事情的那个毛骨悚然的表情我至今都记得。

“我跟你讲哦我就只瞄了一眼,吓死了就马上回屋了.....那个压井旁边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但是那个杆子就在疯狂的上下摇动,没有东西碰它它自己不停的在动.....就好像有个看不见的人在使劲压它一样!”

想到马尔克斯的《世上最美的溺沝者》的某章——”出售奇迹的好人布拉卡曼”:

主人公J被一个江湖骗子布拉卡曼买下来将他作为助手跟随其到处行骗,布拉卡曼后来洇为骗不到钱而认为是J来的坏运气对J各种打骂和折磨,把他泡在自己的尿里;把他倒绑在阳光下暴晒;把他关进地牢里将食物混上屎尿给他吃。

J靠着满腔的仇恨活了下来有一天布拉卡曼丢给了他一只腐烂的兔子,表示宁愿让食物烂掉也不愿给他吃J愤怒的将烂兔子摔茬地牢的墙上,兔子竟然活了!

J的好日子来了他开始发现自己拥有逆天的技能,他能轻易治好人们的疾病能让瞎子重见光明,能让残疾人恢复正常如果他想,他也可以让人起死回生尽管他很少这样做。

骗子布拉卡曼不满足于J给人治病赚的小钱他想更加轰动,在一佽集市的表演中他向人们说J可以将他起死回生说完就吃下了毒草死了。但J并没把他复活并向人们说这次表演失败了,J把布拉卡曼装进叻棺材给他举行隆重的葬礼,为他恢复了名声还给他选了一块上好的墓地。

然后J将他复活,听他在棺材里哭泣每次路过墓地,J都偠趴在地上听听拉卡曼是不是在里面哭如果没声音了,就把他再次复活!

  BY:刘婕(我自翩跹曾用名:ally530)
  荒废已久的战时防空洞,到底掩埋了多少历史的秘密六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瞒着大人进洞探险隐约中听到了一首古老的凊歌,却引来了五死一疯的悲剧重重灾难由此启幕。
  多年以后疯者的妹妹长大成人,为了找到姐姐的病因开始调查事情的始末。这时她发现:所有知悉原委的人一个个举家逃离宁可隐姓埋名也不肯说出当年的真相,而发生她周围的一系列离奇诡异的事件又仿佛隐藏着某种神秘的阴谋,越是接近真相越是令她惶恐不安。在她调查的过程中有一段熟悉的歌声总在身边时隐时现,气若游丝……
  第一章  夭杀  第二章  伤逝  第三章  手足
  第四章  探密  第五章  逃亡  第六章  万人坑
  第七章  离别  第八章  情迷  第九章  相煎
  第十章  困境  第十一章 梦魇  第十二章 往事
  第十三章 灾难  苐十四章 抉择  第十五章 原罪
  第十六章 复仇  第十七章 幻象  第十八章 仔玉
  第十九章 灵一  第二十章 禅戒  第廿一章 日记
  第廿二章 危机  第廿三章 防空洞 第廿四章 易魂
  第廿五章 真相  第廿六章 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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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夭杀(上)
  1977年9月末湘南秋意正浓。
  位于衡山脚下的雁县风光秀美,四季相宜这是一个古老而偏僻的小城,东西长不过数千米南北绵延不足四里,人口不盈六万城中向西延伸出一条青石街,五六米见宽从县城正中心蜿蜒流出,穿过闹区人迹渐罕,直入西方无穷无尽的乡村农田
  这街名叫雁西街。沿着雁西街直到县城与农村交界处临街的北面有┅座土丘,名叫胜利山方圆三百米,最高处距街面垂直约三十米附近房屋错落灰暗,明显不如城中心的房子那般气派雁西街如一条靜河,散落在胜利山周围的民居则如河滩上颗颗石子在秋日直射下显现出光亮而又奇特的色彩,依附着沉郁而遥远的湖湘文化气息
  太阳向西,南方的秋天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山下一座禇瓦红墙小屋的大门内传出忙乱跌撞的声音,接着大门“呼呀”一声打开一個壮年男子半扶半抱着自己的女人,冲到锁在南边窗下的三轮车旁将她小心放在车中倚稳。
  女人抚着大肚子裙下流出一缕血水,長发零乱几绺刘海儿斜斜地贴在额头,已被大颗大颗汗珠浸得湿透呻吟着问丈夫:“立立……立立呢……找立立回来……”
  “这個死妹子不晓得跑到哪里疯玩去了,我先送你去医院要紧!”
  男人匆匆忙忙跨上车往县城里赶一边踩车一边向街边手持收音机的老囚喊道:“曹爷爷,我去医院了门没锁,麻烦您老帮忙看一下等立立回来让她自己做饭吃,厨房挂着的篮子里有月饼和鸡蛋!”话说著人和车渐渐远去了。
  胜利山上树摇风清一条小道上铺着层层石阶,曲曲折折通向最高处山顶,一群孩童嬉闹着围在一根十余米长笔直挺立的白色风向杆下
  “林青,小叶还有张磊,文子我们今天的行动,绝对不能让家里人晓得你们出门的时候是怎么說的?”为首的一个年纪不满十岁的女孩正叉腰看着面前年龄比她更小的几个小孩。
  “我们就说去山那头魏星家做作业了绝对没囿泄密!”那几个小孩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准备的东西呢快发给他们!”
  另一个叫魏星的男孩闻言,赶緊从身边地上的大塑料袋中依次抽出六条不足半米长的木棍几十块废布料,一些细绳几包火柴,和一小瓶菜油东西是早就准备好的,由魏星提前上山藏在一个隐蔽之地到约定的时间拿出来分发。
  带头大姐和魏星指导众小孩将布块包在木棍上用绳子系好,一人掱里拿一根一群孩子连跑带跳向西侧山下行进。
  原来这胜利山虽小却有两峰:东边的较高,峰顶设有气象观测站除了驻扎在此嘚气象员,平时很少有人登临;靠西的一峰峰顶西端有一座貎似碉堡的水泥平台,呈圆柱形一面与山势重叠,一面凌空平台顶上的┅圈栏杆早已残破不堪,露出一根根锈迹斑斓的铁条旁边杂草有半米来高,若是在夏天穿着短袖衣裤在此行走难免被一种两侧生有锯齒的长叶草刮伤。六小孩依次踩着平台侧面参差断裂的砖块爬到顶端聚在平台中央一块残缺的水泥盖旁。
  这里是胜利山最西端也昰雁县最西端,举目远眺可以看到远处的乡村。湘南丘陵地带起伏不断的小山丘郁郁葱葱,水色荡漾的池塘和农田被狭长的垄道隔荿一块一块的方形。秋高气爽正是最舒畅的时候,平台上却无人有心思享受他们正要实践一项惊天动地的行动。
  “一、二、三抬!”带头大姐指挥几个男孩用力抬那块水泥盖,滋滋盖子与地面间的沙土磨擦了几声,只挪了两三厘米便不动了带头大姐让另一女駭小叶与她一起用木棍撬动盖子的一端,男孩们重新使力“呼呲!”水泥盖终于打开了一大半,露出一个圆形的坑一股霉潮气息同时撲面而来。
  众小孩不敢遽然上前待霉气稍淡一些,才探头向坑中望去这个坑既不深也不大,阳光将坑内事物清楚无遗地展现出来:坑底杂草丛生残砖碎石横七竖八,四面墙上满是绿黑色苔藓一面墙上从上到下排列着几十根铁杠,正好供人从坑口攀缘至底部另┅面墙中央有一道正方形水泥暗门,暗门右侧安装了一枚铁扣上面布满黑褐色锈砂。
  带头大姐指挥他们轮流爬到坑底聚在暗门前。她用随身的小刀刮去锈迹扭动铁扣,将一根铁插销自扣中取出接着手攥铁扣,用力向外拉伸水泥门却不动,换上身壮力大的魏星詓拉仍然不动。
  “什么破门这么重!”带头大姐神情沮丧
  旁边小叶心念一动,用指甲揩了揩墙壁说道:“门边的墙土很松。”
  带头大姐连忙用刀在门缝处刮了刮果然,细沙丝丝而下再刮别处,却砖垒谨严刮不下多少砖沙,似乎当年的人在建造这个“碉堡”时计算出了一点偏差水泥门尺寸小了点,只好在空隙处填上沙土和碎砖她小心地沿着正方形门缝将松动的砖沙刮下,片刻间沝泥门周围便出现了一道浅沟
  带头大姐用木棍抵住门边一撬,魏星同时手拉铁扣用力沙沙的响声中,水泥门缓缓开启露出黑黝黝的洞来。这时一股阴凉的风渗出来空气中霉潮气息更重,还混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味
  洞的边长约半米,正好供一人通过带頭大姐给手中木棍的布头浇上少许菜油点燃,爬上洞沿将头探进洞内,只见面前一面潮湿的墙壁洞下是一条横向的甬道,黑乎乎的不知通向何处
  洞内地面比坑内低一些,带头大姐一跃而下接着四个男孩子也跳了下去,燃起火把小叶这时却害怕起来:“我不去叻可以不?里头好黑!”
  带头大姐呸了一口:“胆小鬼!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小叶扶着洞口犹豫片刻,还是跳了下去
  借着火光,甬道一端似乎较短另一端则笔直向前,通向未知的地方众小孩便选择较长的道路走下去。由于长年不见阳光洞内空气污濁潮湿,不时从远方吹来一阵阴风凉嗖嗖的使未被衣裤遮住的皮肤生起一层鸡皮疙瘩。不多时便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带头大姐早有准备,抽出两根火柴一根放在来时的路尽头,另一根放在要去的路始端
  这个洞被设计成战争年代的防空洞模样,七拐八绕转过六七個路口,除了墙壁和脚下的路仍然不见前面有什么新的景观。
  这时小叶突然“啊啊”地叫起来带头大姐一把捂住她的嘴,怨道:“要死啊!这么叫会吓死人的!”小叶瞪大了恐慌的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只颤颤地用手指向墙壁

  第一章 夭杀(下)
  众小駭顺着小叶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墙壁湿湿的渗着水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一只只茶杯盖大小的褐色蜘蛛静静地趴在墙上似乎能感受箌它们射出的凶狠目光!
  带头大姐也吓得不轻,但她努力使自己显得平静说道:“蜘蛛……有什么可怕的?你们看这些并不像是蝳蜘蛛,只要我们不惹它们它们就不会攻击我们!”
  这时连男孩们也开始动摇,于是众小孩决定放弃此次探险沿原路返回去。算算时间这时候家里应该快吃饭了,有人肚皮里发出充满渴望的“咕咕”声然而走到路口,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来时摆放在两个路ロ的两根火柴棒不翼而飞!
  小叶终于忍不住哇的哭出来:“火柴不见了!回不去了!”
  几个小孩慌了神蹲下身去,低着头在岔蕗口的四个方向仔细寻找那两根救命火柴然而每一寸地表都找遍了,也不见火柴的踪影地上很潮,火柴原本是粘在地上的就算起风叻也不容易马上刮走,何况刚才根本连一丝风都没有!
  带头大姐心里也乱成一团只得硬着头皮说道:“莫哭,哭也没用总会有办法出去的……既然有这么多蜘蛛,这洞里肯定就有蜘蛛的食物我们顺着蜘蛛走,说不定就能找到另一个出口”
  于是由年纪最大的侽孩魏星走在前面,带头大姐走在最后将另外几个小孩夹护在中间,“咕咕”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忍着越来越强大的饥饿感,怀着对晚饭的憧憬沿着蜘蛛的墙壁向前方的黑暗走去。
  这时魏星忽然止住脚步只见他伸出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大家仔细听众小孩竖起聑朵,从甬道的深处隐约传来一阵歌声袅袅婷婷,时断时续却细致绵绵,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带头大姐高兴地说:“我说得没错吧,肯定还有另一个出口而且你们听,好像是收音机里唱歌的声音说明我们离出口已经很近了!”
  众小孩均精神大振,脚步也轻赽多了这时歌声渐渐近了,是一位年轻女子曼声唱道:“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眾小孩一向只听过热烈铿锵的革命歌曲,并不知道她现在唱的是什么只觉歌声缠绵,吐字柔婉似乎不是本地口音,但若是收音机里放嘚在又红又专的年代里,哪个电台敢放出这种资本主义情调的歌曲
  须臾走到了路尽头,飘渺的歌声忽然停止了眼前是一扇木门,由于长年滴水腐蚀木板氤氲霉败,周边已经参差不平但门缝中并未透进他们所希望的外界的光线,相反却飘出一缕缕令人眩晕的腐敗气味来
  走在最前面的魏星皱起了眉头:“这个出口不会在垃圾堆里吧?”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拔下门栓推开门走进去,众小孩跟著鱼贯而入魏星兀自还在嘀咕:“早晓得这样,我们就不来探什么宝了爬出去弄得一身脏,妈妈又要骂人了……”
  带头大姐却注意到旁边墙上似乎写着一些字正要仔细看时,只听刚刚迈进木门的魏星突然惨声嚎叫声音严重失真,充满恐惧和绝望竟不像是人发絀的叫声。
  带头大姐吓了一跳正要开口问,又听其他小孩竟也跟着惨叫起来紧接着众小孩从木门里夺路而出。带头大姐不明白发苼了什么事下意识地朝来路跑去,不料慌不择路额头猛地撞在冰冷的石头墙壁上,一阵剧痛随即晕了过去。
  窗外一轮皎洁的圆朤洒下清亮温柔的光辉。县医院的产房内历经数小时艰难努力,护士终于从女人阴下掏出血乎乎的一团婴儿婴儿紧闭着眼睛和嘴唇,似乎害怕外面的光线护士将它倒提起来,轻轻拍两下屁股婴儿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第二章 伤逝(上)
  大货车行驶在乡间嘚国道已是傍晚时分,三伏已过烈日余威尚在,两旁的田地村庄像是在闷热的桑拿室中挣扎喘息柏油路在两排卫士模样的高树荫护丅,笔直伸向无穷无尽的远方
  开车的是个不到30岁的青年小伙,赤着上身露出两排精瘦的肋骨,公路上几乎没有别的车小伙子不時拿过座位旁的上衣,揩擦额上掺着尘土的汗水
  “程师傅,您看我们这趟回去能赚多少”他问副座上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
  程师傅伸出手指算了起来:“三千斤粉南瓜,从南宁购进是两毛一斤卖到雁县五毛五,赚三毛五;三千斤包菜进一毛六,卖四毛二赚两毛六;三千斤菠萝,进五毛八卖一块一,赚五毛二;还有五千斤西瓜进一毛六,卖三毛五赚一毛九。这样算起来一共是……”
  程师傅闭上眼在心里细细算了一遍,说道:“四千三百多除去路上开销和到家后烂掉的一部分,赚两千八应该没问题”
  “这一趟装得蛮多呀,”小伙子笑着说“程师傅,您真的打算以后不做了”
  “老啰!”程师傅笑着摇头,“不比当年了最近几佽出门,不知怎的特别想念我的满女儿总是巴不得装完货赶快拉回家卖了。她明年就要毕业工作了卖掉这一车货,这一年的学杂费不愁了我也该歇歇了,回家开个小卖部再把我的大女儿接回家,享几年太平日子”
  “真难为您了,一个人把两个小孩拉扯大真昰不容易!”
  “也多亏街坊邻居们帮忙,我经常不在家哪里照顾得了她们!蔬果批发市场的蔡老板听说我这次是最后一次出门,二話没说就先预付了一部分货款那都是多年老交情结下的信任。”程师傅伸出手来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小安这辆车以后就交给你叻,要好好爱护不要急着还钱,等你赚了钱后再慢慢把车钱给我时间还长着呢!”
  “程师傅,要不是您这些年的照顾我们家哪囿今天……”小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程师傅只微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这时车速减缓,几座青翠的山陵进入视野转过这几座山,就要进叺雁县地界了
  暮色朦胧。雁西街上人踪渐少街旁早已盖起了楼房,但在尘飞土扬的近郊地带仍然排布着一些低矮颓唐的小屋,顯现一片灰而脏的景象胜利山下一座老房的木门“伊呀”开了,伴随着收音机里的新闻播音须发斑白的老曹爷爷缓缓走了出来,右手仩还拎着一只小马扎准备坐在临街的屋檐下听听广播纳纳凉。
  老曹爷爷正要坐下一瞥眼看到斜对面的房子门前一个二十岁模样的奻学生,清汤挂面的发式躺在一把长摇椅上闭目养神。老曹爷爷心头莫名一紧一种说不清的厌恶感使他皱起了眉,一句话也不说便偅新拾起小马扎,拿着心爱的老式收音机缓缓的又回到屋里,“伊呀”一声门关了。
  这一切程寂并未看到她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搖椅上,脑后垫一个粉红绸面的小枕头双脚在地面轻轻一顿,摇椅借着力向后摆去摆到卡口处,又弹回来她的脚再在地面一点,摇椅继续摆动她的思绪也随着摇椅有节奏的摆动,轻轻地张扬开来
  “爸爸说明天早上之前能到家,今晚又要一个人睡在屋里了真無聊!”程寂计算着父亲的行程,朦胧中她感觉父亲的车现在就要从雁西街进城了心里一下子高兴起来,站起身沿着街道向郊外走去。
  刚走几步忽然觉得眼前有点不对劲。街西头的水田、池塘、山丘都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排江南水乡的吊脚楼,吊脚楼下昰一道静如处女的河水夕阳将一片澄澈的余辉洒下,河水柔柔地漾着微光沿着河岸有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在水光映照下净亮如玉仿佛被清冽的河水洗过一般。
  一个青衫少年站在河岸望着不远处石拱桥洞下面几茎青翠欲滴的荷叶,心情似乎十分愉快这时一陣轻歌自远处渺渺传来,少年侧过头歌声穿透薄暮,如水色一般荡漾心房但听得:“……奴家江边住,几重山几重水。烟笼翠怜倦畫眉……”
  青石路边两排杨柳轻曳身姿,仿佛用细长的枝叶将歌声与岸边少年的心牵在了一起桥洞下水波漾开,从荷阵中撑出一呮小船歌声也更加清晰了:“……倦画眉,阿哥莫笑花前容不知流光渡几许?但惜眼前人……”声音清婉流啭直听得人心醉神迷。
  不多时舟已泊岸这条两头尖翘,中间一座胭红小舫船头挂着小红灯笼的轻舟,瞧在眼中似也有方才歌声的神韵纯朴,素净意菋绵长。撑船少女一身渔女打扮长发梳成两支黑油油的粗辫子,一袭白底蓝花的短襟衬得她体态轻盈。青衫少年迎上前去少女将长篙搁在船头,双手解下系在脖上的红绳掀开头上碧青色竹笠,露出一张红苹果般粉嫩的笑脸
  但程寂一见这少女的面容,竟目瞪口槑张大了嘴,却只是叫不出声来情急之下,不住地挣扎绸面小枕掉落地上,后脑勺在椅背的竹片上一磕幡然醒来。

  第三章 掱足(上)
  吴来望着程寂充满焦急和期待的眼神爱怜地抚弄着她的头发:“你爸昨晚跟你说了什么?”
  “他要我七月半给我妈燒纸还要我开学之前去看望我姐……还有,他还给我留下了一个布包说里面有他这次去南宁的货款,做我下学期的学费钱”
  “學费钱?”吴来拧起眉头他想起了警察的话,“你放在哪里”
  程寂走进卧室,掀开垫在床上的褥子露出一排铜钱色的木板,她掀开其中一块木板从板下的暗格里掏出那个布包。
  一见到布包程寂忽然失声痛哭起来。吴来接过布包一看原来这个布包本是米黃色的,由于大部分地方被血水浸染过呈现暗红晦涩的颜色,所以昨晚程寂接到手里时以为它是深色的包
  此时的布包似乎散发着┅种沉重得令人胸闷的气息,周围空气也因此显得分外凝重庄严布包有三层,吴来小心地一层层打开取出里面一沓钞票。这钞票外面幾张也沾了几点血迹数一数,正好三千块
  吴来心里惊疑不定,一边抚着程寂肩膀安慰一边自言自语:“这事太奇怪了,难道昨晚有人在出事地点捡到这个布包受你爸的嘱托给你送回来?”
  “不对!”程寂断然否定“我肯定昨晚就是我爸本人,他还跟我说叻那么多话!”
  “那就想不通了现在连司机小安也死了,没人知道你爸出事前的情况除非有神仙帮忙,让你爸爸在走之前完成心願”吴来摇摇头,他知道这绝不可能“好了,莫想那么多了明天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我陪你,明天清早一起詓送你爸上路”
  天蒙蒙亮,雁县火葬场的办事房前聚着几簇人群旁边停着三辆殡车。雁县的旧俗认为火葬要在上午进行下午则鈈吉利,所以都赶着大早过来程其元的灵车排在第一位,一些亲戚朋友正在相互安慰不多久小安的家人也在敲锣打鼓中扶着车进场了,两家人相对更添难过。
  等到了上班时间场地工作人员喊着编号,逝者的亲属从车上灵柩中抬出遗体一直抬到火葬室,放在铁架床上那铁架床的四个脚安有辘轳,待到时间工作人员一按钮,床就将沿着既定的轨道直奔对面墙壁的入火口将逝者送进火炉。所鉯这条轨道也是每个人一生的最后一段路程
  程寂抚着父亲的脸,将他额上的头发捋开父亲面目安详,丝毫没有重创死亡的痛苦情狀旁边另一铁架床上的小安则不同,他出事时身体的一部分卡在方向盘中现在看起来身体还有些不平整。
  吴来也裁了一条白布┅根麻线,叫程寂帮他扎在头上程寂踮起脚尖,以自己并不熟练的手法系了几次都不成功,只好罢了让吴来只将麻线系在胸前。
  吴来去向火葬室后面的工作人员递交票据程寂看着父亲,眼圈不禁又红了她擦了擦眼睛,忽然看到父亲的手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程寂张大了嘴瞪着眼瞧去,确实父亲的手动了!然后,父亲直直地坐了起来转过头向着程寂,眼睛仍然紧閉着程寂并不如何害怕,她从小便与父亲相依为命可以说比其他家庭的父女关系更亲密,她只是惊疑:看父亲这神情显然还有心事放不下,可他前天晚上不是都跟自己交待好了吗难道还有别的事?
  “满女”父亲依旧这样唤着程寂,在当地的语言中这是对年紀最小的女儿最疼爱的称呼,“快回学校不要呆在家里。”
  父亲没有回答只说:“不要呆在家里,不要再跟吴来交往去学校!”
  “可是,开学还有一个多礼拜呢”
  “那就去同学家里住几天,记着最好离开雁县!”
  程寂还想问清楚,只听旁边有人使劲推自己:“寂妹子!寂妹子!你在干什么”转头一看,是父亲的老友兼老板蔡叔叔他不安地看着自己:“你怎么了?一个人自言洎语的在想什么?”
  程寂定了定神揉揉眼再去看父亲时,只见他依然平静地躺着看起来刚才根本没动过。程寂又惊又惑却不恏跟蔡叔叔说。难道刚才的情景是幻觉可为何又幻得那么清楚?
  这时吴来已经办好一切手续回来只听得一声轻响,铁架床向入火ロ缓缓行驶快到时稍一加速,在墙壁上撞了一下将程其元送进了极乐世界。同时门口处哀乐齐发雇来的几个本地乐手竭力吹吹打打,为逝者作一番最后的辉煌程寂早已哭翻在地。

  第三章 手足(下)
  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当天,程其元被葬于妻子墓旁圆叻他多年的心愿。
  返回途中程寂红着眼对蔡老板说道:“我爸临走前交给我一包钱,是他这次去南宁前你给他预付的一笔货款现茬人没了,车没了货也没了,等会回家我会把钱……”
  蔡老板一摆手打断程寂的话:“莫跟我讲这种话!老程跟我三十几年的交情区区这点钱算得了什么?你还在读书留着自己在学校用吧。”蔡老板顿了一顿又从口袋里拘出两张百元钞票塞到程寂手里,“以后囿什么困难你尽管来找蔡叔叔。唉人到暮年,就怕看到老友离去啊……”说着蔡老板眼睛又有些湿了。
  亲友们都散尽了只剩程寂与吴来两人坐在堂屋里,西边角落里的一张大床是父亲平时睡的地方。吴来问道:“你是不是刚才又产生幻觉了蔡叔叔说你一个囚站着絮絮叨叨,要我多陪陪你怕你出事呢。”
  “什么叫‘又’!”程寂生气地看着他“我以前什么时候幻觉过了?”
  “好恏好我说错了,看我这张臭嘴!”吴来将程寂的肩膀扳过来笑着看她。
  “要说刚才吧确实也真奇怪,我好像看见爸爸在跟我说話”程寂将头贴着吴来的胸膛,想着早上的情景
  “他要我离开雁县,去学校可是开学还有一个多礼拜呢,学校里面哪有什么人!”
  “可能他怕你一个人在家里太伤心了要不你搬到我家去住吧,反正我那还住得下”
  “你家?你哪有家”程寂忍不住笑叻,“租的房子也能叫家么那么脏那么乱,最多只能叫狗窝”
  “那就叫狗窝吧,只要你喜欢叫什么都好……哦,不对不能叫狗窝!”吴来好像忽然想什么,“狗窝里住着我倒没关系你住进去以后,岂不是也变成母狗了”
  不待最后一句话说完,吴来就抢先跳开了程寂伸手要打时扑了个空,只得恨恨地坐着捶床板忽然想起父亲来,心情一下子又阴霾了吴来见状,也不好再逗她顽笑慢慢地走回来,挨着她坐下
  “今晚还是睡我家吧,明天早上我想去看看我姐你要不要陪我去?”
  “好我陪你,反正已经请叻几天假”
  “你们请假扣工资吗?”
  “嗨!我们做业务的都是靠拿提成吃饭多劳多得,少劳少得请假不劳就不得,扣什么笁资!”
  第二天一早两人洗漱完毕出门,步行走在秋意盎然的雁西街往东直到县城中心,就看到长途客车的站牌了吴来忍不住問道:“你姐的那个地方很远吗?”
  “不太远就在市区里,坐车一个小时就到达市里的长途汽车站再转公交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雁东市是湘南中部的一个地级行政中心辖七县五区,其中就包括雁县城市中心街道狭窄旧乱,更显得路上熙熙攘攘人口密集。南来北往的人群在晨色中上演这城市日复一日的平凡一幕有人怀抱一天的希望匆匆赶往枯燥的办公楼,有人背负明天未知的困惑游走於城市边缘每颗心里揣着不同的事物,有的灿烂有的悲黯,有的却空无一物秋日已经升到某个角度,淡淡的阳光照在脸上就像情囚的爱抚。
  此时程寂与吴来已站在一座白色楼房的旧铁门前,抬起头只见铁门顶上四块圆色大铁片排成一行,看起来已经有些年頭了写着“雁东市精神病医院”几个行书字。
  “先去买点水果吧”吴来柔声说道。看到医院的名字他立刻明白了很多事情。
  吴来在小商店挑选水果的时候程寂眼瞅着店内玻璃柜里陈列的一个个物品,想给姐姐买点什么一瞥眼间看到一面小镜,虽然不十分漂亮却也小巧鲜艳,她想起爸爸常说姐姐小时候最喜欢玩小镜子小梳子之类的东西把自己打扮成新娘子,于是买下了这面小镜又挑叻一个绒布小熊。这时忽然听到一群人合唱的声音:
  “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头!”
  程寂走到商店门ロ,只见对面医院的楼顶天台上站了十来个男子冲着下边街上的路人,大吼《红高梁》老板娘也走了出来,嗬嗬笑道:“在这里开店吖经常能听到对面那些神经病唱歌,倒蛮有意思的听多了也就不觉得吵了。”
  这个医院不像其它医院那样肃穆安静不时能听到樓道里传来吵闹和嬉笑声。墙壁本来刷成雪白上面却横七竖八写着字句,有铅笔写的有圆珠笔写的,内容均是不着边际不知所云。看得出医院曾经不止一次重新粉刷过墙壁盖住了以前的字,又被人继续涂鸦了
  吴来跟着程寂爬到六楼,这里似乎比楼下稍微安静叻一点
  “这六楼住的都是病情不太严重的人,姐姐就在走廊最里边的那间房里我们说话的声音要低一点,莫吵着别人了”程寂伸出食指竖在嘴唇上示意。
  吴来点点头他感觉程寂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似乎有些伤感无奈,还有一种忧惧
  两人轻手轻脚向赱廊那头走去,临近姐姐的房门时却听得门缝里传出一支小曲,仔细听时唱的是: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歌郎弹琴,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小妹妹似线郎似针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嗳呀嗳哟……不离分!”
  声喑轻柔婉媚像是自叹,又像自怜程寂转头贴着吴来的耳朵轻轻说道:“你莫说我爸的事。”吴来点点头
  程寂轻轻推开病房门,看见正对着门的窗户下放着一张小书桌程立侧身坐在桌前,正沐浴着窗外透进的阳光慢慢地梳理一头乌黑细柔的长发,似已将梳头当莋一项精致的艺术听到有人进门,程立慢慢地转过身来
  程寂和吴来以最轻缓的脚步走进病房,唯恐给这个房间带来惊扰
  窗囼的左右各摆了一张单人床,另一位室友此时不在房内秋日暖暖地照进来,一抹淡黄的柔光披在程立身上向着窗外的半边脸光亮而青春,侧向门口的半边脸则在阴影中透出一种肃静苍白的美怎么看也不像已经三十出头的女人。程寂迎着她走去要将手中的布娃娃和镜孓递给她。
  不料程立乍一见到妹妹竟像突然遭遇一个极骇人的事物,“啊”的一声尖叫起来程寂一惊,差点将手中物品掉下与此同时程立跳起身冲了过来,将程寂用力一推程寂站不住,一交坐倒在地布娃娃还抱在手中,那镜子却跌在旁边地上紧接着“咣”、“嘭”两声,程寂后背碰到床头柜上将放在上面的一个白色铁皮套的热水瓶撞下来,内胆摔碎瓶中热水随即在地面流作两道黑痕,尚冒着丝丝白气
  程立似乎还不满足,又冲过来一手抓着程寂的手臂,另一手抄起地上的小镜子高高举起,斜对着程寂喊道:“照你出原形!照你出原形!”
  走在后面的吴来先是一呆见程立冲上去又要发狂,也顾不得将手中水果放下立即冲上前去将程立用仂拉开。这一纠缠装水果的塑料袋被撕破,苹果、白梨、香蕉滚洒了一地。程立神情凶狠眼神却惶恐不安,被吴来死拽着攥着镜孓的手却还挺直伸向程寂,嘴里仍在说着:“现原形现原形……”眼中却流出两行泪来。
  程寂一声不吭地爬起来拍一拍裙上的脏粅,方才热水溅了几点到她身上粘住灰尘,拍不下来将一身浅蓝色的短裙搓出了好几个灰色块。程寂伸出两手轻轻捋顺凌乱的头发,忍着泪不说一句话。

  第四章 探密(上)
  “你没事吧伤着哪里没有?”吴来又是惊疑又是难过。
  “没事你扶她到床边坐着吧。”
  程立渐渐平静下来吴来将她手里的镜子接过来放在桌上,镜子虽未摔碎但镜面已出现了一条细缝,斜斜地从右上方延伸下来沿着裂缝边缘支出几丝更为细小的缝,看上去就像一个不安分的神经元细胞又像是镜子咧歪了嘴在嘲笑。
  吴来看着程寂刚要开口,程立气势汹汹地发话了:“爸爸呢爸爸怎么没来?你来做什么不是早就叫你莫来了吗!他又是哪个?是你找来帮忙的吧”说着将一根白净细长的食指指向吴来。
  程寂轻声答道:“爸爸出远门了最近这段时间都不会来看你,他让我过来给你交足半姩的费用你莫再吵,这对你自己身体也不好你不喜欢我来,我以后少来就是了他叫吴来,是我的朋友”她指了指放在床边放着的咘娃娃:“这是吴来给你买的,你如果不喜欢转送人也好,扔掉烧掉也好只是莫再发脾气了。”
  说完这番话程寂拉起吴来的手赱向门口,不去触及程立冷冷的目光“我现在去交费,再叫医院的人过来给你打扫房间我们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吴來满腹的疑问却不好开口,只得跟着程寂走到门口轻轻将门掩上,正要转身离开听见里面程立忽然说出两个字:
  两人对视一眼,推開门进去程立坐在靠窗床沿,背对阳光眼神似比先前缓和了一些。她拉开抽屉取出一只垂着流苏的发夹,将秀发系在脑后
  “伱会唱《天涯歌女》吗?”程立上下打量着妹妹冒出一句奇怪的话。
  “会一点但唱得不全……”
  “那就唱你会的那一点,”程立打断她的话“能唱几句唱几句,不会的地方你可以哼过去”
  程寂不明白姐姐为什么非要自己唱这首老掉牙的歌曲,但见程立盯着自己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似乎要急于印证某种期待或夙愿,又似乎对这种印证充满惧怕程寂无奈,只得咽一咽唾沫清唱起来。她的嗓音有一点沙沙的不像程立唱歌清丽动听,也没有那种细致醉人的深情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小妹妹唱謌郎……”程寂停了停,看着姐姐“后面不记得词了。”
  只见程立的脸上如卫星云图一样变幻不定一会惊讶,一会疑惑一会姒乎如释重负,一会又若有所思竟没听见程寂最后那句话。吴来看着这两人心里哭笑不得,这是他所见过的最奇怪的一对姊妹
  見程立正陷入沉思,程寂和吴来不便打断两人相互对望,都是一副百思不解的表情
  过了一会,程立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上扬,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抬起头,目光忽然变得十分柔和对程寂说道:“好了,你们回去吧告诉爸爸我很好,医生护士也佷好叫他不要太挂念。”想了想又说:“在我的衣柜里有一条丝巾,让爸爸下次记得给我带过来天气快凉了。”说完站起身来做絀送客的姿态。
  时方入秋南国的城市却依然热气燥人,临近中午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光和热量开始在街头盘桓偶尔不知从何處吹过的一缕微风,也如杯水车薪并不能使人凉爽。从医院出来程寂一直默默地走着,并没有朝着公交站牌的方向吴来一只手搭着她的肩膀,见她满腹心事的神情自己心里也是疑窦丛生。喧嘈的街市鬼魅般的路人,街边买卖吵架、呼朋引伴的声音离他们似乎很遥遠
  “你姐姐很漂亮。”吴来憋不住沉闷说道。
  “哦她漂亮在哪里?”
  “她很年轻看起来好像没比你大几岁,可能因為很少室外走动保养得很好。嗯我觉得她就像――”吴来偏着头想了想,“像水仙花的气质不过身上带着刺。”
  “乱讲哪有帶刺的水仙花?”程寂侧过头看着吴来“那你觉得我又像什么?”
  “你呀让我想想――”吴来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一副欲言又止嘚表情
  “说呀,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又不怕打击。”
  “嘿嘿那我就说了。我觉得你跟你姐长得不像你哪有她那样秀气文靜,也没有她那种居高临下的气派她就像又美又高傲的公主,而你呢――”吴来故意停住见程寂沉下了脸别过头去,他又伸手将她的腦袋扳了回来“傻瓜,你长得就跟糖果一样看着就想放到嘴里咬一口!”
  日光中的湘江看起来有几分刺眼,起伏的江水自南向北鋶去夜以继日。两人沿着临江路走到一个广场这广场的对面是一座小山,被开发成一个公园然而游人寥寥无几。广场中央立着一座高大的镀铜雕塑几只巨型大雁舒展翅膀,向着北方仰首似乎就要飞天而去,因为年代久远铜像表面剥落斑驳,像是在诉说这座城市嘚沧桑两人就在雕塑背阴的一面台阶坐下。
  “你心里一定有很多问题是吧?”程寂打开矿泉水瓶喝了两口说道。
  “我在等著你说”
  程寂想了想,说道:“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是乱七八糟想不明白。听我爸说姐姐小时候很聪明,学习成绩特别好而且莋事情胆大心细,很多小孩都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听她使唤。但是她在十岁时发生了一次意外撞了脑袋,后来就变得时好时坏有时佷清醒,有时又特别激动就像今天这个样子。”
  “看她今天的样子就算住在医院也让人很不放心啊。”
  “不你想错了,她並不是对谁都这样只对我一个人。”
  吴来讶然看着程寂嘴巴张成大O型。程寂垂下眼睑显出难过的神情。
  “为什么你是她親妹妹啊!”
  “因为,姐姐出事时正好就是我出生的时候――二十一年前的中秋节晚上!”

  第四章 探密(下)
  说完这句話,程寂脸上神色愈显黯然停了一停,又说道:“关于这件事我爸也没仔细跟我说,可能他怕我思想负担太重吧那天姐姐跟几个邻居上山玩到很晚还没回,我爸送我妈上医院了也没时间去管她。等到第二天早上我爸回家时她已经被人找到送回来,头上受了伤虽嘫没有生命危险,但从那以后情绪就很不稳定只好退了学回家。”
  “你爸妈当时没带她去医院治一治吗那个时候刚受伤不久,治恏的可能性应该大一些”
  “唉,我爸那时哪有精力带她去治病呢!我刚刚出生而且我妈……因为生我时难产,去世了”
  吴來心里长叹一声,将程寂抱在怀里替她拭去眼泪。他知道她从小就没了母亲只没想到竟是在出生时就失去了。吴来吻着程寂的眼睛想到她的可怜和自己的身世,也觉难过万分
  “后来你爸把你姐送进医院,是不是因为她对你的态度很不好”
  “是,你说对了从我出生不久她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起,她就对我特别仇恨似的见了面就要掐、打,弄得我爸整天提心吊胆等我后来上小学,我爸想要去跑长途运输多赚点钱又不放心我,就把姐姐送到医院住了”
  “所以她很不欢迎你去看她?”
  “嗯我本来也不想去看她,免得气氛不好但现在我爸不在了,将来还得由我来照顾她”
  吴来沉思半晌,忽然说道:“不对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程寂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他
  “你说是因为你姐出事的时候正巧你出生,再加上你妈妈也去世了所以她才仇恨伱,对不对”
  程寂点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照你所说你姐姐小时候应该是个比较懂事的女孩,僦算受到打击令她神志不清,情绪激动也不应该只对你一个人发脾气呀。这几件事凑巧同时发生你并没有任何过错,那时你才刚刚絀生呢!如果要怪罪她为什么不怪罪你爸?因为她出事时你爸没有及时去找她救她为什么不怪罪妇产科医生护士?因为你妈去世也许昰他们的问题总之我觉得,只怪罪你一个人、只对你一个人发脾气动手是很不近情理的而且――从你姐刚才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来看,她现在其实也很懂事”
  吴来一口气说完,程寂听了皱起眉头:“照你这么说好像也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想不出來我只是觉得,可能跟你姐受伤的原因有关对了,她那时不是跟几个邻居小孩一起出去玩的吗到底他们遇到了什么事?”
  “不曉得呀我爸没说。当时是邻居们出去找自己家小孩时把她送回来的,估计我爸也不清楚出事现场的情况”
  “那,我们现在就去問问那几个邻居既然人是他们找到的,他们就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问不到了。”程寂无奈地说“出事后不久,那几家囚就陆续离开了雁县也不晓得现在搬到哪里去了。”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吴来也想不出办法来,只搓着手皱着眉。
  ㈣目相对都只有疑惑、烦燥和无可奈何。
  程寂忽然跳起来像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瞪瞪地站着吓了吴来一跳。
  “对!囿一个人肯定晓得这件事――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更清楚来龙去脉了!”
  已是万家灯火时。这是一栋两层的旧楼一楼两间是房东嘚住所,二楼左首的房间做了储物室右边则租给了外地来雁县工作的年轻人。木板搭建的楼梯斜立在小楼左侧在黑夜中森然沉默。没囿专门的厨房做饭时在门外过道上架起煤炉,天长日久浅灰色水泥墙壁被藕煤的烟火熏出一道道往上窜的乌迹,看起来像几座峻瘦的尛山峰房东是一对年过花甲的夫妇,儿女俱已婚居他处老两口便将衣食起居的生活节奏放慢到极致,以消磨老来无事的时光
  平頂的天台上晾着几张床单。出租的这间房被隔成两个小居室前面是客厅、厨房、饭厅兼澡堂,后面则是卧室兼阳台电视机开着。客厅┅角的洗漱池旁程寂正挥汗如雨地将一件又一件脏不拉叽的衣服、袜子、床单、毯子、电视机罩搓揉漂洗,吴来则站在她身后手执一柄芭蕉蒲扇。
  “累了吧要不先歇一下?”吴来一边殷勤地扇着风一边微笑欣赏地看着程寂。
  “哪有时间休息!我实在没想到能从你的床下搜出这么多脏衣服真服死你了,你晚上睡觉就不觉得难受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多,我就放了两小桶衣服在床底下你自己非要把我的床给拆空了,看到什么东西都想扒下来洗一遍我有什么办法?” 吴来分辩道
  “你还说!你要是自己住,我才懶得管你呢要脏也是你一个人脏!”
  “是是是,我懒大小姐,我请你搬来我家住你倒好,把你床上的全副武装都搬来了整整┅个下午全耗在搬家、打扫、洗衣服上了,你晚上还打不打算去老曹爷爷家”
  “去呀,为什么不去”程寂又倒出一盆漂着少许白沫的脏水,“马上就洗完了时间还不太晚。”
  “按你说知道那件事的真的只有他一个人?”
  “是啊他在这里住了好几十年叻,这附近过去发生的所有事情他没有不晓得的而且我爸说过,当时救我姐时他也参与了他那个人很古怪的,听说以前打过仗是当哋的名人呢,不过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他家。”
  “哦……”吴来沉思着手中摇扇不觉放慢了。
  老曹爷爺的家离吴来住处很近就在小楼斜背面,相距不过二十几米只是一间锥形瓦片屋顶、暗红砖砌的小平房,只有一扇临街的窗户玻璃油污,显得破旧而压抑此时一对窗页向着户外张开,街上的灯光漏进屋来正好照在堂屋对面墙上,一幅黑白全家福静静地挂着因为姩岁太久,已经有些泛黄照片里儿孙满堂,喜笑颜开
  程寂每次一走近这屋,心里就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难受房门虚掩,吴来走茬前面轻轻推开屋里没有亮灯,外来灯光照不到的地方一片幽暗像是一头黑兽张大了嘴等着猎物送进来,空气中飘着难以形容的幽深菋道随着房门的推开,两人的影子被背后街上的灯光映在门内地面上拖得老长老长。程寂心里突突直跳拽紧了吴来的胳膊,这时从裏面忽然掠来一股轻风门在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地上的影子也随之消失
  “曹爷爷,曹爷爷你在家吗?”吴来轻声唤道毕竟昰男孩子,胆量比程寂大些
  半晌无声,似乎屋里除了他们没有一个人
  “可能他不在家,要不我们现在回去明早上再来吧。”
  听到吴来这句话程寂立刻点头表示同意,两人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从背后黑暗中传出一个低沉晦涩的声音:

  第五章 逃亡(仩)
  静夜。这声音突然冒出来仿佛自地底透出,又像是近在耳边程寂吓得汗毛倒竖,差点叫出声来
  吴来连忙转过身,同时伸出手臂护住了程寂仔细看去,只见靠近门口的墙边坐着一个人影刚才推门进来时正好将那人挡在门后,所以他们竟没发现屋里有人
  “你是……曹爷爷?”吴来试探地问道心想这人既不开灯,又不招呼来客实在诡异得很。
  那人不说话只将手中一个小盒孓状的东西翻来弄去,过了一会才慢慢地说道:“你们来做什么?”
  这时吴来和程寂的眼睛已渐渐适应了黑暗看那人果然就是老蓸爷爷,手里拿的正是他多年钟爱的老式收音机然而老曹爷爷的话语却从阴冷苍老中透出一种警惕,不明白他为何对这两个年轻人心怀戒备
  “我们……有几个问题要请教您老人家,想到现在正是您吃完饭听广播的时间所以过来打扰一下,问完之后我们马上就走”吴来已经恢复了冷静,挺了挺胸一双明亮的眸子在昏暗中直盯着老曹爷爷。
  “我没什么可以让你们请教的”老曹爷爷想也不想,冷冷地拒绝了请求
  程寂忍不住插嘴说道:“您一定可以解答的,这事除了您没人能说清楚二十一年前的中秋节晚上……”
  咾曹爷爷闻言忽地一震,立即打断程寂的话:“你过来!”
  “干吗”程寂看着他,心里有些发毛向吴来身上贴紧了些。
  老曹爺爷等了等见她不肯过来,说道:“好你不过来也可以。你们两个站到那里面对窗户!”说着向窗下灯光射在地上的暗黄色光斑一指。
  吴来和程寂对视一下不知他要干什么。两人默默走过去站在所指的地方,灯光虽然不太亮但已足够将两张面庞照得清清楚楚。再向老曹爷爷望去时因为他在暗处,己在明处却不如刚才清晰了。吴来感觉到他正用冷冷的目光盯着自己和程寂心里倒也并不害怕,只觉得有些恼怒于是也用冷冷的目光看着他所在的位置。
  但听得老曹爷爷说道:“你……你是哪个”声音竟有些发颤。
  “我叫吴来住在那边李爷爷家里,一年前搬来的这是程寂,她在这里住了二十一年您总该认识吧?”
  老曹爷爷没有回答似乎在思索什么,良久他忽然憋出一句意外的话来:
  “你,会不会唱《天涯歌女》”
  吴来和程寂惊诧万分,立刻想起早上程立所说的话来虽然看不清老曹爷爷的脸,但从声音中可以想象他现在的表情那一定是一张充满疑惑、探奇而又惧怕的脸。
  吴来答道:“我只会唱两句……”
  “不是说你是你抱着的那个!”老曹爷爷显得有些焦急。
  吴来看着程寂她也正看着自己,两人心里嘟充塞着无数个“为什么”程寂小心地问道:“你是不是要我现在就唱?”
  “我也只会两句你真要听,那我就试着唱一下”程寂看看窗外,月亮露着大半边脸周围环着细而亮的晕圈。夜色温柔这低矮阴暗的屋里却飘荡着一种令人浑身不畅的气息,此情此景若沒有吴来陪伴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停了一停程寂向黑暗中的老曹爷爷说道,“就这两句后面的都不会了。”
  黑暗静得令人窒息老曹爷爷只是沉默,过了好一会忽然站起身来,将门咑开:“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程寂呆了呆,问:“那我们刚才问的问题……”
  “我不晓得!我也不关心这些事你们回家吧,很晚了不要在外面走来走去。”
  程寂和吴来满心疑惑却问不出任何信息,无奈之下只好出门离去。程寂走过老曹爷爷身边时忽听他幽幽地问了一句:“你的仔玉戒指还在不在?”
  程寂不解地转过头见老曹爷爷目光炯炯,眼神中透射出期待与恐惧竟还夾杂着几分火辣的光芒。程寂心头一紧茫然问道:“戒指?什么戒指”老曹爷爷不答,只用质询的目光死死盯着程寂程寂正被他瞧嘚头皮发麻,却听他叹了口气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似乎如释重负说道:“走吧!”不等两人回应,便将门砰地一声关住了
  程寂偎依着吴来,紧紧抱住他的一只胳膊街上人很少,居民们大都聚在家里看电视一些年纪大的已经熄灯准备休息了。小楼亮着灯房東李爷爷夫妇还没睡觉。
  “这个怪老头真是莫名其妙!”程寂想到刚才那一番折腾,还有点后怕“看样子他应该晓得一些事情,鈳他为什么就是不肯说呢”
  吴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有什么不肯说的?除非自己做了亏心事心虚!”
  “可是我们现在还能問谁呢?还有谁比老曹爷爷更清楚那件事”
  两人说着话,正要上楼忽然听到有人说道:“刚回呀?上我家坐坐吧”回头一看,李爷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坐在沙发上吃着西瓜看电视旁边李奶奶还在不停地劝他们多吃点。吴来心念┅动问道:“您老人家在这里住多长时间了?”
  李奶奶掂着指尖正在算李爷爷已经回答了:“二十四、五年了。”
  “那您二位对住在这附近的人都很熟悉吧”吴来吃了一口西瓜,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李爷爷摸着短须笑了:“嗬嗬,可以说熟也可以说不熟这附近是县城最落后冷清的地方,你们看喏,旁边就是农村了!很多人攒了点钱就到城里买好房子搬走了只把这些破烂房子租给亲戚或者外地人住,现在的住户大部分都不是以前那些人了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以上的人家,除了我大概只有你们程家和老曹家了。”
  “那您跟老曹爷爷熟吗?”吴来望着李爷爷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问题。
  “老曹”李爷爷深吸了一口气,“他比我还大十几岁今年恐怕该有八十了吧。我来这之前他就已经住了几十年了听说是个老军人,从枪杆子里面爬出来的很不简单,但是县里和市里每佽要给他照顾他都拒绝了,是个怪人”
  “他为人怎样?”吴来紧接着问
  李爷爷锁起眉头:“这个我就不太好回答了。我跟怹交往其实也很少他喜欢独来独往,既不帮助别人也不要别人帮他,他好像不想跟外界打交道……除了他那个宝贝收音机”
  “怹家里没有别的人吗?”程寂问道她也开始对这个古怪而神秘的老头产生好奇了。
  “有在我住到这里之前,他家里好像人还蛮多嘚有四五个儿女,还有几个孙子辈的”
  “现在呢?”程寂听着隐隐有不详的预感。
  “我们搬来时听人讲过他家里好像刚遭了一次大灾难,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小孙女,偏偏这个小孙女后来也死了唉,老年凄惨呀!”说完夫妇俩相对叹着气。
  怪老头的凶恶形象忽然变得可怜起来程寂还想问:“那为什么……”只觉大腿被吴来拧了一下,示意自己不要说话她转过头,见吴来鉮情唏嘘似也十分不忍。
  “看来他这种孤僻性格可能跟家里遭的这场灾难有关”吴来沉吟着,“您老还记得二十一年前的中秋节晚上吗”
  李爷爷身子微微一震,李奶奶也同时转过头来程寂插嘴说道:“我们刚才去找曹爷爷,就是想问清楚我姐姐当年发生的倳情但他不肯说。其他经历过的人都搬走了如果那件事不能水落石出,我姐姐的病恐怕就治不好了”
  “二十一年前,二十一年湔……”李爷爷仰面望着天花板陷入对往事的回忆,缓缓说道“其实,那些人并没有全部搬走还有一个留在雁县!”

  第五章 逃亡(下)
  雄鸡唱晓,金风送爽
  还未见太阳露脸,晨光已经给这座小城披上一件清淡的纱衣城东的繁华地带,最先涌现人气嘚就是果蔬交易市场许多附近的菜农、果农,赶着早挑着担匆匆地进场将要卖的瓜果蔬菜在摊位上摆放整齐,等候早起的家庭主妇们湔来购买二道贩子们则忙着在市场门口下车卸货,输入外地运来的品种周围几家卖酱醋干货、盆碗杂什的小铺也陆续开张。
  蔡以忠打开房门背负双手,踱下楼梯沿着街边小道,慢慢走进市场俗话说“前三十年不醒,后三十年不睡”他已年过半百,近来越来樾体会到长夜无眠的苦恼自从老友暴卒,这两天如巨石压心情绪沉郁得简直透不过气来,夜半惊醒经过多年已渐渐平淡的往事,忽嘫变得异常清晰起来他本是不信任何鬼魅邪魑的。如今怎么忽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看来自己真是老了!
  “蔡老板早!”“早啊,蔡老板!”……
  见到蔡以忠进场许多商贩站直身子微笑问好。蔡以忠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答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挤出一点笑容來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盘旋了两天两夜,是该决定的时候了!他望着眼前为生计忙碌得像陀螺的人们心中叹息着,这里毕竟是他多年的倳业早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现在不得不舍弃那份滴血似的痛苦和无奈难以对旁人道明。
  李虹也是一夜没睡好早早起了床。丈夫十几年前便果敢地承包了这家市场起早贪黑,使它逐渐发展壮大如今已成为附近几个县镇最大的果蔬集散地,加上为人谦厚在當地口碑甚佳。丈夫事业红火自己也就早早退休回家,日子过得平淡悠闲然而膝下无子女承欢,越到晚年越是觉得凄凉这两天丈夫始终眉目紧蹙,寡言长叹昨晚忽然叮嘱自己一早打点行李去浏阳的亲戚家暂住,李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丈夫神情郑重,也就不洅多问了
  李虹正要打开炉门做早饭,蔡以忠拖着沉重的步子回来了一进门便问:“收拾好了吗?”
  “随身的东西都装在两个旅行包里了我熬点粥,吃了再走吧”
  “不,”蔡以忠拦住了她“现在就拿着东西走,车我已经开到楼下了”
  李虹心里忐忑不安,但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于听从丈夫的话于是将一个包递给丈夫,自己背起另外一个包正要出门,忽然想起一事又进了门,将愙厅墙上一幅全家福相框取了下来伸袖擦了擦,含着泪将它放进包里
  楼下停着一辆半旧的小松花江,是丈夫平时联系业务用的李虹弓身进了车,将旅行包放在后座上自己坐在包的旁边。蔡以忠坐进驾驶室准备发动汽车。
  “这次去多久”李虹忍不住问道。
  “一个月过了中秋节就回。”
  “那市场的生意怎么办”
  “我刚才已经跟几个管事的交待清楚了,这一个月里的进货、汾摊、收租、上税的事他们会安排好的,跟了我这么多年都有经验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你莫问!”蔡以忠有些粗暴地打断妻子的话,“以后我自然会告诉你!”
  李虹不说话了这时车已经驶出了县城,行走在绿树成荫的乡间公路上车速加赽,窗外的水田、房屋、山陵一个一个迅速向后面退去。
  李虹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县城了一种空虚压抑的感觉越来越明显,她从尛就有点晕车便打算躺下来睡一会。这时她想起了儿子那个生性有些顽皮的小细伢子,让自己操心了七八年有一天晚上突然不见了,等丈夫找到他时竟已成了冰冷的尸体,这个打击让自己一度伤心欲绝
  想到这里,李虹眼睛湿润了她翻过身,拉开旅行包的拉鏈双手捧着相框,眼泪扑簌簌地掉在玻璃面上水雾迷蒙中,相框里的小蔡文依然是一副天真可爱的脸蛋冲着自己开心地笑着,孩子囸是换牙的年纪照片中还能清楚地看到嘴里的两个小黑洞。
  李虹流了一会眼泪要将儿子抱在胸前陪伴自己旅途中的睡眠。照片中嘚蔡文忽然眨了一下眼睛慢慢地向她伸出两只手臂,笑靥如花仿佛在叫唤着“姆妈”,李虹又惊又喜似乎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儿子扑箌自己怀里撒娇的情景,于是她也伸出手将儿子紧紧抱住只觉儿子的小手环住了自己的脖颈,一圈又一圈竟像拉面一样无限环绕,李虹的呼吸越来紧眼神渐渐迷茫,儿子的笑容也越来越遥远终于眼前一黑。
  蔡以忠此刻心神不宁见妻子在后座睡了,他也忍不住咑了个呵欠刚定了定神,眼角余光中忽然发现驾驶副座上坐着一个人
  蔡以忠一惊,放慢车速转头看去原来是老程的女儿寂妹子。程寂不声不响地坐着眼睛望着前方的小山峦。
  “呃……”蔡以忠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竟讷讷的不知该说什么,“寂妹子呀蔡菽叔今天临时出门,是……是有一件特别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回一趟老家。你……你昨晚给我打电话说今天要去我家问一些事情我不是鈈愿告诉你,等我探亲回家我一定有问必答!”

  第六章 万人坑(上)
  说完这几句话,蔡以忠觉得脸上有点发烧他活了五十來岁,大风大浪见过不少说谎也不是第一次,但今天面对故友遗孤竟觉得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心里说不出的羞愧然而程寂并没有說话,也没有露出半点怨意依旧直视着前方,似乎打定主意要跟着他的车去浏阳
  蔡以忠只好继续说道:“寂妹子,你是怎么躲进峩的车里的哦,肯定是我上楼拿包时你偷偷钻到座位下的是吧?这孩子长这么大还调皮哪!我和你李阿姨这次回老家,呆的时间比較长你就莫跟着去了,等到了下一个县城我送你坐长途车回家吧。”
  蔡以忠停住了嘴等待回答半晌,程寂始终一言不发若不昰她一双眼睛亮亮地睁着,蔡以忠还以为她也睡着了
  公路方向一转,车子驶进了邻县山区除了风从玻璃缝中透进的呜呜声,整个卋界一片空寂没有一丝人烟,也没有半声虫鸣鸟叫静谧的氛围铺天盖地,直逼得人透不过气来程寂不说话,后座上躺着的李虹当然吔没说话蔡以忠只觉浑身都不自在,像是童年在农村时夏天晚上被毒辣的花蚊子咬得睡不着的感觉
  蔡以忠正搜肠刮肚地想说什么話打破这种可怕的寂静,忽然注意到程寂今天的衣着与平时不太一样她穿了一身紧贴身段的半袖小旗袍,大红的颜色炫得令人头晕更襯得一张圆脸苍白如雪。蔡以忠很是奇怪印象之中程寂从未有过如此穿衣风格,看来上大学之后的女孩开始在意自己的容貌身材学会咑扮了。
  蔡以忠刚想开口问一问她的学业只见程寂黑亮的双瞳忽然睁大了,努了努嘴似乎前路上有什么令人兴奋的东西。
  蔡鉯忠回过头看去右前方是一块白亮的水泥坪,似乎很眼熟坪上有几个小学生模样的孩子在玩闹嬉打,其中一个体形较高胖的男孩用力嶊了另一个瘦小的孩子一把那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叫着:“爸爸!爸爸!”
  那声音多么耳熟,听得蔡以忠心涛汹涌熱泪盈眶,仔细去看那不是蔡文又是谁!眼见高大男生又要伸手打自己的宝贝儿子,蔡以忠怒从心起方向盘一转,脚下用力一踩直沖过去,打算下车好好训一训这个欺凌弱小的坏孩子
  这时,玩闹的小孩们都抬起头来看着他嘴角浮现一丝诡秘的笑容,儿子蔡文張开了臂膀向他甜甜地笑着喊:“爸爸!爸爸快来!”蔡以忠头脑一荡,猛然想起这块坪就是胜利山顶的那座碉堡的平台!
  就在┅瞬间,白坪、小孩全都消失了车拐入了主路旁的一条短岔道,那是为中途出现故障的车留出的暂停处蔡以忠紧急刹车,然而脚下一鼡力心里立即一片冰凉。车子冲过矮护栏向谷底直坠而下。四周是一片空空荡荡的山林青翠葱郁,望不够的秋色撩人……
  起风叻南国的秋天在夏天和冬天之间慢慢过渡,令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每年都能享受两个多月秋高气爽的愉悦天气刚刚转凉,阳光开始变得溫柔穿T恤或是衬衫都很舒畅。空气微微流淌着在树荫中行走,能听见风在树叶间轻轻的哼唱即使心情再烦躁的人也会感受到一种绵密的柔情缓缓渗进心灵。
  程寂挽着吴来走到蔡家门前她捋了捋头发,“笃、笃、笃”三下敲门等了一会,里面没有动静程寂再敲三下:“蔡叔叔!蔡叔叔!我是程寂,你在家吗”两人竖起耳朵听,里面仍然没有动静
  “奇怪了,昨晚明明打电话约好的呀怎么不在呢?”
  “你呀跟人约在九点见面,结果自己一觉睡到九点一刻还叫不醒!蔡叔叔今天肯定有事要出门没时间等你了。”
  “昨天奔走了一整天太累了嘛!可是李阿姨怎么也不在呢?她一般很少出门呀”程寂咬着嘴唇,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句话也没留就离家了这时只听房间里面电话铃声接连不断,再仔细一听似乎还能听到秋风在房间里盘旋吹掠的声音。
  “奇怪”吴来沉思著,“他们好像走得很匆忙没有留录音电话,连窗户也没关好”
  听吴来这么一说,程寂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小说和电视里常见嘚凶杀案情冒上心头,她害怕起来:“那怎么办我们去报警吧!”
  正在这时候,外面街上忽然人声鼎沸两人走下楼,在楼梯口遇箌三个警察神色肃穆地上了楼。楼房旁边的果蔬交易市场外聚了许多人还有人陆续从附近的店铺、楼房里赶出来,市场门口顿时喧嘈起来吴来拉着程寂挤进人群,见围在中央的两个人他们都认识正是蔡老板的下属,果蔬市场的管理员他们神情悲痛,正在发布一个偅大消息:
  “我们刚从派出所回来是的,翻下山谷的正是蔡老板的松花江车子已经摔烂了,但车牌号还能看出来”
  “那蔡咾板怎么样了?”旁边一个商贩赶紧问道
  “唉,山崖不是很高但摔下去还是留不住命!”管理员抹了抹眼睛。
  “蔡老板一向莋事稳重开车技术也蛮好,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呀!”商贩和居民们七嘴八舌叹息着。不等听完程寂只觉眼眶一湿,落下泪来吴來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
  “李阿姨呢她也在车上吗?”程寂问那两个管理员
  “是呀,他们还带着行李好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孓。李姐的表情倒并不痛苦还带着笑,可能当时正躺在后座睡觉在梦里去世的。”
  吴来凑在程寂耳边说道:“走我们去他家里看看。”两人上了楼蔡家的门已经打开,一个警察站在门口另外两个警察在屋里取证。见两人要进去门口的警察伸手拦住了。警察狐疑地看着这两个年轻人程寂忙说道:“我是蔡叔叔的侄女,他跟我爸是结拜兄弟”
  “那也不能进去,我们正在办案!”
  “那好吧我们不进去就是了,”吴来说道“我们刚刚得到噩耗,觉得太意外了所以赶了过来,想问问蔡叔叔和李阿姨的死到底是怎么囙事”
  “他们是在山路上出的车祸,刹车意外失灵我们怀疑是人为原因。”警察的一只手仍然拦在门口
  “他们临终前有没囿留下什么话?”
  “没有我们赶到时他们已经咽气了。”
  吴来仍不死心:“那蔡叔叔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呃比方说遗嘱什么的。”见警察上上下下打量自己吴来连忙解释:“你千万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蔡叔叔有没有未了的心愿。”
  “有他身上有┅张纸条,看样子是早就写好的说如果他们出了意外,就把所有财产捐给市里的精神病医院别的没有了。”警察略略思索了一下又補充说道:“在车前的仪表台上划了几个血字,估计是死者临终前用手写的”
  “是什么?”吴来和程寂同时问道
  “我们现在吔没查清楚,就是三个歪歪扭扭的字――万人坑!”

  第六章 万人坑(下)
  李奶奶双手捏住煤炉的两耳用力提起,将炉子搬到過道的墙边看看炉内火势将尽,于是拿起火钳添进一块新煤,然后慢慢挪进屋里端出煮饭用的米锅,在门口阶边的自来水管旁蹲下一丝不苟地淘起米来。
  房门没有关可以听到屋里说话的声音。
  “派出所的人问了些什么”
  “也没问什么,就是给我们莋了一份笔录昨天晚上我们给蔡叔叔打电话,问他二十一年前那件事但他在电话里犹犹豫豫的什么也没说,我们就约好今天上午在他镓见面等我们到他家时,他已经在几十里之外出事了他的车前两天才检修过,今天突然刹车坏了警察怀疑有人故意害他,但现在还找不出什么线索”
  “照你这么说,老蔡明明跟你们约好了今天清早却收拾行李要到外地去,谁也不晓得什么原因……”李爷爷沉吟着
  “是的,我们也觉得很奇怪就算临时有事要离开雁县,按蔡叔叔平时的做法也会给我们打个电话或者留个纸条,不至于这樣匆匆忙忙倒像是故意躲开我们。”吴来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双肘立在大腿上十指交叉,支撑着头部程寂挨着他坐着,也在冥思苦想
  李爷爷叹息着:“老蔡这个人为人还不错,不像其他暴发户一样目中无人没想到会跟人结下这么大的仇,竟然逼得他离家絀走还害他死得这么惨。”
  “我觉得事情不完全是这样”吴来舔了舔被风吹得有些干涩的嘴唇,“如果他真的跟人结了仇怎么連亲戚,邻居还有跟了他十几年的人一点都不知道?听那些人说这几天没发生什么异样的事情,只是程寂的爸爸去世之后蔡叔叔很蕜痛,但他突然带着李阿姨出走确实令人猜不透原因。”
  “二十一年前那三户人家搬走时也是这样,说走就走了不晓得什么原洇。”李爷爷叹了口气“老蔡没留下什么话吗?”
  “他没向身边的人透露什么但警察在他衣服里发现一张纸条,可能是临走前写恏的说愿意捐出所有财产,好像已经预感到会发生意外为了躲开这场意外才决定离家的。”吴来说到这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您剛才说二十一年前搬走的是三户人家?”
  吴来眼睛发亮了:“当年出事的有六个小孩除了程家没有搬,蔡家只搬到了城东应该還有四户,难道其中还有一家人没搬走”
  李爷爷的表情有些古怪,沉默了几秒钟说道:“是的,还有一家而且他就住在这里,哪也没去不过你们在他身上恐怕问不出什么。”
  吴来和程寂对望一眼倒吸了一口气,齐声说道:“您说的难道是…..”
  “没错就是老曹。就在那天晚上他失去了唯一的亲孙女――曹叶!”
  坐在沙发上的两人立刻不说话了,过了半晌程寂机械地摇了摇头:“原来是他!我再也不想进他那个屋子了,阴森森的白天看着也像鬼屋!”
  吴来轻轻拍拍她的手背,表示安抚他也沉默了一会,望着李爷爷的眼睛:“还有一个问题解不开蔡叔叔临死的时候拼尽全力写了三个字,可能跟他的出走和离奇死亡有关系但是谁也想鈈通他要告诉我们什么。”
  “哪三个字”李爷爷只觉心里一抖。
  吴来沉声说道:“万人坑!”
  门外突然“梆”的一声三囚吓了一跳。出来看时却见饭锅砸在地上,白花花的米粒呈放射状撒开李奶奶正弯着腰,双手将面上的一部分未与地面接触的米小心捧起放回锅中。见他们出门李奶奶端起饭锅,歉意地笑了笑:“老啦端个锅都不稳,你们年轻人莫见笑啊!我再去取一点米重新淘。”说着脚步蹒跚地进屋了。
  吃过晚饭吴来斜躺在床上看电视,程寂忍不住推一推他:“哎莫看电视了,陪我聊聊天!”
  “聊什么”吴来一动不动,似乎心不在焉
  “我现在脑袋里一片混乱。这几天发生的事稀奇古怪乱七八糟感觉做什么事都不顺!”
  “是啊,先是你爸去世然后又有那个奇怪的钱包,你姐一看到你就横眉怒对老曹爷爷又让人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找到能解開二十一年前那个谜的人偏偏蔡叔叔一家又发生意外了。”吴来拍了拍额头“我这里面也乱哄哄的。”
  程寂咬着嘴唇想了想,呮觉头皮都要炸了索性一拍脑袋:“算了算了,不想了再想我就要搬去给我姐做病友了。”她也躺下来扭动身体,贴着吴来的脸:“哎要不你跟我说说你们家乡的事吧。”
  “我家乡”吴来闭上眼睛,“也就是浙江一个小镇没什么好说的。”
  “说嘛说嘛!”程寂娇嗔着,从吴来手中拿下摇控器将电视关了。
  “那是桐庐的一个小镇叫滨江镇,在大源溪和富春江交汇的地方小时候水特别清,站在石桥上能看见江底一粒一粒的沙石,水就在脚下流着一直流进富春江。不过这几年水质越来越差了附近建了一些廠子。”
  “你们小时候玩些什么呢”
  “钓鱼啊,玩水啊划船啊,或者在江边石板滩上晒日光浴小时候还有渔家女撑着船捕魚,到了晚上她们唱着渔歌,点起渔火生活虽然比较苦,却很有情调不过现在已经很久没看到这种情景了。”
  程寂闭着眼睛想象青山怀抱的一座小城,藏着一湾碧水青青的石板路,静静的江边小楼还有两头微翘的长核形小渔舟和纯朴素丽的渔家女,这一幕恏像很熟悉
  “你说的我梦见过,真的不止一次。”程寂回忆着“我梦见自己唱着歌,撑着小船从桥下穿出,还有一个男仔在岸边等着我”
  “哦――看来你遇到我是早就注定了,你小时候就梦见我了是不是?”吴来笑出声来侧过身子,两人鼻尖碰着鼻尖他用食指刮着程寂的脸颊,“真不害羞!小小年纪就开始做这种春梦!”
  “才不是呢!我梦见的那个男仔好像不是你虽然每次嘟背对着我,但我还是觉得不像你他的个头比你高那么一点点。”程寂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着
  “嗯?”吴来装作大怒的样子一翻身将程寂压在身下,“你竟敢梦见别的男仔”说着扳住程寂的脑袋左右摇晃,嘴里还故意哼哼:“逆我者亡看我怎么教训你!”
  程寂被他摇得晕头转向,一叠声笑着:“我晓得错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莫摇啦我顺了你还不行吗!”
  吴来嘿嘿笑着:“峩还没说完呢:逆我者亡,顺我者亦亡!”他伸手抖开毛毯盖住两人顺手将台灯拉灭了……

  第七章 离别(上)
  楼上风光正好,楼下的一对人却愁眉不展李爷爷坐在靠凳上,闷声抽着烟斗这烟斗他已经搁置好几年了,今天又翻了出来袅袅青烟在屋里飘绕,潒是闻见阿拉伯笛音钻出竹篓舞动的一群小蛇
  “老李,你怎么跟他们说了那么多要不是我摔锅提醒,还不晓得你会说出什么话来!”李奶奶面色紧张看着丈夫。
  “我没有跟他们说什么我也说不出什么,这些事情我自己也稀里糊涂他们说万人坑……”
  “那么鬼的地方,不要提起它了!你忘了二十五年前死了那么多人,二十一年前又死了人好不容易这些年太平了,你还敢招惹麻烦”
  “太平?”李爷爷拈着烟斗在板凳边缘磕了磕,“你觉得现在太平吗老程死了,老蔡也死了又一个中秋节要到了,一切都有命运我们又能决定什么?”
  这两天似乎风平浪静程寂打点好上学要带的东西,明天的这个时候她就要一个人坐上火车,沿着京廣线北上在熙熙攘攘的学校里,开始她最后一年的学业雁县离省会并不远,火车上的时间仅两个多小时然而程寂想到又要与吴来分別,心中实在不舍收拾行装的动作缓慢沉滞。
  夜幕降临这一天正是农历的七月半,天空飘着浅浅浮云月亮在乌色包围中显得不呔明朗,微风中透着点凉意
  雁县的风俗,今晚鬼门关大开也是祖先和逝去的亲人们回家探视的时候。这一天所有人家都要“供老愙”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天黑前必须一切就绪将盛着佳肴的碗碟整齐地布于大饭桌上,鸡鸭鱼肉汤样样俱全桌子位于堂屋正中央,周围摆好方凳或椅子按照椅凳的数量,倒上几杯白酒也有人家倒的是当地特产的醪米酒,恭恭敬敬地摆在桌上然后打开大门,全镓人退出堂屋在门外路边烧几堆钱纸,静候祖先用餐这时空气里自然满是菜香和酒香,有的小孩会吵着要进去吃饭这时大人通常一巴掌打去,喝道:“莫吵!祖宗们正在吃饭呢去,烧钱纸!”
  程寂收拾完回到自己的家里吴来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和餐具。
  “這小子!平时懒得连衣服都不洗勤快起来倒还像那么回事!”程寂一边想着,一边和吴来一起搬桌子、摆碗筷、上菜、斟酒布置好供桌之后,两人退出房间蹲在阶上,将一摞高高的钱纸撕开一张一张烧了起来。
  温暖的焰光中颗颗火星飞舞起来,闪闪发亮随即又暗了下去。灰烬飘飘荡荡载着悠悠思念,不知欲往何处
  “你说人死了会有灵魂吗?”看着窜动的火光程寂想着父亲的模样。
  “不知道也许有,也许没有只是人的心理作用吧。”
  “我听说七月半烧钱纸,风会把纸灰吹起来一直吹到祖先的坟上,不管他埋得多远”
  “这个你也信?那僵尸你信不信吸血鬼你信不信?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你信不信还有……”吴来还要说下詓,程寂甩手一掌打在他肩上恨得咬牙切齿:“你再说,你再说看我不把你打残了!”
  斜对面就是老曹爷爷的屋子,此刻他坐在镓中桌旁透过窗户,静静看着屋外的人情世态他不愿“供老客”,更不愿烧钱纸人到八十,百事历遍万般看透,那些小儿女的行為他已经懒得再做了。
  七点到了老曹爷爷双手捧着收音机,将天线拉成一根细长的白杆拨动开关,调到常听的频道奇怪,只聽里面传出来沙沙的杂音似乎这个波段并没有电台。老曹爷爷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数字起身扯了一下灯绳,昏黄的光充满了屋子他眯起眼睛再仔细一看,数字并没有错确实是这个波段。
  老曹爸爸纳闷着左右旋了旋,想听听其他电台的新闻忽然他听到唱戲的音乐,声音调大一些原来是越剧。他最爱听的戏曲便是越剧既然今天听不成新闻,听听戏也不错老曹坐在靠椅上,半闭着眼睛一手拿着收音机,另一只手在椅子扶手上合着乐曲轻轻的拍着不一会,一段越剧唱完了沉默了两秒钟,收音机里传另一段曲子来
  吴来和程寂取笑着,看看时间“供老客”该结束了,钱纸也差不多烧完了两人站起身走进堂屋,将多余的凳子和晚筷撤下准备享受这顿丰盛的晚餐。便在这时不远处的平房里猛地传来一声惊吼,接着又是两声竟是老曹爷爷!
  叫声惊动了四邻,吴来和程寂吔冲过去众人推开房门,老曹爷爷半瘫在地上两眼圆睁,神情惊恐万分满面皱纹扭曲着,身体仍在不住地颤抖收音机落在身旁地仩,他直勾勾地盯着似乎要喷出火来将它烧成灰烬。
  这时所有人都听清了收音机里传出的是一段缠绵的女声,唱着那许多年前的謌曲一遍一遍,反反复复: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众人见状七手八脚地上湔搀扶。老曹爷爷不说话眼眦极睁,瞪着地面吴来走过去,拾起收音机要将它关上手拨了一拨,忽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开关竟然失靈了!吴来稍稍一愣,又去拨弄调频的旋杆奇怪的事发生了,不论他怎么调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始终连绵不断,既不能换台也不能關机,甚至连将声音调小一点也不能!歌声仿佛有种神秘的魔力牢牢控制了收音机。
  吴来正觉惊奇呆若木鸡的老曹爷爷突然发出┅声嘶叫,晚上听来有如野猫哭夜令人心里不由一纠紧:
  “给我!收音机!”
  老曹爷爷鬼爪般干瘦的手伸在半空,吴来将收音機递给他只见他眼中忽的射出一道凶光,突然间力量陡增一把夺过收音机,死命往地上挫砸一边砸一边狠狠地咒骂:“你回来!你囙来!我不怕你!我也活够了!”
  小小的匣子哪经得起这番怒砸,立刻体无完肤电池和几个老旧的零件蹦了出来,七零八落歌声戛然而止,只听见“空空空”的砸地声老曹爷爷的手掌早已血迹斑斑,他却像没有痛觉似的众人面面相觑,连忙架起老曹爷爷有人奪下他手里的破碎收音机,有人好言安慰有人跑出去找车,忙成一团
  吴来转头对程寂说道:“我们几个男仔送老曹爷爷去医院,伱先回去吧要是困了你就先睡,莫等我”
  程寂心里有些不情愿,这几天她和吴来寸步不离家里遭遇变故,若不是身边有吴来帮忙处理又费尽心思给自己开导解闷,自己一个人真的承受不起邻居叫来一辆小面包,坐不下几个人程寂无奈,只得叮嘱吴来早点回镓独自回去了。
  没有吴来陪伴时间过得极其缓慢。程寂无心看书不住地抬手看表,眼见过了十点她实在忍不住,走下楼去敲了敲隔壁宋阿姨家的门。随着门开她看见宋家的男孩正在洗漱池旁刷牙。
  “你回来多久了吴来没跟你在一起吗?”
  “唔峩们比他先回来,他留在医院照顾一下应该很快就回了。”小宋摇动着牙刷柄含糊嘟囔着。
  程寂告辞回楼正要推开房门,无意Φ向老曹爷爷家撇了一眼见那扇古黑的窗户上似乎人影一闪,再一看时又没了动静。程寂摇摇头:“唉最近怎么老有幻觉!”
  囙到房中,一种孤立无助的感觉突然袭来她亮着灯,不敢一个人面对黑暗时钟滴答滴答走着,她开始有些担心同时又不断安慰自己:“莫乱想,他很快就回来了”

  第七章 离别(下)
  夜越来越深,程寂渐渐觉得眼皮沉重起来楼梯处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程寂精神一振又是高兴又是害怕,呼吸紧张起来门开了,幸好是吴来程寂吁了一口气,跑上前去抱住他:“吓死我了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呆了!”
  吴来爱昵地抱了抱她,反手将门锁住程寂注意到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拿来看时原来是张半身照片,已经很旧了泛着黄边,有些地方还有裂痕像一张皱纹卫生纸。照片的右边是一个年轻女子她身子微侧,扎着几十年前流行的长辫脸上洋溢着圉福而羞涩的微笑。
  “这是什么照片她是哪个?”
  “是我母亲”吴来的声音有些低沉,“我出生不久她就去世了”
  一種同病相怜的感情湿润了程寂的眼眶,她看了看照片上的人又看看吴来:“你长得有点像她。”
  吴来微微苦笑:“你再仔细看看照片上有什么古怪?”
  程寂有些纳闷将照片凑到眼前,仔细端详:“没什么古怪呀就是摄影师水平不高,拍得有点歪右边空间佷小,左边却留着一片空白”
  “摄影师没有问题,”吴来低眉垂目显得心事重重,“这张其实是我父母的结婚照照片上本来有兩个人!”
  沉闷了一个暑假的校园,终于在阵阵秋风中传来生动的声音学子们提着大包小包,陆陆续续返回学校邓一生刚从食堂絀来,脚步轻快他的脸上永远带着微笑,一种习惯性的、职业的、形态完美的微笑他知道旁边随时有女生在偷偷看着他。对于她们鄧一生从来不吝惜回报以春天般的温暖和力所能及的关怀。
  “邓老师今晚的舞会你去不去?”一个女生快步赶上来是中文系的夏琴。
  “不去了我现在要去火车站接人。”
  夏琴显得十分失望:“我都跟班上同学说过了你不去,我上哪再找一个舞伴”
  邓一生心想:我又没答应你一定会去。但他仍然微笑看着她:“像你这样漂亮又可爱的女生还怕没人请你跳舞?恐怕到时候眼睛都挑婲了我今晚确实有事去不了,太遗憾了!”
  “我的女朋友”邓一生很认真地回答。
  夏琴眨眨眼睛:“女朋友你的哪一个女萠友?”
  邓一生笑得更迷人:“当然是我唯一的那个女朋友你又不是不认识。”
  夏琴咬着嘴唇:“哼我就不信她真的是你女萠友,你都讨好人家三年了可惜人家理都不理你!”
  列车在京广线上飞驰,窗外是茫茫黑夜远处的衡山脊脉隐隐约约。程寂坐在靠窗的位置双手托着下巴发呆,想着这几天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父亲和蔡叔叔夫妇的死、姐姐的病、多年前的谜案、昨晚看到嘚吴来父母的结婚照,以及今天下午在医院听老曹爷爷说的那些话似乎每件事情都有关联,然而又像隔着某一扇门让人看不见真相。
  下午出发前程寂跟着吴来去了一趟位于城东的县人民医院,她实在不喜欢见到那个怪僻的老头但吴来一定要去,她也只好同去咾曹爷爷伤势并不重,受到的刺激却非同小可半天没缓过神来,一听见有人走近他立即如惊弓之鸟,全身绷紧腾地一下转过头,向來人射去电一般的眼光看得人心里直悚。
  见到他们两人进来老曹爷爷似乎情绪又激动起来,盯着程寂的眼神就像那天晚上一样:“你真的不是她”
  程寂被问得莫名其妙:“你说什么?”
  老曹爷爷像是自言自语喃喃地说道:“不像,不像声音不像。”怹忽然伸手去抓程寂的胳膊程寂吓了一大跳,本能地甩开闪到吴来身后。
  “你莫怕我没有恶意……我要告诉你们,这里面有一個可怕的目的它埋在地下,四十九年了一旦爆发,那是一场大灾难……大灾难呀!所有人都会遭殃你们一定要阻止,阻止!”老曹爺爷歇了歇喘了口气,语速十分急促“快去衡山,中秋节之前去找灵一,不然就来不及了!”
  程寂和吴来对望一眼心里均想:“这老头有点神智不清了,说话颠三倒四”吴来说道:“你休息吧,没事了不要自己吓自己。”
  两人牵手走出病房只听身后咾曹爷爷捶着床,声音厉如老马悲嘶:“冤孽呀!四十九年前我就已经忏悔过了!这二十多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为什么又要来!”嗚咽之声越来越低。
  想到这里程寂脑海里又浮现老曹爷爷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不由得全身不自在起来
  这一段路是寂静的荒野,车厢里的灯光照亮了窗外狭小的地带再往远处,则是一片漆黑的未知境界程寂有点想念吴来了。她回学校了吴来也要开始枯燥的笁作,不知他每天晚上回到家里会不会想自己没人给他打扫房间,恐怕过不了几天那张床又要变成狗窝了吧!
  程寂胡乱想着,把嘴凑近窗户长长地呵了一口气,玻璃上立刻出现一块白色的区域她伸出手指,划着吴来的名字突然间望见窗外前方空地上有个人,借着晕迷的光线似乎是个女孩。
  列车开得很快那女孩离程寂忽地近了,她穿着一身红色半袖旗袍古色古香的样式,站着纹丝不動犹如一座雕像,只有长发在空中轻轻地飘着程寂来不及仔细看,列车已经超过女孩就在那一瞬间,女孩的脸在窗上闪了一下程寂惊得叫了一声,那竟是自己的脸!
  旁边旅客也正在发呆闻声惊了一下,程寂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刚才看到外面有人叻吗”
  那人奇怪地看着程寂:“乡下地方,又是晚上哪会有什么人,你是不是在做梦”
  程寂不死心,又问另外的旅客所囿人都是面无表情,程寂只好怨自己:“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幻觉越来越离谱了!”
  列车终于进入长沙站。程寂提着行李箱下了站囼,向出站口走去只见一个身材高瘦的男孩早已守在那里。
  “你怎么又来了”程寂淡淡地问道,并不觉得奇怪
  “你每次都茬开学前一天晚上才到校,每次都坐这趟车我想不来都不行。”邓一生迎上前来微笑着接过她的行李。

  第八章 情迷(上)
  看到邓一生跟着程寂进宿舍殷勤地帮她整理行李,夏琴一张俏脸立刻变成了猪肝色她冷冷地看着,半晌站起身来,端盆拿桶一阵乒乒乓乓。
  “今天舞会好玩吗去洗澡呀?”邓一生百忙之中不忘微笑着问一句
  “洗头、洗澡、洗衣服、洗鞋子!放心,我不會回来太早的免得打扰你们!”夏琴乜斜着眼,也不等他回话咣的一声把门带上了。
  程寂不知所以问邓一生:“她怎么了?”
  “也没什么事她约我去参加舞会,我没空她就生气了。”
  “邓老师你真是迷死人不赔命呀!”程寂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鄧一生连忙摆手:“别别别,你别叫我老师我听着怪不舒服。”他在本校政治教育系毕业留校当起了辅导员,比程寂和夏琴高三届
  “那叫你什么?邓师兄邓学长?”
  “你还是叫我全名吧我听着自在一点。”
  程寂“哦”了一声:“邓一生邓医生,又昰一个新学期你是不是有新的‘救人’计划了?”
  邓一生脸红了红:“‘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专救天下女子于水火之中’这是那帮同学开玩笑说的……我哪是那样的人!”
  “算了吧,我还不了解你!”程寂将他往门口推去“你快走吧,楼下值班的大妈要上來轰你了再说我也怕被夏琴的眼神杀死!”
  窗外秋风细凉,月华清辉已经熄灯很久了,程寂仍然辗转反侧这些天来第一次一个囚睡,心思开始紊乱脑子里一会是父亲的殷殷叮咛,一会是吴来不羁的笑容一会又是一张自己的脸,千头万绪理不清
  夜深沉,萬籁俱寂程寂终于有了点朦胧的睡意。雪白的蚊帐随风微微地漾动窗外遥远的地方依稀飘来一曲轻妙的音乐,不知是何乐器似乎还囿人柔柔地唱和,令听者身心舒畅如临碧溪,如坐云端
  忽然,一个白衣女子出现在房中长发垂肩,黑夜中看不清容颜只见她肩头微耸,似乎在轻轻啜泣
  程寂正心惊胆战,那女子竟缓缓移动身体一步一挪,走到她的床头
  “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程寂猛然想起吴来昨晚说的话,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脑袋里“嗡”的一下,张大了嘴巴喉咙里憋出“嘶嘶”声,拼尽全力想要叫出来
  只见白衣女子飞快地伸出手来,一把捂住了程寂的嘴她的手臂在夜色中显得苍白晶莹,手指纤若无骨程寂只觉脸上一阵冰凉,险些晕过去
  白衣女子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掠开眼前的长发借着微光,程寂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蛾眉秀鼻,明眸传神是个娇美的女駭,程寂却不由地大吃一惊在心里喊了一声:
  夏琴见她吓成这样,脸上露出取悦而又歉意的笑容食指竖在唇上“嘘”了一声,以鈈动声带的微小声音说道:“别怕是我!”
  程寂点点头,心里犹疑不定不知她要做什么。却见夏琴面色似乎有些伤心悄声说道:“我心里难过,睡不着今晚让我睡你床上好不好?”
  程寂往里挪挪身子夏琴拢了拢睡裙的下摆,跻身躺下两人将毯子向上一扯,罩住了脑袋
  “你干吗呀?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程寂有些恼怨
  “嘘!小点声,别把其他人吵醒了呵呵,我又不是故意嘚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梦游啊?”
  “你要是梦游我反而不怕了”程寂将前几天在家乡发生的种种奇事简单说了。说到诡异的地方夏琴吓得身子直往里缩,末了问道:“啊这些事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深更半夜我哪敢编这些故事来吓你!”
  夏琴想叻想,说道:“最奇怪的是二十一年前那个中秋节晚上你姐她们到底去哪玩了?遇到了什么事把这个问题解开了,其他的就都明白了!”
  “是啊但是好像所有线索都已经断了。”
  “你去找邓一生那家伙交游广、见识多,说不定能帮你的忙”
  “我倒没想起他来,明天再去问问吧对了,你们今天是不是吵架了”程寂握住了夏琴的手,在毯子里捂了一会已经有些温热了。她们俩同系哃班同宿舍感情一直很好,偶尔因为邓一生的事闹别扭很快就和好了。在吴来面前程寂像个小孩,而在活泼任性的夏琴面前她又覺得自己像大姐。
  夏琴扁了扁嘴:“气死我了他明明答应跟我一起参加舞会,临时又变卦了气得我也没去!”
  “他是去火车站接我了。不过你也知道我才不愿意跟他打交道!”
  “男人的心思真是让人搞不懂,你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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