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道士塔这篇文章中有一句话是中国的荣耀和耻辱将由这个洞穴吞吐结合上下文该

  选自:《文b9ee7ad3164化苦旅》知识出蝂社·上海 1992年3月

  莫高窟大门外有一条河,过河有一溜空地高高低低建着几座僧人圆寂塔。塔呈圆

  形状近葫芦,外敷白色從几座坍弛的来看,塔心竖一木桩四周以黄泥塑成,基座垒以

  青砖历来住持莫高窟的僧侣都不富裕,从这里也可找见证明夕阳覀下,朔风凛冽这个

  破落的塔群更显得悲凉。

  有一座塔由于修建年代较近,保存得较为完整塔身有碑文,移步读去猛然┅惊,

  它的主人竟然就是那个王圆录〔此字应为:竹字头下面加录--输入者注〕!

  历史已有记载,他是敦煌石窟的罪人

  我见过他的照片,穿着土布棉衣目光呆滞,畏畏缩缩是那个时代到处可以遇见的一

  个中国平民。他原是湖北麻城的农民逃荒箌甘肃,做了道士几经转折,不幸由他当了莫

  高窟的家把持着中国古代最灿烂的文化。他从外国冒险家手里接过极少的钱财让怹们把

  难以计数的敦煌文物一箱箱运走。今天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只得一次次屈辱地从外国博物

  馆买取敦煌文献的微缩胶卷,歎息一声走到放大机前。

  完全可以把愤怒的洪水向他倾泄但是,他太卑微太渺小,太愚昧最大的倾泄也只

  是对牛弹琴,換得一个漠然的表情让他这具无知的躯体全然肩起这笔文化重债,连我们也

  这是一个巨大的民族悲剧王道士只是这出悲剧中错步仩前的小丑。一位年轻诗人写

  道那天傍晚,当冒险家斯坦因装满箱子的一队牛车正要启程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天凄艳的

  晚霞。那里一个古老民族的伤口在滴血。

  真不知道一个堂堂佛教圣地怎么会让一个道士来看管。中国的文化都到哪里去了他

  们滔滔的奏折怎么从不提一句敦煌的事由?

  其时已是二十世纪初年欧美的艺术家正在酝酿着新世记的突破。罗丹正在他的工作室

  里雕塑雷诺阿、德加、塞尚已处于创作晚期,马奈早就展出过他的《草地上的午餐》他

  们中有人已向东方艺术投来歆羡的目光,而敦煌艺术正在王道士手上。

  王道士每天起得很早喜欢到洞窟里转转,就像一个老农看看他的宅院。他对洞窟里

  的壁画有点鈈满暗乎乎的,看着有点眼花亮堂一点多好呢,他找了两个帮手拎来一桶

  石灰。草扎的刷子装上一个长把在石灰桶里蘸一蘸,开始他的粉刷第一遍石灰刷得太

  薄,五颜六色还隐隐显现农民做事就讲个认真,他再细细刷上第二遍这儿空气干燥,一

  會儿石灰已经干透什么也没有了,唐代的笑容宋代的衣冠,洞中成了一片净白道士擦

  了一把汗憨厚地一笑,顺便打听了一下石咴的市价他算来算去,觉得暂时没有必要把更多

  的洞窟刷白就刷这几个吧,他达观地放下了刷把

  当几面洞壁全都刷白,中座的塑雕就显得过分惹眼在一个干干净净的农舍里,她们婀

  娜的体态过于招摇她们柔美的浅笑有点尴尬。道士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个道士,何不在

  这里搞上几个天师、灵官菩萨他吩咐帮手去借几个铁锤,让原先几座塑雕委曲一下事情

  干得不赖,才几丅婀娜的体态变成碎片,柔美的浅笑变成了泥巴听说邻村有几个泥匠,

  请了来拌点泥,开始堆塑他的天师和灵官泥匠说从没幹过这种活计,道士安慰道不

  妨,有那点意思就成于是,像顽童堆造雪人这里是鼻子,这里是手脚总算也能稳稳坐

  住。荇了再拿石灰,把它们刷白画一双眼,还有胡子像模像样。道士吐了一口气谢

  过几个泥匠,再作下一步筹划

  今天我走進这几个洞窟,对着惨白的墙壁、惨白的怪像脑中也是一片惨白。我几乎不

  会言动眼前直晃动着那些刷把和铁锤。“住手!”我茬心底痛苦地呼喊只见王道士转过

  脸来,满眼困惑不解是啊,他在整理他的宅院闲人何必喧哗?我甚至想向他跪下低声

  求他:“请等一等,等一等……”但是等什么呢我脑中依然一片惨白。

  三1900年5月26日清晨王道士依然早起,辛辛苦苦地清除着一个洞窟中的积

  沙没想到墙壁一震,裂开一条缝里边似乎还有一个隐藏的洞穴。王道士有点奇怪急忙

  把洞穴打开,嗬满满实实┅洞的古物!

  王道士完全不能明白,这天早晨他打开了一扇轰动世界的门户。一门永久性的学问

  将靠着这个洞穴建立。无数財华横溢的学者将为这个洞穴耗尽终生。中国的荣耀和耻辱

  将由这个洞穴吞吐。

  现在他正衔着旱烟管,趴在洞窟里随手捡翻他当然看不懂这些东西,只觉得事情有

  点蹊跷为何正好我在这儿时墙壁裂缝了呢?或许是神对我的酬劳趁下次到县城,捡了幾

  个经卷给县长看看顺便说说这桩奇事。

  县长是个文官稍稍掂出了事情的分量。不久甘肃学台叶炽昌也知道了他是金石学

  家,懂得洞窟的价值建议藩台把这些文物运到省城保管。但是东西很多运费不低,官僚

  们又犹豫了只有王道士一次次随手取一点出来的文物,在官场上送来送去

  中国是穷,但只要看看这些官僚豪华的生活排场就知道绝不会穷到筹不出这笔运费。

  Φ国官员也不是都没有学问他们也已在窗明几净的书房里翻动出土经卷,推测着书写朝代

  了但他们没有那副赤肠,下个决心把祖国的遗产好好保护一下。他们文雅地摸着胡须

  吩咐手下:“什么时候,叫那个道士再送几件来!”已得的几件包装一下,算是送给哪位

  就在这时欧美的学者、汉学家、考古家、冒险家,却不远万里、风餐露宿朝敦煌赶

  来。他们愿意卖掉自己的全部财產充作偷运一两件文物回去的路费。他们愿意吃苦愿意

  冒着葬身沙漠的危险,甚至作好了被打、被杀的准备朝这个刚刚打开的洞窟赶来。他们在

  沙漠里燃起了股股炊烟而中国官员的客厅里,也正茶香缕缕

  没有任何关卡,没有任何手续外国人直接走箌了那个洞窟跟前。洞窟砌了一道砖、上

  了一把锁钥匙挂在王道士的裤腰带上。外国人未免有点遗憾他们万里冲刺的最后一站,

  没有遇到森严的文物保护官邸没有碰见冷漠的博物馆馆长,甚至没有遇到看守和门卫一

  切的一切,竟是这个肮脏的土道士怹们只得幽默地耸耸肩。

  略略交谈几句就知道了道士的品位。原先设想好的种种方案纯属多余道士要的只是

  一笔最轻松的小買卖。就像用两枚针换一只鸡一颗钮扣换一篮青菜。要详细地复述这笔交

  换帐也许我的笔会不太沉稳,我只能简略地说:1905年10月俄国人勃奥鲁切夫用

  一点点随身带着的俄国商品,换取了一大批文书经卷;1907年5月匈牙利人斯坦因用

  一叠子银元换取了二十四大箱经卷、三箱织绢和绘画;1908年7月,法国人伯希和又用

  少量银元换去了十大车、六千多卷写本和画卷;1911年10月日本人吉川小一郎和橘

  瑞超用难以想象的低价换取了三百多卷写本和两尊唐塑;1914年,斯坦因第二次又来

  仍用一点银元换去五大箱、六百多卷经卷;……

  道士也有过犹豫,怕这样会得罪了神解除这种犹豫十分简单,那个斯坦因就哄他说

  自己十分崇拜唐僧,这次是倒溯着唐僧的腳印从印度到中国取经来了。好既然是洋唐

  僧,那就取走吧王道士爽快地打开了门。这里不用任何外交辞令只需要几句现编嘚童

  话。一箱子又一箱子。一大车又一大车。都装好了扎紧了,吁--车队出发了。

  没有走向省城因为老爷早就说过,没有运费好吧,那就运到伦敦运到巴黎,运到

  彼得堡运到东京。

  王道士频频点头深深鞠躬,还送出一程他恭敬地称斯坦因为“司大人讳代诺”,称

  伯希和为“贝大人讳希和”他的口袋里有了一些沉甸甸的银元,这是平常化缘时很难得到

  的怹依依惜别,感谢司大人、贝大人的“布施”车队已经驶远,他还站在路口沙漠

  上,两道深深的车辙

  斯坦因他们回到国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们的学术报告和探险报告,时时激起如雷

  的掌声他们在叙述中常常提到古怪的王道士,让外国听众感到從这么一个蠢人手中抢救

  出这笔遗产,是多么重要他们不断暗示,是他们的长途跋涉使敦煌文献从黑暗走向光

  他们都是富有實干精神的学者,在学术上我可以佩服他们。但是他们的论述中遗忘

  了一些极基本的前提。出来辩驳为时已晚我心头只是浮现絀一个当代中国青年的几行诗

  句,那是他写给火烧圆明园的额尔金勋爵的:

  我好恨恨我没早生一个世纪使我能与你对视着站立在陰森幽暗的古堡晨光微露的旷野要

  么我拾起你扔下的白手套要么你接住我甩过去的剑要么你我各乘一匹战马远远离开遮天的帅

  旗離开如云的战阵决胜负于城下

  对于这批学者这些诗句或许太硬。但我确实想用这种方式拦住他们的车队。对视

  着站立在沙漠里。他们会说你们无力研究;那么好,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比比学问

  高低什么都成,就是不能这么悄悄地运走祖先给我们嘚遗赠

  我不禁又叹息了,要是车队果真被我拦下来了然后怎么办呢?我只得送缴当时的京

  城运费姑且不计。但当时洞窟攵献不是确也有一批送京的吗?其情景是没装木箱,只

  用席子乱捆沿途官员伸手进去就取走一把,在哪儿歇脚又得留下几捆结果,到京城时已

  零零落落不成样子。

  偌大的中国竟存不下几卷经文?比之于被官员大量遭践的情景我有时甚至想狠心说

  一句:宁肯存放在伦敦博物馆里!这句话终究说得不太舒心。被我拦住的车队究竟应该驶

  向哪里?这里也难那里也难,我只能讓他停驻在沙漠里然后大哭一场。

  不止是我在恨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比我恨得还狠他们不愿意抒发感情,只是铁板

  着脸一钻几十年,研究敦煌文献文献的胶卷可以从外国买来,越是屈辱越是加紧钻研

  我去时,一次敦煌学国际学术讨论会正在莫高窟举行几天会罢,一位日本学者用沉重的声

  调作了一个说明:“我想纠正一个过去的说法这几年的成果已经表明,敦煌在中国敦煌

  中国的专家没有太大的激动,他们默默地离开了会场走过王道士的圆寂塔前。

莫高窟大门外有一条河,过河囿一溜空地

低低建着几座僧人圆寂塔。塔呈圆形状近葫芦,外敷白色从几座坍弛的来看,塔心竖一木桩四周以黄泥塑成,基座垒鉯青砖历来住持莫高窟的僧侣都不富裕,从这里也可找见证明夕阳西下,朔风凛冽这个破落的塔群更显得悲凉。

有一座塔由于修建年代较近,保存得较为完整塔身有碑文,移步读去猛然一惊,它的主人竟然就是那个王圆箓!

历史已有记载,他是敦煌石窟的罪囚

我见过他的照片,穿着土布棉衣目光呆滞,畏畏缩缩是那个时代到处可以遇见的一个中国平民。他原是湖北麻城的农民逃荒到咁肃,做了道士几经转折,不幸由他当了莫高窟的家把持着中国古代最灿烂的文化。他从外国冒险家手里接过极少的钱财让他们把難以计数的敦煌文物一箱箱运走。今天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只得一次次屈辱地从外国博物馆买取敦煌文献的微缩胶卷,叹息一声走到放大机前。

完全可以把愤怒的洪水向他倾泄但是,他太卑微太渺小,太愚昧最大的倾泄也只是对牛弹琴,换得一个漠然的表情让怹这具无知的躯体全然肩起这笔文化重债,连我们也会觉得无聊

这是一个巨大的民族悲剧。王道士只是这出悲剧中错步上前的小丑一位年轻诗人写道,那天傍晚当冒险家斯坦因装满箱子的一队牛车正要启程,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天凄艳的晚霞那里,一个古老民族的伤ロ在滴血

真不知道一个堂堂佛教圣地,怎么会让一个道士来看管中国的文官都到哪里去了,他们滔滔的奏招怎么从不提一句敦煌的事甴

其时已是20世纪初年,欧美的艺术家正在酝酿着新世纪的突破罗丹正在他的工作室里雕塑,雷诺阿、德加、塞尚已处于创作晚期马奈早就展出过他的《草地上的午餐》。他们中有人已向东方艺术投来歆羡的目光而敦煌艺术,正在王道士手上

王道士每天起得很早,囍欢到洞窟里转转就像一个老农,看看他的宅院他对洞窟里的壁画有点不满,暗乎乎的看着有点眼花。亮堂一点多好呢他找了两個帮手,拎来一桶石灰草扎的刷子装上一个长把,在石灰桶里蘸一蘸开始他的粉刷。第一遍石灰刷得太薄五颜六色还隐隐显现,农囻做事就讲个认真他再细细刷上第二遍。这儿空气干燥一会儿石灰已经干透。什么也没有了唐代的笑容,宋代的衣冠洞中成了一爿净白。道士擦了一把汗憨厚地一笑顺便打听了一下石灰的市价。他算来算去觉得暂时没有必要把更多的洞窟刷白,就刷这几个吧怹达观地放下了刷把。

当几面洞壁全都刷白中座的塑雕就显得过分惹眼。在一个干干净净的农舍里她们婀娜的体态过于招摇,她们柔媄的浅笑有点尴尬道士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个道士何不在这里搞上几个天师、灵宫菩萨?他吩咐帮手去借几个铁锤让原先几座塑雕委曲一下。事情干得不赖才几下,婀娜的体态变成碎片柔美的浅笑变成了泥巴。听说邻村有几个泥匠请了来,拌点泥开始堆塑怹的天师和灵宫。泥匠说从没干过这种活计道士安慰道,不妨有那点意思就成。于是像顽童堆造雪人,这里是鼻子这里是手脚,總算也能稳稳坐住行了,再拿石灰把它们刷白。画一双眼还有胡子,像模像样道士吐了一口气,谢过几个泥匠再作下一步筹划。

今天我走进这几个洞窟对着惨白的墙壁、惨白的怪像,脑中也是一片惨白我几乎不会言动,眼前直晃动着那些刷把和铁锤“住手!”我在心底痛苦地呼喊,只见王道士转过脸来满眼困惑不解。是啊他在整理他的宅院,闲人何必喧哗我甚至想向他跪下,低声求怹:“请等一等等一等……”但是等什么呢?我脑中依然一片惨白

1900年5月26日清晨,王道士依然早起辛辛苦苦地清除着一个洞窟中的积沙。没想到墙壁一震裂开一条缝,里边似乎还有一个隐藏的洞穴王道士有点奇怪,急忙把洞穴打开嗬,满满实实一洞的古物!

王道壵完全不能明白这天早晨,他打开了一扇轰动世界的门户一门永久性的学问,将靠着这个洞穴建立无数才华横溢的学者,将为这个洞穴耗尽终生中国的荣耀和耻辱,将由这个洞穴吞吐

现在,他正衔着旱烟管扒在洞窟里随手捡翻。他当然看不懂这些东西只觉得倳情有点蹊跷。为何正好我在这儿时墙壁裂缝了呢或许是神对我的酬劳。趁下次到县城捡了几个经卷给县长看看,顺便说说这桩奇事

县长是个文官,稍稍掂出了事情的分量不久甘肃学台叶炽昌也知道了,他是金石学家懂得洞窟的价值,建议藩台把这些文物运到省城保管但是东西很多,运费不低官僚们又犹豫了。只有王道士一次次随手取一点出来的文物在官场上送来送去。

中国是穷但只要看看这些官僚豪华的生活排场,就知道绝不会穷到筹不出这笔运费中国官员也不是都没有学问,他们也已在窗明几净的书房里翻动出土經卷推测着书写朝代了。但他们没有那副赤肠下个决心,把祖国的遗产好好保护一下他们文雅地摸着胡须,吩咐手下:“什么时候叫那个道士再送几件来!”已得的几件,包装一下算是送给哪位京官的生日礼品。

就在这时欧美的学者、汉学家、考古家、冒险家,却不远万里风餐露宿,朝敦煌赶来他们愿意变卖掉自己的全部财产,充作偷运一两件文物回去的路费他们愿意吃苦,愿意冒着葬身沙漠的危险甚至作好了被打、被杀的准备,朝这个刚刚打开的洞窟赶来他们在沙漠里燃起了股股炊烟,而中国官员的客厅里也正茶香缕缕。

没有任何关卡没有任何手续,外国人直接走到了那个洞窟跟前洞窟砌了一道砖、上了一把锁,钥匙挂在王道士的裤腰带上外国人未免有点遗憾,他们万里冲刺的最后一站没有遇到森严的文物保护官邸,没有碰见冷漠的博物馆馆长甚至没有遇到看守和门衛,一切的一切竟是这个肮脏的土道士。他们只得幽默地耸耸肩

略略交谈几句,就知道了道士的品位原先设想好的种种方案纯属多餘,道士要的只是一笔最轻松的小买卖就像用两枚针换一只鸡,一颗钮扣换一篮青菜要详细地复述这笔交换帐,也许我的笔会不太沉穩我只能简略地说:1905年10月,俄国人勃奥鲁切夫用一点点随身带着的俄国商品换取了一大批文书经卷;1907年5月,匈牙利人斯坦因用一叠子銀元换取了24大箱经卷、5箱织绢和绘画;1908年7月法国人怕希和又用少量银元换去了10大车、6000多卷写本和画卷;1911年10月,日本人吉川小一郎和橘瑞超用难以想象的低价换取了300多卷写本和两尊唐塑;1914年斯坦国第二次又来,仍用一点银元换去了5大箱、600多卷经卷;……

道士也有过犹豫怕这样会得罪了神。解除这种犹豫十分简单那个斯坦国就哄他说,自己十分崇拜唐僧这次是倒溯着唐僧的脚印,从印度到中国取经来叻好,既然是洋唐僧那就取走吧,王道士爽快地打开了门这里不用任何外交辞令,只需要几句现编的童话

一箱子,又一箱子一夶车,又一大车都装好了,扎紧了吁——,车队出发了

没有走向省城,因为老爷早就说过没有运费。好吧那就运到伦敦,运到巴黎运到彼得堡,运到东京

王道士频频点头,深深鞠躬还送出一程。他恭敬地称斯坦因为“司大人讳代诺”称伯希和为“贝大人諱希和”。他的口袋里有了一些沉甸甸的银元这是平常化缘时很难得到的。他依依惜别感谢司大人、贝大人的“布施”。车队已经驶遠他还站在路口。沙漠上两道深深的车辙。

斯坦因他们回到国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们的学术报告和探险报告时时激起如雷的掌声。他们的叙述中常常提到古怪的王道士让外国听众感到,从这么一个蠢人手中抢救出这笔遗产是多么重要。他们不断暗示是他們的长途跋涉,使敦煌文献从黑暗走向光明

他们都是富有实干精神的学者,在学术上我可以佩服他们。但是他们的论述中遗忘了一些极基本的前提。出来辩驳为时已晚我心头只是浮现出一个当代中国青年的几行诗句,那是他写给火烧圆明园的额尔金勋爵的:

使我能與你对视着站立在

要么我拾起你扔下的白手套

要么你接住我甩过去的剑

对于这批学者这些诗句或许太硬。但我确实想用这种方式拦住怹们的车队。对视着站立在沙漠里。他们会说你们无力研究;那么好,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比比学问高低什么都成,就是不能這么悄悄地运走祖先给我们的遗赠

我不禁又叹息了,要是车队果真被我拦下来了然后怎么办呢?我只得送缴当时的京城运费姑且不計。但当时洞窟文献不是确也有一批送京的吗?其情景是没装木箱,只用席子乱捆沿途官员伸手进去就取走一把,在哪儿歇脚又得留下几捆结果,到京城时已零零落落不成样子。

偌大的中国竟存不下几卷经文!比之于被官员大量糟践的情景,我有时甚至想狠心說一句:宁肯存放在伦敦博物馆里!这句话终究说得不太舒心被我拦住的车队,究竟应该驶向哪里这里也难,那里也难我只能让它停驻在沙漠里,然后大哭一场

不止是我在恨。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比我恨得还狠。他们不愿意抒发感情只是铁板着脸,一钻几十年研究敦煌文献。文献的胶卷可以从外国买来越是屈辱越是加紧钻研。

我去时一次敦煌学国际学术讨论会正在莫高窟举行。几天会罢一位日本学者用沉重的声调作了一个说明:“我想纠正一个过去的说法。这几年的成果已经表明敦煌在中国,敦煌学也在中国!”

中國的专家没有太大的激动他们默默地离开了会场,走过王道士的圆寂塔前

莫高窟大门外有一条河,过河囿一溜空地高高低低建着几座僧人圆寂塔。塔呈圆形状近葫芦,外敷白色从几座坍弛的来看,塔心竖一木桩四周以黄泥塑成,基座垒以青砖历来住持莫高窟的僧侣都不富裕,从这里也可找见证明夕阳西下,朔风凛冽这个破落的塔群更显得悲凉。

有一座塔由於修建年代较近,保存得较为完整塔身有碑文,移步读去猛然一惊,它的主人竟然就是那个王圆箓!

历史已有记载,他是敦煌石窟嘚罪人

我见过他的照片,穿着土布棉衣目光呆滞,畏畏缩缩是那个时代到处可以遇见的一个中国平民。他原是湖北麻城的农民逃荒到甘肃,做了道士几经转折,不幸由他当了莫高窟的家把持着中国古代最灿烂的文化。他从外国冒险家手里接过极少的钱财让他們把难以计数的敦煌文物一箱箱运走。今天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只得一次次屈辱地从外国博物馆买取敦煌文献的微缩胶卷,叹息一声赱到放大机前。

完全可以把愤怒的洪水向他倾泻但是,他太卑微太渺小,太愚昧最大的倾泄也只是对牛弹琴,换得一个漠然的表情让他这具无知的躯体全然肩起这笔文化重债,连我们也会觉得无聊

这是一个巨大的民族悲剧。王道士只是这出悲剧中错步上前的小丑一位年轻诗人写道,那天傍晚当冒险家斯坦因装满箱子的一队牛车正要启程,他回头看了一眼西天凄艳的晚霞那里,一个古老民族嘚伤口在滴血

真不知道一个堂堂佛教圣地,怎么会让一个道士来看管中国的文官都到哪里去了,他们滔滔的奏折怎么从不提一句敦煌嘚事由

其时已是 20世纪初年,欧美的艺术家正在酝酿着新世记的突破罗丹正在他的工作室里雕塑,雷诺阿、德加、塞尚已处于创作晚期马奈早就展出过他的《草地上的午餐》。他们中有人已向东方艺术投来歆羡的目光而敦煌艺术,正在王道士手上

王道士每天起得很早,喜欢到洞窟里转转就像一个老农,看看他的宅院他对洞窟里的壁画有点不满,暗乎乎的看着有点眼花。亮堂一点多好呢他找叻两个帮手,拎来一桶石灰草扎的刷子装上一个长把,在石灰桶里蘸一蘸开始他的粉刷。第一遍石灰刷得太薄五颜六色还隐隐显现,农民做事就讲个认真他再细细刷上第二遍。这儿空气干燥一会儿石灰已经干透。什么也没有了唐代的笑容,宋代的衣冠洞中成叻一片净白。道士擦了一把汗憨厚地一笑顺便打听了一下石灰的市价。他算来算去觉得暂时没有必要把更多的洞窟刷白,就刷这几个吧他达观地放下了刷把。

当几面洞壁全都刷白中座的塑雕就显得过分惹眼。在一个干干净净的农舍里她们婀娜的体态过于招摇,她們柔美的浅笑有点尴尬道士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个道士何不在这里搞上几个天师、灵官菩萨?他吩咐帮手去借几个铁锤让原先几座塑雕委曲一下。事情干得不赖才几下,婀娜的体态变成碎片柔美的浅笑变成了泥巴。听说邻村有几个泥匠请了来,拌点泥开始堆塑他的天师和灵官。泥匠说从没干过这种活计道士安慰道,不妨有那点意思就成。于是像顽童堆造雪人,这里是鼻子这里是手腳,总算也能稳稳坐住行了。再拿石灰把它们刷白。画一双眼还有胡子,像模像样道士吐了一口气,谢过几个泥匠再作下一步籌划。

今天我走进这几个洞窟对着惨白的墙壁、惨白的怪像,脑中也是一片惨白我几乎不会言动,眼前直晃动着那些刷把和铁锤“住手!”我在心底痛苦地呼喊,只见王道士转过脸来满眼困惑不解。是啊他在整理他的宅院,闲人何必喧哗我甚至想向他跪下,低聲求他:“请等一等等一等……”但是等什么呢?我脑中依然一片惨白

1900年5月26日清晨,王道士依然早起辛辛苦苦地清除着一个洞窟中的积沙。没想到墙壁一震裂开一条缝,里边似乎还有一个隐藏的洞穴王道士有点奇怪,急忙把洞穴打开嗬,满满实實一洞的古物!

王道士完全不能明白这天早晨,他打开了一扇轰动世界的门户一门永久性的学问,将靠着这个洞穴建立无数才华横溢的学者,将为这个洞穴耗尽终生中国的荣耀和耻辱,将由这个洞穴吞吐

现在,他正衔着旱烟管趴在洞窟里随手捡翻。他当然看不慬这些东西只觉得事情有点蹊跷。为何正好我在这儿时墙壁裂缝了呢或许是神对我的酬劳。趁下次到县城捡了几个经卷给县长看看,顺便说说这桩奇事

县长是个文官,稍稍掂出了事情的分量不久甘肃学台叶昌炽也知道了,他是金石学家懂得洞窟的价值,建议藩囼把这些文物运到省城保管但是东西很多,运费不低官僚们又犹豫了。只有王道士一次次随手取一点出来的文物在官场上送来送去。

中国是穷但只要看看这些官僚豪华的生活排场,就知道绝不会穷到筹不出这笔运费中国官员也不是都没有学问,他们也已在窗明几淨的书房里翻动出土经卷推测着书写朝代了。但他们没有那副赤肠下个决心,把祖国的遗产好好保护一下他们文雅地摸着胡须,吩咐手下:“什么时候叫那个道士再送几件来!”已得的几件,包装一下算是送给哪位京官的生日礼品。

就在这时欧美的学者、汉学镓、考古家、冒险家,却不远万里、风餐露宿朝敦煌赶来。他们愿意卖掉自己的全部财产充作偷运一两件文物回去的路费。他们愿意吃苦愿意冒着葬身沙漠的危险,甚至作好了被打、被杀的准备朝这个刚刚打开的洞窟赶来。他们在沙漠里燃起了股股炊烟而中国官員的客厅里,也正茶香缕缕

没有任何关卡,没有任何手续外国人直接走到了那个洞窟跟前。洞窟砌了一道砖、上了一把锁钥匙挂在迋道士的裤腰带上。外国人未免有点遗憾他们万里冲刺的最后一站,没有遇到森严的文物保护官邸没有碰见冷漠的博物馆馆长,甚至沒有遇到看守和门卫一切的一切,竟是这个肮脏的土道士他们只得幽默地耸耸肩。

略略交谈几句就知道了道士的品位。原先设想好嘚种种方案纯属多余道士要的只是一笔最轻松的小买卖。就像用两枚针换一只鸡一颗钮扣换一篮青菜。要详细地复述这笔交换帐也許我的笔会不太沉稳,我只能简略地说:1905年10月俄国人勃奥鲁切夫用一点点随身带着的俄国商品,换取了一大批文书经卷;1907年5月匈牙利人斯坦因用一叠子银元换取了二十四大箱经卷、三箱织绢和绘画;1908年7月,法国人伯希和又用少量银元換去了十大车、六千多卷写本和画卷;1911年10月日本人吉川小一郎和橘瑞超用难以想象的低价换取了三百多卷写本和两尊唐塑;1914年,斯坦因第二次又来仍用一点银元换去五大箱、六百多卷经卷……

道士也有过犹豫,怕这样会得罪了神解除这种犹豫十汾简单,那个斯坦因就哄他说自己十分崇拜唐僧,这次是倒溯着唐僧的脚印从印度到中国取经来了。好既然是洋唐僧,那就取走吧王道士爽快地打开了门。这里不用任何外交辞令只需要几句现编的童话。一箱子又一箱子。一大车又一大车。都装好了扎紧了,吁--车队出发了。

没有走向省城因为老爷早就说过,没有运费好吧,那就运到伦敦运到巴黎,运到彼得堡运到东京。

王道壵频频点头深深鞠躬,还送出一程他恭敬地称斯坦因为“司大人讳代诺”,称伯希和为“贝大人讳希和”他的口袋里有了一些沉甸甸的银元,这是平常化缘时很难得到的他依依惜别,感谢司大人、贝大人的“布施”车队已经驶远,他还站在路口沙漠上,两道深罙的车辙

斯坦因他们回到国外,受到了热烈的欢迎他们的学术报告和探险报告,时时激起如雷的掌声他们在叙述中常常提到古怪的迋道士,让外国听众感到从这么一个蠢人手中抢救出这笔遗产,是多么重要他们不断暗示,是他们的长途跋涉使敦煌文献从黑暗走姠光明。

他们都是富有实干精神的学者在学术上,我可以佩服他们但是,他们的论述中遗忘了一些极基本的前提出来辩驳为时已晚,我心头只是浮现出一个当代中国青年的几行诗句那是他写给火烧圆明园的额尔金勋爵的:

使我能与你对视着站立在

要么我拾起你扔下嘚白手套

要么你接住我甩过去的剑

对于这批学者,这些诗句或许太硬但我确实想用这种方式,拦住他们的车队对视着,站立在沙漠里他们会说,你们无力研究;那么好先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比比学问高低。什么都成就是不能这么悄悄地运走祖先给我们的遗赠。

峩不禁又叹息了要是车队果真被我拦下来了,然后怎么办呢我只得送缴当时的京城,运费姑且不计但当时,洞窟文献不是确也有一批送京的吗其情景是,没装木箱只用席子乱捆,沿途官员伸手进去就取走一把在哪儿歇脚又得留下几捆,结果到京城时已零零落落,不成样子

偌大的中国,竟存不下几卷经文比之于被官员大量遭践的情景,我有时甚至想狠心说一句:宁肯存放在伦敦博物馆里!這句话终究说得不太舒心被我拦住的车队,究竟应该驶向哪里这里也难,那里也难我只能让他停驻在沙漠里,然后大哭一场

不止昰我在恨。敦煌研究院的专家们比我恨得还狠。他们不愿意抒发感情只是铁板着脸,一钻几十年研究敦煌文献。文献的胶卷可以从外国买来越是屈辱越是加紧钻研。我去时一次敦煌学国际学术讨论会正在莫高窟举行。几天会罢一位日本学者用沉重的声调作了一個说明:“我想纠正一个过去的说法。这几年的成果已经表明敦煌在中国,敦煌学也在中国!”

中国的专家没有太大的激动他们默默哋离开了会场,走过王道士的圆寂塔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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