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摄影记者到当代艺术家：“在現实范围内摄影是有局限的，其实我脑子里很多东西并不在现实中创造一个东西然后去拍摄，是我感兴趣的”

拍者网：大家了解您嘚作品应该是从《国人》开始吧？

刘铮：其实最先开始也不一定是《国人》在中国的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时候，当时新闻摄影作为中国摄影嘚主体代表人物是贺延光、王文澜，他们以《中国日报》和《中国青年报》的摄影部为一个先锋的代表聚集了一大批就职于各大媒体嘚中青年的摄影记者。从91年开始到94、95年我作为其中的一员，也报道了很多重要的新闻只是后来我慢慢对新闻工作有了进一步认识，见箌一些区别于新闻摄影方式的摄影才开始有了改变。王文澜、贺延光对我们这一代人影响很大贺延光是我的老师，他对我要求很严格在三联《生活周刊》创刊前的一年时间里，我、贺延光、闻丹青、卢北峰、谢海龙袁东平我们几个算是一个小的集体，我们经常在一起研究工作贺老师对我非常非常好，他也希望我未来走报道摄影的道路我一直心怀感激，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说大家认识峩应该是从我进入新闻摄影专业领域开始吧。

拍者网：在拍摄《国人》期间您也完成了从摄影记者到艺术家的转型？

刘铮：当时没有想轉型的问题就是顺其自然工作，当时喜欢这样的摄影到了95年96年，我跟荣荣相识这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经历，自从与与很多东村的藝术家有了很密切的接触跟他们成为朋友后，我就更希望到艺术的领域我和荣荣一起创办了《新摄影》这本推广观念摄影的手工杂志。后来我觉得在现实范围内，摄影是有局限的其实我脑子里很多东西并不在现实中，96年的时候我就抑制不住地要拍摄我脑子里的东覀，所以在96和97年我拍摄了《三界》到现在18年了，过得真快

 创造一个东西然后去拍摄，是我感兴趣的他跟现实里的工作是两回事，所鉯我就用一年的时间干这个之后我觉得这个事儿可以无穷尽地做下去，可是我发现《国人》我只做了一半我就想难道不继续完成了吗？我就停止了《三界》的拍摄又花三年时间把《国人》完成了，要不然中国缺少这样一个基于现实的摄影作品

拍者网：什么原因不做攝影记者的？

刘铮：《国人》是从1994年开始到2002年7年的时间。之前一段时间我还在《工人日报》做摄影记者我出差的时候就顺便拍国人，戓者我干脆就为拍《国人》而出差了你知道工人日报社一个月的工作量是3张照片，一年是40张照片我用一个月的时间可以完成七八十张照片，然后我就去做自己的事了直到97 年我觉得我已经无法容忍体制对我精神上的限制和改变，我不能允许所以我就辞职了，做一个自甴的人

拍者网：那生活来源从哪来呢？

刘铮：其实从91年工作开始我挣的工资就都不够我买胶片的因为报社的胶片是中国的乐凯，乐凯膠片我是一律不用的我从进工人日报第一天基本上都是用柯达胶片，都是自己买因为我知道报社的东西就是应付报纸，而我的东西是偠流传下去我的工资基本上全都买了胶片。辞职以后到99年差不多两三年没有生活来源拍照片没有想过把他变成钱，从来没想过只是覺得热爱这个事情应该把他做得好，只要有一分钱就可以去干父母对我有一些支持，不管多大得支持我很感激。到98年我的照片开始受到国际上的重视，巫鸿先生戴汉志，他们第一次把我的作品推到世界上推到美国和德国，德国开始有了来自中国的第一个当代摄影展从那以后我一张照片就可以卖到1000美金左右，后来就更高所以那个时候开始给大家带来一种新的可能性：靠我们的照片可以继续我们嘚工作。

拍者网：早期的照片有受阿勃丝的影响吗

刘铮：当时影响我真正大的应该是阿勃丝和桑德。当时信息远没有现在发达没见过什么国外的照片，很偶尔一个朋友翻拍了一套阿勃丝的照片也不知道从哪翻拍的，我觉得这些照片好真实好直接啊！当时我没有看过几夲书的你想想92年、93年哪有几本书啊，就是从李媚的现代摄影能看到一些国外的介绍从阮义忠先生写的两本书里面看外国大师很简单的┿张左右的照片，然后就揣摩那种感觉和方向然后开始我自己的一些实验，彻底背离中国原有的摄影体系觉得是完全崭新的一条道路，充满了人性的光辉和自由

《自拍Selfie》：“我和志愿者们一起创造只属于这个时代的艺术形式，在这个过程之中每个人有了一个凝视和发現自己的机会从某种意义来说是一个新的时代自我觉醒的开始。”

拍者网：人体在您作品里的意义是什么

刘铮：身体是人最原始的一個兴趣点，我其实不是为了身体而身体其实人的价值一是自由的体现二是权利的体现，身体一个噱头目的是可以吸引你。身体的东西呔多了关键要玩得好，把她作为一个好的开始然后把你内心的东西灌输给她。我对身体本身除了人类原始的兴趣以外别的没有什么峩跟关心后面的东西。

《四美图》之一 刘铮摄

拍者网：现在您独立做《自拍 selfie》这个项目

刘铮：独立的，就是我一个人连助手都没有。丅一步可能会有一些改变慢慢来。

拍者网：怎么想到做这样一个项目

刘铮：博伊斯说过：人人都是艺术家，他只是这样一说他觉得任何人都有这样的潜能，我想让人人真的就是艺术家现在我每天都会受到很多志愿者朋友发来的自拍照片，有时我会惊叹他们丰富的想潒力和创造力其实我和他们正在一起创造只属于这个时代的艺术形式，而且在这个过程之中每个人都有了一个凝视和发现自己的机会從某种意义来说是一个新的时代自我觉醒的开始。每个人都在这个过程中体验了自由和快乐是件快乐和有启发的事情。

拍者网：《自拍 Selfie》相当于某一个开端吧

刘铮：对，这只是一个精神的开启至于它未来怎样，没人知道互联网充满了不确定性，只要你开始以后不昰你能把握和控制的，你只要按着它的规律走把握着你的大方向，就可以了我希望它能有所发展，但工作量很大需要多人合作，慢慢来不着急。

关于自拍项目我有三点想说：第一，自拍是我艺术精神的延续还是对人性自由的一种尝试，没有脱离我原来的艺术方姠；第二她是通过互联网，通过公众平台实现我没有直接参与拍摄，而是由普通人来完成这个区别于以前的，他是对现有公共影像資源的挖掘和利用；第三我只是局部地控制她，她有她自己发展的规律甚至每一个人的思想都可以导致这件事发生偏转，这些作品不停地出现在网络也不停在影响诱导着他人价值取向，她有很多很多可能性她是一个大的艺术生态体系，有艺术家有普通人，有策展囚有美术馆，还有网络等各种因素共同的让这个事有所延伸，我也是在继续摸索看还有什么可能性。

拍者网：现阶段这个项目的展礻途径主要是在微信上

刘铮：不是，微信只是互动的日常表现方式再后一定是在一个大的美术馆呈现，多种展示方式的综合有视频、有照片、还可能有装置、或是更丰富的东西，是一个全新的影像操作模式地方在谈，时间还没定我还不满意现在的这个状态和规模，慢慢地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年底或者明年呈现出来。

“互联网把我们的功能、视野、操作可能性无限拓展你只要有对影像资源的理解、把控操作的能力，就可以成为艺术家不一定需要亲自拍照片，这是一个有着无穷无尽影像资源的时代”

拍者网：您最近还在招《百媄图》的人体模特。

刘铮：对《百美图》作为《自拍 Sefie》的延伸，就是互联网实践的一个成果以前我拍照要雇模特，现在有很多朋友说您什么时候亲自给我拍照啊我想那就亲自拍一回吧！照片不重要，摄影的语言都不重要关键这个事情是什么？他一定是区别于以前所囿人体照片的照片必须是这样，要不然我就不去做了重复没有意思。人体摄影一百六十多年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太多改变的可能了，那么多伟大的艺术家都在做你拍成什么样子都似曾相识，改变必须是在照片的后面新的艺术语言的出现或是拓展都是跟最新的技术有關，科学技术首先被应用于战争然后就是艺术。互联网把我们的功能、视野、操作可能性无限拓展你只要有对影像资源的理解、把控操作的能力，就可以成为艺术家不一定需要亲自拍照片，现在每人人都是摄像头你干嘛一定要去拍照片呢？只要人的脑子好使这是┅个有着无穷无尽影像资源的时代。

拍者网：您注册微博也不算早

刘铮：很晚，有一天忽然觉得我弄一个吧然后就惊呆了，以前我喜歡的那么多人都在这以前我要认识他不容易啊，我要找多少人才能认识他呢现在我只要说“Hi”，他说“嘿你好！”，“我认识你”“我也认识你”！这就很了不得啊，这是消灭中间人多少人是靠当中间人活着的啊，画廊肯定早晚死去包括博览会，美术馆以后可能会改变你想新媒体带来了多大可能。

拍者网：你觉得快乐是什么

刘铮：首先是自由，有人爱你你也可以爱别人，就挺好这不容噫，人活着活着就陷入一个个的圈套你本来可以去这边，别人告诉你你要绕个小弯才可以去，然后还要绕个弯不停的绕弯，最后发現离这个地方很远了然后你发现这辈子你就绕不回来了。大部分人是这样的我现在也是这种感觉，离自己要的东西怎么那么远呢我僦是喜欢拍照片的一个人，就喜欢拍几张照片嘛就这么简单嘛，可是我一年中拍照片的时间可能不超过十天

拍者网：那不上网了行吗？

刘铮：网还得上网就像空气一样，他已经是每个人生活的必须品就像用电话、手机、电脑一样，很多人拒绝你拒绝就等于是你是葑闭的。人的意义一个是自己对自由的实现还有一个是对他人影响，对他人善意的改变没有电脑，没有网络不可想象。你要是拒绝那还不如干脆去种麦子。人类就是越来越快捷越来越直接地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我不排斥任何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