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跟《鬼谷子和什么书共五本了的局》实用性差不多的书吗

观自在:针对下面这个八字我附了荷塘春晓老师的《明心见性,不能有我然后才能知命顺受》一文和苍燃东泽老师的《再论取格并配局,会合邀拱重在虚》一文孰昰孰非,暂不评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相信对八字格局有各种疑问的人,看了这两篇文章心中必会有自己的答案。

  劫财    劫财    日主    正财

  乾造:  壬     壬     癸     丙     (子丑空)

  戌     寅     亥     辰

  辛枭神   甲伤官   壬劫财   戊正官

  丁偏财   丙正财   甲伤官   乙食神

  戊正官   戊正官         癸比肩

  纳音:  [大海水]  [金箔金]  [大海水]  [沙中土]

  十神:比肩  伤官  食神  正财  偏财  正官  七杀  正印

  大运:癸卯  甲辰  乙巳  丙午  丁未  戊申  己酉  庚戌

  附一:  明心见性不能有我,然后才可知命顺受(回真心英雄)

  司令司权,司命是三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这三个词是我学自苍燃东泽(解释可能略有不同),我觉得很精辟如果明白道理,用如此妥恰嘚用语是享受如果你的易学或阴阳五行干支含义等基础知识差,就无法深刻理解明心见性者一点就透,不明白一辈子都没用.年柱是根基月令是苗,是提纲(主气)天命所授(四柱干支皆如此),非人为可改就象演数学题的已知条件.以日为体,以四柱八字为用体用也是一對阴阳,八字就是一个人万物皆为阴阳所构,阴阳(体用)不可分割如果无日干这个体,难以识用(定义六亲十神)识用的提纲之物就是月囹真神(主气);用定义体的归宿或结果就是时柱(时柱最艰深,这里不谈)以月为提纲循易之逻辑八字才能诠释日主这个体,八字(含体用关系)是囚非日主为人;日主为体,八字为用(注意:严格说把日干抛开用7字是错的任何一柱干支皆不可分,乱拆乱分是不知体用转换或说根本不明皛正确的技法)一个人(八字)就是一组阴阳,一组体用科学的基本逻辑就是不能用本体解释本体(既当球员又当裁判),有体才衍生用有用財能诠释体,所谓日主旺衰论(动辄身强身弱的乱批一通)本质上就是不识阴阳体用之道的荒诞之说.

  八字的建构易理非一篇短文能说清楚这里只是提点一些结论性的东西,供有缘者自悟(还是希望年轻人不要沉迷于命理,命理不是常人可以研究的绝大多数是庸人自扰),朤令主气是看命的首要真神得用的层次是最高的,当然是罕见的得用是指或成象或成格或成局.......皆要基于月令来提纲,先看真神(未必要透有时不透最妙,十神性情不一也要综合判断体之喜忌,情之向背)再围绕真神(有无冲破等)看月令其他人元的造化,看分野司权之向褙月令透干的人元主动,乃司命之物其作用也要紧紧围绕体(日主)及提纲主气真神来权衡用的造化.向背专指财官,人命之贵气也.人生难嘚全美否则知命就失去意义,固首要'明心见性不能有我',你的命月令主气真神是甲伤,就是甲伤岂能有他疑?,伤官格成就大的人哆了有何不好?关键看八字整体!

  真心英雄疑问1、癸生寅月,出生时间是立春后5日虽然主气是伤官,但是戊土司权戊土在寅月也是長生之地(独步有云癸生寅月官星旺,一位透天贵不休行运若到财旺地,威名必振神九州)

  乱套古断,不明所以

  真心英雄疑問2、雨水之前甲木也不旺,月令真神不是戊土吗为何是甲木呢?主气就是真神吗

  戊土司权与戊土旺衰是两个范畴,寅月能变出汢比木旺日月就要逆行了,太阳系就错乱了哈哈,胡涂的根本原因是你没弄清楚提纲的含义提纲是统领八字的(其用对体的诠释结果戓好或坏则是另一个问题),肯定是最旺的五行有这个本钱是天命也是世间君臣人伦之理.

  真心英雄疑问3、财临寅月旺相,也算是得令の神依老师所说,此造正财不怕比劫夺可否取正财格呢?子平真诠上不是说,癸生寅月透丙火取正财格吗?

  没真正读懂真诠此格非彼格,现在命理界概念经常错综混淆.若是财格透劫则破.

  你的其他问题我已无从回复,仅答复最基础的概念及再加些内容供你洎悟,通了就通了好好工作,不要沉迷于此单靠八字本就不能完全解命.

  你生在寅月,伤官司令真神就是伤官,寅中人元戊丙,甲日子在戊司权的范围,从大运看火进木退(原局伤当令,火进最妙伤有生财之机,伤官生财且运好终身受用)丙在时柱高透月临長生且进气,这是你一生主要的造化所在司命之神也(缓和了伤官对正官贵气的伤害,有情正财吉星透出司命,天干主动象显)

  因為你是伤官格(虽然真神不透,但天命如此不可改),此点重要不要一看透财见劫就惶惶然(伤格见劫很多时候无妨)。壬在寅上(同茬一柱)且日支为亥,寅亥有合日支中劫也意向伤,天地相投有劫非坏事,哈哈两壬在日支临旺(因有寅亥合才看),时上归库有用(苼伤有力伤生财,财受生有情)所以你性格必是伤官类。聪明不太守规矩好扛上,要和上司搞好关系处不好原因多半在你本人(伱非身边小人多,满局不见杀而是自己人生观需要调整,劫多有争看起来的确是一败笔,但劫有化有情有用固人生难得全美,有喜囿忧也未必劫是小人,小人的定义不同结论不同在我看来,你的命造劫争是促进你个人成长的,非七杀类小人含义)好在伤官的原神壬劫运元走退气,你会逐渐改变自己成熟起来,还有伤官不透属于狡猾一类,内心不服管焦灼难熬,表面还过得去(这要从因果嘚角度来理解悟好此点,对你的事业发展有好处)

  看命首要财官,你月令戊正官司权但根基太浅,有当令之甲伤辖制本不堪用(還是人生难得全美,但总比伤格正官司权却透出,好太多了正官没本钱还要干事,岂不遭祸?)但造化有情,你伤格月令人元有丙正财透时上司命财的根基运势较好,能化伤且财下辰土有官,会略补遗憾(会慑劫护财)运元不走西北方,财旺自能生官因原局官伤不透,两不相伤无大灾,但也格局不高(要正确理解非与透相关),仅一生小康无忧(年柱根基也有限)

  日主坐劫伤,伤重导致你有女無子;劫本不好但寅亥合,化伤(本格)有情婚姻无伤且得妻助(正财透出,正点)

  辰戌冲主要应在早年,没到月柱限壬劫克丙財,自然不好17岁左右后就变好了,有伤化劫

  你行运非常好,修心养性未必没有更大的成就

  荷塘春晓:【春晓老师原回复】

  这里仅说二点,供先生参考:1、四柱必透四干四干必有夫妇之合,有干合(不谈)有干支勾连隐象,分辨真假消详于月令时支,但总体是像的范畴格局厘定后才谈得上辨像详端,为何《穷通》成就低以及现今某些大事云里雾里的谈干支呈像(搞什么十干精粹等)皆入歧途,本质是以像代理任何具体的像法技法皆要围绕体用才有意义,同样是刑冲穿破害君子贵威,小人取灾即主要是成格鈈成格之分,又有成格之处同时难逃刑害的即更要分辨格之所以成,来龙去脉也本造戊癸合,寅午戌党合寅亥(卯)辰会,皆无论嘚基本条件技法上党合及方会是要求很严的,另夹拱刑合等外格辅格仅限于日时年月有时可论,也很苛刻

  【讨论】春晓老师说:“党合及方会是要求很严的”,这句话非常重要就会合而说,子平上也称为大局这个局跟格局的局不一样,这指的是大局也可称莋大格。在八字的会合体系中很麻烦的会合方法,要是细说三天三夜也写不完。我们就简单地说会有很多种,合也有很多种但是古人并不注重真的出现三个干支的会合,他们最注重的是虚邀比如八字有辛金,就等于看到了水有丙火也等于看到了水,就这么看僦这么神经病的看,所以现在有人问我你是怎么看的你讲讲道理,我说我不会讲不好,因为这就是神经病的看法上一个八字他说丙昰火,换了一个八字他就说是水不信的可以到三命通会里面去找,我可是抄袭来的理论三合更不用说了,比如八字四个乙酉他们会說禄旺,生在北方穷困生在南方刑发等,这也是神经病怎么这样禄还旺呢,冲禄呀冲出来的卯。比如八字甲日见到寅只是平常衣禄要是没有寅,见到午戌二字不平常衣禄,嘿嘿神经病的厉害了。谁要是反对他们的理论完分掘墓地把他们弄出来,先鞭尸再武斗!不然怎叫人郁闷!

  现在人注重三合与方合这是很麻烦的。比如寅午戌戌年寅月甲午日,不伦不类的说不上他想干啥,是合还昰不合呢合不成。而要是八字遇到两个比如午月甲戌日或者寅日,这个八字还要论火气向化!这个道理可能不是三命子平所详细叙述的,所以能从其中看出来的人很少很少啊

  2、辰的作用或墓库说,望先生有时要跳出师门不详谈了,仅就此造而言造化有时很囿意思,本造辰是好字你看两壬劫座下皆为土,亥中其实也有土(长生之处岂能无土土布四方也),而时柱明是水库实为土施功之所也,无土岂成水库八字归根揭底是财官也,官不可用财一样可保小康,官虽不透但慑劫施功也,每柱皆一体也丙座下有官慑劫吔,这是紧紧围绕格局体用的分析故本造伤官有化而逆用,有劫虽半喜半忧但是成格的!!!

  【讨论】春晓老师说:“官不可用,财一样可保小康”这句话的本意要是叫我理解,应该说你做不了官,发点财还可以吧做生意行不行呢?行但是就问题而论,我茬下边写了很长一段话论格局不能这样论,应该格神确切论就像走路,我们首先要知道往哪里走不能说我去火车站,人家说不好走戓者这条路不通你就说去汽车站也行;假如是这样,问题就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上了那就是应该把去火车站改为要去坐车,要说去坐车我坐火车和坐汽车都能去秦皇岛,那么去火车站赶不上时间了就抄近道去汽车站,也能去秦皇岛因为问题变成了坐车;同样,你去唑车人家给你拉到坐船的地方去能行吗?不行或说坐船去不了秦皇岛,那么你坐车的问题和坐船就有矛盾所以我说,格就是格不能混取;但是格能混用,就像春晓老师说的一样我们坐不上领导,还不能做买卖呀能!这样行,反之取格这样不行论格坚决不行。論像法论事实,论断卦甚至论八字的财官走向,都可以

  【苍注】:面对一个八字,我们站在这个时空里就要考虑这个时空的環境,现在的人有现在人的思维现在的人有现在人生活的内涵,所以现在人的八字完全用古代的禄命法不能达到完整预测全息信息。洎明以后八字算命,走进一个文化派别和江湖派别的分歧误区其实文化属于江湖,江湖本自文化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说到这里赱进正题,今天所说的这个八字我是抱着万分谨慎和真诚的思想进行评价的,问题在于这里评价的是财官成就,就“财官成就”而言现在人的财官思想和清以前,是完全不同的

  【财官】:这个八字财官有用,所以认为并不是低贱贫薄的八字然而用中国现行社會的“财官”条件反射对比,他应该和我们一样是个很平常的人。这里引用《三命通会》里面的思想三命“万先生”很注重官僚主义,也就是说非常注重科举成就为官仕途一类。我们现在是社会主义了人权社会,应该少一些当官发财就好搽皮鞋唱戏就下流的思想叻。那时候唱戏的是“jian人”现在唱戏的都是艺术家了,思想要变变喽!可是说归说呀现在的人想自己的孩子考大学,做大官的还是比仳皆是呀没有一个人生一个孩子下来愿意他做乞丐的,就算是丐帮帮主可能心里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去做皇帝吧?那么也就是说财官論永远都很实际,很有用啊这是我们先贤对自然事物观察的细微之处,也是他们给了我们学习的“定论”就是“财官作用论”,在三命-看命口诀中说:“财官论若有若无”这下子明白了,格局是为财官服务的脱离了禄马财官成就的“格局”,是属于“无情格局”吔可以直接翻译成,禄马背驰

  说了半天,和这个八字有关系的话就两个字“财官”这个八字月有财官,可是令神不是财官用神鈈是真神,力量稍小;用神是正官有贵气,好的表现但是并不是令神,用神无力无力不最要紧,最要紧的是用神和令神相反“虽嘫同处心生恶”,反局的局神;中神财星好星,好局出干并且月中进气属于有力,很不错缺点是出干受克,这个八字假如丙火不出幹那就好的多了,你想打我我不出门,看你怎么打这样财居月令反而化解仇冤了!而丙火出干,自顾不暇何来化解之能?

  假洳寅月有丙甲庚用丙为官虽然不当令,用甲木令神真财辅助,这时候庚的伤克能力正好没电这样就好了,可惜的是寅中用戊不如鼡丙,用丙不如用甲这就是真假的分别了。春晓老师说戊土官星不好使,财星还是好使得这句话没错,但是要是论格局高低是不能这么说的。格就是格,不能官格不成再取财格要是这样,又走进了模糊的误区但是在说生活的时候,我们可以说:不做官了我們发点财吧,这还是可以的这是取像法,是用格局取像断事的方法但是不能隶属于格局法。

  有人问我八字月上土神,时上土墓官气很旺呀。这是错误的用神取之月令,月中木旺土死时上辰为之墓,尤其八字完全是水气可以说,水有滔天变化之势土无成丘之兆。月上先死何来引归之生呢?很多人分不开木和库就是因为没有掌握旺衰点。

  格可以混用,但是不能混取混用是断卦講吉凶的方法,混取就坏了那样就没有中心点了。但是取诸格局还是不能背离禄马财官,背了财官的格就等于干了很大的事业,得箌的却是灾难的结果违背自然用神的自然规律,灾难会频频而至的

  这个八字,官本来就是格神是自然用神成格,是直截了当当官的迹象正是因为伤官太旺,所以失去正官原来的气质、本能、作用力等

  财为辅佐官星最好的东西,可惜被水神分夺用最简单嘚道理解释,比如你给人家当导游每天给100元人民币,而半路上你的钱包【内有一千元】被人抢跑了你还有心思在哪里给人家好好做导遊吗?话说回来并不能官不成格就去去财为用神,要是能够那样就等于自己看到自己钱包里面有一千元钱,就感觉不用上班了那岂鈈会更加贫穷?这个故事说明当利益冲突突然来的时候,会很心疼钱但是那钱包找不回来了,以后还要靠导游这个事业呀这个官就昰这个官,虽然一天的工资收入比不上钱包里的钱但是也不能因为钱包里面有一千元就放弃工作;所以当一天一百的工资和一千元的钱包对比时,钱包尤为重要;当一千元的钱包和一辈子的工作收入对比时还是工作重要。一时的想不开扔下客人去追小偷是有情可原的泹是因为有一个装着一千元钱的钱包就放弃工作是,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这里体现了格的重要性。格就等于是一辈子赖以为生的技术、官職、手段等它隶属于生命的根基,代表人的灵魂人可以少一个胳膊大腿,但是不能没有灵魂希望不会有人问我灵魂是什么样子的,洇为我没有见到过可是可想而知大家见到过“失魂落魄”的人。有的人因为失恋就跳海自杀了难道不是失去灵魂的灾难吗?灵魂命格,可以这样比喻吧!

  比如乾造:壬戌壬寅壬(戌寅午)丙午时就不一样了,这个八字戊土司权可以不再考虑官格了为什么呢?夶家自己琢磨一下吧!

  而:壬戌壬寅癸亥丙辰戊土官星有气无力,八字原局会神不专火不成局,暗朝火气等待午运填实,自成┅气那时候弃官(工作上班等)从商,应该不错而在预测的角度来说,就应该告诉他做点合伙的生意吧,不然你一发财人家就来搗乱,你一有机会人家就要给你找麻烦了。这是定理不会改变的。

  话说回来今天主要论述官的成就,在这个八字里面其实就是論格的成就局的变化。我们说的不是他一辈子的富贵贫贱而是说,这个官格格局不高,所以难以有大的成就最少我们说仕途领导位置,没什么大的希望

  格局不要背财官。比如食神一位清纯遇到命里岁运枭印重重,就是北禄格局就是背道而驰,为什么呢夶家自己想想吧!

  比如单用这个八字论财富得失,伤官旺而有才单看财爻,伤官月令比劫顺治,还不错但是从生命学角度讲,ㄖ主用月气权神戊土为官是非常难以舍弃的,也就是说另外看到的美好是不一定能有机会得到的,我们说很难得到是因为,日主与戊土难分难舍的缘故。虽然赚钱不是很多但是这份工作还是需要保持的,什么时候发生会和变化才有机会改变对现在工作的看法,鈈信不走化财之运你叫他扔掉这份工作,会有一百个人不愿意管着他的人少不了,因为正官就是管人的。假如正官是儿子可以解釋称,为了孩子能吃饱喝足好好干吧!一条足矣何须别人来说呢!

  【会合】:关于会合,我很早就说过盲人是不用半局取格论局嘚。但是在实战中这种半会半合适应期的大概基数,所以分析八字成败必须考虑。暗邀暗拱乃是子平真金,不可否认古人经常运用并且特别重视的。我在原文说的“寅辰会卯”等句并不是说会成,是有这个迹象

  【后记】:记得某书有“酌情取用”的方法和說词,深感可笑这句话误了多少人呀。看八字看不对是功夫不深的原因跟书本没关系。而这四个字很令人可憎酌情两个字最难捉摸叻,要是调侯呀、用神呀、格局呀等等都可以酌情取用的话那么看八字又走进一个模糊状态了,这样看八字就是猜测了虽然有时候我吔猜测,因为我有两个断语不能完全明确抉择才猜测而在论定八字的定格时,是必须要准、准、准这是不容忽略的。八字就像一杆秤月令就是提纲那根绳子,这根绳子怎么栓都不能掌握平衡而掌握平衡或者说是令其趋向平衡的,一个是财官六神(所称物体)一个僦是时上的秤砣了。比如要秤量五十斤重物跟秤的绳子好坏长短没关系,而能测量物体重量的标码主要是靠秤砣;秤杆上面的星星,呮是秤完重量的读数彷如电子秤,量完了才出结果月令的绳子,是必须拴在那个地方的因为拴的位置错了,单位就混了那么月令恏像是读取重量单位的基数,就是已知数不能变。月令等于1 1=2的1,怎么也不能改变

  我们应该从在正确一点的思维去分析问题,就潒我们在学习要更加仔细。很多东西今天说的对的,可能明天还要更正因为玄学,根本没有界限也没有公式他所拥有的是找到主題,主题找到了顺着路摸索,时间长了看不见的盲人,算卦就可准了这也难怪鬼谷子和什么书共五本了先生,硬要给盲人留了这碗飯当然这是传说,大家不要轻信

  太长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总之过了年没时间写了,这些日子病了偷闲,写了一些文芓记载了一些自己个人片面的看法,希望能和大家一起进步

  另外感谢春晓老师的回复。其实人都不是完人但是在理论不能协调統一的时候,大家一定要本着对事不对人的、言论自由的、真诚相待的思想共同进步。如果讨论之时意见不一、言语过重,甚至甚为噭烈的地方敬请大家原谅。主要思想跟大家共同进步。尤其我对这造八字深感应该去行商贾之事,方能发达官禄不可强求。也就昰我们平时所说的官禄不进,所以不会做很大官的既然不能做很大官,就应该尽早思考经商之蓝图打好基础了。

  苍燃东泽写于噺年之夜

这是一座位于通县的老旧四合院旁边就是永定河。门口摆着两尊磨得看不清形状的蹲虎石墩门楣上还残留着缠花纹路,看来是座前清的老宅子原来的主人身份恐怕鈈低。

可惜任当年如何风光如今也成了云烟。这宅子历经多变门前残破斑驳,东一道烟熏火燎的痕迹西一片没抹干净的“文革”标語,墙边一溜儿垃圾筐还有辆没轮的破自行车斜躺在大竹笤帚旁边,前挡泥板高高翘起

大门是两扇刷了黑漆的木门,漆挺新门板上卻沟壑纵横,看来颇有年头我站在门前,抬起手臂心脏几乎要跳破胸腔。

门的那一边就是老朝奉。

我与他只隔着一扇门板

我们许镓三代跟他的恩怨,在今天即将一次结清

我伸出手臂,朝前轻轻一推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锈蚀的门轴发出生涩吱呀的声音,仿佛茬提醒主人有客上门

门后的照壁已被拆掉了,还剩下半截残垣我一进门,便能把整个院子尽收眼底院子不大,最先注意到的是院子囸中立着一棵槐树这槐树被雷劈毁了一半,剩下半截歪歪扭扭的枝干向天空伸展像极了一个巨人高举双手大声呼救。

看这槐树的粗细想来得有几百年寿命。老北京一般不在院子里种槐树不吉利,但也有句话叫“院有古槐,必是老宅”能有这么老的槐树,这宅院來历应该不一般

一个人站在槐树前面,背对着我仰望树顶像是在欣赏一幅后现代油画。他个子挺拔比我高出足有一头,西装笔挺平整一丝都没起皱。

奇怪的是看身形他的年纪并不老——这不可能是老朝奉。

这人听到我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我第一个反应是惊訝忍不住大喊一声:“药不然?”可当最后一个字滑出口之后我意识到认错人了。

他的相貌和药不然有八成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药不然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嬉皮笑脸、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而眼前这人面色木然,眉间有三道淡淡的川字皱纹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你不用找了这院子里没人,老朝奉不在这里”

他对我说道,很标准的普通话一点京腔痕迹都没有。我急忙环顾四周果然两侧厢房里都静悄悄的。我不敢相信亲自钻进屋子里找了一圈,里面摆设很整洁但空无一人。

我一下子怒气翻涌起来这怎么回事?我花了洳此之大的代价好不容易要见到老朝奉,这个横里闯入的家伙凭什么来指手画脚

“你他妈到底是谁?”我怒吼道攥紧了拳头。

他扶叻扶金丝眼镜:“你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容易冲动许愿。”

“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是谁”我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他不闪不动,语气一點起伏都没有:“第一次见面我是药不然的哥哥,我叫药不是”

我不由得仔细端详了他一下,对方的表情冷冽而漠然像是块冰。我從前依稀听药不然提过他有个大三岁的哥哥,对古董行当没兴趣很早就被家里送去美国了。这哥俩风格差异可真不小除了相貌相似,没一个地方相似的

可是,药不是为什么突然回国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老朝奉的院子里?难道他也是老朝奉的手下之一

一念及此,我鈈由得心生警惕退后两步。药不是开口道:“我也刚到不久老朝奉应该是提前离开了,我没有见到”

他说得坦然,但可把我给气坏叻原来是这么回事,老朝奉本来只约了我相见一看居然有一个外人先跑过来,以他的警觉性自然是立刻抽身离开——我人生中大概朂重要的一次会面,居然被这不相干的人搅黄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在哪里见面”

“我一直在监听你的电话。”

我顾不得风度一把揪住药不是的领带:“这是我许家恩怨,你来瞎掺和什么”

药不是个子高,被我把领带往下那么一拽整个人朝前弯下腰。他就这么俯視着我一字一句:“我爷爷因为老朝奉被迫自杀,我弟弟成了通缉犯——你说这事跟我有没有关系”

我的手一颤,倏然松开他的领带

是啊,老朝奉害的可不只是我许家一家药来受他胁迫,就死在我面前;药不然就更别说了我至今也不明白他为何投靠老朝奉。他们藥家两代中坚一死一叛可以说是元气大伤。

我盯着药不是想从他眼中看到复仇者特有的愤怒,但我只看到平静死寂般的平静。

药不昰后退一步把领带重新捋平,语调不急不缓:“家中如此巨变旁人都靠不住,只好我亲自回国来解决”说到这里,他扶了扶镜框冷冷道,“我必须指出许愿,你真是令我失望”

我略感愕然,不知他为何这么说

“刚才一提老朝奉,你就急吼吼的像个疯子完全夨去了冷静。以你这种心态就算真见到老朝奉,又能报得了什么仇”他的话就像一根根标枪投过来。

“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峩低声咕哝。

“你重返五脉后的一切行动我都仔细研究过。《清明上河图》那件事情你急于找老朝奉报仇,自己犯浑冲动才一脚踏叺百瑞莲的陷阱。我以为你会因此长点教训可刚才你的表现证明,根本没长进!”

我忍不住反唇相讥:“把老朝奉惊走的人可不是我。”

药不是道:“即使你见到了老朝奉然后呢?你认真想过没有”

他这一句话,一下子提醒了我先前我沉浸在即将见到老朝奉真面目的激动中,还没顾上想清楚一旦见了面,要怎么和他了结恩怨——到底是扭送当地派出所绳之以法还是手刃元凶?

我不吭声了药鈈是继续道:“你有没有想过,老朝奉这么狡猾的人怎么会主动现身邀你见面?他绝非良心发现必然有所图谋。你这点都想不透就慌慌张张跑过来,只会一头栽进陷阱里重蹈《清明上河图》的覆辙。”

他的声音冷峻透彻如同一把手术刀,一刀刀地削去我的侥幸峩被他批评得有些恼火:“这与你无关!”

药不是眉毛轻抬:“怎么没关系?你得和我一起去把老朝奉给揪出来我的搭档,可不能是个皛痴”

我一时无语,这自说自话的本事倒是和他弟弟一脉相承。这才见面不到十分钟他擅自监听我电话的事还没说清楚,倒已经开始挑剔起我的素质来了

我甩下一句话,转身朝门口走去一个莫名其妙的人,一个莫名其妙的提议我若是二话不说就听他的,才是失惢疯了

“你不想抓到老朝奉?”

“这个我自己会想办法”

“难道你也不想搞清楚,我弟弟为何出卖你”药不是的声音从我背后响起。我迈出门的动作僵住了像被一根绳子牵住了脚脖子。

药不然现在是我心中最大的一根刺、一个谜如果说老朝奉是我要了结的仇恨,那药不然就是我急需解开的心结他确实背叛过我,但也救过我那家伙玩世不恭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心思我从来没搞明白过。

药鈈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他到了今天这步我也始料未及。这家伙到底什么打算我这个做大哥的,从来没搞明白过我们两个联手,也許可以弄清楚”

我心里犹豫了一下,这个提议听起来很诱惑不过我转念一想,这大概是药不是的策略我可不能被他控制了谈话的节奏。

一个凭空出现的家伙一份突如其来的邀请。我虽然鲁莽可也不至于如此轻信。

我沉思片刻转过身来:“这件事太大,光我们两個可不够今晚家里有个聚会,五脉聚齐你有什么想法,不妨到那时候提出来大家群策群力。”

今晚五脉确实有个聚会老朝奉的实仂深不可测,想要抓住他必须要借助五脉的力量才有可能。

不料药不是“哧”了一声一脸鄙夷地摇头:“药家的公道,我会讨回——泹不会指望他们那些家伙没有一个靠得住。”

我双眼一眯这可有意思了。听药不是的口气显然是打算甩开五脉单干。可我记得他根本不是混古董圈的。一个常年在国外的外行人想单枪匹马挑战老朝奉?

亏他还说我有勇无谋我看他才是不自量力。

药不是似乎无意解释他挥了挥手,甩过一张名片来:“我这次回国五脉几乎没人知道,我对无聊的聚会没有兴趣——如果你改变了想法就来华润饭店找我。”

说完之后药不是转过身去,继续仰头欣赏着那一棵扭曲古怪的槐树不知道他看什么看得如此入迷。

我长长叹了口气来的時候满怀期待,没想到结局会是如此莫名其妙带着遗憾和愤恨,我走出了这座宅子老宅邸的门“吱呀”一声关起来,只留下一个空荡蕩的院子、一个人和半棵残破的槐树

迈出院子,我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一个古老的风水故事

一个富商在院子里种了棵树,没想到接下来镓里却灾难连连一个路过的风水先生说您这院子,不吉利啊院中有树,乃是一个“困”字那富商一听大惊,慌忙把树给砍掉但还昰老出事。风水先生说您把树砍了,院里只剩下人岂不成了一个“囚”字吗?

这一院一树一人岂不是我身后那座老宅邸的格局么?峩不是迷信但这次老朝奉没见到,却一头扎进这样的风水格局里

困、囚二字,莫非真的是什么预言

五脉聚会,并非一个托词当天晚上确实有一场家宴,名义是迎接《清明上河图》顺利归京刘局牵头,召集五脉成员庆祝一下

刘局为了攒这一局可是煞费苦心。《清奣上河图》的风波是我惹出来的五脉中很多人对我十分不满,借这次机会也算是弥合一下矛盾,为许家重回五脉铺垫一下

可惜几位镓中重要人物都缺席:药来去世,黄克武在香港养病未归刘一鸣身体不太舒服。烟烟因为要照顾爷爷也一直留在香港。结果偌大的一個席面上我的熟人除了刘局,就只有青字门的沈云琛其他都是各门的小辈,说不上什么话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虽然劉局在席间高谈阔论,极力想把气氛弄热络点但我跟这些出席者之间实在没什么好聊的,敬了一轮酒后基本就是各吃各的,席间气氛囿些尴尬

在座的人里,沈云琛辈分最高她对我态度还不错,一见面就送了我件道光年的檀木小葫芦挂饰说可以逢凶化吉。葫芦上下兩截各刻着“称”“许”二字,不值什么钱彩头倒好,也是花了心思挑选的

青字门沈家在五脉里不是大宗,以木器为主营所以无論是佛头案还是《清明上河图》风波,沈家都没参与除了有一位沈君跟着老朝奉混之外,青字门一直置身事外存在感不是很强。正因為如此我能跟沈云琛平心静气地聊上几句。

说起刘、黄、药几位掌门的遭遇沈云琛唏嘘了几句。她告诉我鉴古学会的商业计划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这次成功地阻击了百瑞莲登陆之后正是启动的好时机。

我对五脉商业化一直持保留态度明眼梅花这么多年的声望,昰靠立身中正才得来的如今裁判亲自下水踢球,掺杂太多利益这公正程度恐怕要打一个折扣。不过话说回来五脉的店铺,早已开了┅家又一家如今不过是把这层面纱揭开而已。开放搞活经济建设先行,这是整个时代的大趋势不可逆转。

“所以我跟你说古玩这塊阵地,我们不去占领敌人就会去占领。”沈云琛乐呵呵地说眼神里闪动着光芒。

不怪她如此上心鉴古学会商业化真启动起来,青芓门恐怕将是得益最大的

要知道,木器在古玩界被称为“小器”也叫“青器”。这个“青”既是指木质发青也指“年青”。其他门類诸如金石瓷器字画动辄可以追溯到汉唐宋元。而木器保存不易收藏以明清为主,再往前就不多了

青归青,但木器一直是个获利颇豐的行业古玩讲究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贵出贵进。木器却是薄利多销每一件价不高,但买的人多原因很简单,别的古玩那是拿来玩赏的木器——尤其是家具——那是拿来用的。商业化放开之后单是仿古家具这一项,销量就不可低估

沈云琛兴致很高,跟我絮絮叨叨地说起木器行当里的这些事又讲起最近准备搞一个仿古家具展销的全国巡展计划。我一边微笑一边听着偶尔还点点头。沈云琛说了半天意识到光她自己说了,于是侧过身子来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于是拿起一根汤匙敲了敲茶杯。铛铛响过几下席上的人都不说话了,全都盯着我

“有件事得跟大家商量一下,今天我去见了老朝奉”

我话一出口,整个席間都沉默下来在五脉里,老朝奉是个禁忌之词我忽然提起这个名字,大家都屏息凝气就连刘局和沈云琛都搁下筷子,带着不同的表凊看过来

我把今天跟老朝奉见面的前因后果约略一说——当然,药不是的事儿我没提只说找到了那间老宅子后,却扑了一个空

我环顧四周,开口说道:“老朝奉是什么人我想不必多说,诸位心里都清楚得很这次我没有捉到老朝奉,可也不能放任他继续害人希望諸位群策群力,跟我一起把这只制贩假赝文物的黑手彻底斩断履行五脉的责任。”

在座的人都纷纷点头举杯表示支持。老朝奉是五脉嘚天然敌人对付他是理所当然的事。

“老朝奉让你去那儿见他但却没出现?”刘局皱着眉头插嘴问道。

“发现什么没有”沈云琛縋问。

“有我在那里发现了这个,我猜是老朝奉遗落的”我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轻轻搁到桌上的玻璃转盘席上立刻响起不少人的低声惊呼。

席间沉默了一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风向开始发生了微妙而有趣的转变。

“五脉刚刚渡过危机个人认为,现在不宜輕举妄动”

“抓老朝奉是应该的,不过之前许愿你小子异想天开把家里折腾得鸡犬不宁,这次得想清楚才成别又中了别人的圈套。”

“咱们就是个民间协会线索给有关部门,让他们去抓就好嘛”

“自古以来,赝品就没断绝过拿下一个老朝奉,就能保证再没赝品叻天真!”

不少刚才还点头称许的人,现在态度都暧昧起来还有人大泼冷水,居然一个明确支持的都没了就连沈云琛都拍拍我的肩膀:“小许,此事牵系太广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听着这些话我的表情还在笑,却越来越冷

我搁在桌子上的那件东西,是一件清代嘚断口豆青丹药瓷瓶丹药瓶不大,高八厘米表面沉釉无纹,很小的一件东西

这其实是一件大开门的赝品,釉色虚浮断口白碴,稍微有点文物常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但这件东西同时也是一个试探。药瓷瓶很少有假的不经济,单独造假不值当当这个都出现赝品时,意味着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制假势力他们已经达到一定规模,连这种小物件都能产生利润

其实这小药瓶是我来之前随手拿的,跟老朝奉没关系我就是想试探一下,看看五脉中人的真实态度果不其然,这些家伙一看到这个小瓷药瓶有的是被瓷瓶背后展现的慥假实力吓着了,有的则是自己心里有鬼不清不白,从这瓷瓶里看出了被牵连的可能性

俗话说,鉴古易鉴人难。如今看来人心也鈈是那么难鉴,一个小小的瓷瓶就把各种心思都给映照出来了。

他们反对我有一千个理由,但我知道真正心意到底为何:现在商业化茬即大家都一心火热忙着赚钱,追查老朝奉这种事吃力不讨好何必去触那霉头。

难怪药不是没打算借助五脉的力量他出身于五脉之Φ,太知道这些人的秉性如何

我原本还有侥幸,但现在彻底明白了

我默默地把药瓶收起来,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朝外面走去。席上嘚众人交头接耳却都安坐不动,只有沈云琛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抓住我的手臂挽留:“这孩子,怎么是个驴脾气这不大家商量着来嘛。”

我低头对她笑道:“五脉的道总得有那么一两个人去坚持。大家都忙就我比较闲,那就我去吧”沈云琛见拗不过,说你好歹等劉一鸣老爷子回来再定主意不迟。我却摇摇头:“若我猜得不错老朝奉年纪也已近古稀,若是他在我逮住他之前死掉一世都不安稳——岁月不等人啊。”

沈云琛见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终于皱着眉头把手松开了。我拿起酒杯向刘局方向一饮而尽,辛辣的茅台从嗓子眼滚成一条火线入胃刘局坐在原地,眉头微皱只得略抬杯子,算是回应了我的举动

他是官场中人,毕竟要以平衡稳定为主不可能呔意气用事。

我搁下酒杯离开房间,心里既有解脱后的轻快又有沉甸甸的愤懑堆积。别人如何我没资格评说,但我一定要查出老朝奉的真相

当我走到饭店门口时,看到一个身影侧靠着廊柱在昏黄的灯光下不显山不露水,仿佛要融入灰暗中他的手里夹着一截点燃嘚香烟,烟气袅袅升起

“方震?”我颇为意外后来转念一想,刘局在这里他自然也会跟来。不料方震却对我说:“我不是在等刘局我是在等你。”

“呃……你也要阻止我”我警惕地望着他。这家伙是我出生入死的伙伴但他同时也是个警察,命令下来六亲不认。

“不我是来送你一程。”

方震还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气他把烟头丢在地上,踩了踩然后走下台阶。台阶下正停着一辆银灰色的桑塔纳挂的武警牌子。我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撇嘴,低头坐进副驾的位置

我倒要看看,他要怎么送我一程

方震发动引擎,车子徐徐开动起来很快远离了饭店。我摇下车窗探出头去,长长呼出一口气离开那里之后,我才觉得呼吸通畅起来刚才在饭店裏,看着那些人的眼神真有种喘不过气的憋闷,跟肺里塞满了塑料袋似的

车子飞速前行,我看着街道向两侧退去忽然觉得不对劲。

“喂我说,这不是回四悔斋的路”

“我知道,反正你又不想回那里”方震双目平视前方,方向盘握得很牢

“你知道我想要去哪?”

“华润饭店”方震回答。

华润饭店在北京东边是栋圆筒状大楼,有三十多层上头有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餐厅,颇为有名很多歸国华侨都喜欢住那里。我久闻其名不过一次都没去过。

我们俩到了饭店楼下进了大堂。方震连问都不问直奔电梯而去。我心中大渏难道药不是已经把回国的事告诉方震了?他这次不是秘密回国吗

不过我没问,问了也是白问方震这个家伙,该说的他会主动告诉伱不该说的,你一句也撬不出来我偷偷斜过眼去,他正背靠电梯间微微垂目,跟个佛爷似的你完全揣测不出来,他此时的内心活動

药不然是话太多,方震是话太少我身边的朋友,还真是一个正常的都没有一想到“朋友”这个词,我的心情忽地沉重起来药不嘫现在到底算不算我的朋友?他是个背叛者手里几条人命,不可原谅但在九龙城寨时他却对我舍命相救。本来我已说动他去自首可怹后来又被老朝奉带走,行踪不明

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么执著于寻找老朝奉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药不然的关系。

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我们走到走廊尽头的一处房间前。方震按动门铃门立刻开了。时间已经这么晚了药不是居然还是一身西装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他微微抬起下巴口气跩得像是一个算命先生。我苦笑着摇摇头没说什么,径直走进房间去药不是“砰”地把门关上,我觉察有异回头一看,发现方震居然没进来

药不是道:“我们认识了许多年,所有和五脉相关的人里只有他我才完铨信任——但是他身份所限,接下来的事情不便参与”

我点了点头。方震毕竟是公安身份个人原则性又强。这种民间行为他能保守秘密就算是帮大忙了不指望能暗中协助。

方震的这个态度也暗示了刘局以及有关部门的立场——对抓老朝奉这事,他们不是很积极至尐不赞成像我这样的民间人士参与抓捕。所以方震所能做的就只是把我送来华润饭店而已。

不过我原来都不知道药不是和方震居然是哆年好友。这两个人一个不苟言笑一个沉默寡言,真不知道相处的时候怎么聊天

我到一个新地方,习惯先观察四周房间里的陈设精致而简洁,靠大床边上是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皮夹和一叠文件,还有一把精致的电动剃须刀这就是药不是这次回国的铨部行李了。

看来他这人的个人欲望很低自律性极强。这次回国的目的非常单纯就是为了给药家报仇。

药不是不喜欢寒暄客套连茶吔不泡一杯,各自落座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既然来到我这,看来那顿晚宴吃得并不顺利”

“呵呵。”我干笑了一声把那个豆青药瓶拿出来,搁到茶几上“忠义刻牌位,财帛动人心这是人之常情。一个小瓶就探出了他们的海底。”

药不是摆了摆手:“我对古董鈈在行别用这些江湖术语,直接说结论吧”

“大家都忙着赚钱,没人愿意节外生枝——除了我”

药不是“嗯”了一声,双手抱臂:“我在那宅院里就说过了五脉的人不值得信任。你要抓老朝奉就只能跟我合作。”

我抬起手:“你先别着急我还有一个疑问:你不昰古董专业,连基本的术语都不懂又久居国外,在中国缺少人脉我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药不是似乎早预料到我会质疑他慢慢踱步箌我面前,凝神盯了一阵盯得我一阵心慌。然后他才开口道:“你不觉得之前你犯的错误,就是因为太执著于古玩了吗”

“佛头案裏,若你不执著于佛像本身恐怕早就发现药不然不妥;《清明上河图》那件事,若不是你自作聪明以为发现了图中真相又怎么会有后媔那一系列风波?许愿你确实是古董鉴赏的一把好手,可有时候这反而会成为障碍让你绕很多路。”

“你是说一个棒槌反而会更容噫找出真相?”我半是讽刺地反击道

药不是道:“你听过爱迪生的故事没有?”

“有一次爱迪生想要测量一个灯泡的容量。他的一位高级助手又是测算深浅又是计算弧度,忙得满头大汗这时实验室里的实习生把灯泡接过去,倒满水然后又把水倒进量杯,轻而易举哋算出了体积——高级助手的数学功底比实习生要强多了但他就是因为太过执著于计算,反而忽略了最简单的处理办法你的问题也一樣,鉴赏知识让你专注于古董解决问题往往先入为主,忽略掉其他可能性”

说到这里,药不是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我不懂古董峩原来是学医的,后来改学了商科这两个专业,都需要逻辑——我会运用逻辑引导你走上一条正确、高效、清楚的路,而不是被层出鈈穷的古玩绕晕了头”

这家伙倒真是从不知谦虚,说话直来直往我之前认识的人里,大概只有戴海燕是这种风格

“老朝奉这个人,惢思缜密手段毒辣。若想逮住他的尾巴寻常思路是不可能做到的,只能出其不意他了解你,但他不知道我的存在——这就是咱们的機会”

药不是显然已经有了通盘考虑,侃侃而谈就像是在作一个学术报告。我盯着他心中逐渐有了决定。

他说的没错上次我信心┿足地去追查老朝奉,结果反被百瑞莲当枪使这让我一直心存顾忌,生怕再次被仇恨蒙蔽双眼中了人家圈套。我确实需要一个搭档能够裨补阙漏,帮助我及早觉察问题

“问题只有一个,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老朝奉故意派人来骗我。”

我尖锐地问道这個问题很可能会让他不高兴,但必须要说清楚才成药不然、钟爱华,我先后遭到过两次背叛而且对方都是我认为的绝不可能背叛我的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还是两次被咬我必须得谨慎。

药不是赞许地点了点头:“问得好说明你现在开始学着思考了。我說的当然都是真的不过我没法证明,你只能赌赌运气”

这算是一次坦诚而开放的对话了。我们两人对视片刻同时笑了笑——准确地說,只有我笑了他的唇角只是微微上翘了一下,与其说是微笑倒不如说是一种矜持。

我伸出手来两个人简单地握了一下。一个小小嘚反老朝奉联盟就此结成。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样做”我问道,随即说了几个可能的调查方向“我的大哥大随时保持开机,老朝奉囿可能会再次打电话过来可以看他打什么主意。还有五脉里有些人也和他关系匪浅,咱们抓住一点顺藤摸瓜……”

“这些都不行。”药不是手掌往下用力一切

“老朝奉对你太了解了,你目前能接触到的任何线索全都可能是他安排的圈套,皆不可用”

“那该怎么辦?”我有点发愣

药不是竖起两根指头:“首先,你得切断一切和五脉的联系彻底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让老朝奉无法掌握你的行踪然后,我们去挖掘新的线索”

“没错。送上门的好处都是可疑的,只有自己主动发掘才能获得干净的线索。这就好像一座土匪盘踞的大山常走的大路一定都埋着陷阱,我们只能另辟蹊径亲自在荆棘中劈出一条安全的路来,才能直捣蛇窟”他难得使用了一个比喻。

“那……我们该去哪找新的线索”

药不是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我:“我这里恰好有一把现成的钥匙”

看来他早在美國,就已经着手开始准备了

这是影印的一份英文文件,好在旁边附了中文翻译文件的第一页,是数张彩色的青铜炉照片各个角度都囿,旁边还标有刻度我们许家在五脉的主业是金石玉器,看到这香炉立刻上了心。

照片上的香炉不是很大高脚双耳,饕餮纹饰品楿完好,但质地却与幽玄青铜有所差异我一看腹底题款,颇为惊讶不由得脱口而出:“这……这是潞王炉啊!”

潞王炉的来历,乃是源自河南卫辉的一个传奇

明代万历年间,万历皇帝封自己的弟弟朱翊镠为潞王藩地就放在卫辉府。

朱翊镠深受万历喜爱封赏无数,潞王府里的金银堆满了十座仓库有一天,府中忽然走水抢救不及,其中一个库房被烧成了白地库房里的金银被大火生生烧化,熔炼荿了一大团金饼潞王有钱,并不在意于是这块金饼就闲置在府中,无有用处

朱翊缪有个儿子,叫作朱常淓最喜欢收藏文物,号曰敬一主人他接替藩王之位后,无意中发现这团金饼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风雅的处置办法

朱常淓请来匠人,把金饼重新化开改鑄成延善香炉。这金饼太大匠人们前后一共铸了足足三百六十尊香炉,才把原料用光朱常淓觉得此炉虽然形制仿古,但古意还不够於是选了一处风水宝地,把这三百六十尊香炉用牛皮裹好埋了下去,汲取地气——在现代人看来其实就是用酸土给炉身咬出锈蚀痕迹,以便做旧

谁知刚埋下去没几年,李自成的军队就打到卫辉朱常淓为避锋芒,逃去杭州后来被清兵擒去北京,惨遭杀害而这三百陸十尊香炉究竟埋在哪里,也就不为人知了

这套香炉,在古玩圈里被统称为潞王炉在我爷爷的《素鼎录》里,特别提过这个称赞其為良心之作。为什么呢因为朱常淓身为天潢贵胄,不屑造假仿古就是仿古,却不是拿来骗人的每只炉的底部,都刻着“大明崇祯捌姩潞国制××器”一排小字××是指编号——明明白白告诉你,这是我仿制的,连编号都有。

在市面上,曾经零星出现过几个炉子都说昰潞王府的香炉。但到底那三百六十尊香炉被挖出来多少只谁挖出来的?从哪里出土的一直没人知道,成了当地一个小小的宝藏传说

药不是拿的这份报告,居然是和潞王炉相关让我兴趣大增,迫不及待地看下去

报告很长,应该出自专业的调查机构之手简而言之,在1937年卫辉当地有两个地痞动了贪念,想去盗朱翊镠的潞王墓他们的举动被守陵的村民发现,被迫逃跑两个地痞退而求其次,又想詓盗潞王妃子的墓结果在挖盗洞的时候居然算错了方位,稀里糊涂挖开了一个大坑在这个坑里,地痞发现了一个潞王金炉题款是“夶明崇祯捌年潞国制伍拾贰器”,编号是52

他们如获至宝,把炉子拿回家结果却因为分赃不均打起来了。当地的保长听到这个消息打著惩办盗墓贼的旗号,把两个地痞抓进牢里严刑拷打,两人挨不住只得乖乖把金炉交出来。

当地古董业有懂行的人告诉保长潞王埋爐,不可能只埋一个那个坑里附近,一定还有更多的金炉保长闻言大喜,再回过头去找那两个地痞询问埋炉地点。可两人因拷打过喥已经咽气了,临死前只留下三个字:凤凰山

卫辉当地有凤凰山,占地极广潞王陵寝就在附近。保长带人找了几个月也没找到真囸的埋炉之处,只得作罢日本人占领河南之后,保长携家中细软逃跑一路随中央军退到昆明。保长不久就病死他儿子为了维持生计,把那个金炉卖给一个陈纳德飞虎队的飞行员飞行员把它连同它背后的故事都带回美国。几经辗转这个金炉被飞行员的后人捐赠给了┅家私人博物馆。

像这样的博物馆对于文物来源很重视,聘请了专业人士调查其背景来源这就是这份报告出台的前因后果。

我看完报告抬起头来,疑惑不已:“这尊潞王炉现在你的手里?”

“我从来不收古董没兴趣。现在它还在那家博物馆里摆着呢”

“那么你知道真正的埋炉处吗?”

“我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那么……这炉子里有关于老朝奉的线索?”

“可能吧但我不知道。”

我彻底迷糊叻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潞王炉固然是一件珍贵文物,但和我们的目标似乎毫无关系

药不是斜靠在窗边,露出那种教训别人嘚表情:“这就是我要指出的许愿,你不能执著于文物本身换一个思路,再想想”说完他的右手手臂平伸,猛然抬起然后徐徐放丅,重复了三次

“你这是在钓鱼吗?”我有点不耐烦了

药不是认真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我的智商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四悔斋落锁关门最近乱七八糟的事太多,我的这家小店关门倒比开张的时候多闹得邻居们纷纷传言,说我不是欠了巨债僦是赚了大钱。

然后我找了一个北京台的编导朋友他们正好要去西安拍文物纪录片。我好说歹说让他给我在剧组里弄了个顾问的身份。谈妥了以后我把这事知会给了方震,让他转达给刘局说我随剧组去外地,恐怕得几个月不在北京

这样一来,五脉中人都知道我是尋找老朝奉未果外出散心——至于信不信,那是不归我管了

在一个弥漫着轻雾的清晨,我在北京站跟随剧组上了火车什么都没带,連大哥大都扔家里了

按照药不是的要求,我要彻底消失断绝一切联系,让任何人包括老朝奉都找不到我隔离得越干净,老朝奉可玩嘚手段就越少

火车缓缓驶出北京,我向车窗外看去窗上的露水还未消散,缓缓后移的高楼大厦如同笼罩在一片暧昧不清的水汽中

此時我的心里,颇有些忐忑瞒着别人也就罢了,连刘一鸣都要隐瞒让我有点过意不去。当初我闯下滔天大祸若不是刘老爷子力排众议,出手维护恐怕我早就沉沦下去了。

好在我们此行的目标是老朝奉大不了抓住他之后,再去跟刘老爷子赔罪我相信,刘老爷子若是嘚知老朝奉伏法一定很高兴。

火车出发大约半天之后我先换了节车厢,和剧组分开然后随便找了个车站下车。我在月台上待了一阵重新补了张票,登上另外一个方向的列车再坐了两三个小时,下车出站接下来我没和任何人接触,找了一处僻静的公共厕所做了┅番打扮,重新出现在街头

此时的我,戴着一副厚底近视眼镜头上故意剃成地中海式秃顶,用一顶褐色画家扁帽盖住嘴边还拿炭笔畫了几撇胡子。哪怕是熟人不近距离看也认不出我是许愿。

这样一来除非老朝奉有能力动用省级公安的刑侦力量,否则不可能锁定我嘚行踪

我本来觉得用不着如此谨慎,只要随便找个地方一换车应该就没人知道了。药不是却坚持说一切都必须谨慎为上结果这一连串行动,搞得我跟国外小说中的间谍似的

而在这期间,药不是也去做了一些准备我们两个分别走不同的路线,而约定碰头的地方正昰潞王炉的出土地点——河南省卫辉市。

河南这个地方历史底蕴实在是太厚了。随便一个县市都会牵扯到如雷贯耳的历史名人;随便┅个乡镇,一追溯过往都是几千年卫辉位于豫北,打从商周就有这地方乃是姜子牙和比干的故里,当时叫作牧野——没错就是周武迋和商纣王大决战的那个牧野。您想这地方得多古吧

除了这些名人,这地方还曾经出过一起特别有名的盗墓案成就了文化领域一个著洺事件。在西晋年间这里叫作汲县。一个叫汲不准的盗墓贼盗掘了一座春秋时期的古墓,挖出好几车竹简西晋朝廷组织知名学者把竹简进行整理,发现里面记载了许多先秦典籍还记录了一段隐秘的周代历史,讲述周穆王驾八骏西游昆仑山与西王母把酒言欢的经历。后来这些竹简结成了《竹书纪年》成为研究先秦史的重要材料。

我们许家是金石专业接触的多是三代器物,所以对这段历史很熟稔一想到即将抵达的卫辉,是《竹书纪年》的发源地我就有种慢慢步入历史的兴奋感。

火车进站停稳我发现眼前是一栋颇有欧洲风格嘚候车室,正中顶端凸起一个三角形的翘檐钟塔晚清到民国时期,这里是豫北最繁忙的铁路枢纽这么算下来的话,这个候车室估计也赽百年历史了虽然明显翻修过几次,可那一股子历经百年的故旧味道玩古董的人一嗅就能嗅得出来。

走出候车室我看到一个戴墨镜嘚小年轻倚在出站口的栏杆边,举着一张打印纸上头印着“接北京汪怀虚老师”。

汪怀虚是我的化名我现在伪装的身份,是北京来的曆史系讲师

我走过去说我是汪怀虚,小年轻的打量了一番说您跟我来吧。他开的是辆绿色老嘎斯年头不小,一开就抖我一低头上叻后座。小年轻的回头道:“您要没别的安排咱们就直接去宾馆吧,康主任等着呢”我说“好”,然后问他李约瑟先生到了没小年輕说他们正一起谈事呢。

卫辉市不算大才撤县立市没几年,就是个普通中国北方小城市的布局街面上以自行车和牲畜车居多,两边小攤小贩不少车铃声和马鸣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当地骂人的土话虽然场面有些混乱,但洋溢着一股粗砺的活力

我们去的地方叫新乡賓馆,新落成的一靠近就能闻到刺鼻的装修味道。停车的时候旁边是一辆国内还不多见的奔驰FC轿车。这是一汽引进奔驰技术组装的礼賓车全国一共只有九百辆,用作政府部门接待

年轻人羡慕地啧了啧嘴:“看看人家这做派,直接把礼宾车开过来了太帅了。”我也夶为惊叹这药不是的手笔,还真是不得了

一进大厅,我就看到药不是在和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干部聊天干部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藥不是一身西装革履比我在北京看到时还要趁头,俨然一副国际精英范儿他看到我来了,立刻和干部走了过来指着他道:“介绍一丅,这是卫辉市招商办的康主任这是北京大学的汪怀虚。”

“汪教授你好你好。”康主任热情地握住我的手拼命摇晃。我不动声色哋纠正:“我不是教授是讲师。”康主任也不尴尬反而更加热情:“哎呀,反正都是学问人没区别。欢迎老师来卫辉呀咱们这地方,可是有深厚的历史底蕴一会儿得跟你和李约瑟先生好好说道说道。”

我“扑哧”一声差点没憋住乐。药不是这家伙看着不苟言笑起个假名可真是够欠的。李约瑟这名字稍微懂历史的人都知道,那可是英国著名的汉学家啊就这么被他拿来当名字了。

康主任这么熱情是有原因的药不是这次来卫辉,打的旗号是归国华侨投资考察不仅开着礼宾奔驰前来,还送了相关领导一人一块手表出手阔绰,对当地官员产生了极大震撼因此当地政府非常重视,都指望这金主能投个大项目落地

不过康主任对我和药不是的态度,有着微妙的差异投资考察为何要叫个历史讲师来作陪?药不是没有解释只说是个朋友,所以当地官员大概以为我只是借熟人面子来蹭吃蹭喝。

峩和药不是对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就是要他们这样误解才好这对接下来的计划至关重要。

中午招商办在当地名店德胜楼设宴款待吃完饭之后,康主任主动提出来说带两位在卫辉附近逛逛。我和药不是自然说好

卫辉市附近值得逛的古迹还真不少,市中心有南马市街、北马市街在明代是卖马的集市,虽然现在早没了痕迹但明朝崇祯皇帝亲自立的关岔牌还在。再往远处去什么姜子牙故里、比干廟、徐世昌家祠、香泉寺什么的,都离卫辉不远我们花了一天时间走马观花转了一圈,最后来到了卫辉古城的东北角

这里有一个国家偅点保护文物——望京楼,号称是中国最大的石构无梁殿建筑我们走近一看,这是个碉堡一样的建筑楼高有三十多米,坐北朝南是個长方形的砖石建筑,石料外青内白很是考究。本来二层还有五间歇山大殿可惜现在只剩殿柱石础。

在望京楼的顶层还立着一座四柱三楼的石坊,名曰“诚意坊”如意抱鼓石和须弥座都还在,雕花依稀可见十分精致。只是如今杂草丛生昔日辉煌只余石迹空存,┅时顿生苍凉之感

药不是站在楼上,双手插在口袋里向远处望去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卫辉故城,附近地形尽收眼底

康主任不愧是招商辦的,他见客人远眺不语立刻见机凑过去解说道:“卫辉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可是相当优越当年万历皇帝给咱们这儿批了八个字:‘喃通十省,北拱神京’。您站在这儿能一目了然,往南往北都是一马平川贯穿太行、黄河的枢纽所在,从投资环境考虑可是块风水宝哋。”

“那边是凤凰山吗?”药不是忽然问伸出手臂指向西边。

康主任愣了一下随即惊喜:“想不到李先生你对卫辉这么了解。没錯那儿就是凤凰山。”

“李约瑟”说:“我曾经听过凤凰山下有个潞王陵可是真的?”

康主任连连点头:“真的现在还在呢。明代潞王朱翊镠的坟陵园可大了,搁到十三陵都得往前排对了,咱们脚下踩着的这个望京楼就是潞王给他母亲建的——您在美国生活,還知道这些呢”

“李约瑟”道:“我家祖上,曾经传下来一件金炉据说就是从这凤凰山里出土的。”

康主任眼神一闪立刻笑道:“那敢情好,这说明您跟咱们卫辉有缘分啊”然后吹捧了几句,没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接下来的三天里,康主任拽着药不是去考察投資环境药不是全程一脸淡定,满口都是生意经绝口不提金炉的事。而我则申请自由活动自己去潞王陵转了一圈,那里可以买票入内不过生意不好,除了我没几个游客

我乐得清静,边转边写写画画逛完了陵园,还顺便把凤凰山周边也溜达了一圈玩得不亦乐乎。

箌了第四天考察基本结束。招商办在宾馆再次宴请几位主任作陪。席上大家推杯换盏喝得酒酣耳热。不知道为啥那几位官员对我特别热情,连连劝酒把我灌得最后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吐。

康主任一看我喝得不行了说我送汪老师回房间,你们继续喝我被他搀着往房间走,路过药不是时我有气无力地抬起胳膊,食指拇指捏成一个圈其他三指抬起,在他面前晃了晃

进了房间,康主任给我倒了杯熱水我一饮而尽,然后瘫倒在沙发上喘着粗气康主任看了一眼门口,笑眯眯地说:“汪老师李约瑟先生把您叫来卫辉,不是为了投資的事吧”

“嗯?”我抬起头双眼迷茫。

“我本来还挺纳闷呢商务投资,干吗特意叫一个历史讲师来来了也不参加考察,反而自巳去凤凰山附近转悠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哇。”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康主任走得近些压低了嗓门:“汪老师,伱的真正目的是替李约瑟先生寻找潞王炉,我猜的对不对”

要不说官场上没傻子呢,我和药不是只露出了一点暧昧暗示康主任就揣摩出来了。我装作慌乱的样子把视线往床头柜那看。那里搁着一摞资料中间夹着那份美国那尊潞王炉的调查报告。

我在那份调查报告仩搁了一个茶杯留有一圈水渍。现在茶杯还在杯底和水渍却没重合。一定是有人偷偷潜入我的房间把报告拿出来看了。

康主任露出那种洞悉一切的笑意也不说破,又凑得近了些:“您别紧张我不是文物部门的,就算是也不能把您怎么样。其实吧我就是想让您知道,那三百六十个潞王炉的事儿我多少了解一点,因为我认识几个玩古董的朋友听他们说起过。”

我忽然一阵干呕挣扎着要起来。康主任殷勤地把我扶到马桶前边帮我捶背边说:“凤凰山大得很,没有当地人指引的话埋炉坑可不是那么好找。汪老师要不要我紦那几个玩古董的朋友介绍给你,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他们可是都很有诚意的。”

我一脸虚弱地抬起头:“李约瑟先生久居海外所以這次委托我来进行调查。希望你的几位朋友能够保密”

我这句话精心打磨了很久,暗示了四件事一、李约瑟不懂行;二、我跟李约瑟昰雇佣关系,不是至交好友存在可操作的空隙;三、这潞王炉的事,我代表了最终专家意见;四、希望你的朋友能保密自然是我很愿意接受他们的帮助。

这些话里的小扣儿康主任久混官场,自然是心领神会他哈哈一笑,顺手递过一块热毛巾来:“那我让他们帮忙去找找吧有消息立刻告诉您。”

我把热毛巾敷到脸上:“辛苦回头我可得好好谢谢您。”康主任笑逐颜开

天下没有能保密的消息,尤其是反复叮嘱只告诉你一个人的事康主任告诉那几个玩古董的朋友,那几个朋友再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叻整个卫辉的古董圈子。

卫辉是个小地方没过多久就疯传开了。说来了一个有钱的归国华侨祖上是卫辉人,传给他一尊潞王炉他这佽回国,想寻找其余三百五十九尊潞王炉无论是流落民间的单件还是埋炉处的线索,都愿意高价换取更有甚者,甚至传言那个归国华僑乃是潞王后人这次凑齐三百六十个金炉,就能找到潞王陵内埋藏的宝藏

这个故事传到我们耳朵里,让我为之大笑药不是也是神情輕松,嘴角略带嘲弄

这一切,都是在我们的掌握中

这个计策说来简单,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欲擒故纵人的心理总是如此,你越給他推销什么他越不相信;你越藏着掖着不给他知道,他越是笃信不疑在古董行里,这是个非常实用的技巧想出手什么物件,切不鈳主动劝说非得一脸心疼舍不得放,买主才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俗话说,上赶着不如冷脸子就是这个道理。

经过我们前期这一系列暗示康主任已经认定李约瑟是个大款,来卫辉的目的是来寻找潞王炉他除了官员这一重身份,恐怕在当地古玩圈子里也有影响,所鉯才会拍胸脯主动联系朋友来“帮忙”

其实行内人都明白,那三百五十九尊潞王炉的埋炉处在哪里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怎么可能在这短短几天就有眉目康主任所谓的“帮忙”,只可能是民间献宝那炉子哪里来的?答案呼之欲出

“那些家伙,赝品差不多该做出来了吧”药不是站在窗边,手端着咖啡俯瞰着外面的城市景色,讽刺地说

我跷起二郎腿,慢悠悠地回答:“做出香炉坯子这个耗时不哆,关键是做旧过去是把东西埋到酸土里咬出锈蚀,怎么也得三五年功夫现在技术发展了,在草酸池或醋酸池子里泡就成三天顶三姩。给他们一天时间打磨明天这个时候,差不多就该来献宝了”

“这么短时间做出来的东西,破绽肯定不小他们也敢拿出来?”

我微微一笑:“别忘了你是个棒槌,鉴定都得听我的只要他们把我买通,合起伙来蒙你一切都不是问题。”

这是一个美妙的钓鱼计划它的原理非常简单:故意造势,把李约瑟打造成一枚香饵借潞王炉钓出卫辉附近的制假团伙,让他们主动送上门来然后我们便有机會从中找出和老朝奉关系密切之人。

如药不是所说我们不是去寻找已知线索,而是去制造一个新的线索出来

仔细想想,这个计划其实哏古董没关系把潞王炉换成其他任何一样物件,逻辑都成立这无关器物,只关乎人性药不是啜了一口咖啡,露出那一副好为人师的鉮情:“你看这就是操纵人性,如果执著于香炉的细节反而不能成事。你能明白这很好。”

我翻翻白眼这家伙最讨厌的地方,就茬于自说自话我弹了弹手里的调查报告:“不过,有一点我一直没想明白——你怎么笃定老朝奉的人会前来献宝”

“很简单,两个字利益。”药不然再次竖起两个指头“老朝奉是中国古董造假行业里最大的一只黑手,为了维持这么大的产业各地代理人的盈利压力肯定不小,注定了经营策略会以短期利润最大化为导向咱们放出潞王炉的风声,在外界看来是块肥肉他们绝不会缺席。”

“来献宝的慥假团伙估计会有很多,你怎么分辨哪个是老朝奉”

“自然是承诺给最多香炉的那个。”药不是毫不犹豫地回答

“两个字,规模”药不是又竖起两根指头,“别忘了我们要的潞王炉不是一个、五个或十个,而是三百六十来个这么大的数字,加上咱们又故意把时間卡得很紧制假工坊不上一定规模,绝不可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来按这个思路去找老朝奉,基本没跑”

这次不等我表示赞叹,药不昰主动开口:“你看许愿,我不必具备古董常识只要从企业经营和产能角度去分析,就可以得出正确结论所以逻辑才是……”

“行叻,行了你闭嘴吧。”我赶紧起身离开他的房间,不然耳朵要起茧子了

这兄弟俩虽然风格不同,碎嘴子这点还真是挺像的

接下来幾天的发展,和我们预测的差不多白天李约瑟继续四处考察开会,一切如常晚上我汪讲师开始忙起来,不断有康主任介绍来的朋友鉮秘兮兮地带着东西来找我。

一开始来献宝的都是带着一两个香炉,每人都有一套说辞有说祖上是替潞王守陵的,蒙藩王赏赐得了這么一件宝贝;有的说祖上是盗墓的土夫子,这香炉是在潞王坟里刨出来的明器还有的人更干脆,自称是潞王后人要跟李约瑟认亲。

臸于他们献来的香炉真是一个比一个惨不忍睹。不是腿歪耳斜就是形制不对,有一位带来的炉子居然金灿灿的直晃眼睛——拜托来の前好歹做做功课,潞王炉是金铜炉不是纯金炉啊!

潞王炉我没见过实体,但明代的所谓金炉不能望文生义,不是真的纯金而是风磨铜掺入一定比例金银,主体还是以铜为主铜质若是足够精细,金银之料浮于表面用鹿皮轻轻擦拭,能看到隐隐有金银光泽泛起幽罙而不夺目。

那个朱常淓用大金饼铸香炉的传说估计是民间以讹传讹。老百姓信不奇怪玩古董的若信那个,按照纯金炉仿造可就太鈈专业了。

其实这都怪我们没有给他们留出充裕的调研时间。

面对这些人我不得不板着脸来鉴定,然后把他们一个一个客气地送走康主任来探过口风,我的回答是这些假的简直不像话很容易会被李约瑟拆穿。我这种挑剔恶劣的态度反倒让他更笃信不疑,解释说这些人都是自己听到流言跑来的他介绍的“朋友”还没到。

又过了两天药不是那边投资办厂的合同都快谈妥了,康主任真正的“朋友”方才姗姗来迟

这是个黑瘦老头,半白头发穿着一身皱巴巴的干部服,领口敞开能隐约看见里头穿着红背心——估计今年是他本命年吧。

老头自称叫老徐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态度不是很好。一见面他翻着眼皮表示本来家里农活紧,不想来却不过康主任的面孓,才不大情愿地过来谈谈还强调说得给他补误工费。

我心里有数对方这也是在欲擒故纵,什么不情愿什么补钱,都是为了给我造荿一个印象把他当成一个啥也不懂的农民,好掉以轻心

“老徐,我也不耽误你工夫这样的香炉,康主任说你见过”我把调查报告遞过去。老徐拿过去横竖还拿颠倒了一回,看了半天一拍大腿:“见过不少哩。”

戏肉来了我心里想,装作惊喜的样子:“不少囿多少?”

老徐歪着脑袋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一年他进凤凰山砍柴正赶上暴雨倾盆。他慌不择路钻进一处山坳的洞里避雨。避着避着忽然觉得耳边隆隆声响起,顿觉不妙撒腿逃出洞来。刚一出来就看那山洞轰隆一声坍塌下来,原来是被山洪冲垮了等到雨停叻以后,他看到坡上塌陷了一大块里面露出很多金灿灿的腿,拨弄开一看是一尊尊倒搁的小香炉。

“我看这玩意儿挺有意思就往家裏扛。每次进山都拿几个走,现在得有一百多件了吧”

嗯,这数字差不多差不多是工坊造假的极限产能了。我心里暗暗点头口上卻问:“坑在哪里你知道吗?”

“嗨早没了,后来又有一年大暴雨直接冲平了。你要想看炉子我家后院都堆着呢。”

“能拿一件来給我过过眼吗”

老徐一仰脖:“那玩意儿金贵,可不敢带过来想看就跟我回村里看。”

头回见面不带宝贝这是古董行当的规矩,先楿人再相宝贝,看你这人靠谱咱们再谈别的。

老徐说回村看那就是在他的主场,想怎么搓弄就由着他来了这家伙真是把一个狡黠咾农给演活了,我忍不住都想为他鼓掌

其实康主任的本意,是让我和造假者合伙骗“李约瑟”但这事儿微妙就微妙在这儿了。

我和老徐初次见面不是熟人,没有默契所以老徐绝不会明着说:“我这有一百多件赝品,你往真了说”我也绝不会明着说:“你分我一半錢,我把这件假的说成真的”

有些事,可做不可说两边都得揣着明白装糊涂,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这是为了留出活动的余地。等到双方建立起初步的信任才会挑透。

我跟老徐约了明日亲自登门造访验货,然后他就走了我心里暗暗盘算,他既然敢夸口自己有一百多件潞王炉还不怕让人看,那跟老朝奉的产业一定会有瓜葛

我站在房间窗台边,往下看去正好能看到老徐慢慢悠悠离开宾馆,跨上一輛破自行车丁零当啷地骑行而去。我正要拉起窗帘忽然看到对面街角的小卖店门口站着一个人,瘦瘦高高一直盯着老徐。隔得太远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一排白牙却清楚得很真可以说是咬牙切齿了。等到我回身给自己倒杯水的工夫那人却消失了。

晚上我把老徐嘚事跟药不是说了表示明天我先自己去看看,如果确认跟老朝奉有关系就可以收网了。药不是淡淡地说了句“注意安全”我正要走,他忽然提出了一个问题:

“当初你和我弟弟也是这么合作的?”

我停下脚步:“呃……有点不一样咱们是合作者,他是哥们儿……臸少在背叛前是”

药不是听出了这两个词之间的微妙差异,感慨地叹了口气:“那家伙啊别看平时嬉皮笑脸,跟谁都能贫上几句其實心里头跟所有人都始终保持着距离,骨子里有强烈的疏离感家里能跟他交心的,只有我爷爷药来一个连我这个当大哥的,都不太能哏他说上话”

“我爷爷说他是个天生的狐狸命,养得再熟内心也有自己一套定见,谁也动摇不了”

“可老朝奉却能让他死心塌地,咁于背叛一切去追随”

药不是把眼镜拿下来擦了擦:“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找你合作的原因。除去老朝奉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能和我弟弟鉯哥们儿相交的人。”

我苦笑着摇摇头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礼貌地跟药不是祝晚安然后走出门去。

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倳情上吧逮到罪犯,再分析他们的心理动机不迟

次日一早,我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却发生了意外。

按说老徐应该是一早过来接我去他们村,或者打了电话来把地址告诉我。可是我足足等了一个上午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和药不是商量了一下决定再等等,吔许他们在暗中观察着我们可是又等了一下午,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去问过康主任,康主任也觉得奇怪答应说去问问看。结果他佷快回报说老徐家里有事,耽误了让我们再等几天。

我冷着脸对康主任说“李约瑟”先生的日程非常紧,最多再待三日否则耽误鈈起。康主任无奈地表示他跟老徐也不是特别熟络只能托人去催催看。他跟我说何必一棵树上吊死,老徐不来还有别的人呢。

要说康主任也够忙的白天要代表政府跟“李约瑟”谈生意,晚上就变成了古董界的掮客我暗自揣测,他很可能是从那些献宝的假文物贩子身上收介绍费见我一面,收多少多少钱所以我见得越多,他赚得越多

接下来的几天里,其他献宝人仍旧络绎不绝不过跟前几天相仳,献宝的质量大幅提高拿出来的小金炉做工精良,质地纯正虽然还是能看出是赝品,但得仔细摸过之后才能确定

连接待了七八个獻宝人后,我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他们拿出来的这几个金炉,色泽、质量、手感几乎都差不多甚至连破绽都一样。

比如那个“大明崇祯捌年潞国制”的题款真正的标准器上的“大明崇祯”要写成正楷,因为这是国号君上不敢不敬;“捌年潞国”要写成隶书,以示仿古;而最后那个“制”字要写成“掣”,和宣德炉是一样的规制

大明对藩王限制甚多,所以藩王们在这种规矩上容不得半点马虎以免惹出麻烦。

我经手的那几件潞王炉题款都是一水的隶书,一看就是仿自宣德炉但显然忽略了明代御器和藩王制器之间的区别。这个常識性错误很多人都会犯,但是犯错犯得一模一样可就有点不正常了。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大家从什么地方批发来似的……

这是我接待嘚第九位献宝人,一位花袄大妈自称叫小蹄子,农村多贱名好养活,口音重得我都听不太懂

小蹄子拿出的,也是一样的潞王炉我搖摇头,先照例验看了一遍然后问她从哪里得来的。她的故事很经典说是一直在院子里搁着当鸡食盆,听邻居说是宝贝拿来给专家瞅瞅。

“你买这个花了多少钱”我不经意地问道。

“花了……啥这是俺自己家的,花啥钱”小蹄子一瞬间有点紧张。

我说道:“您看看啊这个香炉的缝隙里一点鸡食渣都没有,炉面也没刮痕太干净了。”

小蹄子还强辩说就不兴我洗得干净我摇摇头:“李先生在國外,很讲究洋人规矩收购一件古董,必须得把来源交代清楚不清楚我们宁可不要。”

大妈绷不住了只好低声承认是买的。我问是哪里买的她却死活不肯说了,只是恳求地看着我说大兄弟你看差不多就收了呗,便宜点也中我是瞒着家里男人,拿来年种子钱给买嘚你要不收,俺可就没活路了说到后来,几近哀求

我叹了口气,这种事见得太多了普通人听到有个暴富的机会,倾己所有想搏个富贵却往往堕入奸商的圈套,血本无归倾家荡产,家破人亡都是寻常事。我有心不理但大妈嘴唇开始哆嗦,手也开始抖整个人開始微微朝我前倾。我若说个不字只怕她能咕咚跪在地上。

我淡淡道:“我也不跟你为难你说出从谁那里买的,我就按原价从你这收赱”小蹄子一看没别的路可选,只好压低嗓门说了俩字:老徐

我给了钱,打发大妈离开然后揣着那假金炉去找药不是。药不是正在哏人开会我过去说有急事,和康主任交换了一下眼神康主任心领神会,宣布休会二十分钟

药不是从会场出来了之后,我把金炉递给怹:“咱们可能露馅儿了”药不是一愣,忙问怎么回事

“老徐原来说要带我去村里看货,却再也没动静今天我接连鉴定了十来个献寶人的货,东西特征都一样都是从老徐那买的。”我忧心忡忡地说“有可能是他看出我们不怀好意,所以放弃接触把存货甩卖给其怹人了。”

若是如此我们的计划可就成了镜花水月。

药不是歪着头想了一下:“不对……我不懂古玩但只从成本和利润分析来看,他辛辛苦苦做了一百多件潞王炉卖给我们才能利益最大化,否则就全砸手里了即使老徐发现你有疑点,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这不符匼商家习惯。”

“他仍旧在试探”药不是竖起一根指头。

老徐的警惕心果然不小没有轻易把我带去村里,反而故意流出一些金炉让鈈知情的第三方送到我这来鉴定。一是看我是否有能力看破造假之术;二是看我是否有诚意收这东西;第三也是想探探我的底——假如峩和药不是就此匆匆离去,说明我们真正感兴趣的点根本不在炉上而在人,不是警方钓鱼就是同行寻仇

没想到,这家伙试探的手段真洳羚羊挂角了无痕迹。古董江湖里的门道真是太多了一句话,一个眼神甚至什么都不做,里面都隐藏着重重深意我自谓混得有点經验,可若没有药不是提醒几乎就栽在卫辉了。

药不是道:“你也不用急应对试探的办法很简单,按兵不动镇之以静。”

我搓搓手掌恨恨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想试探咱们不回敬一下,只怕他会更加嚣张”

“注意分寸。”药不是只是叮嘱了一句没往深里頭问,径直回到会议室去继续开会了

接下来,我们依然待在卫辉再有献宝人找过来,我会特意点出金炉的破绽所在劝他们回去,还會装作不经意地加上一句嘲讽:“这玩意儿做得太假只能蒙骗你们这些外行人。”

这些人既然是从老徐那儿买的肯定是信任他们造假嘚能力。现在被我甩出这么一句挑事儿的话这些人回去以后,肯定会找老徐闹闹成闹不成我不关心,总之会让老徐头疼一回顺便也紦我的讯息传达到了:你的潞王炉有破绽,赶紧改否则这笔生意没法做。

就这样我和老徐隔着这些个无辜的献宝人,各自隔空出了一招一想到老徐被那些贪小便宜的老乡围攻,我心里就觉得舒服

没过多久,老徐果然再度上门了说前两天生病了,没顾上过来我说鈈妨不妨,现在看也来得及我们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提试探的事彼此心照不宣。这次他没骑自行车而是开了个拖拉机,显示出了┿足诚意我也不矫情,纵身跳上拖拉机后厢坐进一堆萝卜和农具之间。老徐突突突地驶离宾馆朝市外开去。

卫辉市不大我们不一會儿工夫就出了城区,朝着西边凤凰山而去大约开了四十多分钟,我们抵达了凤凰村下的一个小村子叫作丫鬟坟村。

据老徐说这个怪名字是来源于潞王陵。潞王陵头枕凤凰山脚踩老龙潭,是个风水宝地里面除了安葬潞王夫妻之外,在附近还有个赵次妃的墓俗称娘娘坟,娘娘坟周围有一圈小坟包传说里面埋的是陪葬丫鬟,附近村子因此而得名

进了村子之后,老徐给我带到了村东头的一个轩敞夶院院里三间平顶大房,房顶堆垛着各种木料建材院里左边是菜地,右边是鸡窝中间一条水泥过道伸向正屋前,非常普通的一个农镓院

老徐打开右侧一间房的门,说都在里头你自己去看吧。

我迈步进去屋里搁着那辆破自行车,地上摆放着一百多个潞王炉横摆豎放,漫不经心我俯身捡起来一件,看看底款果然已经改过来了,而且全无破绽工艺还是工作效率,都非常惊人我心中愈发确定,这个制假团伙和老朝奉绝对脱不开干系。

我翻检了一通起身问:“什么价?”

能开始问价说明我是真有诚意想买,可以开始商谈茭易细节了到了这个阶段,大家不必再演可以敞开说话了。

老徐眼皮一翻敛起无知狡黠的老农形象,换了一副江湖人的口吻:“半方一个吹叶子。”

一方为一万这一百多个,就是五十多万那可是一笔巨款。吹叶子是说现金交易不接受物品置换或转账。

我似笑非笑:“最近几天去献宝的人家可都是几百块一个往外卖呢。”其实我不是在砸价——又不是我出钱——而是在委婉地问我能得多少

“鉴定费三成。”老徐不动声色

一件潞王炉我能抽三成,算下来十几万块对一个鉴定师来说,干这一票够几年营生了我飞快地心算叻一下,这炉子的成本撑死也就三百块,再把给我的分成去掉老徐赚到的利润仍旧高得惊人。难怪人家说贩假古董比卖真家伙还挣錢。

这样最好巨利当头,不怕老徐不上钩

我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开口道:“我想看看那个坑。”老徐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我是要看看那造假工坊的所在

“鸡蛋都在这儿,想吃就炒一个何必去找母鸡呢。”

“不是我想看你们的隐私而是这成色还有点问题。”我隨手拿起一个潞王炉指着那炉边的光泽说,“你们这是按宣德炉仿的对吧宣德炉用的是顶级暹罗红铜,但藩王可弄不到这些料你们從根儿上就搞错了。我看这香炉的色泽应该是用牌号H90铜合金铸的吧?使劲使过了”

还没等老徐答话,我又拿起另外一尊:“你再看这個足底的磨蚀处太刻意,边缘直露没有过渡。这应该是机器磨的正经应该先用锉手工磨一下,再上抛光剂处理再磨一次,反复三㈣次才能有自然磨损的效果。”

这两个问题极为专业又是技术细节。我一经抛出老徐顿时愣住了,随即把脸一沉:“可你不是都开價了么”

“李约瑟先生把东西拿回美国,也是要接受权威机构检验的若是炉子本身问题太多,我也会惹麻烦”我平静地回答,随即叒补充道“我不是要反悔,而是要提出更合理的修改建议弥补破绽。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得先搞清楚工艺流程。”

“做都做出来了怎么改?总不能让我们重做吧!”老徐开始变得心浮气躁

“不必回炉重铸,我有一个可以快速解决的方案但我要亲眼看了你们的工坊,才知道以你们的技术和设备能改到什么地步。”我终于抛出了关键的一击

这老徐在组织里相当于一个销售,江湖门道懂不少但技術肯定不行。我提出的那两个专业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这无形中树立起了我的技术权威形象让他连争辩都不敢。

可是这笔生意呔大了,他没有别的选择可以说,他报出价的那一刻就被我们死死钩住,再也无法挣脱了

老徐不甘心地问道:“那地方太远,主要昰怕你劳累那两处破绽的弥补办法,电话里能给别人说清楚吗”

我冷笑道:“门口那张年画,你能光用嘴讲给别人画出一模一样的嗎?”

老徐站在原地琢磨了半天抛下一句“你等等”,转身离去他应该是去联系工坊的人,验证我是不是故意在诈唬他

我也不着急,在屋里安静地等着其实我对这些技术只是略知一二,可架不住我会装这两个问题,是从那份美国调查报告里摘出来的技术说明美國人这点不服不行,他们在调查报告后面附了厚厚的技术鉴定,从热释光到金相鉴定一应俱全所以内行人一听,就会知道这两个问题提得有水平老徐去打电话问,只会让他拒绝的余地更小

过不多久,老徐探进头来一脸死了爹似的样子,嘬着牙花子说:“你随我来”

嘿嘿,事儿就这样成了

接下来的流程,我太清楚了又不是第一次深入河南的造假工坊。老徐把我眼睛蒙上扶上一辆农用小卡车,卡车在颠簸的路面开了足足两个多小时——我估计一半时间都在绕圈上了

好不容易卡车停下来,我人都快颠散架子了老徐取下眼罩,我看到眼前的山坳里有一个小工厂恰好坐落于两道山梁交汇之处,一截砖砌的烟囱竖在当中黑烟袅袅。

从烟囱高度来判断这个工廠规模不算大。我扫了一眼发现附近还有一排低矮的拱形窑口,看来这里除了做青铜器还有瓷器活儿。

我们许家专长青铜器他们药镓专长是瓷器,看来这地方跟我们还真有缘分

老徐把我带到工厂门口,咣咣咣砸了几下门从里面出来一个穿工服的小年轻。两人耳语幾句把我带了进去。工厂里面杂乱无章物料和成品还有生活用品胡乱摆放着,十来个工人各自忙碌着他们看到外人进来,都非常惊訝

我站在厂区中间,泰然自若地背着手一个技术员模样的人迎过来,语气很恶劣:“你说你有办法在不回炉的前提下调整铜质?”

峩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不是我说是数据和科学理论说的。”

“磨痕就算了铜料的问题,不回炉就能解决我倒不信了。”他冷笑

“理论上可行,也得看你们的设备能不能实现”

那人被堵了一下,态度更恶劣了挥手带我往铸炉车间走,看来要手艺里见个真章

这昰件挺讽刺的事。造假团伙对技术的态度远远要比正派研究机构更敏感和重视。他们会及时吸取最新的科技进展应用到实践中来。等箌市面上充斥应用了这种技术的赝品鉴定机构才会姗姗来迟,设法寻求破解之道所以造假团伙里的技术骨干,很多都是这个行业里的頂尖精英自尊心很强。

我对技术只懂皮毛真要坐而论道,只怕几句话就会露馅儿好在我和药不是对此已有所准备,心中不算太紧张我昂首挺胸,跟着他走进车间老徐也跟了进去。

车间里摆着几个小型中频炉、石墨坩埚和配套设备地上全是管线炉屑。那炉子呼呼哋还在运转不知又在做什么器件。我暗自估算了一下以这个规模,想做后母戊方鼎问题不大

那技术员唰唰从桌子上翻开一本厚厚的技术手册,然后又把十来张实验记录单也甩过来说:“你不是想考察工艺吗?都在这了!”

我不急不忙地坐下来慢慢翻看,一边看┅边不时“啧”一声,脸上挂着淡淡的不屑

这个姿态,我练习了很久它既可以保证你暂时不露怯,也能维持住高人气势说实话,我這方面不够纯熟最适合这个角色的,应该是药不然一想到他坐在桌子后头趾高气扬的嘴脸,我就想乐可随即又化为一声深深的叹息。

看了二十多分钟技术员沉不住气了:“汪先生,有何见教”

我用指头敲了敲记录单:“你们……没用心啊。”

这话其实什么信息量吔没有但听在他们耳里,意味却不一样技术员怒道:“我怎么没用心了?你说清楚是哪儿的问题?配砂、合型、温控还是浇铸”

“这潞王炉,乃是熟铜掺入金银而成合金成分不同,显示出的光泽会有微妙不同你们搞清楚用料配伍比例没有?”

“废话我手里又沒有标准器,上哪知道配伍去”技术员一拍桌子,“你别岔开话题我就问你,不回炉怎么调铜质”

“我来是为了做生意,可不是来吵架的”我把报告一合,声音放轻“你们这样,老朝奉知道可不会高兴”这名字一出来,整个车间都安静下来只剩下机器嗡嗡的聲音。技术员和老徐对视一眼目中凶光一闪而过。

“汪先生息怒息怒,小赵这也是为了大家好嘛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细谈”老徐一边说着,一边离开座位不露痕迹地朝我这边靠过来。

“不是我不想谈是这位技术同志心存怨言。都是为老朝奉他老人家办事何必如此。”

老徐脚步停住了神情略显犹豫。

果然这些人跟老朝奉一定有关系,但又不是特别密切

根据药不是的猜测,老朝奉的组织应该是一个蜘蛛网状的结构。老朝奉安坐中间周围延伸出去一圈直属人员,这些直属人员再延伸出去各自控制一批外围和产业链,各行其是这样的好处是,即使一条链被警方截断其他分支也不会受影响。但这些链条之间不互相统属经常会有发生交集而不自知的凊况:A线的托儿把肥鱼钓起来,走货的却是B线的手C线盘了半天道儿,却不小心黑吃D线的同行

老徐的反应,印证了药不是的推测

“你昰哪座山头的?”老徐问

我矜持地笑了笑,反问道:“先说说你们是哪座山头?”

老徐道:“我们是鬼谷子和什么书共五本了门下……”还没说完赵姓技术员忽然喝道:“他在套咱们的话!”老徐猛然醒悟过来,勃然大怒直直向我扑了过来。

我闪身避过从怀里掏絀一个防身用的高压电枪,毫不客气地捅到老徐胸口电光一闪,老徐浑身抽搐着瘫倒在地那赵姓技术员也是作风凶悍,抄起桌子上的鑄铁扳手狠狠砸了过来。我脑袋急忙偏开还是被扫中眉角,一阵生疼

就在这时,工厂外面突然警笛大作喧哗四起。我从口袋里掏絀一个示踪器对赵姓技术员笑道:“你做技术的,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吧”

赵姓技术员一看,知道这从一开始就是圈套恨得咬牙切齿。我好整以暇地说道:“警察已经把这儿包围了我建议你快点投降比较好。”

“我们有政府颁发的许可证生产的都是仿古工艺品,你们凭什么抓人”

“谁说是抓你们造假了?”我指了指自己胸口“你们绑架了李约瑟先生的朋友,企图勒索巨款破坏当地投资環境。”

赵姓技术员的脸“唰”的一下就绿了

我们的计划里,从没打算演一出热血青年勇做卧底协同警方的戏这种上规模的制假工厂,一般都会有一层合法外衣且有当地官员做保护伞——比如老徐就是康主任的下家——想举报他们生产假古玩,实在太难了

药不是化洺李约瑟在卫辉谈投资,不光是为了给我打掩护也是为了撬动这层保护伞。在当地政府眼中制假贩假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要昰影响到当地投资引商的政绩就绝不会手软了。

我这边顺着潞王炉进了工厂套问内情;那边药不是已经通报政府,说我的好友被绑票勒索巨款,连勒索信都伪造好了只要上级下令彻查,一查我真的在工厂里头这罪名敲钉转脚,谁也保不住老徐

药不是的这个计划,当真是够毒辣的

赵姓技术员不傻,一听我说立刻就明白其中利害。他忽然抓起一把铁锹朝着我就砍来。他困兽犹斗我也不欲与怹斗,转身就跑赵姓技术员跟发了狂似的,死死追着我全不顾外面正在逐间搜查的警察。

这个车间里的其他工人警笛一响就全吓得跑光了。我有心也往外去但赵姓技术员跟得太紧了,我根本无法摆脱只好绕着中频炉子跑。

你追我闪僵持了两三分钟忽然我右脚的腳底板生疼。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片边角料的角铁立在地上,扎破了皮鞋底刺入肉中。这工厂的安全措施和卫生工作实在是太差了……

趙姓技术员趁机欺身靠近把铁锹抡起一个很大幅度,横削过来我急中生智,往地上一趴就听“扑哧”一声,铁锹擦着我的头皮飞过把一根水管给削断了。

大量清水从破裂的水管里喷涌而出我在那一瞬间,突然涌现出极其危险的预感虽然不知道危机从何处来,但峩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就是跑向最近的窗边。那里有一块斜靠墙边的钢板我躬下身子钻进两者之间的空隙。

在下一个瞬间我听到一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间还混杂着一声惨号整个车间里震动不已,蒸汽弥漫遮蔽我的这块钢板也晃晃悠悠,差点倒地

我小心地探絀头,看到外面的景象实在惊人

原来那根水管被砍断之后,把水一股脑全喷向了铸造炉这个工厂的铸造炉密闭性很差,那些水渗入炉Φ与高达近千度的铜液接触,发生了剧烈爆炸铜液从冒口和水口狂喷而出。

那赵姓技术员和老徐都没能及时离开很不幸地被高温铜液溅到了身上。赵姓技术员浑身都是黑色的烫斑当场丧命;老徐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因为躺倒在地上喷溅的部位不多,可全都在臉上了……

我缩在钢板后头双腿有点发软。刚才可真是千钧一发若不是我反应及时,只怕现在也送掉了半条命我们的计划做得很周铨,可没算到这种情况

警察们很快打开车间大门,看到里面这一片狼藉先喊了几声,听到了我的回话才冲进来。他们把我从钢板后扶起来拿起对讲机说人质安全。然后俩小伙子一左一右把我架了出去,其他人拖着赵姓技术员和老徐也迅速撤离现场接下来,就得茭给专业排险的队伍了

我出来之后,看到工厂内外已经布满了警察和警车还有防暴队员,个个如临大敌看来市委对此事高度重视,這么短时间就有了反应

药不是也在队伍里,看到我出来立刻迎了上去。他还没说话旁边康主任先紧紧握住我的双手,惶恐不安地说:“汪教授汪教授,让你受惊了!”他又压低了声音声泪俱下,“没想到老徐居然这么不是东西贪心到了这地步,我对不起你哇”

我看康主任双鬓都差点急白了,可见着实吓得不轻老徐是他介绍给我搞古董交易的,真要追究起来他脱不了干系。我大难不死心囿余悸,也懒得说什么其他几位市里的领导也纷纷过来,亲切慰问表示一定彻查云云。

我被送到一辆救护车里做了全身检查,这才囿机会跟药不是单独说上话他端详了我一番,也不略作宽慰直截了当地问道:“探听到什么没有?”

“只探听到三个字鬼谷子和什麼书共五本了。”我摇摇头心里颇为沮丧。赵姓技术员已死老徐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工厂里的其他工人肯定接触不到高层次的东西這一场意外爆炸,倒替老朝奉灭了口

我们费这么大力气设局,却在最后时刻被意外搞砸了不过话说回来,若是没爆炸我现在还有没囿命,就不知道了

“鬼谷子和什么书共五本了……”药不然低声咀嚼这三个字,陷入沉思

“这是中国古代一位传说人……”我解释道。

“废话这个我还是知道的。”药不是瞪了我一眼

这大概是一种代号之类的吧,可惜现在不太可能问出来了可费了这么大力气,只挖出了这三个字我们两个总觉得心有未甘。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个人在号啕大喊。我和药不是往外一看看到一个中年侽子正要往工厂里冲,一边冲一边哇哇地哭他动作很狂暴,三四个警察拽都差点拽不住时不时还会仰天长啸,露出一排醒目的大白牙

我觉得这人有点眼熟,再一看一下子想起来了。这是第一次老徐离开宾馆时我隔着窗户看到站在街边上的那个奇怪男子。

康主任这時赔着笑脸凑到救护车后头我问他,那男人是谁哭得这么伤心,难道是老徐的亲戚

如果是老徐的亲戚,那这根线还有机会续上

康主任眯起眼睛看了一眼,神色略显尴尬:“不是亲戚是仇人。”

“哎这个人叫刘振武,原本是当地一个中学的校长去年他受老徐蛊惑,挪用学校公款淘了一件新出土的瓷器拿到北京一鉴定,嘿发现是假的。刘振武回到卫辉亏空补不回来,结果教育局把他开除公職老婆一气之下带着孩子回娘家,没承想路上遭遇车祸全没了。刘振武一下子就疯了从那以后,他专盯着老徐一看见就絮絮叨叨,说老徐把真瓶子给他掉包了要他还……”

我冷冷地看着康主任言辞闪烁的模样,想来他在其中也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

这又是一個假古董害人的血淋淋案例。这样的事情我见到的实在太多了,轻则妻离子散重则家破人亡。看着发狂的刘振武我对那两个人的愧疚之心减轻了不少,对老朝奉的厌憎又多了一层

刘振武在那边继续狂喊着:“我要拿回我的瓶子,我的瓶子!我的人物瓶!”看来他是嫃疯了还幻想着冲进工厂把老徐藏着的那件“真品”拿到手呢。

听着刘振武的叫喊药不是的眉头突然耸动了一下。他对康主任道:“咾徐卖给刘振武的是件什么瓷器?”康主任摸摸脑袋双臂伸圆:“这么大一罐子,元青花还是明青花吧具体什么样我记不清了,上頭画着啥啥下山的”

“你是说刘振武手里那件?早被他自己给砸碎了就在市政府门口砸的。”

药不是一下子抓住话里的细节:“刘振武那件这么说,老徐还有很多件喽”

康主任变得很尴尬,搓着手满脸通红地说:“呃,还有几件吧他不是那个……干这个的嘛。”

我心里有点奇怪药不是为何死抓住这件事不放?药不是顾不得跟我解释又追问道:“那老徐手里那几件在哪?”

康主任没吭声但怹的视线很自然地朝着工厂旁边飘去。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作坊除了炉子,还有一排烧窑自然也可以生产瓷器。

药不是帶着我朝厂区走去。警察要拦阻药不是说我们不去厂房,只想去看看旁边那一排烧窑窑口距离爆炸现场有三百多米,他身份又特殊警察没拦着,一抬手让我们过去了最多叮嘱了一句:“这些都可能是犯罪证据,不要随便拿碰”

我们俩走过去,仔细端详从烟囱高度和窑口体积判断,这个烧窑规模不大窑间随处可见一地的胎灰和釉浆点滴,管理相当混乱坛坛罐罐摆得到处都有,不过产品形制仳较单一多是阔口瓶、高足碗和挂盘,纹饰与釉工拙劣不堪

看来这个瓷窑是量产型的,以量取胜虽然在方家眼中不值一提,但糊弄劉振武这种棒槌已经足够了

我不明白,这种地方能有什么东西怎么会引起药不是的注意?

药不是围着烧窑群转了一圈神色颇为不善。我问他看到了什么药不是一指后头,说你自己去看吧我过去一瞧,后头是个库房——说是库房其实是一个破旧砖院,我猜从前是個牲口棚棚里摆放着一排青花瓷罐,大约十几件样式完全一样,都是大约半米高直口短颈,溜肩圆腹还有一个厚厚的唇口。

虽然這些都是赝品但做工相当精致,跟外头窑边上那些破烂货不可同日而语其中最醒目的,是这些瓷罐上绘制的图案

和大部分以装饰性婲纹为主的瓷器纹饰不同,这件瓷器上画的却是一幅故事画。

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端坐车中前方拉车的是一虎一豹。车前有两名士兵手持长矛,神色严厉后面是一位气宇轩昂的骑马将军,手举一面战旗上书“鬼谷”二字。另外有一文官装扮的人紧随其后上面装飾着水波纹和缠枝牡丹,下面是八大码的变形莲瓣纹

我辨认出了这画上的历史典故,然后“哎呀”一声反应过来了。

老朝奉的体系分荿几个山头老徐所属的山头,叫作“鬼谷子和什么书共五本了”这也是我唯一从他嘴里套出来的线索。而在这里居然还存放着鬼谷孓和什么书共五本了下山图的青花大罐——这两者之间,难道会有什么联系

更重要的是,药不是一个外行人怎么会觉察到这个?难道嫃的只是凭刘振武那一个疯子的几句疯话

我忽然觉得,整个事情似乎比我想象得更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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