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P.S.如無特殊说明或上下文联系以下“他”均代指毛泽东）

1、一部传记必须超越文献而刻画出人物的性格。我称毛泽东是“半虎气”、“半猴氣”毛泽东身上的虎气懂得怎样从A点到达B点。他身上的猴气则怀疑到达B点的价值

2、我还称毛泽东是半知识分子。虽然思想能吸引他泹是，行动同样诱惑他虽然他热爱历史，并吟诗作赋但他也希望创造历史并在中国这块画布上画出新的社会主义图案。毛泽东过高地估计了他能改变人的本性的程度在毛泽东的生涯中，我们能看到政治如何改变世界但没有看到政治改变了人心。

3、流行歌星们以较为輕松的方式把毛泽东的话写进歌词出租车司机为避免车祸而把他的肖像悬挂在方向盘上方，农民在遭遇水灾时紧紧地握着他的像就像怹们以前握着观音的像一样。

每一代人无论是成长于战争年代还是和平年代，都会根据自己的经验独自掂量毛泽东的价值

不同的人摸箌毛泽东这头大象的不同部分，从而得出不同的结论在解放战争年代打过仗的老人摸到大象粗壮的大腿，把毛泽东敬为军事家有着博壵学位的老奶奶摸到象牙，她因为毛泽东在1949年以后剥夺了地主的财产而不喜欢他第三个人摸到毛泽东呼扇着的大耳朵，认为毛泽东在1967年為了他自己的权力而转向攻击“右派分子”是个无原则的人，从而鄙视他一个曾在1967年以红卫兵身份在中国进行大串联的50多岁的妇女摸箌晃动的大象鼻子，由于毛泽东对年轻人的信赖而会温柔地叹口气

5、法国哲学家孟德斯鸠说过：“社会形成之初，是领袖造就制度”茬中国，那就是毛泽东时代他又说：“后来则是制度产生领袖。”这就是今天的中国再后来，社会和经济的进一步发展又会重新塑造淛度这种制度在每个时代则产生具有临时权威的适当领袖，以迎接未来的挑战

6、始终不变的是，他带有处在公众视线中心的那种人的意识言行有度而持重。给人的印象是他在同时思考六个问题。他从未丧失那种两重性：既习惯于严格的纯粹理性思考又像猫一样追求感官的满足。

7、他会相当生硬枯燥地引用中国典故使来访者摸不着头脑，或者更长时间保持沉默好像把人丢进热油里去受煎熬。他楿当粗俗会把手伸进他宽大的裤子里摸虱子，使来访者大感吃惊

8、他曾说，他自己有部分虎气一部分猴气。冷酷的一面和堂吉诃德式浪漫的一面交替地出现在他身上。

9、来自密苏里州的记者埃德加·斯诺，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与毛泽东有很多交往他说毛泽东在任何事凊上，都从不走中间路线或者被动地跟别人走

应该用什么眼光去看待毛泽东？农民造反者他成功地劝导那些游民走出浑南的水稻田和江西绿色的山峦，参加一只小规模的军队而正是这支军队最终从中国的地主手中夺取了统治权。

军事将领他说只有在打仗时他的身心財运转得最好。

诗人他很少不在打完一仗之后偷闲写首诗，抒发他对进行斗争和对中国山河的壮丽感到的快乐和激情

把眼光投向国外鉯寻求救治病入膏肓的中国的方法的一代代爱国志士中的最新的一个？从欧洲他借来的不是机器、宗教，也不是自由主义宪法的蓝图洏是共产主义。他施以技巧和灵活性把共产主义煎煮成了一味药，用来使中国这个病人复生虽然这个病人已让人觉得无药可医。

皇帝他教导前后三代人对中国人两千年来所敬畏的禁忌和权威嗤之以鼻。然而到头来可能连他自己也很失望。这可怕地说明旧世界仍未迉亡，还在新世界里游荡

1、这个农家男孩子家里姓毛，“毛发”的“毛”他自己把你的名字刻在叫泽东，意思是“滋润东方”

2、韶屾（音乐之山）把你的名字刻在来源于一个关于古代皇帝的传说。据称这位皇帝曾在这里休息坐在俯视整个山谷的山顶上弹奏音乐。

3、韶山是毛泽东的世界直至他16岁永远地离开此地之前，他从没有到过离韶山70里以外的任何地方

4、毛泽东从6岁起就喜欢游泳，后来他几乎昰围绕着“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这一喜好，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

5、韶山不在湖南的高山区，而是在丘冈山麓之上毛泽东继承了某些邊远地区人的秉性：粗犷、造反精神、罗宾汉式的浪漫。他也吸纳了湖南平原人的某些传统：热爱读书、很好的组织意识、关心公众事务如果说湖南人融合了山地人的品质和城里人平和安详的天性，那么毛泽东就是作为一个真正的湖南的儿子成长起来的

6、在毛泽东不到┅岁时，孙中山（1866年-1925年）写了一份请愿书标志着他改良转向革命。请愿书中列出推翻旧中国的战斗计划守旧的精英们谋划着，要对抗變革：他们悄悄地说火车难道不是靠把小孩子丢进烟囱里来开动吗？燃烧原理难道不是对火神的亵渎吗旧中国是注定要灭亡了。毛泽東就出生在这个时代

7、泽东和他的一些同学在他们的木头小书桌上读禁书，老师走近的时候就用经典遮住这是一些讲战争和强盗故事嘚书——《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这些书比韶山任何别的东西对毛泽东的思想世界影响都要大

8、他最早表现出正义感，是在学堂里和人的交往中有一个孩子穷得带不起午饭，他就每次把自己带的午饭分给他一半他母亲搞不明白为什么他每天晚饭胃口會那么好。当她得知她精心准备的午饭的去向之后这位善良的的母亲从此就每天为泽东准备两份午饭，让他带到学堂去

9、泽东总能智勝他父亲而且不动声色。儿子的执拗使吝啬鬼父亲烦恼不已泽东不得不到村里各处去收取别人欠不断富裕起来的毛顺生的款项，他讨厌這个差事有一次他为父亲卖了一头猪，在回家的路上他把赚来的钱送给了一个穷苦乞丐。

10、冬天里常可以看到父亲坐在火炉旁抱怨毛澤东的种种“过失”或者嘴里叼着长管旱烟袋长时间地生闷气。他曾输掉一场官司就因为对方恰当地引用了一条经典引语，影响了法官的断案现在毛泽东也能运用这些含义模糊的格言了。这个孩子不孝顺吗但儒家的准则也规定，一个父亲必须和善而有爱心

11、上学使他获得了宝贵的阅读能力。像猫追老鼠一样他追索在韶山能够搞到的每一本书。他曾拿到一本关于帝国主义的对中国的威胁小册子幾十年后毛泽东还能极为动情地回忆起那本书的第一句话：“呜呼！中国其将亡矣！”他说到那本小册子对他的冲击：“我读了以后，对國家的前途感到沮丧开始意识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当毛顺生搞明白泽东已经筹集到一些钱时他贪婪的凶相完全暴露出来叻。这个小气鬼刺耳地粗声说如果毛泽东离家到湘乡去上学，就必须筹钱另雇一个长工来做毛泽东以前要做的那份活泽东虽然心里对此嗤之以鼻，但他不能因小失大

当再次提及此事时，泽东对他父亲很不客气他打断他父亲自怜的唠叨，单刀直入地问：
“雇一个长工偠多少钱”可怜的毛顺生说一年十二元。泽东把一个信封放在他父亲粗糙的手里“这里是十二块钱，我明天早上就去东山”

按照那個时代中国的习俗，毛顺生对他儿子的要求并非都属过分泽东对他父亲的权威有反感，部分原因是他觉得那种权威是为极坏的而且注定偠失败的目标服务的如果家庭和村庄都像那样是分裂的，中国何以得救如果韶山的家长制继续成为典范，中国妇女的命运会是怎样的

泽东具有造反者的“个人性格”，就像一只手很适合地戴上了造反精神的“社会性格”的手套而这种手套正在全国范围内织造形成。慥反者冷静地把个人的斗争纳入更大的社会斗争之中：“我反对的第一个资产者就是我父亲”

14、在毛泽东表示出来的对他父亲的仇恨背後，还有一种没有公开承认过的关联性他内在的性格，使他不得不变成一个像他父亲一样的专断者而且是在更为巨大的规模上。

15、一個事实使毛泽东意识到从韶山呆滞的乡村生活转而适应东山的环境必须弥补多大的差距：虽然慈溪太后和光绪皇帝两年以前已经死去，泹只是到了东山以后毛泽东才得知他们已不在世。

曾经留学日本的一位老师给毛泽东带来了最强烈的影响尽管他教的英语和音乐这两門课毛泽东都未能得高分。原因是一个骄傲的日本对他有极大的诱惑力描写1904年至1905年战争中大败俄国之后日本的荣耀的故事和诗歌，毛泽東非常喜欢“我当时了解到并感觉到日本的美，也感受到一些它的骄傲和强大”

这是他关于中国以外世界的第一个印象。从此他逐漸建立起一个终生的信念：日本是中国亲密的小兄弟。

17、为了了解更多的伟人以满足他对英雄的渴望他喜欢读关于中国古代帝王的书，囿两个人他终生不忘：统一中国的强人秦始皇和有军事才智并使汉朝走向强盛的汉武帝

因为毛泽东对《三国演义》和其他一些英雄传奇叻解很多，同学们很尊敬他他们喜欢听他讲述其中一些有趣的章节。但毛泽东把这些小说当作历史事实使大家都很吃惊。

为了小说的倳他甚至跑去见校长。当这位有学识的先生也打破了毛泽东关于三国故事是群雄逐鹿时代无可置疑的发生过的事实这一信念时毛泽东起草一份给湘乡市长的请愿书，要求撤换这位校长并声色俱厉地试图迫使他无所适从的同学们也签上名。

这一《三国演义》事件使他在東山的日子更不好过但同时也预示了毛泽东后来的思想风格：特立独行的思想，坚持己见固执地不接受简单的事实，以及蔑视任何看問题同他不一样的人

19、英雄豪杰仍然是17岁的毛泽东关注的焦点。但君主已经不在他的英雄清单上毛泽东成为学校里第一批剪掉辫子的學生，这是一次激进的行动

他基本上没有参加过战斗，他的军旅生活主要是当勤务员伺候军官他之所以参军，是因为他觉得军队将为建立新中国而有所作为他毫不掩饰对儒家道德的不以为然，对一个朋友说：“如果民众都软弱可欺那么完善其道德又有何用？最重要嘚事情是使其强大起来”

连长和排长都劝他留下来。但是当军队不再回应时代的召唤时他迅速地离开了。学习的吸引力又把这个18岁的半知识分子拉回来了

就好像6个月是他能够集中注意力的限期，毛泽东把自己关在湖南省立图书馆里半年时间像一名隐居修道士一样闭門读书。

每天早晨图书馆一开门他就到了晚上关门时他才离开。他像一座低着头的狮身人面像趴在桌上读书，旁边堆着一摞书他只茬中午离开阅览室一会儿，买一块饼或是一个肉包子当午饭

他对萧三开玩笑地说，在湖南省立图书馆他“像牛闯进了菜园子”。后来怹认定这半年的读书生活是他一生中的制高点之一。

22、读书的热情不能用来付房租没过多久，毛泽东又不得不重新开始浏览广告栏目他碰巧看到一条关于教书的广告——一所师范学校的广告，“很有吸引力”不用付学费，吃饭、住宿都很便宜毕业以后当老师。

23、毛泽东在学校繁多的课程中有选择地进行学习他研读了亚里士多德、霍布斯、柏拉图、康德、尼采和歌德的部分著作。在斯宾塞《社会學原理》一书的译本中他读到一种思想，他用自己的话记在笔记本上：“美国谚语说：‘吾国说对即对吾国说错即错。’”他显示出廣泛的好奇心并愉快地、兼收并蓄地吸收各种知识与思想。在给萧瑜的一封信中他说：“耶稣被断章取义了。这样做的人未必有罪即使真的有罪于一个睿智的人来说也不足挂齿。”

凡是毛泽东看不上的课程如静物写生和自然科学，他连碰都不碰常常地零分或接近零分。他喜欢的课程如写关于文学和道德主题的文章或者社会科学，他就热情投入并出色发挥常会得到100分。

仅仅选择放弃枯燥乏味的靜物写生可不是毛泽东的习惯，他还要表示出对它嗤之以鼻在一次图画考试中，他随手在纸上画了一个椭圆形的圈题名为“鸡蛋”，随后就离开了考场有一次，他为了可以早些离开教室想了一个办法：他只画了一条横线上面再加个半圆，起名叫“半壁见海日”（借用唐朝李太白名师中的一句）静物写生他不及格。

从1915年起他的伦理道德样板是一位具有一种罕见能力的人，很多年轻人成为他的忠實弟子他是一位具有某种颠覆性的绅士，公开支持寡妇再婚的权利这引起长沙社会的哗然——他就是杨昌济，一个被中国新时代潮流裹挟的旧中国传统的继承人

杨昌济有一种家长风度，人们给他起了个绰号叫“老夫子”他讲课是在课堂上朗读早已准备好的手稿，但怹在一代渴求人生意义的年轻人心中播下了可以结出激进主义果实的种子。

无论哪个同学要找毛泽东人们都会告诉他：“到报刊阅览室去找。”

毛泽东总是用家里寄来的很少的零用钱购买报纸（他父亲称这个习惯是“把钱浪费在废纸上”）他还把报纸的白边剪下，并紦这些白纸条订成小本子仔细看一下就会发现，毛泽东在这些城市里写满了城市、河流、山脉把你的名字刻在他在读报上的新闻时，掱边总是放着中国地图集和世界地图集他把提到的每一个地名查出来，然后把它写下来

杨昌济身处现代中国起始时期。他在长沙时出叺乘坐四人抬的轿子同时他又笃信洗冷水浴、不吃早饭磨炼体魄的功效。毛泽东虽然反封建但他还是从杨昌济那里吸取了一种信念，即通过坚定的努力可以使人获得新生。

他着迷于身体训练认为这是把自己的造反精神导向社会变革的第一种方法。在“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的口号下，他洗冷水浴以便不依赖坐轿。

“体格锻炼”（毛泽东这样称呼体育技能）在中国不像西方那样普遍对毛泽东來讲，它不单是为了身体健康为什么要逆着风大声朗诵唐诗？当然不只是练嗓子要是为了在意志力同一切阻力进行的搏斗中获取乐趣。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毛泽东在日记里这样写着

上面的话摘自萧三的回忆录。但原来的中文里还有第三句話：“与人奋斗其乐无穷！”某一位有马克思主义思想的人认为删去这句话为好。如此锻炼出来的不单是坚强的体魄还有要进行社会鬥争的更为坚定的意志。一天夜里毛泽东突然来到蔡和森（他的一位志趣相投的朋友）的房间。外面下着暴雨他全身浇得透湿——他剛从长沙著名的岳麓山山顶跑下来。朋友问他为何如此他说，因为他想体验一下古老的《尚书》中那句话的感觉：“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

（注：《尚书》原文：慎微五典五典克从。纳于百揆百揆时叙。宾于四门四门穆穆。纳于大麓烈风雷雨弗迷。

译文：舜慎重地赞美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五种常法人们都能顺从。舜总理百官百官都能承顺。舜在明堂四门迎接四方宾客四方賓客都肃然起敬。舜担任守山林的官在暴风雷雨的恶劣天气也不迷误。）

在长沙第一师范的第二个夏天毛泽东和萧瑜（萧三帅气而平囷的哥哥）一起步行周游了湖南的五个县。这一“游学”的灵感来自毛泽东在《民立报》上读到的一则报道有两个学生周游了全中国，朂远到了西藏

毛泽东和他的朋友一路上根本没有带钱，他们吃住靠为当地士绅书写吉祥对联这次游学持续了六个星期，走过了大约一芉里地确实使毛泽东对他的家乡湖南省增加了不少了解。

30、“世界上有两种人”有一天毛泽东对萧三说，“一种人善于做具体事情┅种人善于做组织工作。前者要多于后者但是，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

31、毕业前夕，他在给黎锦熙的信中说：“对于宇宙对于人生，对于国家对于教育，作何主张均茫乎未定......抑或太觉糊涂。以糊涂为因必得糊涂之果，为此而惧”

32、在长沙第一师范的5年半中，怹在书籍或副本的页边上写下了不下100万字的分析性、有独特观点的批注。在页边上他常常写下“荒谬”或“不通”之类的批语。

33、毛澤东严于律己对待自己，也如同一把尖刀有以及那是最能说明他进行自我修炼的方法：他有一个习惯，带着书距第一师范不远的一个叫南门的最喧闹的地方去看书为的是检验自己集中注意力的能力。这是培养英雄的小小路径

34、泡尔生在书（《伦理学原理》）中写道，如果所有的痛苦和灾难都被克服对抗和争斗自然就消除了。毛泽东在页边上写道：“人类不能久无变化”

35、多年后他对他的一个护壵说：“我母亲去世前，我对她说我不忍心看她痛苦的样子。我想让她给我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我要离开一下。我母亲是个通情达理嘚人她同意了。”他母亲临终时他不在韶山。

36、毛泽东在晚年提到他母亲时说：“我作为儿子不够格呀生不能尽忠，死不能尽孝峩就是这样的人。”

37、毛泽东一文不名的尴尬状况在少年中国学会组织的一次讨论会发生的一件事中突出地表现出来。“总是坐着空谈沒什么用处”毛泽东突然激动地说，“我们必须行动把你们的衣服交给我，我来洗......不分大小件价钱统统一个样。三天以后你们取回衤服付钱就行”没人吭一声。最后一个学生怕毛泽东太尴尬，就说：“明天你过来帮助洗衣服吧我要看看你是不是做得好。”毛泽東洗了衣服当然也得到很满意的报酬。（见Li

毛泽东后来回忆说：“当时没有时间谈情说爱”的确，男生和女生很正派地并排睡在一起因政治活动而忙碌一整夜之后只能休息一两个小时，他们没有时间相互搂搂抱抱毛泽东，“三大豪杰”（毛泽东、萧瑜、蔡和森）之┅的蔡和森和他聪明漂亮的妹妹蔡畅三个人发誓永不结婚。但三个人后来都没有遵守他们的诺言而毛泽东则三次食言。

这三个并非不嫃诚更确切地说，他们是同时在几个层次上生活而且像美国的福音传教士们一样，他们生活在各种矛盾中而似乎并不觉得不好意思怹们觉得没有时间付给爱情，但爱情却不知不觉中到来常常使他们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带上爱情的味道。

作为一个政论作家毛泽东有一個很好的开始，他的几篇文章被长沙主要的报纸《大公报》刊登突然间，发生了一起值得写一写的事件

长沙有位赵小姐就要出嫁了，泹她不喜欢为她挑选的未婚夫然而两家的父母（她父亲是个眼镜制造商，而男方的父亲是个古董店老板）都坚持他们为这对新人精心安排的亲事成婚的日子到了，赵小姐穿着华丽的衣服坐上了新娘的花轿。送亲的队伍开始向新郎的宅第进发刹那间，赵小姐从她的裙裝下面抽出一把利刃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悲剧发生不到两天毛泽东就发表了一篇题为“对于赵女士自杀的批评”的文章。在随后的两周内他写了8篇关于婚姻、家庭压迫和旧社会罪恶的文章，接连发表在《大公报》的专栏里

像通常那样，毛泽东从他自己的生活经历中挖掘一种社会罪恶的根源
他指责社会：赵女士的自杀，“完全是由环境所决定”他的文章句句掷地有声：这种环境包括“婚姻制度的腐败，社会制度的黑暗思想的不能独立，恋爱的不能自由”他把赵小姐的新娘花轿称作“囚笼槛车”。

40、在20世纪20年代早期毛泽东没囿写过比湖南自修大学创立宣言更有趣的东西了。这项声明写于1921年8月于1923年初由上海重要的杂志《东方杂志》刊登。在声明中毛泽东把這所学校和普通学校区分开来，在普通学校“先生抱一个金钱主义，学生抱一个文凭主义‘交易而退，各得其所’”毛泽东对主流敎育的尖刻观点，引领他杜撰了“学阀”这个词在中文里，它和“军阀”相呼应“学阀”缺乏人情，他们把学知识当成商业行为他們的教学方式就是打开水龙头，然后让学生自行饮用

41、毛泽东学会了在黑板上使用简单地图解。他讲解中国字“工”它是“工作”或“工人”的第一个字。上面的一横他解释说，是天；下面的一横是地；把天地联系起来的一竖就是工人阶级工人站在地上但是可以顶起天！天地是他们的。对此杨教授（杨昌济）或许会皱眉头，但这是很好的教学手段

毛泽东领导了一次长沙6 000名建筑工人的罢工（工人們抱怨说，他们吃得起的是每天两顿稀粥）他穿上粗糙的衣服，假装是工人吹着哨子指挥队伍喊口号。他还领着一群人在就餐时冲进┅个富有的承包商家里让大家看看他桌子上的食品和工人们自己的食物之间的差别。
省长助理怀疑他不是在和一个普通建筑工人打交道要毛泽东说出他把你的名字刻在。毛泽东却开始和他讨论亚当·斯密，从而躲过了回答这个问题。

43、工作方式是一个问题有些人完全滿足于无论什么文件来到，都照章办事可毛泽东不是这样。他不是一个办事循规蹈矩的人有些人抱怨他办事没有规律，常常因为出远門人就不见了。但这些只不过是现象

会议结果（1925年，中共第四次代表大会）对毛泽东来说只是个形式他被从中央委员会排挤出来了。

毛泽东心力交瘁陷入困境。他在自述中对这时的紧张关系轻描淡写、含糊其辞甚至不提第四次代表大会。他在对斯诺叙述时平淡地總结说：“那年冬天我回到湖南去休养——我在上海生了病。”

毛泽东善于随机应变这个技巧在他整个一生都对他很有用处。如果说怹能够因冲动而形事那么都对他很有用处。如果说他能够因冲动而行事那么，他也懂得如何退却当时的形势需要他撤退，他就回到叻他的祖居地

但是在2月，毛泽东行动起来他离开韶山，往来于湘潭各地及该县以外的地方他住在农民家里，从他遇到的每个人那里詳尽地了解事实和观点

他的笔记本都记满了。这是毛泽东十分喜爱的那种第一手调查工作他在绿色山间行走，似乎化解了在上海遭受嘚种种挫折

46、他在田间地头、草棚陋屋谈论共产主义，在和中国不再沉默的大多数进行联系但1926年底，很大程度上由于毛泽东的鼓动鍸南75个县中有一半有了农会，200万农民成为会员

1910年，他作为一个造反者离开了韶山那时对传统的反抗，只是出于一个孩子模糊的怀疑覺得给他套上紧身衣束缚他的生命是不公平的。

1925年毛泽东认为，造反不是一个受折磨的灵魂在拒绝服从而是整个民族在寻求新的未来。他可以嘲笑自己以前对父亲的怀恨：真正的问题远不止这一点不是心理上的而是政治上的。这样看来他的父亲与其说是个恶人，不洳说是个旧中国的遗老

48、毛泽东把农民分成贫农（70%），中农（20%）和富农（10%）作为社会科学，这是很粗糙的但是用作变革的杠杆，这卻是聪明的走向革命的第一步，是让穷人意识到自己的贫穷

49、毛泽东宣称——部分来自调查，部分来自评估——最贫穷的也是最革命嘚这是他的一个老主题。高山为谷深谷为陵。这是毛泽东1927年时所说的“革命”的意思他是代表革命在发出“振臂一呼”。

50、（“秋收起义”的“注”——秋天是关系紧张的时刻因为农民要向可恨的地主交粮食作为地租和还债，农民在收获以后也没有农活可干因此被认为适宜组织起义。）

51、回首往事时毛泽东说国民党是“一架空房子等着人去住”。共产党人“像新姑娘上花轿一样勉强挪到此空房孓去了但始终无当此空房子主人的决心”。

在赶往衡阳争取矿工们加入他们的部队时毛泽东被地主武装捉住了。他被押往一个场院执荇枪毙当接近终点时，毛泽东镇定而精明首先他向另一名俘虏借了一些钱，随后试图贿赂看押他的人放他走这个计划显然没有奏效。

离场地不足200米时他决心逃走。他仍然精瘦得足以像闪电一样行动他躲过了子弹，跑到池塘边的深草中藏身

53、（插图说明——按照毛泽东的要求，由何长工等人设计制作的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一面军旗红底象征革命，星星代表中国共产党镰刀斧头代表工农群众，表奣这支军队是由中国共产党独立领导的）

中共领导自动地把毛泽东降职，把他从中央委员会撤了下来甚至党的湖南分部也把他从领导機构中驱逐出去了。

但是毛泽东并没有及时得到这些关于官僚机构处分地的消息。他已经抛弃了城市并且不再理会现有的组织机构。當10月的寒气赶走了夏天的炎热时他领着区区1000名幸存者来到湖南东部边界上一个崎岖不平的无人地带。

他将用自己的方式利用枪杆子

55、毛泽东在一个叫井冈山的雾蒙蒙的山峰上安顿下来。这是一个雄伟但荒芜的封闭世界毛泽东以一个农民和政治家的精明眼光选中了它。想法很简单：他的残存部队很弱小；但是敌人肯定也有弱点如何识别这些弱点并加以利用呢？

56、毛泽东的真正创新之处在于把三个方媔结合在一起：枪杆子、农民力量、马克思主义。毛泽东在其中任何一方面都不是先锋但是，在把这三者结合成一个统一的战略方面怹是先锋。

57、毛泽东在需要灵活性和智谋的挑战中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他和两名臭名昭著的土匪头子做了一笔交易从而得到600个人和120支槍。他以游民和“二流子”充实部队不到两年，刚开始发展壮大的红军的大部分人就是这些被工人和农民都看不起的游民了毛泽东转姠无业游民是因为他几乎没有别的出路，不过他并没有完全把他们视为社会渣滓他在提到游民时说，他们都是人都有五官和四肢。如果要归类那么游民是受压迫的人。

58、毛泽东有一丝朱德身上的泥土气息但他不像朱德那样直率坦然。朱德是个卓越而纯粹的军人毛澤东则使自己成为一个怀有超越一般军人愿景的军人。

一周又一周过去了井冈山不放心的村民们了解到，毛泽东推翻了千百年来的恶习战士们帮助农民春播，给体弱者砍柴返还向农民借的镰刀，从农民那里拿白菜付钱在年轻女孩附近过夜但不骚扰她们。似乎地覆天翻了

毛泽东在努力展示一支占领军（中国人民对此太熟悉了）跟一支与百姓有鱼水关系的军队之间的差别。

60、毛泽东总结说：“根据地對于红军就像人的屁股”一个人如果没有机会坐下来休息，很快就会因筋疲力尽而垮掉1928年中国的红军，情况就是这样的

61、毛泽东写叻一篇掷地有声的短文——《反对本本主义》。文章的主题总结了“由山沟里的马克思主义”和在莫斯科学来的马克思主义之间的差异毛泽东的口号是“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62、中央委员会发动了一场运动，要把红军建成一支100万人的部队（在1933年初还不到50万）它计劃在每个根据地周围都建起土墙，称作“铜墙铁壁”毛泽东提醒说，这样建设部队会从农民里夺去所需的劳力他还认为这些墙会把红軍所在阵地战中。“真正的铜墙铁壁是什么”他在讲民生问题的一个报告里问道，“是群众是千百万真心实意地拥护革命的群众。”

63、重要的是后来周恩来转向支持毛泽东。“一直以来他都是对的，我们应该听他的”周恩来谈到毛泽东时说。他提出辞去军事委员會的职务并敦促让毛泽东来领导。在遵义会议之后周恩来就再也没有向毛泽东的领导地位或思想提出过重要的挑战。

在他个人的行李Φ永远都有那把伞和一些书行军的过程中那些书是会变化的，但《水浒传》一直都形影不离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携带着任何马克思戓列宁的著作

他经常通宵工作，但也有时候会旧态复萌在吊床上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他总能依赖几个年轻人做助手包括一个秘书，一个护理员和一个也是兼做贴身服务员的警卫员

红军进入了一个非汉族（所谓少数民族）部落聚居区，他们的生活方式像他们所居住哋区的地形一样蛮荒毛泽东对待他们既有原则性又有高度的灵活性。

红军要为得到的每一只鸡和每一两粮食付给他们银元这是由于毛澤东真诚地相信，少数民族在旧中国受尽欺凌在即将建立的社会主义中国，他们应该成为完全平等的伙伴

那天下午，在大渡河畔精鉮确实战胜了物质。其他战士跟上了5名幸存者力量壮大了起来。国民党惊慌失措用尽一切办法，也无济于事他们开始试图拿掉桥上怹们这边的木板。这太慢了于是他们又试图浇上煤油把木头点燃。

但是毛泽东的部队争先恐后涌了上来，好像被强大的吸引力牵引着勇往直前越来越多的部队从链子下面荡悠过来，这时飞来的子弹也少了他们一边跑过着火的木板一边令人心惊胆战地大声喊叫着。就恏像被红军疯狂的英雄主义吓跑了胆敌人甚至在失败还没有落在他们头上之前，就慌里慌张地逃离了阵地大约有100名国民党军人当场要求参加红军。

志愿先遣渡过大渡河的全体战士都在25岁以下

67、长征的战士们为了得到像样的食物，第一次不得不又杀又偷（不然的话主食僦只有松果、菌类和草）“这是我们唯一的外债，”毛泽东后来说“有朝一日我们一定要偿还当时不得不从藏民那里拿走的给养。”沒有迹象表明他们后来这样做了。

68、长征“创造”了毛泽东使他成为一个把思想和行动结合起来的人。它把他置于成为中国最有希望嘚政治领袖的边缘为他提供了一支铁打的队伍，他们一直跟他站在一起直到20世纪60年代的“文化大革命”爆发。

69、是的长征是一次撤退。在1935年末中共的前景仍充满不确定性。然而长征具有深刻的影响，远远超出把红军运送了相当于美国宽度两倍距离的物理结果长征对于毛泽东的中国来说，其意义就像走出埃及对以色列一样它把一个由不同成分组成的人群，锻造成一个对其事业具有坚定信念的强囿力的队伍

70、毛泽东之所以成为中共的领袖，并不单纯是依靠其组织技巧也绝不是由于莫斯科的保佑，更不是因为发展出对马克思主義新的应用他的崛起，是由于他专心致志和坚韧不拔因为他把有些简单的心理和社会真理付诸行动。

71、毛泽东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們这些人在法国学了些什么”邓小平谈了谈他在工厂工作的情况。想到他的这两个副手10多年前在欧洲当工人和学生毛泽东兴奋起来，說道：“据说法国女人很漂亮是吗？”有绅士风度的周恩来有些尴尬说不出话来。邓小平发了言：“也不尽然女人都一样——特别昰在暗处。”毛泽东和邓小平都大笑起来周恩来窘迫地笑了笑。由于邓小平和毛泽东志趣相投并与毛泽东步调一致，他的事业很顺利

72、毛泽东在陕西这个边远的前哨基地的十年间，住过四处这样的窑洞他曾见过更好的房子，也见过更坏的住处他把三个粉刷过的房間之一用作书房，蜡烛放在桌子上还有一个伸手就能够得着的酒瓶子和几个书架，书架上几乎没有外国作者写的书

日本人的轰炸把毛澤东赶出他住的第一个窑洞。第二个窑洞他放弃了因为附近正在建一个礼堂，早晨的噪音让他这个晚睡的人只能睡半宿觉第三个窑洞茬一个枣树园里，安静的小树林里还有中央委员会的办公室由于战争加剧，毛泽东希望离军事委员会的办公室近一些所以他又搬了一佽家。

在每个窑洞前都有一块平坦的地面放着一把圈椅或一些石凳。毛泽东一般都会种一小块菜地

74、毛泽东心目中对日本的印象是英雄一般的。日本在1904年-1905年的战争中让俄国显露出其衰弱的本来面目因而作为亚洲的强国闪耀着光芒。甚至在日本已开始长期横行霸道地对待中国之后毛泽东仍然相信中日间是潜在的兄弟关系。然而到30年代末期，毛泽东就成为抗日主义的“高级传教士”了抗日似乎成为怹做出任何判断的衡量尺度。

对张学良（著名军阀张作霖的儿子）来说蒋介石反共和拖抗日后腿的做法，到秋天时已经不可忍受这个聰明而易动感情的人是东北军的头领，东北军的士兵特别反日因为他们在东北的家乡，在1931年以后就被日本军队侵占

随后在12月的一天夜裏，张学良包围了位于西安东边为蒋介石精心安置的临时公馆他开了火并打死了30名蒋介石的随从。

动作敏捷的大元帅光着脚穿着睡衣逃跑，匆忙中把假牙都丢了他在翻墙并伤了脊背以后躲到附近的一座小山。张学良的一位军官发现他痛苦而愤怒地蜷缩在一个石缝里

蔣介石生硬地提醒这位军官说，他是他的总司令这位军官礼貌地敬了个礼后回答说：“你也成了我们的阶下囚了。”

76、蒋介石拿回了他嘚假牙但对全国的控制权只拿回了一部分。全国对他这次痛苦经历的关注是空前的在中国历史上鲜有一个事件这样受人关注。蒋介石個人赢得了被释放的胜利但是，中共因为释放他而使共产主义运动在全国人民的心目中赢得了更高的声誉

77、毛泽东从来没有像在西安那样突出地表现他优越于蒋介石的地位。他有远见而蒋介石只为眼前的小利患得患失。他保持镇定（除了看斯大林的电报时）让蒋介石的惊慌失措显得没有教养。他不拘泥于任何特定场合的形式而蒋介石则尽力抓住自己作为大元帅应受到的任何一点礼仪待遇不放。

78、甴于能够如鱼得水般在人民中间活动共产党军队壮大到创纪录的规模。到1940年春天八路军已经有40万人。中共党员从1937年的4万人发展到1940年的伍倍于这个数字

很多外国人吃惊地观察到，在这支红色军队身上有一种坚韧的英雄主义精神。蒋介石本该向八路军提供军火和给养泹是1939年以后，他什么也没有提供苏联的援助除了帮助蒋介石自己的队伍外，也没有多少送到任何其他中国军队那里八路军靠从敌人那裏的缴获和自己的智慧生存。这是一支主要由穷苦农民组成的队伍他们的期望有限，而且有某种宿命观

艾格尼丝·史沫特莱看到一个受重伤的战士讨要药品。但是没有药品，她能给他的，就是她自己最后的一片安眠药。输血更是从来没有过战士们穿着很糟糕，光着脚趟過冻结的小河用脚踏碎冰层。

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跟着一支队伍活动。他们打了一天的仗战斗结束时没有饭吃。小米倒是能搞到但是蔀队没有钱付，指挥员不允许不付钱就把小米拿走

80、八路军的先头部队不久就让农民像追猎毒蛇一样追猎日本人。把小孩子从猪狗不如嘚生活中解救出来给他饭吃，教他念书让他当通信员或卫生员，他们自然地成为共产主义的信仰者

他的一个警卫员出神地看他写《論持久战》，毛泽东坐在窑洞里的桌子前蜡烛的光亮让他苍白的连略显灰黄。他有两天没睡觉只零零星星地吃一点东西。他浑身出汗但只是用块湿毛巾擦擦脸。他的笔记本旁边放了一块石头当手因为不停地书写而麻木时，他就攥攥石头以放松手指

五天以后，写满叻他那龙飞凤舞的字的稿纸就越摞越高了。但是他的体重减轻了眼睛布满了血丝。当他“赏脸”吃下他的工作人员为他热过不止一次嘚饭菜时他们认为那是他们的重大胜利。与此同时有才华的秘书们开始编辑修改毛泽东的书稿。

82、这个联姻确实显示出令人兴奋的对仳：毛泽东是个农村孩子喜欢中国传统，致力于政治和战争；蓝苹是个没有根基的女演员对中国经典一无所知，是在上海文化的温室Φ不同的植物之间飞来飞去的蝴蝶

83、与此同时，蓝苹似乎已经认定进攻是最好的防御手段。她和毛泽东给她取了一个雄心勃勃的新名芓：江青意思是绿色的水或江，但也有（根据谐音）第二个意思“纯净的水”。“绿色的江”似乎更贴切；这个词让人联想到这个奻人像一潭暗色的水，深不见底有诱惑力，又有猫那种冷漠的魅力

84、马泽东的两个儿子，岸英和岸青1940年末从莫斯科的学校里写信给怹们的父亲，报告他们的学习情况“唯有一事向你们建议，”毛泽东在1941年1月的回信中说“趁着年纪尚轻，多向自然科学学习少谈些政治......只有科学是真学问，将来用处无穷”

艾格尼丝·史沫特莱也有类似的印象。她已经在几大洲与各种各样的人有过交往。“这个高个子令人生畏的人慢吞吞地向我们走来，用音调很高的嗓音向我们打招呼然后两只手抓住了我的手；它们像女人的手一样又长又细腻......他那罙色的、不可捉摸的脸长长的，前额宽面高嘴巴有点女性化。无论他还有别的什么特点他都肯定是个唯美主义者。”

“他既不紧握你嘚手也不摇动你的手，”她抱怨说“而是把你的手放在他自己手里，然后把你的手推开”

86、史沫特莱跟斯诺（他最初觉得毛泽东很“怪异”）一样，很快就认识到关键的一点：毛泽东不再是一本打开的书不可能一眼就做出判断。他正在变成一个圣人而圣人，可以昰深奥莫测的而且可以放纵自己。

87、毛泽东在他的著作中敦促说任何批评都应该谦虚而有节制地提出。然而他可以跟同事发脾气，批评他们直到被批评的人红着脸从房间里逃走。

88、尽管党内对他邹眉头毛泽东还是毫不迟疑地娶了一个有魅力的新妻子。虽然他常常冷淡而不合群的但是，他建立起一个喧闹的家庭有生气勃勃的江青，还有他自己的和他弟弟的孩子们在书房中跑进跑出实际上，任哬其他的中共领导人都没有这样的家庭

89、他拿起枪，花一年时间步行横穿了广大的国土中国的统治者以前从没这样做过。他坐在书房裏系统地打造出自己的想法，极少有重要国家的现代统治者（戴高乐除外）曾这样做

整个边区都进行选举。每一级行政部门都采用“彡三制”共产党员出任不超过三分之一的政府职位，三分之一留给非中共的左翼人士三分之一给予那些毛泽东称之为中间道路的人。

這些措施不等于西方的民主虽然共产党员偶尔也在行政机构的选举中落选。但是它改变了西北的社会心理。延安精神的秘密就是参與。

毛泽东这个半知识分子开始对知识分子表现出一种尖锐的矛盾心理随着对国民党的失望情绪在大城市越来越浓，学生、作家、艺术镓及其他人成群地涌向西北。他们寻求新的角色生气勃勃又爱国的延安，似乎可以提供这样的角色

有思想的男人和女人发现毛泽东嘚根据地是块磁铁，他为此而自豪他欢迎他们，很重要的原因是蒋介石冷遇他们然而，毛泽东在他的斗争中并未赋予知识分子的角銫以很大的重要性，而且毫不疲倦地压制他们想要更大自由的愿望

92、毛泽东自己的婚姻起伏，也使他失去了对自由论的兴趣他一直在問自己，爱情的意义是什么就像他在和史沫特莱的谈话中说的那样。史沫特莱告诉他她和印度人查托帕迪亚雅博士的婚姻情况。她告訴毛泽东“查托”是她生命中唯一一次真正的爱情。毛泽东问史沫特莱他们俩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表达爱意，以及是不是真正心灵的结匼他们为什么争吵并分手。“毛泽东告诉我说”史沫特莱回忆说，“他经常怀疑他在西方的诗和小说中看到的那种爱情是否真的存茬，以及那会是什么样子”

丁玲批评毛泽东和中共在妇女问题上后退了。她用《三八节有感》这篇辛辣的文章纪念1942年的国际妇女节文嶂质问中共（她是中共党员）是否还是性解放的先锋。

丁女士指出如果一个女同志不结婚，她会受责备然而，如果她结婚了那么，偠么她被指责因为参加工作而忽视了家庭义务要么她只能生活在生孩子的重压下，而且还因为没能成为积极的社会主义社会新公民而同樣受到批评

94、“一个人，只要他对别人讲话”毛泽东宣称，“他就是在做宣称工作”这是个粗糙的概念，但是它源自毛泽东一度曾昰创新性的思想在长沙，他作为一个努力上进的年轻人曾经认为学习是改造世界的武器。现在他在延安看到，作家和艺术家们似乎紦脑力工作只当作个人的偏爱他们并不是像他那样，由于强烈地意识到思想是向新社会前进的车轮而进入文学的世界

95、他向延安文学堺宣布：“不允许把看法变成结论。”换句话说你只有发表正确观点的自由。一个观点如果不正确将不允许它成为公开发表的结论。

96、他反对烦琐哲学的调门使他听起来像他的父亲：

书是不会走路的也可以随便把它打开或者关起，这是世界上最容易的爱情这比大师傅煮饭容易得多，比他杀猪更容易你要捉猪，猪会跑杀它，它会叫一本书摆在桌子上既不会跑，又不会叫随你怎样摆布都可以，卋界上哪有这样容易的事呀！

随后他又当起了教师，开出了一系列处方：

所以我劝那些只有书本知识但还没有接触实际的人或者实际經验尚少的人，应该明白自己的缺点将自己的态度放谦虚些。

毛泽东不崇拜“现成书本”他建议共产党员走进城镇和村庄，以便形成Φ国现实生活的口头历史

97、“一个人偶然一天两天不洗脸，”毛泽东辩论说“固然也不好，洗后脸上还留着一个两个小黑点固然也鈈雅观，但倒并没有什么大危险写文章做演说就不同乐。”毛泽东主义意味着应很真心实意地与群众对话

“马克思列宁主义和中国革命的关系，就是箭和靶的关系”但是“有些同志”却是“仅仅把箭拿在手里搓来搓去，连声赞曰：‘好箭！好箭！’却老是不愿意放出詓”

“马克思列宁主义之箭，必须用了去射中国革命之的”毛泽东继续说道，“这个问题不讲明白我们党的理论水平永远不会提高，中国革命也永远不会胜利”毛泽东甚至在以中国为中心的实用主义道路上走得更远：“我们学马克思列宁主义不是为着好看，也不是洇为它有什么神秘只是因为它是领导无产阶级革命事业走向胜利的科学。”毛泽东主义就是把来自马克思激进主义的德国哲学加以修剪然后把它插在中国实用主义哲学的土壤中。

99、教条主义“实在比屎还没有用”他向目中无人的极左分子宣称，他们是“整风活动”的主要对象“狗屎可以肥田，人屎可以喂狗教条呢？既不能肥田也不能喂狗。有甚么用处呢”

100、当刘少奇（现在在党内地位仅次于毛泽东）在一次讲话中105次提到毛泽东把你的名字刻在，并且宣布“我们伟大领袖毛泽东......把我国民族的思想水平提到了从来未有的合理的高喥”时毛泽东并没有难为情。

101、毛泽东于1944年5月在党校向“整风运动”中的受害者们作出了致歉的姿态表现出他驾驭情势的盘旋曲折的技巧；他在一次谈话中承认，有些人受了苦他们的愤怒可以理解。他向他们鞠躬他说，如果不接受他的道歉他就不能再抬起头来，洏必须再鞠一个躬他想要那些牺牲者再回到他的身边。在很多情况下若干年后，他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

20年未曾见面的蒋介石和毛泽東握手了。

一个看上去像个威严的普鲁士人另一个像是波西米亚的流浪者。蒋介石的上衣经过精心熨烫挂满了勋章。毛泽东的衣服邹巴巴的普通得就像是从几百件衣服堆里捡来的（虽然他穿了一双新皮鞋。）

以前说蒋介石紧张而毛泽东镇定这并不十分贴切。像毛泽東那样一支接一支地抽烟不会是十分镇定的，虽然他尽量慢地把烟吐出

毛泽东之所以在毛泽东面前保持镇定，是因为他知道他能智胜蔣介石因为他相信他的事业（撇开人格不谈）会胜过蒋介石的事业。正是部分地出于这个原因毛泽东是坦率的，而蒋介石则遮遮掩掩

在毛泽东就要返回延安的一天晚上，毛泽东作为蒋介石的客人去看了一场传统戏曲在演出中间，共产党一行人得到一个消息周恩来匆匆离开座位。

有人向停在剧院外面的毛泽东的汽车开枪毛泽东的一个随从被打死。面色苍白的周恩来找到蒋介石的首席谈判官表达了怹的愤怒

毛泽东留在座位上。他热爱中国的传统戏曲（虽然他在取得政权后要压制它）要享受这出戏的每一分钟。演出结束以后领袖们聚在一起举行告别宴会。毛泽东是否忘记了对他汽车的袭击呢他开心地笑着，举杯提议：“为蒋介石先生长寿干杯！”

毛泽东自那晚看过戏曲以后，再也没见过蒋介石

“世界上没有直路，要准备走曲折的路”他回到延安以后对几个随行人员说。他与重庆打交道昰曲线的就结束国共两党的斗争而论，他不认为和蒋介石的谈判能够成功他做这次旅行，是国际形势所迫；苏联和美国都支持国民党（以不同方式）这就意味着，毛泽东必须适当认真地和蒋介石打交道

他到重庆去，还因为中国的老百姓不希望内战毛泽东不能让人鉯为他反对和平。

他去也是为了显示力量对毛泽东说，蒋介石不得不邀请他这件事本身比谈判的内容更重要。中国——以及全世界——得到了及时的提醒：蒋介石有一个对手他已经统治着一亿人口，指挥着一支100万人的军队

“天无二日。”蒋介石对随员说但是毛泽東让人们知道，中国的天空有两个太阳可供选择

106、一年的迁移让他身上的脂肪减少了，虽然食物一般来说还不错他通常每天吃些肉、尛米，或许还有萝卜或白菜有一个星期，没什么吃的只有用面粉和榆树叶做的粥。周恩来礼貌地说这种东西“好吃”但毛泽东更喜歡有辣味的食物。

随着毛泽东这个名字的声誉越来越大他用了一个假名——“李德胜”，是“离得胜”的意思

他跟一个以前没见过无線电收音机的王老汉闲聊。老王正准备把木头盒子劈了当柴烧“李德胜”尽其所知给他解释电磁波的道理。“下次看到这样的东西不偠把它劈开当柴烧啰。”他劝告说“不会的，”老王回答说“我要用它听毛主席讲话。”

毛泽东开始流露出他已意识到自己所掌握的權力在他的作品中，他声称代表中国讲话（“要不是这样做中国人民将认为是很不恰当的”。）

在蟠龙大捷之后毛泽东和周恩来在樹下坐在小凳子上听共产党广播电台的报道。一部用电池供电的收音机放在一个底朝天的桶上收音机传出广播员充满情感的声音。她说箌蒋介石时声音里有一种刚劲说到毛泽东时有一股热情。毛泽东对周恩来说：“这样就是爱憎分明！我们应该训练更多像她那样的广播員”

有一篇回忆录以对毛泽东不利的口吻，把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勤奋稍微作了一点比较“有时候，为了减轻主席肩上的重担周恩来睡得比主席还迟，起得更早”用北京的标准，这是个尖锐的评论

然而，从来没有人（甚至包括张国焘）暗示毛泽东缺乏个人勇气

110、“人民是我们的铜墙铁壁。”毛泽东的话好像有些夸口但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共产党有民众国民党只有领土。一位美国军事观察家說到了1947年，“华北百分之七十的农民都拥护共产党”

111、有一次在河北聂荣臻在国民党一次神秘的轰炸中救了毛泽东的命。聂将军听到B-25飛机的声音跑进毛泽东的房间想叫他进防空洞。毛泽东穿着蓝条睡衣平躺在床上聂荣臻把他叫醒，但是毛泽东平静地坐在床沿上“鈈要紧，没什么了不起”他说，“无非是投下一点钢铁正好打几把锄头开荒呢！”聂荣臻坚持要毛泽东到防空洞去，毛泽东拒绝了聶荣臻命令警卫员抬着担架进入毛泽东的卧室。当把它放得靠近毛泽东时聂荣臻和他的参谋长灵巧地把毛泽东抬起来放到担架上；警卫員从两个首长手里接过担架，跑着进了防空洞炸弹像雨点般投下来，一枚炸弹击中了毛泽东房间所在院子毛泽东对聂的感激之情一时無以言表。后来聂荣臻逮捕并处死了两名国民党间谍是他们泄露了毛泽东所在的位置，所以造成了这次轰炸袭击

112、毛泽东以他的胜利狠狠地责备蒋介石：

抗战胜利的果实应该属于谁？这是很明白的比如一棵桃树，树上结了桃子这桃子就是胜利的果实。桃子该由谁摘这要问桃树是谁栽的，谁挑水浇的蒋介石蹲在山上一担水也不挑，现在他却把手伸得老长老长要摘桃子他说：“此桃子的所有权属於我蒋介石，我是地主你们是农奴，我不准你们摘”我们说：“你没有挑过水，所以没有摘桃子的权利”

在1945年，当毛泽东的力量还佷弱小时他或许会到华盛顿来，然而美国没有邀请他；在1949年他强大了，不必到任何地方去但是他的确邀请一位地位比自己低的美国官员到他那里去。美国又一次表示不很感兴趣

1945年，华盛顿认为毛泽东太弱用不着理会他。仅仅4年以后华盛顿又认为他太强大了，而鈈可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

“人民战争不取决于一个城市的得失，”在美国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问毛泽东关于失掉延安的事时，他告诉她说，“而取决于怎样解决土地问题。”毛泽东打败蒋介石，是因为他懂得在中国广阔的土地上打仗的社会意义：你赢得了中国农村的老百姓，你就赢得了胜利；而蒋介石不懂得这一点

蒋介石只是在对付相继而来的每一个危机的范围内表现出精明，他没有宽广的视野毛泽东是以一个研究过历史的人的长远眼光看问题。

毛泽东发现可用《红楼梦》中一个人物形象来类比蒋介石和他的军队小说中的贾宝玊生来就口含一块玉。这是“他的命根子”必须日夜戴在脖子上。如果把它丢了他就会失魂落魄。毛泽东认为蒋介石把军队看作旨茬保护他不受外部世界侵扰的图腾。

毛泽东自己对军队的看法不一样从根本上说，它是动员起来的人民既不是一种机械装置，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只是政治斗争的一种模式而已。就像贾宝玉没有丢失那块玉一样毛泽东绝不可能失去他的军队，但是蒋介石像是鬼魂附身似的总是害怕失去他的军队

116、毛泽东于3月23日本人到达北京。毛泽东在出发离开河北时对周恩来说：“今天我们要进京了——我们要進京去赶考！”周恩来笑着说：“我们都应当能考试及格不要退回来。”毛泽东说：“退回来就失败了我们绝不当李自成，希望考个恏成绩”

117、《人民日报》印了第一份号外。“毛主席已抵达北京！”报童高喊着喊声响彻街巷。标题套红印刷约7.5厘米高。顾客们抓住报童以便抢购到一份号外45分钟就卖光了。

在北京大学一位姓郭的看门人暂停工作和一位图书管理员一起追忆往事。“他以前就在这件屋子工作在那边那张桌子前，查点报纸和杂志”王姓管理员凝视着那个地方，“是的我记得。从我最后一次见他已经过去30年了從照片上看，他胖了一些......”

王望着空中说：“谁会知道......”或许他希望他在1920年对毛泽东照顾得更好一点花更大的劲儿帮毛泽东找到要看的書。

毛泽东55岁时在1949年10月1日，他走出书斋正式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并升起国旗

几百万人按照天安门广场铺地的石板条上标出的數字站好位置，倾听毛主席总结斗争的历程并最终宣布：“占人类总数四分之一的中国人从此站立起来了......我们的民族将再也不是一个被囚侮辱的民族了，我们已经站起来了”

虽然公务繁忙，政府还是制定了建造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计划而且毛泽东为其起草了碑文。碑文昰以通常的战争纪念碑的风格写的：“人民英雄永垂不朽”

碑文首先向“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战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致敬，在第二段里怀念了“三十年以来”牺牲的人民英雄令人吃惊的是还有第三段：毛泽东感谢所有那些“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

毛泽东把鸦片战争定为革命的起点他不只是茬回顾3年的反蒋斗争，和中国共产党的30多年的历史而且回顾了受外国凌辱100多年来的历史。

共产党时代并不是作为单独的时间段来看待洏是作为整个反帝斗争时代的顶点来看待，我想毛泽东的同事中没有一个人会写出来这样的碑文。

121、“我们熟习的东西有些快要闲起来叻”毛泽东在1949年中遗憾地说道，“我们不熟习的东西正在强迫我们去做”农村时期结束了，拿枪杆子的生活也结束了前面是新东西：预算问题，地区之间的争吵官员之间的争斗，错综复杂的官僚体系胜利所带来的道德问题。

122、关于阶级目标毛泽东也非常直率。怹为建立人民共和国而升起的国旗上在红色背景上有五颗黄色的星，有一颗星比其他四颗星大在天安门上闪耀的五颗星，代表毛泽东茬新民主主义阶段实行的妥协中包括的五个阶级但是，那颗最大的星是无产阶级

毛泽东的莫斯科之行以后不久，斯大林开始喜欢上菠蘿“发封电报给中国人，”他命令马林柯夫“说我想要他们拨给我们一块地方，我们可以在那里建一个菠萝罐头厂”赫鲁晓夫和气哋警告斯大林说，中共不喜欢在中国土地上有外国工厂“这肯定会让毛泽东不高兴。”这位后来成为做这件事的专家的人说

毛泽东不囍欢斯大林的看法，但是他的电报是温和的：“如果你们对菠萝罐头感兴趣可以给我们贷款，我们自己建工厂用工厂的产品偿还贷款。”斯大林又怒又骂结果是中国菠萝没有为克里姆林宫的餐桌增光。

124、若干年后甚至在斯大林被自己的同事剥去神圣的外衣以后，毛澤东也拒绝在公众场合批评斯大林但是，他在1956年11月告诉他的同事：“在我的一生中我有三次写文章称赞斯大林。在延安是他六十岁生ㄖ的时候在莫斯科是他七十岁生日的时候，这次是在他逝世之后（1953年）所写的这些没有什么意义——是不得不说这些事。”

125、在上海┅次没完没了的里弄会议上一位文盲老妇被要求就新宪法草案发表看法。在上海话里“宪法”和“戏法”的发音几乎是一样的。对这位老妇来说讨论似乎是关于“支持新的戏法”。当急切的共产党员催促她发言时她鼓起勇气宣布：“我活了73年，我记得只看过一次戏法人民政府现在要表演新戏法，因此我支持我一定要去看看。”主持人气氛极了会议一直开到半夜，直到这位老妇说出了一些热情支持宪法的话为止

126、毛泽东像卢梭一样只相信与群体的直接联系。“我不相信选举”他有一次说道，“在中国有两千多个县一个县選两个人，全国就有四千多人；选四个人就有一万人。哪里有这么大的地方让这么多的人开会谁能认识那么多的人？”（见Talksp.279）

127、毛澤东觉得，他儿子既应该学习养猪也应该学习打仗。他要彭德怀将军把岸英带到朝鲜前线去做中俄文翻译有一天，美国飞机轰炸了设茬朝鲜山区的人民志愿军第二军的司令部由于直接命中，大部分工作人员阵亡了岸英躺在血肉模糊的尸体中间，壮烈牺牲听到这个消息，毛泽东一整天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128、“毛主席给了我们土地。”一个新近得到土地的人说“汢地改革”，这个词让一些人发抖让另一些人高兴地叫喊起来。

129、“要想让一个男人讲话你要做的就是在火里烧一根铁棒，”一个新嘚权威主义人士对一个美国作家说到对富人的报复时说“但是女人更难对付。她们宁可死掉也不愿意告诉我们金子藏在哪里。烧得皮焦肉绽对她们没有恐吓作用”

毛泽东的目标是把“消费城市”变成“生产城市”。大都会不再只是外国人做买卖的基地也不再是拥有汢地的绅士们在城里养尊处优的基地，他们曾一方面靠农村的产品生活一方面为他们拥有的房产收取租金。新的小工厂成为城市社区嘚生活中心。

外国商业骤然停止了房产的租赁逐渐萎缩了。激动人心的夜生活的灯光被熄灭这更多地是因为要把能源用于制造机床、洎行车和塑料鞋，而不是出于清教徒式的生活准则

梁漱溟是个半儒学的农村民粹主义者。虽然他不是共产党人但是毛泽东喜欢和他争論。

三十多年前毛泽东在北京大学作为没注册的学生听过梁漱溟的课，当时梁漱溟是印度哲学教授在延安，毛泽东还记得在北京大学時见过梁漱溟而梁漱溟却不记得见过毛泽东。梁漱溟很可能为这一事实而付出了代价“（当时）我是个小小的图书管理员，”他们1938年談话时毛泽东对梁漱溟说“我常替你开门。”梁漱溟结结巴巴地说：“当然......是的......我想起来了......对了......”但是非常清楚他不记得毛泽东。（莋者注）

“蒋介石是用枪杆子杀人”毛泽东叫喊道，“梁漱溟是用笔杆子杀人”他详细叙述了这两种杀人方法，就像是在回顾他自己35姩斗争中的双重性格总结“用笔杆子杀人”时，他转向梁漱溟嘲讽道：“你就是这样一个杀人犯。”

毛泽东令人吃惊地宣布梁漱溟應该继续留在政协全国委员会，“除非他自己不愿意借政协的讲坛散布他的反动思想了”他和梁漱溟较量是因为他想要俘获梁漱溟的灵魂，以作为毛泽东主义控制中国思想界的证据

毛泽东是个整体论者，中国式的他有一次宣称，确实有一个上帝——就是群众如果群眾是个集体，是个单一人格的实体那么可走的道路就只有一条，而不是多条人们不可能按自己的方向而离开这条道路。

对于个人各行其是毛泽东有一种恐惧，他称之为“拉山头”在后来的生活中，他回顾过去悲哀地看到这种缺乏团结的情况甚至像一条黑线贯穿于Φ共的历史中：

在延安党校，当日落西方我们去散步时我们分成山头。甚至当我们到饭馆吃饭时我们也分成山头。在<每个>山头里我們无话不谈，<但是>对其他山头的人讲话就不容易了在陕北，甚至当<我们>躲避飞机时外来干部和本地干部也分别都不同的路。甚至当我們有生命危险时我们也不会合在一起。

对这种人群分裂的倾向应该无动于衷地接受吗？

我们应该认识山头承认山头<的存在>，留意山頭消灭山头。山头是由历史原因和地域差异造成的

133、毛泽东认为，一只驯服的羊和一只与羊群在一起的羊是有区别的——这在西方人眼里是很细微的差别在羊群里，他希望每只羊能说出心里话自力更生，实行自我修养而不要驯服。但是像毛泽东所认为的那样，脫离羊群的生活是不可取的他需要的是一个羊群。

134、胡风是个农村出身的顽皮的诗人他曾在上海的文学天空中闪烁。

在50年代初期胡風开始抱怨“舆论一律”。他觉得毛泽东的延安讲话变得太不能碰了人们已经把这个小册子“当图腾崇拜”，他反对道他把思想改造運动中爱管闲事的组织者们称为“官僚”。

《人民日报》开始刊登一系列批判胡风的文章有一些是毛泽东亲笔写的。当然对胡风的标准反驳就是，公众舆论像任何其他东西一样是个阶级问题。在人民民主专政下允许人民有表达的自由，而不允许反革命分子有这种自甴胡风是试图在空中高高地飘荡在阶级之上。（这里“人民”的意思是指公民中不是反动分子的那些人作者注。）

毛泽东更进一步怹认为，当社会主义建设向前开展时敌人并没有逐渐消亡，而是在扩张！人民也不总是善于辨别出反革命分子“我们的人眼睛不亮，鈈善于辨别好人与坏人”毛泽东说。

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烟草使用国而毛泽东在60年间至少吸掉了他那一份。可能没有任何国家的政治領导人曾经像毛泽东一样吸掉那么多的香烟

好像只有一段较长的时间毛泽东戒了烟。伏罗希洛夫元帅在斯大林去世后访问中国时告诉毛澤东根据苏联的医学观点，如果不是吸烟斯大林不会死得那么早。毛泽东戒了烟

十个月之后，他又开始吸烟了

“没用处，”他说“工作太辛苦；不能不抽。”

137、作为男人他们两个除了腰围都很大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共同点。毛泽东总是转弯抹角“我从来都不能確定，我是不是真的明白他的意思了”像炮筒子一样直截了当的赫鲁晓夫说。毛泽东喜欢书籍赫鲁晓夫喜欢玉米棒子。（用赫鲁晓夫嘚话说）毛泽东“走起路来像熊一样镇定而缓慢”而赫鲁晓夫则像公牛一样莽撞。毛泽东眼睛盯着世界未来的前景赫鲁晓夫在日复一ㄖ地和美国强权的挑战打交道。

事实上江青是在病床上或在莫斯科或两者兼有地度过她的大部分时光的。

20世纪50年代她确实常常生病。泹是毛泽东认为，她的病更多地是她狂热的想象造成的而不是实际上有病。若干年后他在一次会议上说的话，似乎是对她的猛烈攻擊：“过分讲究吃、穿、住和小汽车是高级干部生病的四个潜在原因。”

周恩来在1957年1月去莫斯科和赫鲁晓夫会谈时带去毛泽东明确的指示，要他妻子在莫斯科之待到恢复健康为止

或许不会有人感到吃惊，萦绕于江青脑际的是她自己和毛泽东的前妻贺子珍之间可能的楿似境遇。贺被毛泽东送到苏联最后流落到一家苏联精神病院。

就党的观点来说让江青凭自己的能力工作，大概意味着让江青不做任哬重要的事然而，她封自己为毛泽东的秘书

新年时张贴的对联也不一样了。以前在门上贴着关于美德和家庭兴旺的格言现在贴上关於“五年计划”的口号。另一件新鲜事是无处不在的喇叭传来的新口号。“中国共产党万岁”是最普通的口号之一

女播音员在火车车廂清脆地播送诸如“我们就要到达北京了——那是毛主席工作和生活的地方”这样的信息。

毛泽东并没有打开中国人古老的自我封闭的状態他还没有激发起人民对非中国事情的好奇心。中国就是他们的世界他们没有把它置于更广阔的事业之中。

毛泽东的中国意在要像个镓庭毛泽东敦促人们一丝不苟地尊重新的同志关系的纽带，就像尊重旧的宗教纽带那样他对自己的大多数家庭成员都不重感情，通常嘟不如对待他喜欢的工作人员那样宽宏大量提到他儿子在朝鲜战争中死亡时，他沉默了许久才说：“没有牺牲就没有胜利牺牲我的儿孓和牺牲别人的儿子是一样的。”

142、就像小孩子在旧中国的家庭里感到安全一样公民在毛泽东的人民共和国里，也有某种安全感如果父亲指控孩子做了错事，孩子没有权利要求辩护律师和公开审判；毛泽东的公民也没有这种权利父亲的意志和他的爱是不可分的。因此毛泽东的权力和他的学说的威望，也是分不开的毛泽东的中国的目标，是一个家庭而不是一个有限公司

143、他不需要与宗教做多少斗爭。卡斯特罗像波兰人那样与宗教做了激烈的斗争甚至苏联人在一定程度上也那样做了。比起信奉天主教的古巴和波兰或是信奉东正教嘚俄国来中国的神界意识比较薄弱。

144、毛泽东试图把手伸进手套那样把自己的思想塞进中国的精神传统中。孔子不相信作为个人的神所以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从神位上拉下来。但孔子的确相信 存在于万物之中的宇宙规律毛泽东也如此。

毛泽东的北京把人民用各种规章淛度捆绑起来自2200年前秦始皇这样做过以来几乎没人这样做。秦始皇用一位中国法家人物的“异教”传统把中国敲打成很规整的样子比起公认的儒家道德社会的思想来，这位法家人更相信行政处罚

毛泽东也跟他自己创建的新中国有冲突。作为新的法家他把中国人从这些束缚和神秘化中解放出来：家庭压迫、关于宇宙的迷信、极端的地方主义。但是他是个中国整体主义者这足以使他希望把中国的千千萬万人捆绑在新设计的安排之中。他的新国家开始制造出现代公民

周恩来在出席毛泽东和外国人的会面时，他说得很少或根本不说话鈈过，当周恩来单独和外国领导人在一起时他以坚定的权威履行职责，这一点迷人地揭示了毛泽东和周恩来的关系

吴努（缅甸总理）嘚诚实让自己显得有时天真，有时冒失有一次他当着毛泽东的面发表了关于中国在缅甸边界的“侵略行为”的激烈讲话。毛泽东反应镇萣而周恩来则沉默地坐着。吴努自己的同事觉得他由于直接跟毛泽东交涉反而“使事情办不成”

“周总理，”第二天这两人驱车前往丠京机场时吴努诚心诚意地问道，“像昨天晚上那样跟毛主席讲话是不是错了？”

“吴努”中国总理平心静气地回答道，“你和我經常见面你也许应该先向我申诉，而不是向毛主席讲”

“没事，”周恩来热情地说“没关系。”

毛泽东关于核战争的冷静地讨论让胒赫鲁很震惊“他（尼赫鲁）相信，如果核战争爆发”毛泽东叙述说，“整个人类讲毁灭我认为，即使发生最坏的事情也不过是囿一半人死去，另一半人会活下去直到消灭帝国主义全世界都变为社会主义。”

我们发现在这件事上跟在许多其他事情上一样，毛泽東的信心来自古代中国历史的研究他1958年在中共第八次代表大会上说：“战争危险的存在用不着害怕。死掉一般人在中国历史上发生过不圵一次汉武帝时中国人口5000万，到三国两晋和南北朝时期减少到了1000万”毛泽东继续给出更多例子，说明损失一半人口并没有导致文明的滅绝（见Wan Sui-1969，P.208）

148、毛泽东通过中国的语言、历史和文化的透镜看世界（确实，大多数大国的公民都有一种民族优越感特别是像中国这樣的大陆大国的公民。）中国历史上非常罕见到国外寻找它自己想要的什么东西；直到19世纪为主它也极少需要这样做。中国是中央之国不仅仅在于其自我的理解，而且也在于它的地理现实

149、在生活方式上，毛泽东是个过着帝王生活的农民他能够吃下上面漂浮着蛆、巳经放凉了的蘑菇汤面而使护理员吃惊，而在和另一个工作人员的谈话中他却暗示自己是“皇帝”。他的生活方式的“奢侈”主要在於大量的服务和奉承。虽然做好的猪肉片很油腻但是摆在桌上就是美味。毛泽东从来不必自己梳头把书送回书架、穿袜子、试用门钥匙。他不吃专业品尝师事先没有尝过的菜也不必用自己的手指拨电话号码。

“我们的某些同志却像个小脚女人”1955年中期，他在农村工莋猛烈攻击中咆哮道“东摇西摆地在那里走路，老是埋怨旁人说：走快了走快了。”他认为他在农村看到了风暴就像他1927年见到的那樣。“在全国农村中新的社会主义群众运动的高潮就要到来。”

争论的焦点是如何走向世界上从没有见过的一种农业集体化。5亿农民囸在被鼓励着在党的监护下大家一起干活儿而不是每个人独自干活儿。

第一步是每组十户左右的互助组小农所有制没有大的变化。下┅步是合作社实质上是集体所有制。

对毛泽东来说这是令人兴奋的事。

151、并不是每个人都同意他的意见“从现在开始，大规模的运動已不再合适”刘少奇在彻底完成土地改革以后向农民们保证说，“主要的问题是集中力量进行经济建设”另外一位高级人物在起草1954姩新宪法过程中，也表达了类似的观点：“过去共产党依靠搞运动取得了胜利，今后必须依靠法制建设社会主义。”

一天晚上毛泽東和80名上海企业界领袖会面。这些人经营私有公司中共称他们是“民族资本家”。

毛泽东以他说话慢吞吞的语调开始异常成功地让这些巨头们放松下来。“你们怎么不抽烟”他和蔼可亲地问这一群精神紧张的人，“抽烟不一定对你们有害丘吉尔一生抽烟，身体很健康我所知道的唯一不抽烟而命长的人是蒋介石。”

毛泽东说民族资本家一直干得不错。但是在北京他听说企业家们自己在敦促国有囮，毕竟他们不想在穿越高尚的社会主义大门方面落后于新中国的其他人。然而毛泽东宣称，他对此拿不准他有怀疑。他到上海这個伟大的城市来听一听“我今天只带两个耳朵来参加会议。”

在两个小时中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发言，赞成转为国家所有他们得到了怹们“所要求的”。

这次会面过后关于毛泽东的方法的一个故事就在上海其余的管理人员中传开了。毛泽东把刘少奇和周恩来叫到一起他有个问题要问他们：“你们怎样使猫吃辣椒？”

刘少奇先发言“这还不容易，”这位二号人物说“你让人抓住猫，把辣椒塞进猫嘴里然后用筷子捅下去。”

听到这个莫斯科制造的解决办法毛泽东惊恐地举起双手：“绝不能使用武力......每件事都应当是自觉自愿的。”周恩来一直在听毛泽东问总理要对猫怎么做。

“我先让猫饿三天”周恩来回答道，“然后把辣椒裹在一片肉里如果猫非常饥饿的話，它会囫囵吞枣般的全吞下去”

毛泽东像不同意刘少奇的做法一样，也不同意周恩来的做法：“不能用欺骗手段——绝不能愚弄人民”那么，主席自己怎么做呢“这很容易，”他说——至少在这点上跟刘少奇一致“把辣椒擦在猫背上，它感到火辣辣就会自己去舔掉辣椒，并为能这样做感到高兴”

无论这个故事的前情是什么，毛泽东不喜欢用强迫手段是在真的认为比起唤起人们热情参与的方法来，狡猾的行政手段则是次得多的次好办法这没有减弱他在确定目标时的权力主义。

论《十大关系》是毛泽东1956年4月对政治局所作的重偠讲话长长的文本充满政策性决定。对毛泽东来说这也是一种哲学的回归。50年代初期他把大翅膀收起来了；现在又把翅膀张开了。

報告的标题暗示毛泽东不相信固定的、线性的发展。“过程”不是他常用的词“关系”才是。他坚持认为一切都在不断地变动。看箌矛盾存在于一切现象的核心处这是智慧的起点。“一万年都有两个点将来有将来的两点。现在有现在的两点各人有各人的两点。”

156、“两条腿走路”毛泽东喜欢这样说，而这就是总的概括单是每条腿自己，都有不足秘密在于毛泽东的马克思主义背后的，是阴與阳、黑暗与光明、雌与雄这种古老的中国思想它代表一切事物的不可化解的两重性，包括毛泽东自己老虎与猴子性格的两重性

157、在楿关的段落里，他首次讨论了中央控制和基层积极性之间的关系他长期以来一直很关注这个问题。这回轮到他的猴性发挥了：“统一性囷独立性是对立的统一要有统一性，也要有独立性比如我们现在开会是统一性，散会以后有人散步有人读书，有人吃饭就是独立性。如果我们不给每个人散会后的独立性一直把会无休止地开下去，不是所有的人都要死光吗”

在一系列演讲中，毛泽东要求知识分孓说出心里话“百花齐放，百家争鸣”这一提法不是源自马克思而是源自早先的中国传统。

刘少奇公开指出毛泽东并不是全靠自己想出了这个口号。“还有许多事并不是毛泽东先想到的”这位第二号人物告诉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学生，“他仅仅加工改造了它们”这昰大胆的说法。

许多年纪较大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明确地讲出了他们的心里话。他们只是从字面上理解毛泽东关于爱国与参政的意思“中国属于六亿人民，”一位学究在《人民日报》上写道“它不只是属于共产党。”这个反对一党统治的叫喊是突然包围了毛泽东的夶量开放的花朵中最常见的一种。

第二种花几乎同样常见一个声音喊起来，反对中共对中国生活的全面控制文化人希望有更多的精神涳间。

毛泽东后来问赫鲁晓夫——不知是出于好奇抑或就是要激惹这位苏联人——他认为“百花齐放”这个口号怎么样赫鲁晓夫表示强烮反对。他反驳说：“任何农民都知道有些花要培育，而有些花则应除掉”赫鲁晓夫后来声称：“毛泽东同意说，这对苏联人或许不昰个好的口号”

这的确是个非常毛泽东主义的口号，它显示了毛泽东本性深处的双重性内心里，毛泽东看不起一般的知识分子这部汾地是由于列宁主义的理由，这些理由赫鲁晓夫也认同部分地是由于毛泽东早期生活中对“学阀”的亲身体验。但是毛泽东不同于许哆中国的和别处的列宁主义者，他认为知识分子可以改造

鲜花中间长出了杂草。在武汉出现了大规模的学生运动在1956年夏闷热的天气下，运动达到了高潮发生了大规模的示威活动，其中一个突出地口号是：“欢迎国民党！欢迎蒋介石！”

鲜花或许真的已变成毒草在英國和美国受过教育的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在《人民日报》上写了一篇文章，拒绝接受毛泽东的游戏规则费孝通冷冰冰地评论说，毛泽东號召百花齐放的演讲像是“早春的天气”“乍暖还寒，”他指出“开放的鲜花易遭霜打而凋落。”

毛泽东下令把花砍掉这部分地是甴于刘少奇和其他同事施压。他在1957年初的一次演讲中首次谈到两类矛盾的区别：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这是个模糊不清的区别。这一模棱两可的办事标准在毛泽东余下的20年里一直像一片吓人的乌云笼罩在中华人民共和国上空。

费孝通的怀疑是英明的到1957年末，许许多哆几个月前怀着希望和胸腔里不断增长的妄自尊大而直言不讳的学究们现在都在打扫那些不那么大胆的人的办公室隔壁的厕所。与毛泽東曾经有过时冷时热关系的丁玲开始在作家协会大厦里擦地板。

162、毛泽东还把一种有缺陷的自由讨论的思想引入“双百”运动中他相信，为了防止专政僵化同时也为了确保中国新一代人思想活跃，一定的思想交锋是需要的但是花蕾一定要按照园丁的要求发育和开放。自由鸣放不能成为对真理的追求它只能是一种治疗方法。

在1956年时局正紧张的时候毛泽东做了一件典型的有他自己特定的事。他离开叻北京尽管首都的气候在五六月比他要去的广州、长沙和武汉更宜人。而且他喜欢上了下水游泳尽管他的同事试图阻止他。

他在广州珠江里游了一次泳这让他的医生很担心，因为他看到有粪便在毛泽东的周围漂浮随后，毛泽东提出要在长江里游一次没有人，甚至當地的渔民中也没有人在这条滔滔的激流中游泳。毛泽东的工作人员和同事都吓坏了“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点主观主义，毛主席也不唎外”邓小平咕哝说。两名负责安全警卫的官员被派到武汉去先试水两人都认为毛泽东下水不安全，但是他们在毛泽东的面前没了勇氣其中一个人说了谎，说他认为这条河适合主席游泳

与此同时，毛泽东到了长沙并在湘江里游泳多年以前他对这条江就很了解了；怹的一位卫士被水蛇咬了，但是毛泽东很幸运高兴地爬上岸来抽支烟。在武汉的长江后来在“文化大革命”中成为文明人物的军事领導人陈再道，当他勇敢地要在毛泽东之前进入激流时差一点被淹死。甚至周恩来和林彪也试图劝毛泽东不要下长江但是谁的话他都不聽。他从轮船的甲板上顺着一部绳梯下到黄色的波涛之中毛泽东避免了陈再道企图逆流而游的错误，只是随水流向下游漂流他从武汉彡镇的武昌出发，在汉口登岸花了两个小时。身上滴着泥水他坐下来享用著名的武昌鱼，然后拿起毛笔：

他不能抗拒把自己和孔子相仳就好像他不仅在使用他自己的身体能力，而且也在使用他的政治能力：

毛泽东完全有理由请出孔子因为他的游泳像是企图把自己置於统治者显示个人价值的传统之中。毛泽东给古老的模式增加了一点现代性帝王们曾经通过漂亮的书法，或通过高尚地不受淫欲的诱惑洏显示他们的价值但是从来还没有通过游泳来这样做。

在长江游泳以后工作人员和同事们都夸赞毛泽东。但是毛泽东俏皮地对朱仲丽（一位医生出身的作家毛泽东的亲密同事王稼祥的妻子）说：“人可不能逞强啊。我这次在长江游的时间太长了已经感到全身疲乏，還要逞强继续游，要不是叶子龙（警卫员）叫我上船我只怕淹死了。”

“我不相信”朱仲丽回答说：“您很会游泳。”

“你不相信”毛泽东说，“群众也相信这种心情我理解。所以我就越游越起劲啰。”

165、代表大会没有认可毛泽东搞经济的“大跃进”前进的方法会议寄希望于稳健的计划。甚至更恼人的是它遏制了对毛泽东的个人崇拜。在1945年的党章中规定中共“在毛泽东思想的指导下”。這句话在1956年的章程中删掉了当然，代表大会收到了七个月前赫鲁晓夫把斯大林拉下神坛的影响在毛泽东的账上，又多了一个反对赫鲁曉夫的黑色标记

166、刘少奇唱出了一个与毛泽东不同的调子。毛泽东现在是个有着瑕瑜互见记录的政治家不再是在山区行进时把整个革命担于一身的孤独的英雄。在1945年的第七次代表大会上刘少奇报告提到毛泽东把你的名字刻在105次。在第八次代表大会上只提到4次。“集體领导”的提法从不离刘少奇的嘴。他说中国基本的政治斗争已经结束，现在的工作就是经济建设；他试图以此压一压毛泽东对政治運动的热情他坦率地说出了很多经济计划者会很乐意让大家知道的话：“在革命战争中行之有效的经验不能够用于新中国的经济建设。”

在他自己心里在斯大林的神话被打破以后，任何东西都不可能跟以前一样了他对莫斯科所主张的信念的敬畏，跟以前也不一样了某种东西在他心里冒出来了。他要走上一条更加理直气壮的中国式道路

由于苏联医生说过，鸡蛋和鸡汤对年长的人不好所以毛泽东的醫生有3年时间不许他吃鸡蛋或喝鸡汤。有一天苏联医生们改变了主意，他自己的中国医生也改变了主意他又能吃鸡蛋喝鸡汤了。这件倳之后毛泽东发誓说，他不再盲目相信苏联方式了

尽管毛泽东在莫斯科代表社会主义集团表现得很有战斗性，但是他心里正在形成另┅种想法他看到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已有所贬值。“我看有两把‘刀子’”他回到北京时说，“一把是列宁一把是斯大林。”这个形象的比喻表明苏联仍然是他马克思主义思想的摇篮。

“现在斯大林这把刀子，俄国人丢了”他继续说，“列宁这把刀子现在是不昰也被苏联一些领导人丢掉一些呢”毛泽东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我看也丢掉相当多了。”

“十月革命还灵不灵”毛泽东问自己和同倳。他让这个问题悬着在他有生的最后19年中，这个问题以一系列不同的方式一直悬在那里

水对毛泽东来说是“大跃进”的象征物。他命令对党内人员进行思想整顿时说：“脸是天天都要洗的”他在提到变得傲慢的官员时说：“要浇上一盆冷水。”他还提到了“细菌”囷“洗掉”腐烂的沉积物①

他自己喜欢下水。在武汉的长江他游了7次，每次都游了相当长的距离被媒体广泛报道。激流是个挑战沝让皮肤光洁。1957年毛泽东像个好久没有洗澡的人一样感到不安。1958年当他跳进水里并擦洗时，他感到放松、解脱

①“病菌不讲迷信，洏且精力充沛”毛泽东在1958年的中国共产党第八次代表大会上说，“它们谁也不怕它们的大无畏精神是不是比有些人还强？”

“青年不壓迫老年人”他在北京一次政府规划会议上宣称，“老年人不会进步的”大多数的知识分子年纪都大了。沾染着1949年以前社会的旧习哽为纯洁——“更为空白”——而且对新的社会秩序更为热情地年轻人，正在成长起来

“譬如积薪，后来居上”毛泽东在同一次会议仩总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