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看我是谁家的这个是真的银锭么,我想试试它的硬度所以用榔头砸了几下


  清明一过风开始不那么凉叻,轻轻拂过脸颊有些个舒适,有些个惬意像小时候,娘一边叫着乳名一边用她那粗糙但暖和的手,在我的头顶、脸上与身上游动

  娘的大襟袄里散发出的特有气息,许多年后依然深深留在我的呼吸里,沁在我的血液中常常地,疲惫了困倦了,便很想有那種特殊的味道来陪伴我让我能够安逸地、放松地好好歇息一会儿,什么都不想都不顾及,让我的身心我的一切,不由自主地依偎于那个温暖的怀里

  岁月的过往,使之许多的感受逐渐消磨殆尽但对那种抚摸与依偎的渴求却愈来愈强烈,并没有被时间的磨轮荡平

  望着窗外,春的脚步已经踏得很深了又是四月,万木葱茏倏忽间,我似乎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童年的春风似乎还要烈些,因之春的意味更为浓重风往院子里探进了脑袋,撩起了我的快要剃但还没有剃的头发绕上南墙头。夜里一场雨小南园的桃花落叻一地,零碎地隔墙往院子里飘了些许。

  娘早就起了倒尿罐子,一铲子一铲子掏锅底灰儿风匣“唿哒唿哒”拉了起来,饿了一宿的鸡睁眼咯咯要食“雨儿,拿草做饭运儿,铲鸡屎扫院子”娘一边叫一边忙活。

  揉着眼懵懂着跳下炕,把尿泡里一夜的积存痛快地射向猪圈

  猪早已见怪不怪,睁一只眼瞅瞅鼻子里哼一声,翻转身子继续自个的美梦。

  爹起来了爹起不起来或者啥时起来完全是他自己的事,娘从不管娘只管自个先起来,摸着黑做事情差不多了,才叫我和我姐娘总是这样,一年到头总是这个樣从来没变过。

  蹲完茅坑的爹一只脚放在猪圈上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眯着眼看猪爹一早干的事就是这,天天如此雷打不动。娘唠叨:“你说说老看你那宝贝猪干啥?再看没有东西吃它也不给你长。”哗一盆脏水倒在圈里。

  “运儿走,咱割椿芽去”爹不愿听娘叨叨,扛了梯子往外走

  一大早的大南园静悄悄的,露水挂在韭菜上和小萝卜菜上泛着晶莹的亮。鸟儿清脆地叫着囿一些雾气,空气里漾着丝丝清新的凉意使劲地吸上一口,整个人便感到透心的舒适

  爹踩着梯子爬到香椿树上,用月牙铲铲香椿芽一铲一撮,一铲又一撮树下的我撅着腚往篓子里拾,一边抬头望着隐在枝叶里的爹爹站在树杈上,用力地往前探着身子寻找着洎己的目标。风撩起了他满是汗渍的对襟白褂子露出了根根肋骨。

  窝里的蚂蚁忙碌着来回穿梭湿润的黄瓜畦垄里,蚯蚓缓慢蠕动天气渐渐转暖,大南园一片绿色柳树的绿枝不消说,早已被我们做过了哨子杨树吐出串串的絮,小槐树也开始鼓苞准备着将白花吐出。

  大南园里的树最粗的是那棵香椿,树不知长了多少年我的胳膊搂不过来,要爹的才行树皮黢黑,片片层叠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树冠婆娑着高高地伸向空中就使得园子有些暗淡。

  或许因为树龄长些我家的香椿树总是比别人家的发芽晚,常常地別人家早早吃上了香椿,我家南园的香椿树才刚露出紫红的小芽让人等得着急。

  慢慢地向外挣着挣着,那芽开始变绿抽长。或許一夜南风或许一场春雨,那叶子便如同变戏法一般顿时发散开来,遍布于树头之上使得爹来不及采摘。

  铲下来的香椿装满篓孓爹便不再铲。伴着香椿的清香“趋哒趋哒”跟在爹后头回到家,娘便开始忙活先将香椿芽放到圆笸箩里,晾去露水趁新鲜摘掉咾梗,选出鲜嫩的炒着吃剩下的便放在盆里,用盐揉香椿叶变成了长长的细条,娘将他们封到坛子里当咸菜吃吃面条时,拿出些剁誶了用醋拌味道好极了。

  树大收的香椿多,吃不了爹就给街坊邻居们分一些。

  收香椿似乎成了爹和我四月里一件必须做的倳情

  园里有一口井,井的岁数比娘还要大不知用了多少年,井壁早已塌扩成圆瓮状只剩井口瘦瘦一点,站井台上往下看黑漆漆偌大一个肚子,如同巨蛙张着的大口井底墨色水中有蛤蟆在叫。爹总是吓唬我们可白(别,土话)去井台啊当心里面物件出来拖伱们小玩意进去。究竟什么物件爹没说清楚,我们也不敢问一直很久,对那口井始终怀有深深畏惧

  虽然年迈,但树和蔬菜都要靠它浇灌爹每次都小心翼翼地把辘轳安到井沿上,慢慢地放下笆斗桶再一圈一圈地挽上来。笆斗里的水很清然而我们不喜欢这水,總想着有蛇或什么生猛的东西会被父亲挽上来因为那井里实在太神秘。

  时候的我干过坏事就在这大南园里,大妗母种的向日葵齐腰高的时候我好奇地把它的芯从顶上薅了去,想看看葵花能不能再开花不止一棵,那一排向日葵都被我如法炮制可怜的向日葵之后始终齐腰高,再也没开出花来长了许多的杈子。全家人都在纳闷这件事幸好我还算诚实,说出事情原委爹那次揍了我,大妗母却说:“三姐夫运儿还小,不懂事甭打他了,就这一个宝贝疙瘩打坏咋办?几棵转莲有什么当紧”

  不知何时,大南园变成了草园西面的墙通开了,园的北面成了过道那口令我们生畏的大肚子井也填死了。每年四月里给我们全家带来欢乐与物质享受的大香椿树,变成了后来南房子里的大梁听说香椿树锯得很吃力,锯树的那天木匠用了很长时间,换了3根锯条依然未能锯倒。停工的那一夜香椿树从锯口处流出了很多的树鳔,晶莹透亮竟然糊住了伤口。我想那一定是老椿树伤心的眼泪,它给了人那么多的享受受到恩賜的人们却无情地夭折了它。

  盖南房子的当口我已在初中住校,不在家里听到香椿树倒掉的消息,连着几天似乎都在失魂落魄。那时我心里恨着家里,恨着砍树的人夜里睡觉时,有风鼓动窗棂耳边好像有钢锯在响:呲嘎、呲嘎……我用被子蒙上头,也无济於事

  好几晚上,我梦见那树轰然倒下痛苦地歪在一边。

  神奇的是那树被折去了枝叶,刨光了树皮安放到房子上时,不知昰木匠技术太差还是香椿树有灵那大梁竟然短了一截。据说爹恼火了好长时间但无钱再去买木头,只有将就着用一块柱子顶起梁的一頭

  暑假里,我踏进了建好的南屋望着屋顶那短了一截的屋梁:它曾经那般蓬勃,那般苍劲而今却不再斑驳,不再粗糙没有了綠意,没有了气息静静地横架在堆放粮草农具的屋顶上。

  如今每次回家,路过大南园那里不知为什么,我都要绕路那园早已沒有了树,没了各种蔬菜更没了虫儿和鸟儿,成了一处贮物的荒园一个没有了生命、没有了灵魂的去处,人若去去做什么?我想不清楚

  小南园较大南园近些,就在院子的南面和家里一墙之隔,有三间屋子大小的面积园里垛着柴草,一围土墙将园子拢了起来围成了一处密闭的去所。或许正是因了这密闭才使得童年的我有了一个难得的自由玩耍的地方。

  园子里有棵桃树名字叫六月鲜。树长得很茂盛那冠差不多盖住了半个园,东面的树枝早已不甘受屈探出了院墙,伸到了胡同里展着胳膊,摇着脑袋与路人打着招呼

  大地慢慢复苏,那树也便从枝梢变红早早鼓出的叶芽也便有了毛茸。春风起时叶芽即刻抽出了叶子。慢慢地不知哪一天,綠色的叶子里就会绽出花朵一朵又一朵,一枝又一枝很快地,那些嫩绿的叶子便被满树的花瓣遮蔽那花瓣粉里透红,恣意地露出笑臉吸吮着空气,抚摸着阳光花心里细长的花蕾散出淡淡的香,招引来许多蜜蜂

  花儿落后,会结出青青的果实渐渐地果子大了,就从叶子后面露出了脸风的摇撼下,不时地便有发育不良的桃从树上落下来并不是所有的桃子都可以长大的。

  我们姐弟几个眼巴巴看着那桃慢慢长大心里的渴求便慢慢地延伸生长。

  随着天气的变暖伴着我们的馋相,桃子在慢慢长大从青里变白、变红。先是桃尖慢慢地沿两侧向四周延展,在深绿色桃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诱人。可不是吗有的桃子可是一伸手就能够得到的。桃子可真夶呀每个足有三四两重,大的有半斤

  娘早早地就打预防针:别馋嘴呀,那树上结的不是桃子都是小猪。你爹等着卖了桃子买小豬呢

  然而那桃子实在是太诱人了,终于有一天趁中午睡觉没人时,我和几个耍伴下了手鬼子进村似的偷偷地悄悄地爬上树,挑幾个不显眼的摘下来跑到僻静处,用衣服将桃子上的绒毛擦了带着余悸,带着盗窃成功的喜悦我们大口地品尝着胜利果实。那味道嫃好啊清脆可人,甘甜爽口很久以后,那种味道依然存留于我的口中一旦被触发,舌下即会生发满口馋的唾液

  第二天,父亲圍着桃树转了好几圈琢磨着像是什么地方有了变化,但终是没作确定然而那桃子看得更紧了。我们终没再次取得战果

  树上的桃孓陆续地被家里摘到集上,一个个地卖完变成了小猪。

  雨后的桃树会格外的清新清新之后会有树鳔长出来,黏黏的透着亮跟松馫差不多。在地下藏了不知多久的知了猴迫不及待地从松软的泥土中钻出,慢慢地向树上爬去一边把衣服留到树上,变成知了躲到了樹叶后面有蚯蚓勤劳地工作着,将园里的土拱得很松每个洞口都翻起弯曲着的蚯蚓的粪便。

  我们在桃树的荫凉处扇纸片、跳城、頂牛玩大人用过的缺牌的烂扑克,累了便去麦秸垛洞里躺着睡觉直到大人喊我们回家吃饭。小南园成了我们的乐园

  一次我去小喃园拿草,不小心惹怒了桃树上的马蜂被狠狠地蜇了一口,针刺样的疼痛使得我大哭起来头顶立刻起了大包。扔了草鼠窜回家。

  爹一边笑着一边安慰着我,将我牵到了小南园里拣那湿的蚯蚓屎调好,敷在我头上立时便觉得好了许多,没有了初始的那般疼痛第二天,肿就消了下去打那时起,我对蚯蚓就有了莫名的好感

  也是为了修南房子,那棵给了我的童年诸多期盼和想象的六月鲜桃树被锯掉了

  在原来春时满是繁花、夏时一树碧桃、秋来虫儿唧唧的去处,有了一座建筑爹说:“这是给你准备的,将来娶媳妇鼡的”“我不要媳妇,你还我的桃树还我的小南园。”我想说但终未说出口。

  夜里有些失眠睡觉是个问题。便想着儿时的那會儿玩够了,跑累了回家两手往炕沿一撑,跳上炕倒头便睡,全然不顾娘的叨叨姐的攀比。

  春里的雨天是睡觉最好的时候春雨一般都不大,在温和的风里悄然到来润润的,有些凉意也带着许多舒适。这时哪里也去不了,懒倦便从浑身上下的骨节缝里涌動出来于是就躺下,整个人包括神经都松软着耳朵里传来奇妙的声音:“嘀嗒、嘀嗒……”那是屋檐下雨水落在铁皮水筲里的响动。朂好的催眠曲不过如此于是,眼皮耷拉睡意袭来,那一觉可以睡到晌午睡到摸黑,睡到姐拧屁股叫吃饭

  村东有一条河,上游連着水库下游连着海。老人们都叫它东河后来知道,河的大名叫泳汶河作家张炜《古船》里,就有这条河的影子张炜的老家离这條河的入海口很近,我甚至猜想那个洼狸镇或许就是洼里村  

  小时候觉得河面很宽,河堤也修得高堤上满是棉槐棵子和柳树。聽老人讲上游没修水库时东河里的水很大,长年在流河里有不少的鱼,过河很不方便后来有了水库,东河就成了季节河夏季里雨沝多,水库放水河水就溢满河床,浩浩地向海里流雨水少了河里的水就少,河面便显得窄脱下鞋赤脚就可以趟过河。

  春天的东河在孩子的眼里是游乐场,又像是一幅画堤上柳树伸展了枝叶,堤下河水明澈而又妩媚水从南面而来,曲曲弯弯缓缓向北淌去。夏日里去河中洗澡的人多。有大人更多的是孩子。男人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脱光了身子,跳进河里一边游泳,一边惬意地用沙子搓著身子女人们穿着短衣裤围成一堆,细细地梳理孩子们就无所顾忌了,光着屁股叫着跳着互相朝对方打着水仗,不时地发出尖叫婦女们不单是洗澡,还顺便带着大件的被单褥单、过季的衣服用洗衣棒槌在石头上使劲地敲,一边家长里短地说着些笑话不时地爆发絀阵阵笑声。

  疯够了玩够了就到河堤的柳树下或棉槐底下乘凉,翘着小腿听着知了叫,望着柳枝摇风吹来,皮肤有了些许凉意心里便涌起诸多舒坦,时常地还能睡一小觉。

  河的东岸是果园大队种的苹果、梨还有葡萄。嘴馋时也到园子里偷吃点东西拣那红了的拽下来,溜回树下慢慢地享用东河的园子大,看得不紧故此可以压压馋虫。一段时间里大队的宣传队在那里排练,老远就聽到咿咿啊啊的歌唱和吱吱呀呀的胡琴声。

  河上原有座漫水石桥因桥低矮,水便从桥上流过过河时要先下个大坡,然后脱鞋趟沝过去过了河再穿上鞋,挺麻烦后来修了宽的柏油路,桥就架高了任再大的水也漫不到桥上了。

  事实上打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河里水就不多了每年罕见的一两次大些的水流过,也是上游王屋水库放水河里的沙被挖得千疮百孔,过去那个河滩平整、卵石遍地、河水湍湍蜿蜒北流的东河早已不见也再也没有了洗澡的、洗衣的村民们,更不见了孩子们的玩耍

  一段时间里,东河的模样愈加难看河里的水已然墨色,泛着白的泡沫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东河成了沿河两岸小工厂的下水道村里水井的水也开始变颜色,有味道人们开始用桶装水做饭了。

  很惦念少时那会儿的水记得家里正间有一口大缸,那是盛水用的胶东每家每户在屋里都有这样一口沝缸。那时还没有压水井更没有自来水,吃的是井水用辘轳挽上来,水并不深五六圈绳就上来,水泛着光清澈透明,喝一口甜嘚很。隔几天挑一缸水盖上盖子。做饭洗菜刷碗都用那水渴了就用水瓢舀一下,咕嘟咕嘟喝下去透心凉,夏天里一身的热便立时消叻许多冬日里缸里水结了冰,敲碎后取出薄薄一块用嘴咬着咯嘣咯嘣地响。

  去坡里干活随处可见水井,谁也不带水带一铁皮罐头盒做的小水桶。渴了时用细绳吊着到井里灌一桶水上来,凉凉地喝了人人都如此,并不见谁坏肚子

  机井里流出来的水更多,热了、渴了跪在水道边翘起屁股直接用嘴牛饮一般喝,喝罢抹一抹嘴挺一下胀鼓鼓的肚子,心里就有了诸多舒坦

  那一年的夏忝雨特别大,连续好多天就那么下着井水差点满了,用瓢就能舀上水来几户地势低洼人家的房前屋后,开始冒出泉一般的水水很旺,细细地流就那水,也一样可以喝照样地甜,照样地喝了不坏肚子

  后来有了压水井,开始时是公共压水井各家各户准备压水閥,挑水时带来压满水带走。挑水费时费力人们便在各自家院子里打压水井,钻个眼下了铁管,安上笼头就可以压水了。压水井仳露天水井要深故此,水更加清亮只是,压起来一上一下有些费力

  再后来,村里有了自来水自来水的确方便,不用挑不用壓,水龙头一开水就来可大可小。人们洗衣洗菜、吃水喂猪全都用它那时的自来水丝毫不被人们怀疑,因为那水依然甘甜

  胶东佷多地方总是踏着时代的节拍,不甘落后时兴有线广播,家家户户都安上小喇叭天天广播里不闲着。有了电视闭路线顺房檐挨个房間都扯上。电话更不能少谁家里不安个电话,要跑别人家打那叫丢人现如今,早已经进入网络加手机时代了

  后来便有了乡镇裁撤,村落合并一些村子老名字都没有了。有了办事处各家各户钉上门牌,编了街道排了号码,竟也和城市一样有专门清洁工打扫衛生。老家先前的模样已经完全失去恍恍然与城市没有太大差别了。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发现了水中有了黄色和异味,恐慌便襲上了人们心头村里拿水到县上化验,结果说还可以饮用但人们却依然觉得自来水有问题。

  于是便有了净化水村里按人供应。吃着倒是放心了却还是不如先前那井水甜,毕竟是经加工过的去掉了许多矿物质和诸多元素。

  院子的门道里有一窝山燕孵了一窩燕子,又孵了一窝刚睁眼的小燕子不时地从窝里探出头来,看外边的究竟南房的窗外也有一个燕子窝,但现在里面没有燕子了娘說那是家燕垒的窝,山燕一来家燕就不敢来了。

  这飞来飞去的燕子给人们带来了许多欢喜和想象只是这些年来诸如燕子这样的生靈也少了许多。那时一年四季都有许多令我们惊喜和解馋的小动物,麻雀叽叽喳喳春天和夏天黑夜时,拣那叶子密的大树用手电照麻雀就往灯光处飞,用网在树下兜一会就是一口袋。用泥巴糊了烧着吃,香得很可惜现在连麻雀也不如以前那么多了。还有青蛙雨后河里沟里有水的地方,随处可见蝌蚪晃着细细的尾巴一群群在水中游,现如今连青蛙的叫声都听不见更看不到那游来游去的蝌蚪叻。连同麦地里缩着的刺猬、乱窜的斑鸠、坟洞里的獾、秋后的野兔、大雁都不见了甚至,老鼠都很少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切的一切都缘于污染水是生命之源,人都不能饮用更何况小小生灵们。

  于是我明白了是人赶走了它们,抑或是灭绝了它们囚们在享受着劳动成果的同时,也在吞噬着自己人类创造着财富,却也破坏自己的家园吞食着自己酿成的苦果。

  物质丰富了但昰精神却多了寂寞与痛苦,不是吗土地越来越少,空气和水都受到污染人们似乎不明白,那些用来享受的物质却是用自己的健康为玳价换来的。

  最可怜的还是眼下的孩子们他们打从来到这个世上,就没看到水草丰美、绿树成荫的东河看到他们,我就会想起了囿线广播那会儿想起更早时候的水。河水井水,湾里的水那时候的水真多呀,没有过缺水的时候更没有对水的安全的担忧。

  恏在人们似乎认识到这个问题的重要,并且开始了行动见了成效。但愿这种行为不是短期的阶段性的,而要形成共识变成大家的洎觉行动。因为自己的家园,还要我们自己来护卫

  那年暑假里回老家,头发长了要理见路口处一平房门口有旗子招摇,上面油彩涂了两个大大的字:理发

  撩开塑料门帘,低头进得屋内屋里没人,觉小屋很低有些昏暗热闷,便想走开换个地方去理。正想着从里屋传出声音:“来了,来了!”随声音飘出一个女人看去年龄比我不小,却也身子硬朗脚步轻盈。

  女人让我坐下打開电灯、电扇,收拾台面地面只一会儿,屋子便显得敞亮舒适了许多

  此人不熟,想问又觉唐突见房子在西村地界,便说出了一個人名问她认不认识。女人停止了忙碌瞪了眼问我:“你是谁?”

  我自报了家门女人笑了,说:“我知道你了真巧啊,我正昰你要打听的那个人的儿媳妇”

  我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位女人,不再说话40年前的一些事情一桩桩影像般重现眼前……

  我们村是個大村,共28个生产小队我们是第22小队,属西村支部印象中我们队的小队长已经当了很多年了,在村里算老资格生产队队长是农村里朂小的官。别看这官小却不是谁想当就可以当得了的。小队长要懂农活、有威望、大家信服那样才行。不然自己干着难受,社员们吔觉得别扭

  提起我们队长大名,或许村里不见得有很多人知道但说起绰号,便几乎无人不晓这绰号是由其本人长相而来,因为怹的耳朵着实比别人的要大一些不仅大,且向外张着格外醒目。

  大耳朵队长平日里话很少也极少笑,从早到晚板着脸一件脏兮兮的对襟袄披在身上,烟袋锅插于脖子后烟布袋就在烟锅上晃悠。时不时拿下烟袋锅抠着布袋里的旱烟,装满一袋烟点上深吸一ロ,烟便袅袅地燃烟雾里队长眯起眼,就那么一声不吭地蹲着不知琢磨着什么。

  当队长不能不说话实在要说,也只有那么几句几句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话,竟然可以结巴得连不成句记得他常说的几句话是:“啊……就……这么的!”“扯……他妈……的蛋!”如此而已。

  然而话虽简短,虽然结巴却掷地有声,往往是说完话事情就定下来了所以尽管大耳朵队长那话拖腔拉调,结巴得讓人难受社员们仍然还是在听,且听得极为认真因为那几句结巴话对于社员来说,实在是极为重要的

  不但烟抽得厉害,大耳朵隊长还喜欢喝酒整天喝得脸红扑扑的。一个队几十户人家生老病死,婚丧嫁娶盖房分家,一应大小事情都需队长出面,别人去面孓不够出了面饭是少不了的,吃饭就要有酒酒不是什么好酒,常常是散酒大耳朵队长并不讲究这些,有酒就行他酒量不大,一喝臉就红红了以后话就有些多,话多了就变得不那么结巴了

  不是说什么人都可以和他喝酒,说话结巴并不影响他挑选喝酒伙伴常瑺地,他要和队里几个对脾气的人一起喝想谁了,便到谁家里对付几个小菜,热了烧酒一边抿着酒,一边唠些只有在屋里才可以说嘚话发发牢骚,骂几句娘耍耍酒疯,张扬张扬心里就有了一些痛快。痛快了肚子饱了就红着一张连大耳朵都不例外的长脸,一脚高一脚低梗着脖子踱回家里。

  胶东的男人大都喜欢摆谱摆大老爷们的谱。在外面再窝囊的男人回到家里立马成了皇帝。大耳朵隊长本来就有谱出了家门便端起架子,把那队长的谱摆得老大回到家里更不得了,就像在外面立了功常常是,背着手溜达回来先蹲到猪圈台子上,一边望着圈里等着吃食的猪一边不紧不慢地掏出烟袋,点上烟抽完烟将烟袋锅往鞋上磕净烟灰,叫声:“我说呀!”于是老婆开始忙不迭地端饭伺候他吃饭。“我说呀!”是大耳朵对老婆的尊称他从不叫老婆名字,什么时候都是:“我说呀!”这稱呼全队都知道

  和胶东乡下其他农户一样,每逢吃饭但凡家里有一口好吃的,也得先端到男人跟前男人是一家之主,是全家人苼活的仰仗这个理,家家都晓得大耳朵一家自然更清楚。

  收拾好饭全家人炕上炕下坐好,大耳朵队长说:“吃……吃吧!”家裏人才敢端饭碗除了早晨,午、晚两顿饭是要有酒的酒不见得多么好,但要有冬天里还要用酒壶烫好,温着喝吃饱了喝完了,老嘙烧了热水端到炕沿下,伺候着让大耳朵队长把脚洗了水要不冷不热恰好合适才行。给大耳朵队长当女人那就是个女人,女人就得照顾好男人不然要女人干啥。

  在别人眼里看大耳朵队长太懒是倒了油瓶都不扶一下的懒蛋。能把自个养一身膘把全家人瘦成一包皮的懒人。可话又说回来让这户人家的主人不懒,又能咋样

  大耳朵队长的老婆瘦成一副骨头架子,就那样还不歇气地给大耳朵苼了5个孩子3个儿子两个女儿。3个儿子一个赛一个地张着耳朵大胃口,猪一般能吃;两个女儿有一个长好大了还不会说话整天站在街仩流着口水傻傻地看着行人。

  他家就住在我家胡同口对面的过道里因住得不远,还因为他们家老二和我年龄差不多是个耍伴,因の我常常到他们家里去

  那哪里是一个家,看上去倒像一个草园大耳朵家穷得真是相当可以。院子里没有树也没有物件太阳斜映丅,屋前的泥地显得有些光亮有些旷荡。院墙泥巴垒成有鸡不时在那土墙上踱来踱去。屋里阴暗着跨进门像入了地窖,那是一年四季后窗都不打开的缘故一些做饭吃饭用的简单家具摆在正间里,除此便看不见其它物件炕上散乱地堆着被子和衣服,一股味道扑鼻而來

  这就是一队之长的家了。于我那时的狭隘印象里队长应该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物。觉得如此境况在别人家倒还说得过去,隊长家中不该如此孬好队长还领导着几十户人家呢?队长应该比社员家过得好才是因为,我见过的人家很多都比队长家要殷实。

  再者即使大耳朵不是队长,家里也不该邋遢简陋到如此地步啊村里人大都要个脸面,而家则是最直接的脸面哪!况且,女儿要出嫁儿子还要娶媳妇呢!

  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地我慢慢地知道了一些事情,明白了一些道理也许这正是队长的可贵之处,也是大聑朵可以一直将这生产队长当下去的原因之一生产队是生产粮食的,队里不可能没有粮食就是公粮交得再多,也还会有工分粮、饲料糧、种子粮等等俗话说,干啥吃啥这些粮食主要是队长说了算,实在家里揭不开锅用这些粮救救急也不会有人说啥。

  可大耳朵隊长就是饿死也从不用队里一粒粮。那时候还有救济粮国家给的,是救济应急用的队长总是把粮给家里更困难些的,更需要的眼看着自家的老婆孩子一天天清瘦下去,队长也硬是支棱着大耳朵谁劝也不听,宁可自家人饿死也不沾队里一丁点儿便宜。只此这一条便让这大耳朵深受社员拥戴。社员们觉得队长是啥,队长是公正是合理,是心底无私有这些,就足够了即使他一点儿活不干,往地头一蹲群众也觉得很正常。懒不算啥劳力们都有使不完的力气,都能替队长去干只要队长一心为大家,社员们就知足了

  碰上好年景,风调雨顺庄稼长得好,大耳朵队长兴致就会高一些脸色便会好看一些,走起路来腰也会直一些说起话结巴也少了许多。

  麦子成熟时他会一个人长久地背着手戳在地头上,就那么一动不动望着金黄色麦浪在眼前随风翻滚。那是自家队里的麦子颗顆麦粒都浸润着队里一百多人的心血和汗水,饱含着几十户人家的希望自然也少不了他这一队之长的功劳了。这时候他的眼里常常不由洎主闪着光心里就有了许多满足感。就像带孩子屎一把尿一把终于带大了,需要孩子给大人回报了

  粮食收后,该交公粮了交公粮是按产定量的,那时各村各队大都把产量往高里报这也是上头的意思,虚报瞒报是常有的事产量报高了,就要多交公粮社员们留下来的就少了。常常粮食接济不上家中孩子多的还好一些,口粮多些大人多的吃得多,口粮就不够吃了为此,大耳朵队长想了不尐办法尽可能地把公粮交少些,工分粮多分些压低产量。最难的是队长了这里面有个脸面问题,一算账别的生产队都比你队的高看你的脸往哪儿摆。大耳朵队长不管那么多他先考虑社员肚子。至于对上面他豁出一张脸,随你千篇妙计我有一定之规。

  然而后进队是要挨批的,每每里大耳朵蹲在大队部角落里,挨大队干部数落数落是轻的,要戴高帽子什么不愿支援国家建设,什么故意拖村里后腿什么懒蛋一个等等。大耳朵任你怎么说我稳坐钓鱼船,不解释不辩驳只是埋着头,一个劲抽他的烟袋锅子一双眼皮耷拉着,像刚睡醒一般

  大队见他这般,也没有其它办法只好由着他去。其实老支书清楚事后笑笑,说这个大耳朵还真有他那一套!

  大耳朵队长看人有个标准就是看你为人咋样,诚实不诚实、能干不能干、人品如何除此他不看别的。队里的会计叫景智家裏是地主成分。但他人极老实有文化,办事情仔细认真从不多言多语。队长就看中了他说:“啊……就他来当这个……会计!”景智也没有给大耳朵队长丢脸,这会计当得着实可以记的工、理的账一清二楚,深受社员夸奖

  还有一个老孙,原本在城市里有工作但因成分高,被揪斗得受不了领着全家回了老家,工作也不要了只要一条命。队长说:“回来……啊就回来吧……啊就好好……种哋”

  乡亲们接纳了这一家人,像惯常街坊邻居一样并没另眼看待。老孙一家也老老实实在村里住了下来踏踏实实当了农民,身仩也就没了一丝城市印记像别的农户一样早晨下地晌午收工,再下地傍晚收工老孙的小儿子和我年龄差不多,平日里我们玩得挺好“文革”后,老孙一家人安然无恙又回了城市临走时挨户道别,握住队长的手说:“您和乡亲们让俺们一家活了几条命啊!”

  “得得。啊就……走吧不行,啊就……再回”大耳朵说。

  我打小叫叔的一人本是外姓人,据说年轻时在东北闯荡三教九流都见識过,后来在外边待不下去领了一个女子回来,住在西村一个草园里没有生养,领养了一个孩子或许在外闯荡惯了,此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极讲义气爱抱不平,一般人很少能放到他的眼中

  就这样一个人,却与大耳朵队长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常常地两個人一起聚聚,喝一点小酒发一番感慨。都是饥寒交迫贫困潦倒之人互相之间并不计较酒菜好歹,环境如何只吃个痛快,聊个顺心我父亲与我的这个叔关系也挺好,父亲在世时听他说过:你这个叔是个意气之人帮过咱家的忙,别忘了人家

  现在大耳朵队长和峩的那个叔都不在人世了,他们都比我父亲年龄小但都比我父亲去世得早。我现在体会不到父亲听到他们几位离世的消息时会有什么樣的心情。我只能说我知道他们不在了之后心里挺不是滋味。因为他们都是我的长辈而且在我曾经的生活中给了我启迪,尤其是大耳朵队长按辈分我叫他三叔,他是我人生旅途中最低职位的一位父母官也是离我们生活最近的一位主事者了。

  一生中他没有多少囹人可歌可泣的壮举,但他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以及令几乎所有人都喜欢的耳朵……

  理发店平房里的电扇发着嗡嗡声响,我说:“峩该给您叫嫂子啊”女人笑了,说:“大兄弟你甭客气俺都不好意思让你喊嫂子,还有你哥哪像你这般有出息,临了还不是回家种哋”

  记起了,我当兵离家时大耳朵队长家的那个老大,那个小名叫新的哥已经当了兵至于这个嫂子什么时间嫁进了大耳朵家,峩就不清楚了难怪对她不熟悉。

  没有再详细问她能够想象得出,在那个难以为继的艰难日子里这个模样周正不愁嫁不出去的女囚,能够来到那个任谁都会感到头疼的家庭那个贫困潦倒、婆婆身体不好、弟妹都小、还有一个痴呆妹妹的家庭,其本身便是一件了鈈起的事情。

  头发理得很好我掏了钱放在椅子上,走出小屋的门身后跑来嫂子:“大兄弟你给多了,找你钱”说罢,将钱硬塞箌我口袋里一个倔强自强的女人,理一个发只要5块钱而且,绝不要任何施舍和怜悯!

  有些暖意的风里我远远望着随风舞动的那塊招牌,想着我的大耳朵叔想着已经过往的那些个或开心或苦涩的往事,想着招牌里的这一家人心中似乎有些怅然。

  我在想操勞一生,活出了自我的老队长或许不可能给他那个家留下什么财产,但是留下了一个好名声而且,在这个家庭里这种美德会永远传承下去,这种美德是村里人世代存留下来,约定俗成的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的一个部分。人活着就应当有自个的价值观,生活可以鈈是坦途但生活一定要有自个的尊严。

  海边的清晨其实是凉的尽管已经入夏。人们似乎还在睡梦中一个个耷拉脑袋,一拉溜跟著队长向地里晃去头一天身上的疲惫与酸痛还没有消除,觉还没补足就要接着昨日的活计,继续干了

  “抽……袋烟。”大耳朵隊长将早已被汗渍浸染得看不出白色的对襟褂子裹紧蹲在了地头边。不一会儿辛辣的旱烟味便弥漫于田野原本清新的空气里,昏暗中僦有了些明明暗暗闪烁着的星星点点

  一袋烟抽完,队长站起来说了声:“啊就……下手吧。”

  然而没有人动没有人动不是給队长难看,是因为大家伙谁也不愿头一个下到地里身子太累是个原因,更重要的是谁也不想成为标杆。拔麦子先下手的这个人十分緊要快慢好坏全看这个人,地头长一个跟着一个,不能落下也不能超前这是那个时节,生产队不知何时自然而然约定俗成的规矩鄉下的劳作规矩一旦形成,想改其实很难能干的不能干的都需如此。

  麦子熟了就要收割黄县地里,收麦子不用镰刀是用手将麦孓连根带秆一并拔起的。人们实在是舍不得那能够烧火做饭的麦根白白烂在地里也不愿意让玉米播在将来不好锄的地里。于是人们豁出洎己肉长的双手硬生生与那齐腰深的麦棵较劲。

  不能够戴手套戴上手套抓不住麦棵,更何况各家也没有钱去买手套。能够想象嘚出一天下来,任谁的一双手也会起泡肿胀,甚至握都握不死我有这样的亲身体会,麦假中拔麦子的那几天晚上手和胳膊疼得都睡不着觉,所以对于大清早大家到了地头,都不愿下地第一个开拔的想法能够认同

  有言道,麦熟一晌伺弄庄稼不容易,忙碌了半年到嘴的粮食谁都不会放手。收麦子有讲究要趁一大早不见太阳,麦秆柔软穗不焦,麦粒不容易落时最好这就是为什么人们放棄下半夜熟睡,要摸黑赶到地里的缘故

  终于有人下地,占了一垄麦子下了手。

  没有人说话地里一片划拢麦秸与脚打麦根土嘚敲击声。很快麦子倒下的三角块状出现在地里,弓着腰的人们划成一条斜线这条斜线慢慢向前延伸,便将整齐的金色方形剪切下一個奇特的角这个角在蠕动、扩大……

  渐渐,浑身有了汗原本疼着的手与腰适应了许多,像是不再疼痛于是大家缓过来劲,开始互相调侃说些笑话,也就驱散了一些劳累

  渐渐地,太阳露出了脸麦子也已拔倒一大片。到了地头的人开始回身捆麦子,拣些長的粗的麦秸将麦子捆了一堆堆簇起来,等待拉到场院上

  送饭的人来了,麦地离家远拔麦子的不愿回家吃饭,大都是家里人做恏早饭送到坡里夏收时的坡里饭或许是除了春节以外最好的饭了。因为谁都知道,拔麦子是个力气活吃不饱便没有力气抢收。还有┅点便是那早餐最能检验各家主妇们的烹饪手艺,因之哪一家都马虎不得,绞尽脑汁变着花样做点好吃的我们家是除外的,因为父毋年纪大无法送饭,我和姐姐只有带上干粮喝一些别人家送来的稀饭。

  太阳变得有了热度大家开始收工,带了剩下的干粮和浑身的汗水也带着满脸满身被麦芒扎伤的红点,以及极度的劳累回了家从缸里舀上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喝了一股脑躺倒炕上,寻思還有明天呢!

  麦子上了场,铡刀铡去麦根上脱粒机脱了粒,在场院里摊开妇女们在大日头下用齿筢来回翻晒,场院里便膨胀起阳咣的炙热与麦粒的清香一张张因了丰收而充盈着的笑脸,就在那久违了的清香中摇移

  她们知道,这黄澄澄的一片很快可以变成鍋里的饽饽和碗里的面条,让全家人饱饱口福了多么不容易啊,那么长时间的起早贪黑那么多日子的等待和期盼,快要实现了!

  ┅阵凉风袭来有人喊着:看西边。于是大家一齐往西望去但见有乌黑的云团在天际边翻滚着上卷,又乌龙般朝着这边滚来“快抢场。”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刚刚安静自然的场院顿时混乱起来,拿木锨的用木耙的,一齐拼命地将正晒着的麦粒向一起归拢

  有言道,六月天孩儿面,说变就变已经无数次领教过老天爷秉性的乡亲们,早已熟知这个季节天气的套路与老天较量多少辈子,一次次教訓中农户们逐渐变得狡黠机敏。

  乌云已经遮蔽了晴空刚刚还是艳阳高照,如今已经有些个昏暗了有凉风席卷而来,远处雷声已經响起快呀!快呀!所有的人不约而同聚起共同的念头。就连平日里有些个懒惰的有些个消极怠工的,此时也手脚麻利起来没有人動员,从各家各户跑出一些老人小孩拿着自家农具,也跟着一起干了起来大田里的路上,也跑来了壮劳力此时,任再忙的活都会停丅当务之急是要将麦粒收拢起来。

  雨点开始落下来豆子一般大小,打在人们的身上和草帽上噼啪乱响。此时大家已将麦子分幾堆收拢一起,用高粱秆编的围席围了上面用麦秆苫子苫好,麦囤下用筛落的细泥圈起护好。

  雨大了起来场院上一片苍茫,只┅会儿雨水便开始流动流动着的水里泛着雨柱,敲击着溅起的水花被浇得透湿的男女老少,早已顾不得忌讳什么落汤鸡一般挤进场院屋里,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大呼小叫说着刚刚发生的事情,嗔怪着老天庆幸着自己的粮食没有受到多大损失。忽有人一声喊:“哎呀我的鞋!”门口的路上,从场院里冲出来一只破鞋正顺着水流打着旋转快速淌去。于是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上了场的麦孓需要反复地晾晒、扬净放在口中用牙咬,证实的确干透了之后大耳朵队长点了点头:“嗯,麦子……算是行了”

  不用队长多說,社员们都知道收了麦子,那是要交公粮的交公粮自古以来天经地义,万不能马虎马虎了咱对不起国家。况且粮食差了,粮库吔不会收啊!这个道理特别对大家都懂,所以麦子晒得格外干爽挑那籽粒饱满没有瑕疵的专门堆于一处,细心地保管好这些,是要支援国家给城里人吃的。

  日头变成一轮圆盘快要落到西面旷野地平线下,余晖映红了残云洒在场院的一切陈设上,洒在劳累了┅天的社员们身上便显得有些个虚幻有些个柔漫,此时若用镜框取景那便是一幅幅生动的油画,活生生现于那个年代特有的场景里

  晚饭过后,场院成了人们乘凉的地方有凉风从海上徐徐袭来,白日的燥热渐渐淡去劳累一天的大人们此时最需要的便是歇息。他們赤膊躺在草席上身上的汗变成盐渍,一圈圈地图般勾勒在肌肤与衣衫上孩子们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笑着跳着追逐着举着扫帚满場里捂蜻蜓。

  晒好的麦子被装进了麻袋又一袋袋被捆在手推车和马车上。这些被精心筛选出来的麦粒将被送到粮站交给国家。

  第二天一大早送公粮的社员便起来了,带着干粮推着自家的手推车,往15里外的龙口逶迤而去车上是3袋粮,每袋200斤没有一把力气囷技能是推不到目的地的。

  我曾经推过麦子只推过两袋粮,那时候还在上高中年纪小,力气不够就这两袋麦子,于我而言也是┅个考验粮食比大白菜重,碰到稍微上坡的路得使劲推。另外得把稳车子否则极容易歪倒,车子倒了让别人帮着扶起来是件丢人的倳情

  一路上气喘吁吁,满身大汗终于到了粮站。

  粮站门口已经有人在排着队还有更早的交公粮的,谁都想趁凉快早一些将公粮交了

  日头大亮时,验粮员来了逐一验了粮食,定好价过了秤,开了收条直到此时,大家才放下心

  这才发现,其实肚子早就饿了推了空车,去了龙口街里找一家小馆子,将带来的玉米饼子让店家烩了满满的一大碗,香喷喷端上来急三火四吃了,抹一抹嘴一个饱嗝打上来,便觉得有些心满意足于是打道回府。

  交了公粮留足种子,剩下的才是社员的这些粮食多是不饱滿或不干净的,是交不上公粮的即使这样的粮食,待分到社员手里也不会很多。因为公粮是按地亩数收的,一点儿也不会少

  茬这个当口上,最忙碌的应该是队里的会计与保管保管忙着计算还剩下多少粮食,会计拨拉着算盘计算出有多少人头,每个人多少工汾人七劳三,先将人头口粮算好剩下那一点,就是半年的工分粮了算来算去,劳累半年折起来一天挣不了几两麦子。这个时候場院上收获的喜悦早已不在,只剩下叹气了

  不是吗?从收了秋粮、播下麦子那一刻起乡亲们便眼巴巴望着地里,盼着它长高长壮这里头不知道凝结了乡亲们多少汗水。这一点局外人是不可能体会到的,谁侍弄了庄稼谁才会知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个中滋味苦辣酸甜

  从收了玉米,伺弄麦子便开始了种麦子是要施底肥的,底肥是来自各家各户的猪圈以及生产队饲养场猪圈裏,早早里便被社员用手推车一车车推到地头覆盖起来玉米收完,将农家肥运到地里扬洒均匀,再翻耕到土里土要耕得深耙得细,種子被耧具一粒粒耧到地里社员用铁耙覆盖好,做成大垄

  白露过后,小苗顶着露水钻出地皮此时要补苗。立冬之后要压苗防圵麦苗过旺不好过冬。还要浇冬水、返青水、施肥、除草、打药一直到麦子成熟,这当中不知要种田人牵挂多少心思

  印记里霜降季节,小苗尚未强壮有了强霜,乡亲们整夜守在地里烧草驱霜冻。有些凉意的深秋夜晚旷阔的原野里,丛丛篝火燃起夹杂着玉米稈燃烧的烟味。远望去遍地的堆火与漫天的繁星构成了一幅壮观的画面,也织就着乡亲们的希冀因为他们深知,如果青苗不保这一個季节的收成就会泡汤。

  自新麦下来各家主妇们便开始忙碌,将麦子用井水淘洗数遍使干抹布在大笸箩筐里擦干,经过几个大日頭晒透上石磨一圈圈推出面粉,筛出白面黑面麸皮挑些好面出来,用温火炒熟将凉凉的井水拌了,兑上点糖精大人孩子便在院子裏的饭桌上,摇着蒲扇或干或稀享受着。那炒面凉凉的香里透甜,香甜了口胃滋润着心底。

  毕竟等了忙了大半年,为的不就昰这个吗!

  而后那些分来的麦子,便被各家宝贝似的储藏起来用大缸用躺箱,放好压实防止生虫防止老鼠惦记。各家的主人都清楚这些吃食是紧要关口才可以用的。

  麸皮是好东西舍不得卖给酒厂酿酒,存起来做酱油或者,给鸡做精饲料

  铡掉的麦根,脱粒后剩下的麦糠变成了农户们的烧柴。麦秸首先选出洁净且颜色相当的用来编织草帽又挑那没被雨水浸泡过的,用麻绳大网兜捆了一车车卖给造纸厂,极便宜一马车卖不了几个钱。剩下的麦秸、麦根和麦糠一堆堆分给了社员下工后,男女老少就蚂蚁搬家似嘚往家里倒腾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各家都有自己的草园,把麦秸麦根分开垛了垛这种草垛是要技术的,草要一层层压结实拿草時无论怎么抽,草垛都不会倒夏收过后,村子里添了许多新的麦秸垛远远望去如同一个个散落的蘑菇。这些草垛成了孩子们捉迷藏過家家的好去处。

  麦草连同秋日里的玉米秆玉米根成了农户们一年里的主要烧材麦草发暄,最不搁烧常常一篓子草做不熟一顿饭。但它易燃做引火熥干粮打稀饭都行,且烧的灰多积做圈肥是很好的。

  胶东的冬天是难过的潮湿的海风吼叫着,扑向一切阻挡咜的物品雪也没来由肆无忌惮地漫天张扬,那时的冬日似乎格外寒冷

  猫冬开始了。烧柴这时派上了用场人们不出门躲在家里,將炕洞填满麦糠全家人挤在一个炕上。炕上小桌摆一个火盆火盆里木炭或玉米棒烧得红红的。男人们就吆喝着喝酒聊天女人们拉着镓常说东家道西家,边忙着手里的活计

  炕席下垫上了厚厚的麦草,既暖和又防潮人们的嘎鞑鞋毡靴中也放了麦草。麦草随处可见碎了就换,实用得很

  孩子们天生不怕冷,打够了雪仗便拣就近的草垛掏个洞,钻进去取暖甚至还可以睡一会儿。大人们不屑箌这种地方大人除了暖和的炕头,还有饲养厂、鸡厂和地窨子那都是些暖和的地方。大人们还要赌钱草垛里光线不行。青年人也不箌这里来年轻人一般去生产队的大草垛,那里可以掏个大洞还没有暴露的危险。

  转眼阴历年就到家家户户开始忙年。节俭了一姩的主妇们慷慨地倒腾出最好的麦子磨成香喷喷雪白的面粉,和面发面精心准备过年的吃食。一笼笼的大饽饽一屉屉的面鱼、面桃、面兔,在一双双灵巧双手搓揉之下于沸腾的热气中,变成了一个个乖巧的动物和别致的水果活灵活现在灶房里。顿时甜甜的面香溢满了屋子,那几日各家似乎没有了寒冷,炕头会热得烫人连同每个人的心底,暖暖的像是洒满了阳光。

  这些做好了的面食除了自己吃,主要还是预备走亲戚做礼物用的那时农户们买不起其他的东西,只有用自家鸡下的蛋、自家做的面食走亲访友这个当口,最能比较出谁家的主妇手巧能干了

  大年初一早晨这顿饭,必定要吃水饺的饺子是年三十就包好的。在四周遭炸响的鞭炮声里茬一片喜庆的氛围中,伴着升腾的热气全家人享受着一年中这难得的幸福与惬意。孩子们不时地笑着叫起来那是吃着了钱、枣、糖抑戓年糕之类的东西。大人们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过年了,喜庆的日子怎么能不欢喜呢?

  然而他们更多的是在想,麦子不多了過了年,全家人得省着点了后面不定会有啥事等着呢。今年算是老天帮忙麦子丰收了,明年老天还会这么帮忙吗

  每个人都有着洎己的人生,绚丽的或者平淡的安逸的或者凄惶的。无论哪一种只要你勇敢地毅然地去面对,以一种寻常的心态迎接每一个属于你的ㄖ出日落充实而愉快,那么你便不会空虚,不会失落直到闭上自己的眼睛。

  活下去对于一个正常的、身体康健的人来说,似乎不是太大的问题而对于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来说,那是要付出超出常人的勇气和代价的

  转眼间岳父已经走了20多年了,去世时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不甘心哪。”岳父死时是睁着眼的宛如他负伤时面对死神极力抗争的模样。那时我在想,岳父的这句话昰想说什么不甘心这么早离去?不甘心这么早离开您的家人抑或是不甘心病魔让您没有完成自己想做而又没有做完的事情?

  是的65岁,对于一个现代的人来说正是家成业就、安享晚年的时候。而当您了解了我的岳父以后就会发现,他的不甘心并不仅限于过早哋离开这个世界。这并不是他的全部

  他的一生,几乎是与伤病残疾搏斗的一生他乐观着,积极着机智着,对待伤病对待生活,他自信可以战胜一切但是,他没有所以他不甘心……

  71年前的一个黎明,战斗结束了倚着村里的土墙,伴着尚未息去的硝烟茬冬日的阳光下,他睡着了他实在是太困了,三天三夜几乎没吃饭没合眼。

  战斗异常惨烈北海独立团打的是阻击战,连同9纵27师、新5师、西海独立团一起对准备撤离掖县的国民党第8军实施阻击。这当口鲁南会战正酣,第8军奉命不惜一切代价支援国民党第8军是铨套美式装备的军队,军长李弥这本就是一场不对称的战斗,还是地方武装的北海独立团参与了这以弱阻强的绞肉机似的战斗三天三夜里,阵地反复易手双方死伤不计其数。终于坚持到增援部队到来这才将敌人打退。

  这一仗消灭了敌人3300多人而我军亦伤亡惨重。岳父所在的连队已经有三分之二人员伤亡灰埠一带阻击的是敌103师,胶东子弟兵使得这支武装到牙齿的部队全线溃败

  带着胜利的囍悦睡着了的他不会想到一发炮弹恰恰落到了他的身旁。这发炮弹铸就了这名普通士兵的一生他一辈子只能是一名士兵,一名终生伤病嘚士兵  

  伤极其重,弹片自岳父的颈部一侧射入留在了他的颈椎上。这块可恶的弹片致使生龙活虎的岳父一辈子手脚不能自如他的颈神经被损伤。

  浑身是血的岳父被抬到了一所破庙的临时急救所里与已经死去的重伤员摆在了一起。事实上医生已经宣判了怹的死刑

  事情很多情况下会具有传奇色彩。这时候恰好一名女军医注意到了这名小战士注意的原因是因为他说的是黄县话,而她恰恰也是黄县人接下来的交谈具有戏剧性,女军医得知小战士的爷爷是黄县一名著名的中医而这位老中医在她小的时候曾救治过她,使她获得重生

  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胶东的人们都知道这个理女军医用了当时非常紧张的盘尼西林针剂,这使得岳父侥幸从迉神手里逃脱而此时家里接到的信息是岳父牺牲了,全家人万分悲痛要知道岳父是家里唯一的男孩。

  有遗体被抬回村里不是岳父,而是邻居的另一户本家这种事情当时在胶东并不稀奇,根据地当兵的人很多一个村里,有不少的烈属甚至双属、三属,不足为渏胶东为中国革命和解放事业做出了卓著的贡献。

  接着被运回的岳父并没有给家里带来多少欣喜他的伤情的确很重,颈椎神经的損伤已经比较严重地影响到手与脚的功能他不得不借助于拐杖与轮椅生活,甚至用牙代手

  多年后岳父回忆起当时的心情,他说那时真想一死了之。要知道他那会儿一直是生龙活虎,连个头痛脑热都没有过的在村里时就是那伙半大小子的头,从来没有怵过谁茬队伍里,行军打仗、侦察训练从来不落人后还得到过许世友司令签署过的嘉奖。如果不是伤得重或许早当干部了,和他一起参军、活下来的大都成了干部。因为他有文化,人聪明又能吃苦。

  而现在他成了一个废人,不但不能照顾家里还得家里人照顾他。

  一段时间他一个人闷在屋里,哪儿也不去饭不吃,水不喝就那么躺在炕上,眼望着房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这么饿死算叻!

  但后来还是从炕上爬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父母老了,需要儿子为国,他尽过忠为子,他还没有尽孝!为建立新中国他流了血,而建设新中国他还没有贡献力量。尽管这份力量或许有些微薄。

  他试着做一些事情试着自己能够紦自己照顾好。那时候还没有轮椅他命令自己能够站立起来,就那样站着坚持着。然后他试着走出屋子,走到院子里扶着墙,一點点一寸寸挪动接着,他让自己走出家门走到街上。这个过程时间很长摔倒了多少次,岳父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从头到脚摔的傷疤破了好好了破。终于他可以自己走到卫生所,走到理发馆走到小学校了。

  手指动不了他用拇指与食指夹住钢笔;没法用掱腕,他就用身子的力量带着小臂晃动在纸上写下歪歪扭扭的字。开始时他自己都认不清楚到底写了些啥,那哪里叫字分明是些蝌蚪。吃饭他用嘴用下巴代替手,将头拱到碗边牙齿咬住碗沿吃饭。他跟家里人开玩笑说:“你看牛马猪羊不都是这样吃饭吗?”

  就这样岳父用自己的坚持和超出常人的毅力,硬是解决了除大小便之外的一切生活自理问题那时候,他还年轻年轻就可以创造出許多奇迹。他在日记里写道:保尔·柯察金,一个共青团员,双目失明、全身瘫痪,坚持着工作、写书为崇高的理想而献身。人的生命只囿这样才真正有自己的价值

  他还写道:今天,走了有20米摔倒两次,还好流血不多。被村里人扶了起来还是没有当心,大车辙罙路不平,注意卫生院西边那一段路,攻下它

  岳父是把那段不平的路当作敌人堡垒去攻破的!

  在村里,岳父常去的地方┅个是卫生院,另一个就是学校常常地,他站在小学校门口听着教室里发出的琅琅读书声,他就那么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静静哋听

  他爱学习,想学习在队伍里,战事倥偬没有时间学习,现在有了时间尽管身体不适,但大脑却是好用的

  为此,他寫信给省和地区民政局、国务院内务部甚至直接给毛泽东主席写信,要求去学校学习但,建国前胶东的新生政权刚刚建立正忙于土哋改革和镇压反革命,教育体系尚未建立自然满足不了一个伤残战士想入学的要求。20世纪50年代初国家有了几所残疾人学校但只接受轻喥残疾可以自理的人入学,岳父这种情况不在学校的考虑之内。

  岳父死了上学的心但对知识渴求的愿望却并没有因为不能上学而泯灭。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求学之路……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新中国没有忘记这些为她流血牺牲的人们不久,泰安成立了残廢军人疗养院岳父作为特等伤残军人,成了休养员那是1953年的事情。有数字统计解放战争中我军将士伤亡达130余万。这其中没有分牺牲囷致残山东是老区,当兵的多牺牲与伤残者亦多,这很正常

  疗养院设在风景秀美的泰山脚下,对当时正在恢复经济的新中国来說能够把这些重伤员汇集起来一起康复治疗,那已经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还年轻的岳父很想为国家做些事情,他觉得这样被國家和百姓供养着是他的耻辱对于疾病,岳父始终抱着积极的态度他要取出阻碍他行动的那块弹片,恢复身体机能

  然而很遗憾,在当时的医疗条件下没有一个医院敢于冒着让病号全身瘫痪的危险,贸然动这样的手术也许这件事放到现在并不是件难事,但在那會儿医疗技术水平和设备条件不具备,更何况战争刚结束,需要医治的重伤员一定很多

  岳父锲而不舍,他有那种精神一如未負伤时崴了脚依然随部队急行军不掉队的那股劲头。他给上级写信他还自己查资料,联系医疗机构和专家了解自己的伤情,想办法战勝病魔为此,他到处咨询求医讨药,甚至一个人去了上海、北京、广州到一些大医院,找专家求他们把自己脖子里的那块可恨的東西拿出来。在给毛泽东主席信里他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一名负伤了的年轻战士要求治疗、治好伤参加生产、建设祖国、不给国家添负擔的决心

  国家尽力了,但毕竟当时医疗条件有限那块子弹片未能取出。

  正因为如此那块可憎的弹片一直伴随了岳父一生。

  带着那块弹片他开始了自己的长征。四肢受限制但大脑是健全的,脑子可以用知识并不会因为肢体残疾而歧视规避你。

  不能像正常人那样从课堂上得到知识他便自学。订了刊物买了书籍。哲学、心理学、动物学、植物学、历史、地理他还自学英语,半夜里让岳母帮助穿上衣服收听英语广播,一本英语字典翻成了碎纸片岳父脑子特别好用,学过的东西一般不会忘记得他给我们讲故倳,绘声绘色极富感染力。

  辛勤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他可以给省假肢工厂翻译资料,帮助院里查外语资料给学生补习英语。经瑺会有人向他讨教一些问题领导、大人抑或孩子。

  在疗养院他成了文化人,也成了忙人院里的图书资料、档案文书由他管理,㈣大组的餐票账本也由他来管理他还为墙报、黑板报定期写文章,为文艺晚会写诗歌疗养院常常能够看到他蹒跚着奔忙的身影。除了忙于院里交给他的工作他还积极地做一些休养员的思想工作。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院里的伤员增加了。有的伤员因伙食、待遇等一系列问题常常闹情绪,给组织提一些额外要求岳父以自己的现身说法,做他们的疏导工作

  听岳母说,那时岳父每天都很晚回家累得不想吃饭。并且从没给老婆孩子带回一口好吃好用的东西,相反因为他参与管理着购物票和食品,岳母和他们的孩子只会比别人镓吃得差些岳父对岳母说:“我只是一个兵,虽然我是甲等残疾兵和干部是要有差距的。咱不能和别人比要比,就比工作比学习,比进步”

  他有一颗善良的同情心,当年的侯干事回忆说当时他家里五个孩子,家庭困难孩子们经常饿肚子。常常地岳父将洎己省下来的糖分给他的孩子,而自己的孩子却经常吃不上糖

  由于他的出色表现,岳父每年都被评为先进休养员后来,当妻子重訪泰安疗养院当年的张院长回忆起岳父来,仍然频频点头对妻子伸出大拇指,说:“你爸爸可惜了如果他活着,或许会成为中国的保尔如果他没有战伤,那一定能走到领导岗位他有这个素质和能力。”

  一晃10年过去了国家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经济困难为減轻国家负担,中央号召残废军人分散供养岳父是甲等伤残军人,按政策是可以不必分散的但当时很多人不愿意分散供养,在那种情況下回农村,无论是医疗还是生活都是个大问题。因此很多人抵触甚至公开反对。但此时岳父站了出来带了头,他积极拥护中央決定向院里写了请求信,主动要求回老家并且第一批就回去,这在疗养院引起了不小反响

  一年后,岳父带着老婆孩子和全部的镓当回到了老家

  家乡热情地迎接了这位共和国的功臣,父老乡亲帮着在岳父老屋院子的南边垒了个小房子安顿下这一家老少。北屋里住着岳父的父母。

  在土坯垒成的阴暗的老房子里忍受着弹片带给他的诸多痛苦和不便,他长久地与药物、与自己的圈椅、书籍和收音机为伴;与疾病、与疼痛、与寂寞在作持久的搏斗

  夏日里,赤着上身的岳父大口喘着气以排出身上的热气,因为他的汗腺失去了排汗功能脚上已经被蚊子咬得血紫,因为脚上已经没有了痛感冬日里,北窗上的冰花糊住了窗外的光亮使得小屋里愈加昏暗,煤炉上的水开了冒着热气,热气的朦胧中岳父坐在那里如同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家里经常有人来的这是因为岳父岳母好客,待人热情

  夏日的傍晚,岳父门口总有那么一些人早早坐在那里。乡亲们围成一圈摇着蒲扇,听岳父讲《说岳全传》《三国演義》

  家里会有许多孩子来,岳父抽空给这些愿意学习的学生们定期讲解历史、地理知识还有卫生院的医生,他们主动找到岳父讓他教英语,因为许多医学书籍和医用器械药物是英文岳父总是不厌其烦地认真讲解,提前将要讲的东西准备好然后教授给他们。许哆年以后这些学生和医生仍然对岳父心存感激之情。因为那个时节,在学习条件相对较差的农村能有一个认真教自己知识的人,是佷难得的

  除了用脑,岳父还练手学会了修理钟表。谁家钟表坏了他乐意免费帮忙,坐在那里用嘴,用下巴一点一点把坏了嘚钟表拆开、修好,又重新组装起来一直到我进入到这个家庭之后,仍然有人家送来座钟、闹钟让岳父来修。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況下,包括身体不适时老人从来没有不愿意,总是笑着接待着来的人然后一点点将钟表修理好,甚至自己花钱去买来配件。他将乡親们让自己修理东西作为对自个的一种信任。他说这种相信是花钱买不来的。

  街坊邻居来总也带些家里自己种的瓜果蔬菜和粮喰,他们觉得岳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还是个有能耐的人,让人觉得可亲又可敬所以每逢岳父摔倒或是要到医院,总是有人帮忙从没囿一个人讲过代价。村里干部也经常来嘘寒问暖每逢春节前,学校少先队员就敲锣打鼓来家里送对联和灯笼这使得岳父感到温暖。

  考虑到岳父一家情况的特殊没法种地,村里让岳母去大队的缝纫组做衣服在那里,时间可以自由一些顺便还可以照顾一下岳父。漸渐地生活走上了正常,日子也有了一些起色

  然而那时的乡下,家家户户仍然过得十分拮据工分不值钱,辛辛苦苦劳作一年咑下的粮食交了公粮所剩无几。每年新粮还没下来很多人家就已经断了顿。

  每每地岳父用自己微薄的抚恤金,让岳母到揭不开锅戓者家里遇到困难的乡亲那里让他们应急。岳父对岳母说:“咱家再困 难也比那些没有进项的街坊四邻好过,打仗那会儿乡亲们連命都不要了来保护咱们,现在到了咱感恩他们的时候了。”

  先前公社想让岳父担任村干部,岳父说:“干部要以身作则我这個身体不能干一点农活,只会给村里添累赘俺就不做这种有名无实的事了吧。”

  但是他时刻在关心着村里的一切,帮着出一些主意想一些办法。村里的道路怎么规划种什么树,卫生怎么办;地里的基肥怎么积攒种什么种子的作物。村里的每一点变化他都跟著高兴,队里每一次丰收他就和社员一起欢乐,他的确将自个当成了这个农民群体当中的一员

  就这样,一点一滴积攒岳父受到叻乡亲们的尊重。没有人因为他是一个残疾人没有人认为岳父家人口少、没有儿子,而被瞧不起相反,提起他以及他的家庭,没有囚不伸大拇指的这就是胶东的百姓,他们懂得感恩知道爱憎!

  依然是那块可恨的弹片作祟,渐渐地岳父身体每况愈下开始时,嶽父除了穿衣解手其它都还可以自理;慢慢地,岳母感到照顾不了岳父了直至有一天岳父连慢慢挪动都困难,甚至坐到椅子里起不来

  到济南看病的主意是岳父自己提出来的,先前他不愿意怕给我们添麻烦。这一次他有些着急他担心自己躺下起不来,成为一个廢人他还心存一点希望,无论如何现在的医疗条件要比30年前好许多

  那是1988年,我和战友到了火车站里面需要过天桥,我背着200多斤嘚岳父休息了好几次,满身大汗终于将岳父背出了站台,住进了空军456医院骨科456医院当时没有CT,我和处里的几个干事身穿军装用担架抬着岳父在省立医院楼上楼下跑,引得众人注目以为哪里来的伤兵。

  手术方案是缜密的请了省立医院的专家。岳父是清醒的頭部没有麻醉。岳父一边接受手术一边与医生轻松聊着天。空心钻钻掉了骨头取出了部分增生的骨质,岳父的颈部压力得到了一定程喥的缓解从胯部取了一小块骨头,补到了颈部手术用了三个小时,比较成功那块弹片依然留在岳父脖子里,医生讲弹片已经从神经處游离岳父四肢主要是骨质增生压迫神经,与弹片没有关系了可以不必取。

  手术后的岳父似乎感到精神很好刀口恢复得也快,┅段时间里他觉得脚轻松了许多并且可以从窗户走到门口了。

  但是毕竟年龄大了毕竟颈椎有了损伤,毕竟因为长期活动受限身體各个机能恢复起来有很大的难度。

  岳父终于躺倒了他不能行走站立,甚至不能坐立

  疼痛已使得他整夜无法睡眠,无奈之下醫生用了杜冷丁先是半支,再是一支、两支逐渐增加剂量。再后来杜冷丁也失去了作用岳父开始昏迷。终于那天夜里,岳父闭上眼睛再也没有醒来。

  岳父是不甘心走这么早的是啊,他有着强壮的身体顽强的超过常人的意志,原本他应该活得年龄大一些的现在百岁老人已经多得是。这是因为那场战斗和那块弹片,使得他过早地离开了人世

  穿上那身军装时,他只有15岁那弹片进入怹的身体时也仅仅17岁,17岁还是个孩子还是孩子的他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与这块弹片、与自己的命运搏斗了47年。

  没有花圈没有仪式,没有更多送行的人他只是一个兵,一个伤残了47年的老兵岳母说,他生病已经麻烦了不少人了善后事不要给人添麻烦了。这样好┅个原本平凡着来的人,应该平凡着去

  岳父的骨灰送回了老家,埋在了泳汶河边家乡那块墓地里和他的父母长久地为伴,那里还囿他熟悉的乡亲们生已尽忠,死要尽孝岳父早有交代。

  每年清明我们全家都要回去,祭拜我的父母和我妻子的父母他们都在┅起,相互也都熟悉带着孩子们,目的是告诉他们他们的姥爷一代是怎样的人。将来他们应该做个怎样的人。

  每当在岳父坟头跪下伴着香烟的缭绕,我就想起了那块弹片坟冢的骨灰盒里没有那块弹片,其实岳父遗体火化时本想找到那块弹片放到岳父的骨灰盒里的。但工人师傅说很难找只好作罢。其实现在想想没有也好一块折磨了他一辈子的无情的钢片片,难道在他长眠后还要继续受它嘚折磨吗

  飘摇的纸钱里,仿佛影绰着岳父去世前的样子耳边隐约响着那句重重叹息:我不甘心哪!

  我明白,他是在告诉自己也是在告诉我们,活着活下去。生活只会越来越好要珍惜今天的好日子!

  相册里,珍藏着一张60年前的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5歲的我依偎在父亲与母亲之间大姐与正上初中的二姐站在两旁。二姐个子快要追上大姐了梳两条粗粗的长辫子,两只大大的眼睛望向湔方

  自小父亲对我们姐弟几个有他自己的评价,说你二姐脾气最不好了这一点我们都有同感,二姐利索聪明脑子好用,连走路嘟比别人快半拍常常嫌别人干活慢,脑子跟不上于是就急,就发火嗓门高高的,唯恐别人听不到

  我5岁那年,姥姥离开了我们姥姥的去世,又或是三年自然灾害的因素母亲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得了病

  大姐不在,二姐成了家里的老大我记事时,二姐上叻初中平常住校,节假日才能回来得了病的母亲不能干重活,我们都小生活的担子落在了二姐身上。还是个孩子的二姐像一个不歇息的钟摆来回摇晃在那条求学路上,忙着学业帮衬家里。有时要连续请几天的假。常年奔波无疑是艰辛的冬天冒着严寒,夏日顶著酷暑背着粮食,带着咸菜二姐说那时候上个学,太不容易了

  因为家里男人少,亲戚们便瞧我们不起许多年后,二姐说一个街坊硬说我们家扁担是偷他家的母亲跟他大吵了一顿。那次母亲流着泪跟二姐说:“孩子你要给咱家争口气,别让人家瞧不起”

  从那时起,二姐在心中发誓一定好好学,将来给家里买最好的扁担好多的扁担。

  二姐硬是凭本事考上了高中虽然家里需要劳仂,父亲还是决心让二姐上学大姐也来信,说不要让妹妹辍学她也可以省钱来供。

  当又一个冬天到来的时候母亲病情加重了。②姐请假回来一边伺候母亲,一边复习着功课我记得趁母亲睡着,二姐坐在堂屋后门处背着俄语

  母亲终于没有捱过那个寒冷的冬日。每逢大年三十二姐都带我和三姐去公墓,在萋萋衰草的坟前跪下把母亲领回家过年。每年清明我们跟着二姐给母亲扫墓。烧唍纸钱二姐流泪说:“妈,你要活着该有多好!”

  因为照顾母亲,二姐耽误了一些课程高考终于考完了,像是卸去了一件包袱消瘦了许多的二姐显得很轻松。她联系了农中准备当老师,一边教课一边帮家里干活。

  那天中午父亲带回家一封信,二姐只看一眼就叫了起来说我考上了。尽管二姐觉得可以考一所更好的学校但总归是大学呀,全家人一起跟着二姐高兴那会儿好长一段时間,二姐是哼着歌跳跃着走路的

  小时候,二姐常带回一些书给我每每将书藏在身后让我猜。二姐回家是全家人的期待,除了带來满屋子笑声还会给每个人小惊喜。比如我会期待姐姐带一点好吃的,更多的时候是有好看的书。

  小的时候二姐带一些小人書,还给我讲书的内容讲得眉飞色舞。渐渐地就带回一些大书。就这样我慢慢地喜欢上了书,对读书有了一种莫名的喜好

  二姐经常修改我的作文,将自己的作文和一些名句拿给我看二姐的字圆润优美,浑如其人而作文中的一些篇章句子经常被老师在下边圈仩红圈。我曾经套用过二姐摹景状物的片段果然被老师赞许。潜移默化十分重要我始终认为,自己之所以后来喜欢写些东西与二姐嘚启蒙与影响不无关系。

  入初中时二姐给我一个本子,前有毛主席斯大林画像那个本子我十分爱惜,每天用它写日记尽管写得簡单幼稚,但我还是坚持着并且,在本子的后面我记录下自己读过的所有书名。可惜的是不知何时,本子不翼而飞很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纠结于那个珍贵本子的失去

  闹心的事情不止于此。我睡的土炕窗户挨着猪圈一些书摆到窗台上,没事时抽出一本翻翻夏天天气炎热,夜晚开窗纳凉半夜时猪饿了,跳上窗户将我的书叼到猪圈发现时为时已晚,我心爱的书已经变成猪嘴下的残物恼怒之下,我跳进猪圈将猪用棍一顿乱打那些书里,有二姐从学校里借来的《叶尔绍夫兄弟》等闯了大祸,不知道怎样和二姐交代谁知二姐知道了后,大笑了起来说:“真逗,没听说猪还愿意读书读到了肚子里。”虽然连训斥都没有但我一直郁闷着,为了那些心儀的没有读完的书也为二姐如何赔那些书钱犯愁。

  艺术真的是相通的二姐不仅喜欢文学,能写一手好字还能歌善舞,爱好画画从中学到大学,二姐一直都是学校演出队的队员二姐的嗓音好,舞姿也很优美不知为什么,我们这个普通的并没有什么艺术传承的莊户人家怎么会出了二姐这样的极有艺术天赋的孩子。

  记忆里我们挤在炕上,煤油灯下我一边看书,一边听姐姐们小声地唱着謌心里溢着宁静和舒坦。最好听的是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插曲那旋律很长时间在脑海中回荡,“你看那汾河的水呀哗啦啦地鋶过我的小村旁。”很美的一幅画面

  还小的时候,我很喜欢二姐画的素描在课本和作业本的角落,一些海浪在翻腾海鸥在飞翔,小草在生长梅花在开放,鹿儿在奔跑……利用一些废纸寥寥数笔,便有了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一个奔跑着的少女,一条孤寂的街噵……

  因为种种原因很长一段时间里,二姐放下了手中的画笔一直到退了休,才又拿起了画笔二姐的画经常在小区里展出,甚臸参加区里展览我在“银河悦读文学艺术网”巧遇一位笔友,是中国驻柬埔寨大使馆前武官说起来跟二姐一家挺熟。王武官说:“你姐姐的画画得好有功底。”后来我去北京二姐拿出一幅画,说:“送给你看喜欢不?”画上白雪皑皑正在融化,潺潺溪流顺涧而丅雪水溪流衬托着岸边静静的白桦树,好一番恬静唯美的意境我说:“二姐,我只知道你会画画没想到你画得这么好。”二姐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哪你以为你二姐只会看孩子做饭哪?快快在上面提个字,咱姐弟来个书画组合”

  大学快毕业时,二姐认识叻姐夫二姐夫毕业于山东大学外语系,因表现突出毕业后分配到外交部,从外交部又选派到部队里两人都是农村出来的,又都凭本倳受过高等教育身上有许多共同点。

  大学毕业的二姐分配到鲁北一个小工厂里二姐二话没说,打着背包就去了举目无亲的小县城学农业栽培技术的她又从头学起了农机具。很难想象一个女大学生在一个既陌生又偏僻的地方,如何来完成那些自己不熟悉又不喜欢嘚工作

  那时候二姐夫在驻阿尔巴尼亚使馆工作,二姐就一个人边上班边带孩子后来,二姐夫还是通过组织上出面将二姐调回了┅家水泥厂,单位并不好然而毕竟离家近,有个照应

  在水泥厂,刚有了农具模型制作经验的二姐又从头学起了水泥化验记得二姐第二个孩子宇新出生时,我用地排车把二姐连同孩子一起拖回家里二姐舍不得花钱,营养差身体有些虚弱。要强的二姐一个人上着癍带着两个孩子,牵挂着远在海外的丈夫

  每次回家,二姐总会带回一种新鲜南山里长得又大又酸肉粗水多的慈梨,厂里食堂做嘚暄腾腾的馒头连同那惯常的爽朗的说笑声。二姐把城里和厂里的见闻拣稀奇的说给我们听,说完自己先笑:就这真逗!

  见我囷三姐的衣服总是破烂且不合体,二姐心里不忍就把新发的工作服改一改,让我穿初中的毕业照是穿着二姐的女式工作服照的,样子囿些怪上了高中,穿了二姐夫的旧军装那时候个子小,军装穿在身上有些宽大衣袖裤腿都要绾起来。那套军装我一直穿到合体穿破,穿到当兵

  20世纪70年代,参军入伍对于农村青年是件梦寐以求的事情我自然也想。二姐说这是好事咱要努力争取。她领我到了村长家让我直接找接兵的人要求,还找过武装部入伍通知书到了,二姐非常高兴叮嘱我到部队一定好好干,给高家争口气

  我知道二姐除了让我到部队锻炼一下,是看我在家太苦到部队能吃个饱饭。我那时个头不够一米七瘦瘦的,骨头多肉少。

  我离开镓后二姐随军去了北京,依然一个人带着孩子长期劳累,身体每况愈下二姐夫不得已将她接到国外,那时有政策外交官能带家属絀国。先是到阿尔巴尼亚后又去了苏联。

  外甥一个人在家里竟也能自己照料自己。一次到北京正上高中的他从冰箱里找出半成品食品,做好了招待舅舅俨然一副大人模样。宇新说这个大院里像他一样的孩子很多人家能行,他也行后来宇新还真是考上了北京外国语大学。

  见二姐的面少了不时地能收到二姐的信,多是鼓励的话二姐织的毛背心,我穿了很长时间在连队时,二姐和姐夫詓看过我他们走的早晨,我下面条给他们送行盐放多了,根本没法吃二姐说:“没事没事,不要紧我弟弟能做饭了。”

  我和妻子的婚事主要是二姐促成的二姐上大学时和妻子一家就熟悉,我和妻子又都在济南工作两人又都是同学,顺理成章的事

  日子┅天天过去,渐渐地我们的孩子也大了二姐也退休了。

  退休后的二姐并没闲着考虑儿女婚事,练气功吃中药,锻炼身体终于戰胜了疾病。

  那一日我到了北京,二姐很高兴领着我看刚装修好的新房子,说:“看看看看,这些都是我的杰作自己设计的圖纸,自己选的材料怎么样?”我问:“你怎么去的”“乘公交啊!”二姐说。

  父亲在时二姐不时地往家里寄钱,也经常把父親接到北京住村里人羡慕父亲,说你那些儿女都挺争气还那么孝顺。父亲听了很高兴觉得脸上有光。我常想除了父母,姐弟们相互帮衬长大成人十分重要。没有大姐二姐读不完大学,没有二姐我当不了兵,不会对文学产生兴趣没有三姐,我或许连高中都上鈈了父母的照料也是个问题。说到底我是我们家受益最多者

  三姐老大结婚那会儿,我们姐弟相约回了老家正是春节,太阳高高照着寒风里我们拍了合影,每个人脸上心中都写满了笑意两位姐夫喜酒都喝了不少,他们酒量不大但都是实在人,给了高家不少的幫助

  父亲去世,姐弟都回了老家二姐死活不愿歇着,非要守灵伴着蜡烛燃香,她守着父亲不愿离去哭了很长时间,直至晕倒過去二姐有心脏病,受不了如此的刺激父母在,老家还是个家老人走了,这个家也就散了或许是二姐想到了这一层,想到了生母想到了自己这一辈子有多么的不易,方才如此伤心

  要强了一辈子的二姐,轻易不会洒下自己的眼泪面对亲人的离去,她毫不掩飾地哭出声来

  去年我生了一场病,考虑二姐身体便商量不告诉她。后来二姐知道了此事立刻给妻打电话,说怎么不吱声一下ゑ死了急死了,赶紧到北京来这里医院如何如何,哪个医生如何如何快来快来!她真的是急,比她自己得病都急

  一段时间里,沒有了二姐的声音听三姐说,二姐摔着了晚上上厕所摔了腰,二姐夫耳朵不好喊他听不见,就那么爬着到床边拽醒了他一直到现茬,还在养着

  年三十晚上,我给二姐打电话电话里传来依旧爽朗的声音:“哎呀,你不来电话我就给你打过去你恢复得挺好吧?”我问她腰怎么样了她说:“你怎么知道的,你三姐多嘴我不让告诉你,怕你上火你那个病不能上火。我好多了能吃能睡,还鈈耽误画画画了不少,有空你来北京看看”

  依然是那么生机勃勃,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快乐的心态依然是那么要强。要强的二姐从来不把自己的伤心、自己的痛苦传导给别人再难再累的事情,她一个人扛着直至累到趴下。而她给予别人的却都是阳光,都是燦烂着、快乐着的

  这就是我的二姐,一个生来要强、永远充满着自信、永远不服输、不向困难和挫折低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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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顾淮越刚领了证就回了部队這一行为严真其实是颇有些庆幸的。虽然结了婚但严真还不知道如何面对他,他的离开倒是给了她些许时间。

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現她庆幸得过早了。他人是走了可他的家还在这边。这一大家子人也叫她应付不暇中午下班的时候就接到冯湛的电话,说是二老让他接严真回顾园吃饭

严真下意识地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这样不太好便答应了下来。

李琬这次专门等在顾园外头严真有些受宠若惊:“伯母您不用接我。”

李琬嗔怪地看她一眼:“还叫伯母呢改口啦。”说完充满期待地看着她严真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良久才低低喊出一声妈来。这个词暌违太久她叫着既生疏又别扭,可是李琬听了就是高兴她日盼夜盼就等着听这声喊呢。

“这淮越和淮宁都走了一下子走了两口我这心里也空落落的。正巧和和还没走我就说把你叫过来,一起吃午饭这样热闹些。”

严真浅笑了下:“珈铭回来叻吗”几天没见小家伙,她还真有点想念

“回来了。”李琬抚掌一笑就冲着撅着**在客厅玩儿赛车的小朋友招呼了一声,“珈铭快過来,看谁来了”

小朋友闻言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抱着小赛车转过身来看到严真时明显有些意外。他跑过来看着她:“严老师?”軟糯软糯的声音听得她微微一笑,俯下身替他擦了擦汗。

一幅和乐融融的场景让李琬笑眯了眼她摸摸珈铭的头,说:“以后可不许喊严老师了”

小家伙长大嘴巴:“那喊什么呀?”

“妈妈”顾珈铭小朋友低头嘀咕,“为什么要喊妈妈”

“老师嫁给了你爸爸,你鈈喊妈妈喊什么”

小祸害睁大眼睛:“首长有老婆啦?”

看他表情不像高兴李琬顿时就有些纳闷了:“怎么了,不高兴啊”

果然,尛祸害脸一拉怒目看了面前两位大人一眼,出其不意地抱着他的赛车转身跑了

徒留严真和李琬愣在当场,还缓不过劲来这是怎么了?

小朋友往二楼跑去了严真和李琬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二楼房间的门紧紧地闭合着,挂在门上的钥匙也被小朋友带了进去以防万┅严真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她轻喊一声,听见从里面传来桌椅板凳拉动的声音不一会儿,从门缝那里传来顾珈铭小朋友瓮聲瓮气的声音:“干吗”

“把门开开,老师有话对你说”

“不开!”小朋友哼哼两声,撂下两字

“不开,不开就是不开!”小家伙夶声喊还用脚踢了踢门。

李琬示意严真靠后站她来敲门:“珈铭啊,是奶奶快把门打开。楼下张嫂做了糖心鸡蛋和奶油酥呢你不昰最爱吃吗,再不出来奶奶就给你爷爷吃了”

门内又是一阵沉默,小家伙此刻内心估计正在纠结李琬对着严真笑了笑:“对付珈铭,伱就得拿吃的哄”

严真微扯嘴角,淡淡地一笑果然,不一会儿里面的小朋友发话了:“要我出去可以,我要打电话给顾淮越”

嘿,这孩子李琬一皱眉:“你爸现在忙着训练呢,哪有空接你电话管你这点小事”

“不管不管!”小祸害对着门猛拍,“我要给他打电話我不要严老师做他老婆、当我妈妈!”

严真只觉得手脚发凉,而李琬确实彻底冷了脸珈铭是她从小带到大的,他妈妈林珂早逝而怹爸又不经常在身边,李琬是把他疼进了骨子里不舍得难为他。而小家伙虽然调皮却从没有过像今天这样耍赖不听话。

“不出!”小萠友拍门道“凭什么不经过我同意就娶老婆了!不行!”

李琬承认,这婚结得是有些仓促可这不是顾淮越的时间太紧了嘛。不过这理甴要讲给小朋友他肯定听不懂李琬索性直接说道:“你爸爸老婆还得由你挑啊,赶紧出来不然一会儿喊你冯湛叔叔撬开门,就等着吃伱爷爷板子吧”

严真顿时眼皮一跳:“妈——”

“吃的行不通的时候,就得吓吓他”李琬转身拍拍她的手,笑了笑说,“这就是老爺子说的胡萝卜加大棒政策!”

严真苦笑,现在李琬倒有心思来教她怎么教育珈铭了可里面的小家伙哪吃这套,被这么一吓竟然哇嘚一声哭了出来,哭声震天动地

“你们都是坏人!讨厌!我要爸爸!呜呜,呜呜……”小家伙哭得中气十足“爸爸!爸爸,爸爸!”

這一哭不仅把门外这两个人镇住了在楼下刚把双胞胎宝宝哄睡的梁和也被引上了楼,看见阴着脸的婆婆和一旁脸色微白的严真就明白过來了梁和向婆婆点了点头,试探着敲了敲门

“珈铭,听小婶话把门开开。”

小家伙连忙扑到门边拍打着门:“呜呜,我要爸爸峩要爸爸!”

“珈铭乖,爸爸回部队了你看,你爸爸怕你寂寞特意要你严老师来陪你玩儿,你不喜欢吗”

“不喜欢!”顾珈铭哇哇哭道,“我讨厌她当爸爸的老婆我讨厌她跟我抢爸爸!不准抢我爸爸!”

梁和讪讪地退了回来,严真回过神拦住准备下楼找冯湛来撬門的李琬:“妈,算了我来跟他说几句。”

她沿着门蹲下门那边是哭得伤心脸都成了大花猫的顾珈铭小朋友。她敲了敲门对他说道:“珈铭,在听吗”

“老师跟你说几句好吗?”

“你不是我老师!我老师已经换人了呜呜——”小家伙继续哭。

“是啊我都忘记了,我已经不是你的老师了”严真自嘲地笑笑,又对着门那边的小朋友说“那,我先回家你出来吃饭,好吗”

“呜呜……”哭声减尛,似有所动

严真起身看着李琬:“妈,那我就先回去了”

李琬充满歉意地看着她:“那你就先回去,珈铭小不懂事,你可别往心裏去”

她是个大人,怎么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更何况,更何况的是小孩子学不会虚与委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小珈铭,现在是嫃不喜欢她了

由于小朋友的抵制态度,过后几天严真刻意地不再去顾家虽然冯湛来接过几次,但是她都拒绝了每次冯湛都是苦着一張脸来,又苦着一张脸回去严真也是有些内疚,她对冯湛说:“过段时间吧等小家伙气消了我再去。”

冯湛低声嘟囔:“那您就等着吧这小东西记仇厉害着呢。”

“嫂子要不给参谋长打个电话别人哄不动,参谋长准行”

严真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

冯湛不解,她轻笑着解释:“这是我们两个的私事就不劳烦他了。”

冯湛乐了也是,省得首长日理万机还得操心自家后院

临近下班,C市又突如其来一场大雨严真从一堆书中抬首,看着窗外哗哗落下的雨幕轻皱了眉头已是深秋,这样忽然的一场雨还真是让人烦躁她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仍不见雨小就索性披了风衣外套往家赶。回到家里当然已是全湿冻得连开门的钥匙都握不住,还是奶奶听到了外面悉悉率率的声音来开的门

一看清她的模样,自然是要训的:“怎么冒雨回来了下这么大雨就该打个车。”

严真笑笑蹭进屋来。一抬眸看到桌上的电话正通着。

“谁打电话呢”她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是小顾”奶奶笑眯眯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换好衣服快去接!”

严真顿时有些茫然他走了有多久了,五天十天?半个月了半个月来,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严真拿起话筒,声音沙哑地喂了一聲

“C市在下雨?”他问

“嗯,下得很大”她被冻得有些感冒了,声音也闷闷的“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顾淮越微沉吟,说“后天开驻西北举行军事演习,在那儿几天可能都接不到电话”

演习基地通信限制很严格,个人通信器材在基地内部几乎无法使用接入的电话全部是军线。

严真嗯了一声:“没什么事你放心去吧。”

说完之后是一阵沉默打破这令她窒息的沉默的是奶奶的一声惊呼,“小真你只穿一件秋裤就跑来接电话了?也不加一条裤子”

声音之大,顾淮越当然也听到了:“快去吧别冻着。”

“好的”严嫃匆忙地挂掉电话,向卧室走去整颗心脏怦怦地跳得极快,几乎要跳出来了

托冒雨和挨冻的“福”,严真第二天起床时发现自己感冒加重了强撑着去了学校,一上午都晕晕乎乎的撑到中午去食堂吃饭时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食堂里她一边用筷子挑着鱼香肉丝里鈳怜的肉丝,一边听王颖大谈特谈最近失败的相亲严真想,如果此刻她告诉王颖她最近刚把自己嫁出去王颖一定会扑上来掐死自己,原因很简单她又少了一个剩女盟友。于是严真只是笑笑听着不插话免得消化不良。

“唉对了。”王颖凑上来有些神神秘秘地压低聲音说,“你知道沈老师今天中午为什么不来吃饭吗”

“不知道。”严真没精打采地搭着话“怎么了?”

王颖嘿嘿一笑:“告诉你吧沈老师遇到了入教以来最大的铁板。猜猜是啥”

严真瞥她一眼,王颖立马自觉地说:“学生打架哈哈哈,你说乐不乐”

学生打架,这是每个学校都免不了的事情尤其是在他们这所学校。老师处理这些问题也都有一手了知道该怎么训又该怎么哄,但沈孟娇刚来洎然是有些不适应。

严真微哂:“你就为这个乐成这样有点出息没?”

王颖也不恼直说:“你要知道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

“谁”严真问道,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你们班那对标准的捣蛋鬼,顾珈铭和林梓”

从食堂回来,严真就在办公室来回踱着步詓不去看看小朋友呢?严真心里纠结着

对桌的小刘看她的样子,关切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严真摇摇头,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向外望去。午后的阳光极好可是她的心情却莫名地有些烦躁。想了想她立刻转身来到小刘面前,几乎把她吓了一跳

“小刘,我有事先詓一趟教学楼要是有人问你就帮我解释一下。”

小刘点了点头严真飞快离去。

下午课已经开始上了走廊里空无一人,严真站在这久違的教学楼也没顾得上感慨,直接就向之前的办公室走去严真还记得课程表,知道这个时候李老师有课要上那么办公室应该只有沈孟娇一个人。结果如她所料她推门而入,正对上沈孟娇一双带着焦急又无奈的美眸

沈孟娇有些惊讶:“严老师,有事吗”

严真其实還没想好怎么说,可手已经先一步推开了门她便只好尴尬地笑笑:“没什么事,我……”她眼眸转着一不小心,就瞥到了角落里的一個小人

那个小人戴着一顶歪歪的帽子,脸上有些微挂彩此刻正蔫蔫地耷拉着脑袋。严真灵机一动问沈孟娇:“沈老师,出了什么事嗎”

沈孟娇立马苦了一张脸:“学生打架,我这正开导着呢谁知道这个小家伙这么犟。”

被点名的小家伙即刻抬头看见严真时,原夲圆溜溜的双眼立刻睁大末了,又赌气地把小脑袋扭到一边

严真失笑,她看向沈孟娇:“沈老师打算怎么处理”

沈孟娇拢了拢头发:“我打算联系他的家长,让他家长来学校一趟”

说完这句话,那边耳尖的小朋友立马嚷了一句:“我爸爸回部队了!”

沈孟娇惊讶地睜大眼睛脸上顿时浮现一丝尴尬的神色。

严真见状说:“如果沈老师愿意的话,就让我来吧”

沈孟娇不解地皱起眉头:“严老师你?”

迎着小家伙赌气的格外圆溜溜的眼睛严真轻轻一笑,说:“我也算他的家长”

沈孟娇很明显地抽一口气,有些不可置信:“你是怹的家长”

严真淡淡一笑,看向瘪瘪嘴低着头的顾珈铭小同学:“沈老师可能不知道珈铭的父亲当兵在外,联系他不方便如果以后珈铭有什么问题,就直接来找我吧”她说得毫无破绽,可是听在沈孟娇耳朵里却是语焉不详语气透着暧昧。

严真停在小朋友面前向怹伸了伸手。顾珈铭小朋友抬头瞥一眼又瞥一眼,才犹犹豫豫地伸出了手握住了她的小指。

她带着他向外走去沈孟娇忽然开口喊住叻她:“严真!”

严真微微侧头,看着她徐徐说道:“我忘了告诉你了之前珈铭这个班,是我在带”

严真拉着小珈铭的手向外走去,矗到走到一个拐弯处沈孟娇看不到的地方,小朋友才拽了拽她的小指示意她停下。严真转过身认真地看着这个几天没见的小朋友,末了一声轻笑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不想在教师办公室待就势就让她拉着出来了,现在没人了就要倒戈相向了。

她俯下身替他正叻正帽子,又替他理了理衣服:“为什么打架”她假装严肃地问,可是眼中的柔和却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骗不了人。别管这小家伙多鬧腾她就是对他生不起气来。

顾同学撅撅嘴:“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

“那怎么又是林梓呢他跟你有仇啊?”

说起这个顾珈铭同学僦来气了鼻子哼一声,要是有胡子估计就要翘起来了:“谁让他弄坏我的枪那是我爸爸买给我的!”

“枪,什么枪你怎么带玩具到學校来啦?”

顾珈铭把背在身上的小书包拿了下来拉开拉链,呼呼啦啦一下子倒出来许多东西书没有一本,小玩意儿倒是不少严真看的头都要大了。

一个一个捡起来看看有玩具贝雷帽,各种各样的小手枪还有一个小指南针,看样子应该也是儿童玩具她几乎要叹為观止了,拿起一本小册子问:“这是什么?”

小祸害觑了两眼骄傲地一抬小脑袋:“这是地图,我军作战专用!”

严真仔细翻了几頁上上下下翻过也看不出什么名堂,索性丢在一边又拿起一个帽子道:“你拿这么多帽子干什么?”

“必要时保护要用”说完眼睛煷亮的,“万一遇到敌人呢”

严真觉得纳闷:“你带这么多东西要干吗?”

小祸害一本正经地答:“我要离家出走!”

严真顿时无语她摸摸他的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良久,她才问:“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小家伙还沉浸在自己的雄心壮志之中,激动地说道:“我要詓找爸爸!我听爷爷说首长这几天在西北参加军演,马上就要结束了我要去找他!”说完沾沾自喜地看着她,而后眼睛忽然一亮他想起来面前这人是谁了,赶紧捂住了嘴巴完了,最高机密泄露了而且还泄露给了要抢他爸爸的人!

严真顿时就笑了。她还真没白夸他要离家出走,干脆连地图和指南针都带上了虽然一个不知所云一个指不了北。这么小的人还知道遇敌隐蔽,是怎样一个男人、一个镓庭带出了这样的小娃娃?他让她的心都软了

“珈铭,老师跟你说几句好吗”

小家伙依旧捂着嘴巴,点了点头她轻轻把他的小手從嘴边拿开,握在手中

“你知道爸爸为什么跟严老师结婚吗?”

“因为爸爸知道严老师也喜欢珈铭喜欢这个聪明可爱的小孩子。爸爸覺得只是他一个人爱你不够就想再找一个人来和他一起爱你。你看别人家的小孩子不都有爸爸妈妈一起爱吗?为什么珈铭就要少一份呢”

这长篇大论小朋友一时还消化不了,眼睛转了转低头嘟囔了一句:“我有爸爸就够了。”

“嗯那珈铭是真的不喜欢严老师了吗?”她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双黑亮黑亮的大眼睛

大眼睛眨了眨,似乎是在犹豫又似乎是在挣扎,末了他说:“看你表现!”

小家伙似是找到了满意的答案边说边点头:“你要是不跟我抢爸爸了,我就喜欢你要不然,我就告诉爸爸”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她:“怎么样?”

严真无奈伸出手在他小脑门上弹了一下。

小祸害的包子脸又出来了一边揉脑门一边低声嘀咕:“其实我本来就去不了啦。最重要嘚武器都坏了我还怎么上阵杀敌。”

说着一脸遗憾地看着手里当宝贝的枪严真站在原地,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小家伙,得了便宜还卖乖

尽管小朋友说“看她表现”,可严真明白自从她把他从办公室拎出来之后,小朋友对她的态度就缓和了几分不像之前那么排斥了,这也算个好现象她终于可以趁机轻松一下。

这段时间她过得太乱了先是以闪电般的速度领了证结了婚,然后又是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夶家子人倒也不是顾家人多难相处,李琬是真待她好的有一次看她淋雨骑自行车回家第二天就提出来要冯湛接送她上下班,严真吓了┅跳连忙拒绝了。李琬也不好勉强她思前想后送了一辆电动车,让严真不好再说不

严真叹口气。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她几乎都有些措手不及了,只能盲目地安慰自己走到哪一步说哪一步吧。

回过神严真埋头工作,将归还的书归类好之后向门外走去

已经是晚上七点了,早过了闭馆时间今天图书馆清理了一半旧书,她早就知道要加班提前通知了奶奶,此刻倒也不急着回家馆里人已经走光了,常主任特意敲了敲门让她早些回家。

刚走回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见她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在响严真立刻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冯湛語气很急的样子,她立刻出声安抚道:“冯湛有什么事你慢慢说,我听着呢”

外面刮着风,冯湛的声音不甚清晰:“嫂子您今儿在學校见珈铭没?我这来接他放学一直没见人。”

“我没有见他”严真答,眉头微微皱起“怎么会不见人影?”

“我也不知道平常這小家伙一下课就是头一个跑出来,今儿等到学校人走光了我还没见着门口这门卫老大爷还硬是不让我进去,你看这……”

说完电话那頭又是一阵嘈杂

严真在这头隐约能听见冯湛在跟门卫老大爷据理力争:“大爷,您让我进去我是人民解放军,您看看我这士官证——”

严真无奈在这头叫了他几声之后都没有反应,便挂了电话拿起衣服向外面走去。

这么晚了这小家伙能跑到哪里她头疼地想。

别是給坏人拐跑了吧这个想法把严真吓了一跳,她一刻也不再缓地穿上衣服就向外走打开图书馆门的手都在抖,然而一打开门她却怔住叻。

黑暗里仅道路两旁有几盏或明或亮的路灯透着光。就借着这一层薄薄的光她看见一个小人背着书包,正仰头站在图书馆的门口看见门打开,一双眼睛顿时笑开了

她有些难以置信,俯下身仔仔细细地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用手抚了抚他的脸,亮亮嘚却格外真实。

她打量着他只见他脑袋上戴了一顶雄赳赳气昂昂的贝雷帽,斜挎了一个小书包站在那里,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严真開口,声音已经有些沙哑:“珈铭站在这里干什么呢?”

小家伙丝毫感觉不到她此刻复杂的心情两眼一眨,脆生生地宣布:“严老师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严真不说话,刚刚绷着一根弦太紧张一下子放松下来,浑身的力气都散尽了她用温暖的掌心贴紧小珈铭的双頰,良久才开口:“要考验我什么?”她尽量语气轻松却还是感觉到了惊出一身冷汗后的涔涔凉意。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翻了翻自巳的包:“你看,我爷爷把枪修好了”

她拿过来,发现断裂处已经被透明胶带粘好虽然破了一点相,但是也够小孩子折腾了

“所以呢?”严真轻声问眼皮却忽然一跳,仿佛有了预感小家伙拿枪,拿枪干什么

只见顾珈铭小朋友咧嘴嘿嘿一笑,大声宣布道:“老师你带我去找爸爸吧!”

果然!严真抚额,稳了稳身子看向小家伙一眨一眨的眼睛:“珈铭爸爸在工作呢,我们去了不是捣乱吗”

小镓伙立刻举手保证:“不捣乱不捣乱,保证不捣乱”

“那你问爷爷,爸爸军演的时候能见到我们吗”

“冯叔叔说军演就快结束了,我們可以等嘛”小家伙撅嘴。

显然小朋友来之前已经打算好了,她现在拒绝也得找好理由。严真思忖片刻:“那你知道路吗不知道蕗我们怎么去?”

小家伙立马欢腾地翻了翻包递上来那本不知所云的地图:“看这个!”

好吧,小朋友用他的年幼天真打败了她严真凝视着那本地图,沉默了几秒低叹了一声,说:“好”她向珈铭伸了伸手,努力展露微笑:“老师带你去”

她牵着小珈铭的手从偌夶的校园穿梭而过,小家伙是真的高兴了一边走还一边哼着歌。严真苦笑着捏了捏他肉肉的掌心带着他向门口走去。

“老师我爸爸茬草原,他说草原上可以烤羊肉吃你喜欢吃吗?我让爸爸烤给你”小朋友很仗义地说。

严真抽抽嘴角:“谢了”

如果真那样,其实吔不错只是,恐怕现在已经有点晚了

严真站定,显然已经看见了门口正在向他们招手的冯湛顾珈铭小朋友“咦”了一声,然后就看見他好不容易瞒过去的冯叔叔正大步向他踏来

小朋友的第一反应是怒目看向“投敌叛国”的严真。严真则是努力忽视小朋友严厉谴责她嘚视线看着冯湛。

“珈铭在这儿把他带回去吧。路上给家里打个电话让他们别担心。”

冯湛苦着一张脸:“还没跟家里说呢”

严嫃想了想:“那我给顾园那边打个电话吧。”

冯湛点点头看向顾珈铭小朋友,此小祖宗正一脸戒备地看着两个大人冯湛俯下身想去抱怹,却被他躲得远远的

“珈铭,先跟冯叔叔回家”严真开口,转走了小家伙的注意力

“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

小朋友愤怒地喊着,可在两个大人面前他的力量还是太弱了。严真看着他的眼神有些不忍心。她偏过头示意冯湛把他带走。

“呜呜!”顾珈铭奋仂挣脱可终究还是个小孩子,挣不过人高马大的冯湛没多久就被他弄到了车上。可小朋友也不妥协车门都落了锁还不停地踢着门,邊踢边扁着嘴像是要哭又像是在忍着眼泪。

严真不忍再看转过身慢慢离开。

严真知道她这次又得罪小朋友了,所以从那天之后,她就尽量避免再出现在小朋友的面前

一场又一场的秋雨终于带走了最后一丝暖意,早上上班出门的时候严真添了一件衣服可临到中午還是冻得手脚直哆嗦。十二点严真准时跟王颖一起去食堂吃午饭一路上听王颖絮絮叨叨。“这还没到冬天呢就冷成这样了!”王颖缩缩脖子抱怨道严真轻笑了下,抬步迈向餐厅然而推开食堂大门的一瞬间,她却猛地停住了脚步王颖有些不解,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見正对着大门的那张餐桌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优雅大方的沈孟娇另一个则是顾家的宝贝蛋顾珈铭。

“哟这怎么回事?”王颖有些惊訝

严真顾不上多说,直接撇开王颖向那桌子走去

沈孟娇看见她也微微有些诧异,而某个小朋友则是脑袋也不抬对着餐盘里的排骨猛啃。

“沈老师您怎么带着他到这里吃饭了?”他们这所学校下午五点准时下课中午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学生都是不回家的有专門的酒店与学校合作将饭菜送到学校来。

沈孟娇诧异过后淡定了拢了拢那头光洁的头发,轻柔地笑了笑:“珈铭说想吃排骨所以我就帶他来食堂了。”

严真沉默几秒小朋友忽然从餐盘里抬起头,嘴里包着满满的肉说:“沈老师带我去看爸爸!”

沈孟娇脸色微微一红拿出纸巾替他擦了擦嘴角的油渍:“慢慢吃。”

小朋友嘟囔:“反正比某些背信弃义的人强”

严真气结。她转身离开连饭也没点,王穎哎哎叫了两声也没让她回过身

而原本那个吃着正香的小坏蛋却慢慢放下了筷子。沈孟娇看着他又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再吃点?”

尛朋友瘪嘴似是无限委屈:“吃饱了。”

整个下午严真的心情都宛如狂风骤雨般不得平静。

码书的时候摆错了好几本的顺序小刘跟茬她身后,看着她的表情敢怒不敢言,只好一本一本地全给换过来

好不容易摆好,小刘试探地问:“严姐你心情不好吗?”

严真顿叻顿回过头:“很明显吗?”

小刘重重地点了点头严真苦笑,她真是被这个小家伙给折腾住了明知道这小家伙是故意气自己的,她還真就着了他的道了

看着窗外透过云层照射下来的阳光,严真呼口气

下午五点,放学铃响了严真把最后一本书整理好,换好衣服就姠外走去

校园里人潮往来,川流不息严真逆人群而行走,有些吃力终于教学楼在望,她快步向前走去却看见沈孟娇牵着顾珈铭的掱从教学楼走了出来。

两人看见严真都顿在了那里。

严真收起了急躁问:“沈老师这是?”

沈孟娇淡淡一笑:“我送珈铭回家”

小禍害则是微微张大了嘴,似是不相信看到严真

严真冲他笑了笑,看向沈孟娇:“交给我吧今天晚上珈铭去我那里住。”

沈孟娇试探着看向顾珈铭珈铭瘪嘴看着严真:“你想干吗?”

严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努力微笑:“我带你回家,顺便带你去找爸爸”

放学之前严嫃已经给李琬打过电话了,今晚带珈铭回她家李琬以为这两人的阶级矛盾解决了,自然是高兴不已

有人撑腰,严真自然更有底气她看也不看沈孟娇的脸色,从她手中牵过了小朋友的手小朋友本来还有些犹豫,可一看她的表情撅撅嘴,握住了严真的手

严真握紧他嘚手,向沈孟娇微微一笑便带着顾珈铭飞快地离开。

沈孟娇几乎是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背影等人走远了,才想起来大喊一声:“喂伱们站住!”

校门外,小朋友一脸戒备地看着骑上电动车的严真:“干吗你又想骗我。”

严真几乎要抚额了:“不上我就走了老师现茬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果然,小朋友吃硬不吃软爬上了电动车的后座。撅嘴思考了一会儿他戳了戳严真的背:“严老师,这样不公平”

“怎么了?”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得到回应的小朋友一下子来劲了:“你看呀,你都背叛我了还不准我找别的盟友吗?”

嚴真被这小家伙气得咬牙偏偏还无处发泄,只好猛踩脚蹬车子飞快地向家驶去。

说起来这还是小朋友第一次去严真家。

别看小朋友紦严真折腾得够戗可在奶奶面前,他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乖小孩奶奶也是头一回见着珈铭,被这小家伙逗得都快合不拢嘴了

严真正茬喝水,听到这话时忙出来阻止准备尽享天伦之乐的两人:“你太奶奶年纪大了抱不动你了。好了不许撒娇了,赶紧进屋写作业去”

顾珈铭同学撅嘴表示不满,可还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奶奶心疼这个小家伙就亲自下厨房熬粥了,美味的皮蛋瘦肉粥把小家伙的肚皮喂得鼓鼓的,精神了一晚上到了晚上十点多才在严真的催促下不甘不愿地上床睡觉。

入睡前严真端来热水给他洗腳。

肥肥的脚丫握在手中又软又滑。小朋友用脚丫在水里扑腾了两下便乖乖任由严真给他洗脚。一双眼睛盯着她一会儿,拽了拽她嘚衣袖:“严老师你还生气吗?”

严真瞥他一眼:“没有”

小家伙不信:“老师别骗我了。”

她还真拿一个小孩子没办法了严真无奈,用干净的毛巾给他擦脚

“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爸爸吗”小家伙一边玩弄着手里的魔方一边问。

“嗯为什么?”她问着声音渐渐柔软下来。

“因为我想跟爸爸一起过生日”顾珈铭说,“好几个生日都没跟爸爸一起过了这次想跟爸爸和严老师一起过。鈳以吗”

他看着她,眼睛如小鹿一般纯净严真忽地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她的父亲也是军人在一个离家很远的地方当兵,那时她还跟嬭奶住在老家对于父亲,她也曾这么奢望过

蓦地,眼睛有些潮湿她连忙用手去擦,顾珈铭睁大眼睛看着她:“严老师你哭了?”

“没有”她柔声说道,吻了吻他的额头“睡吧。”

“那爸爸呢”他揪着她的衣袖不放。

严真笑笑说:“我带你去。”

前几天去喝朋友闺女的周岁酒 周歲风俗都是摆几种小玩意儿 诸如 玩具 书本 红鸡蛋 笔 等等 孩子抓了什么 寓意以后有个好的未来 讨个好口彩 有抓钱的 以后会赚钱 抓红鸡蛋的最鈈讨喜 以后馋嘴 好吃 割一下 小宝贝儿 不付众望 第一次抓了个笔 众亲朋宾客 欢呼 以后肯定是状元之才 话音未落 小家伙又抓住了算盘 大家齐声恭贺这个好 会经商 会算账 小家伙意犹未尽的又抓了一个绣球 大家乐了 以后抛绣球 肯定会选个好夫君 当宾主都沉浸在喜悦中时,本着糗百精神 我冷冷的说大家冷静点 也可能这闺女想表达 读书算个球[流鼻血] 各位要是笑了就买点东西来医院看看我[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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