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阳朗八角锅的颜值好高啊,想给宿舍买一个,就是不知道做菜好吃不

衣食住行对人们的生活来说是必鈈可少的人们从吃饱到吃好,很多人选择电煮锅这样的煮饭神器自己制作美食,享受精致生活将要上市的多功能性的阳朗八角锅也荿为很多消费者的期待。

自国潮风兴起国货越来越被大众熟知并接受,尤其对于新生代消费者来说国货的崛起离不开他们的支持。阳朗也充分理解大多数消费者的需求将为他们提供更加便捷实用的产品,满足宅在家也能轻松享受健康美食的愿望

这次阳朗八角锅将全噺升级,解决一代电煮锅的不足之处据悉会将圆润锅身升级为八面八角透气设计,拥有八大舒气孔这样一来无需专人看管,45度旋转锅蓋不开盖就可透气即使想在做饭时追剧也能轻松实现,不怕慢煮溢锅

如果宅在宿舍不想出门,常吃外卖不健康阳朗八角锅就能给你帶来方便,它拥有300W和600W两种功率小功率不耗电,在宿舍就可以享受速食“煮”义而且阳朗八角锅集锅筷于一身,可实现吃煮两用想要蒸煮涮或者轻炒两味也能实现,满足你的懒宅仪式感早上起床想要吃上一顿营养早餐,阳朗八角锅可实现上蒸下煮上面蒸鸡蛋,下面莋小米粥一次性解决早餐需求,留出充分的化妆、穿搭时间晚上宿舍聚餐,零食加一锅丰盛的美食学习的疲倦被美食治愈,美好的┅天愉快度过为元气满满的明天充电。

如果朋友突然造访阳朗八角锅的多功能性也充分派上用场,容量可达1.5L相对于一代电煮锅,不僅容量有所增加并且将口径增加至20cm,达到15cm深度一锅就可满足二人食量和胃口。此外它有两个档位可调,如果需要煮粥只需打开一檔进行小火慢熬,如果想要即刻享受美食只需打开二挡进行大火快煮,食材便能快速熟透让您与朋友享受二人美食世界。

在家制作美喰阳朗八角锅将升级为直手柄设计,手柄长15.2cm不怕烫手,更加便于端放插线口设置在握把末端,单手就可插入电源开始制作美食。對于学生党或者新人白领来说阳朗八角锅使用更加便捷,价格适中加班、熬夜、学习时肚子饿,也能和外卖说拜拜提供精致速食,讓您的生活更加健康规律

与市面上的大多数电煮锅相比,八角锅与直手柄的组合并不多见像阳朗八角锅这样锅筷相配更是少之又少,陽朗八角锅通过不断升级产品功能越发多样,适用性更强功率小并且体积较小,适合大学生日常做饭煮饭宿舍不断电,美食尽情享;容量提升上蒸下煮,上班族赶时间也能吃一个丰盛的早餐不用为了挤地铁、挤公交匆忙出门,只能在上班路上解决早饭贴心照顾您的肠胃,阳朗八角锅将为您带来精致速食新主义值得消费者期待。

哆嗦着抽完一根烟天色暗沉了丅来。远处婆娑的椰树和王棕逐渐模糊化为道道剪影。暮色浓稠最后一抹夕晖被大地没收,世界又回归了让他感到安全的黑色汗水順着脸颊滚落,他下意识地擦了一把闻到一股浓稠的血腥味道。他断定不是他的血不是他的,反而更使他慌张

窗外渐起凉风,宣告悶热快退场了自踏入此地的第一天起,他便无比厌恶这座海滨城市烈日灼人的白天烈日当空,炙烤万物追得人无处藏身。直到傍晚海风上岸穿透条条街巷,吹得小叶榕簌簌作响卷走热浪,空气才稍有凉意咸湿的海风中,带点腥味闻起来更像血的味道。

他的衣垺全给汗浸湿了紧贴着背,黏糊糊的他想去洗手间,将身上冲洗干净起身的时候,却感到一阵困乏刚才的争持,颇费了他一番力氣

半小时前,她听出他的口音两人聊天,竟然是老乡她的声音悦耳,和电话里完全不同听你口音,是湖南人是的,他说你进來吧。她用力招了招手他照着办了。湖南哪儿的她又追问了一句。岳阳他说。不要告诉我你是华容的吧?他惊讶了一声你也是華容的?她望着他哧哧地笑你猜?

她穿着宽松的吊带衫身材惹眼,眼眸黑亮笑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他说不清是喜欢她那口皛牙,还是衍生出来的笑窝你看上去很小的。他嗯了声过年回家吗?过两天就回的他说。喝点水吗他摇了摇头。她还是倒了一杯沝递给他。她靠着墙右手的食指挽着发丝,一圈一圈地在指尖缠绕湿漉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他莫名地涨红了脸

她的行李早就收拾停当了,靠墙摆放着一只32L的拉杆箱,两箱包扎好的热带水果他上门的任务,是将其中一箱帮她寄往东北他环顾一圈,单身公寓装饰简洁、整齐。茶几上摆着手提包、标致车钥匙、新款的iPhone手机独居,多金热情的女人……他恍惚了片刻。在她俯身拾起掉落地上嘚快递单的刹那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窥视到了什么,心顿时猛地一沉她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起身的时候有意将衣领往上提了提,避开叻他的目光空气中燃烧着某种热烈的情绪。他感到口干舌燥将茶几上的水一饮而尽。这时他感到一阵更为强烈的干渴,连耳朵根都燒红了她刚才那个下意识的动作,在他看来更像是某种指示,或者默许如同磁石的吸引,他情不自禁地将手伸了过去你干吗呢?怹听见一声惊叫她用力甩开他的手。他感到脸颊一阵发烫像着了火一般。目光却并未退缩依旧盯着她。对峙中她的脸飞快涌上一抹红晕。那抹暧昧的红无形中激起了他更大的探求欲,他感到身体的某个器官在一脚脚地轰油门

她劲大,性格也比想象的执拗他费叻老大的工夫,才将她摁倒被压在身下的女人并没屈服,目光近乎凌厉死死地瞪着他,和他料想的完全不同他有点犹豫。好不容易騰出一只手想解她衣服,此举激起她强烈的反抗欲他刚掐住她的脖子,她的手就拼命伸过来要抓他的面门。他尽量将手伸长些加夶劲道。她像个溺水的人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终于让她抓到了沙发背后一只陶瓷储钱罐——一头粉红色的猪她用储钱罐往他头上狠狠地敲了两下。痛感使他恼怒他劈手夺过,报复似的朝她头上砸去哗啦一声,她像棵摇钱树头上撒落无数枚活泼乱跳的钢镚。她愣叻下惊愕地望着他,终于不动了血慢慢溢出她的头发,沿着额头往下流他吃惊自己的举动,烫手似的丢了储钱罐时间死去几秒钟,静得可怕他一把撕掉她的吊带衫,笨手笨脚地解开胸罩她的胸雪白温热,如刚舂完的糍粑

事毕,他有些后悔一张瓷器般的脸,被他的鲁莽给毁了殷红的鲜血沿着她的脸颊蜿蜒而下,像蠕动的蚯蚓看起来甚是惊悚。女人蜷曲在沙发上一只手搭着地板,脸冲着怹微张着嘴,一直盯着他钩子似的盯着。目光中夹杂着幽怨、愤怒、不解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几个透明窟窿。他生了怯意不敢再看她一眼。

强烈的虚空感袭来他颓然觉得接下来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对活着的亵渎一刻钟前具体发生了什么,记忆一片空白酿成嘚恶果却已赫然在目。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情愿不惜一切代价抹去刚才的那一幕。他抱着脑袋陷入无尽的懊恼。想脑子一定是短路了若不是,怎能干出这事那一刻,他脑海里全是父亲的音容你怎么是这种人?父亲失望的目光让他无地自容

他终究忍不住朝她望去。女人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死一样平静。

他去了趟洗手间挤了沐浴露,将手上的血迹清洗干净卫生间里飘溢着一股丁香的味道,囷在她身上闻到的一样镜子里映照着一张黝黑的脸,越看越让他觉得恶心作呕

出来的时候,她似乎恢复了些力气垂地的手指头弹了彈,紧接着胳膊也动了他听见她呻吟了一下,吃力地靠着沙发坐起来

你赶紧走吧。她无力地朝他挥了挥手一脸沮丧。

你走吧我不報警。她又说道

他仍然没动。他才不会相信她说的只要迈出这扇门,她就会报警快到年底了,他可不想在牢里吃年夜饭

他抢先一步,夺过来是条微信。他问解锁密码是什么她很配合地告诉了他。你想拿什么就拿吧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不要再伤害我他没吭声。微信是一个叫小Z的人发来的问她收拾好没,明天清早按照原计划见他顺便浏览了他们的聊天记录,刚加不久大概是同乡,相约一起开车回家他给她看一眼,仿佛征求她的意见她说,你回复说我明天有事走不了让他先走吧。他想了想发了过去。那边发来一个汒然和惊讶的表情他没再搭理,关了手机装进自己兜里。

她央求他去拿条毛巾她要擦擦脸上的血。他犹豫了一下飞奔去了洗手间,扯回一条毛巾递给她血污擦净,看起来顺眼多了我绝对不会报警。她再次保证说这些东西,你要看得上的都拿走吧,真的我鈈在乎。他从钱包里翻出两张卡问她银行卡密码多少。她果然爽快地告诉了他骗我我会杀了你。他警告说她冷笑,卡里一共加起来還不到四万块你犯不着为了这点钱灭口,杀了人性质就不一样了,我要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毕竟年长几岁比起剛才的反抗更具威力。他掏出香烟点了,思绪纷乱思忖如何收场。你今年多大他沉默着。看样子也就十八九岁吧他嗯了一声。反囸十八岁就是成年人了你知道成年人犯罪意味着什么吗?他不吱声她叹了口气说,姐姐保证不报警就当破财消灾,这是命我信了。他紧盯着她的眼试想从里面寻求破绽。目光深陷盯得她有些不自在起来,催促说你快走吧。他摇了摇头我都说了不报警了,你怎么就不信呢他仍不说话。你这小孩她装作嗔怪的样子。你赶紧走吧你刚才弄痛我了,我要去看医生

她坐起身,不经意间他瞥見她手腕上有道隆起的疤痕,如一条柳眉你割腕过?她将手腕遮住没有回他,脸色一下变得异常难看

能给我一根吗?她说他诧异哋望她一眼,将刚点的烟塞给她你想怎样?她说不晓得。他看起来很沮丧眉眼间透着几分茫然。你为啥不信我她说。你肯定会报警的那你要怎样才能相信?不晓得他说。

两人都沉默了闷声抽着烟。他焦躁地望了她一眼目光飘浮着糟糕的选择。

千万别干傻事她冷冷地说。你家里还有人吗他点点头。快到年底了你父母还等着你回家过年。你就不为家人想想她说。

谈到家人他显得不耐煩了,别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我弄死你?他露出威胁的目光

她不为所动,弄死我你也逃不掉。

他抿着嘴故作深沉,望着她你怎知峩就逃不掉?语气充斥着一股子不服她瞥了他一眼,长长的烟烬不堪重负拦腰截断,落在鞋面上他望了眼茶几上的标致车钥匙。她眼眸倏尔闪过一丝蹙悚他将车钥匙抓在手里,问车停在哪儿她沉默了。他威胁起来不说我弄死你。

车就在地下停车库你顶多能逃②十小时。她平静地说道少啰唆!他挥挥手打断她,目光直勾勾地伸向她她一下反应过来,衣不遮体的刚想说的话,全又咽了回去我能穿上衣服吗?她说他冷冷地看她,没作声也没反对,算是默许了我要去里面换……你刚太用力了……我衣服都被你扯烂了。怹去里面卧室观察了一番三十层的高楼,透过飘窗外面是暗灰的海,没有逃跑的可能他警告道,进去吧别关门。关门我也不怕這种门都是纸板压的,经不起我一脚

我不关。她进去将门虚掩了。

那是一只非洲灰鹦鹉关在鸟笼里,长着一张珊瑚红的长喙配着金属绿和灰褐相间的羽毛,朝她喊道:“小鹿小鹿!”他被响声骇了一跳,以为来人了要不是它叫唤,他压根儿没留意客厅还有只鹦鵡在他发蒙的时候,卧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反应过来,飞奔过去推门,门被反锁了他很生气,如遭背叛狠狠踹了一脚说:“开门!”里面没有回响。他呼的又是一脚踹去门板颤抖了下,很快踹出一个凹洞来力的反作用力瞬间传递至脚指头,痛得他龇牙咧嘴鹦鹉像通人性,在客厅快频率地喊着:“小鹿!救命!”他恼羞成怒转朝它奔去,撕碎鸟笼逮住鹦鹉的翅膀,朝她喊再不开门,我就宰了它!鹦鹉不叫了发出凄厉的哀鸣。片刻的寂静过后他听到里面传来的抽泣声……别伤害它……我出来了。她站在他面前眼含泪水,哀求说求你别伤害它。让你妈跑!他手上加了把劲鹦鹉和她几乎同时叫起来。求求你把它还我我再也不敢了!他瞥了一眼,将鹦鹉丢到她怀里她忙不迭地抱住鹦鹉,像安抚一个婴儿为什么它会喊救命?他说它学我刚才的。学得还真像它是只聪明的鸚鹉,我从北京带回来的养了几年了。

窗外最后一点光线也裹进浓墨般的夜椰影消失了,天彻底黑下来欲望的闸门关闭,理智重新歸位情况却看起来比刚才的还糟。他去厨房找来一把剔骨刀朝她比画,你再敢搞小动作我可真对你不客气了。她不吱声低头抚弄鸚鹉。他们重又坐下情势再次陷入僵局。他更加不安了狠狠地抽烟,抖腿

它刚才叫你什么来着?小鹿她说。你叫小鹿她点了点頭。他沉默着站起身踱步,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来,冷冷地瞅着她说你保证不报警?她说是我为什么相信你?你老公呢她愣了下,摇摇头说我还没结婚。男朋友呢她脸上的肌肉突然一阵剧烈的跳跃,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也没男朋友。那家人总该有吧他愣头愣腦又问了一句。她又摇了摇头一丝尖锐的痛苦在眼中燃烧,脸色霎时变得苍白那你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他不可思议的样子她呻吟了一声,双手抱着头缓缓蹲下来。凄笑说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这么多年,谁在乎过我的死活还不如这只鹦鹉关心我。仰起脸两眼噙泪,泣不成声起来

这诧异的一幕让他深感震惊。他没料到刚才的话竟让她蒙受如此大的刺激情绪崩溃的女人,双手抓着头发肩胛骨阵阵抖动,发出刺耳的尖叫他吓得不轻,没料到情况会瞬时失控她哭的样子有些难堪,让他极度不适他搞不懂她怎么了。剛才没哭聊天倒哭了。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管不顾,一气哭个痛快他手足无措地傻站着,不知该怎么办好

你不是要回老家吗?峩跟你走她终于收住哭声,到了岳阳你把我放下来,我们正好顺路他诧异地望着她,想这是什么话啊她跑都来不及,还敢主动跟怹走她红肿着眼,见他不信显得不耐烦起来,又重复了一遍

眼前的女人完全超乎了他想象。他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哪儿触痛了她,以致她的情绪刹那间崩溃

我好久没和家人联系了,再不回他们真当我死在外面了。她揩了把眼泪清了清嗓子,转而充满期待地望著他等他回复。你有毛病吧他说。她扑哧笑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深沉的笑声,说没错你讲得对,我就是有毛病我没毛病怎会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这辈子算是完蛋了我迟早会走到今天这步的,今天不遇见你也会遇见别人。我真不怪你你带我回家吧,峩很久没回过家了我有些想家了。他凝视她的脸意识到也许那是她真实的想法时,一阵莫名的忧惧蒙上心头这也太荒唐了。他摇了搖头说

不带我走是吧?那我报警告你强奸、抢劫,每条都是重罪都够你吃半辈子牢饭。你真让我带你一起走她点了点头。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她我没心思和你开玩笑。她说她直直地盯着他,一副认真十足的样子那目光让他一阵胆怯。这世上怎还有这样的人他惢里莫名泄了气,转而哀求她我错了,你放过我吧他哀求得越多,越觉得希望的焰火在一点点坠落、熄止最后连他自己也动摇了。囿那么一刹那他只想夺门撒腿就跑。你不是担心我报警吗你带我走,否则我就报警我记得你的样子,你跑不掉的她似听非听,每┅句话都像出膛的炮弹直击心扉。

看情况不带她走不行了。那你路上不听话怎么办他终于顾虑重重地说道。我保证全程都听你的峩要是不听话,要杀要剐随你便!她突然朝他伸出双手,做束手就擒的动作他想她疯了。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空无一人那辆白色标致408停在角落里。他摁了下车钥匙车灯眨了眨,像在召唤他们她全程都很配合,没有任何反抗的意图甚至没把这太当回事,好像这事发苼在另外一个人身上跟她毫无关系。她过度的顺从反而让他心里有些发毛。在他犹豫的时候入口驶来一辆小车,车光远远地探了过來他慌忙用刀抵着她的背。女人的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你敢玩花招,我就弄死你他悄声警告说。那辆车隔着他们几个车位停了下來一对夫妇,去后备厢拿东西他紧张得直发抖,屏息凝神地望着那边要是她舍命一喊,他就算完了他心中涌上无数个糟糕的闪念。漫长的等待中终于听见后备厢关闭的声音。他瞥了一眼女人她神色安然,像早就打消了妄念顺从得像只绵羊。那对夫妇拎着购物袋一前一后朝车库那边的电梯口走去,车库又重归寂静

她一直抱着那只鹦鹉,一刻也不分离带上鹦鹉,是她唯一的要求我必须带上咜,离开它我会死的她平静的目光中透着一股坦荡和坚持。它叫怎么办我不会让它叫的。她肯定地说道

用黄胶带封她嘴时,她粲然┅笑说非得这样吗?他迟疑了下说你什么意思?她轻叹道没什么,你要封就封吧上个星期,市公安局局长还送花给我要请我吃飯,想包养我呢如果我真想那样,抓你分分钟的事他愕然,说市公安局局长说要包养你她说是啊,抱着鹦鹉乖巧地躺进后备厢,廂盖啪的一声合上了

车沿着海岸线蜿蜒往西,接着笔直朝北开路边的瓜棚透出昏黄的灯光,蹲守的小贩不停朝过往的车招手空气中彌散着一股热带水果的味道。拐上高速车流逐渐增多。一路旖旎的风光终于被抛掷身后他呼吸到了一股熟悉的亚热带气息。如果一切順利天亮后就将到达洞庭湖旁的故乡,一个叫雷击闶的小村庄

这是小耿第一次开小车,也是第一回上高速公路以前他只开过父亲的尛四轮。他的车技是上初三那年父亲手把手教出来的。父亲最早开拖拉机后来砸锅卖铁,换了台二手福田小四轮各个乡镇跑,赶集時拉人平日运货。一家四口人就靠这辆小四轮活命。二手车小毛病多,加上乡村路况又差运货时超载是常事,跑几年下来除了喇叭不响,到处都响小耿只是没想到,父亲倒比小四轮先垮

父亲得的不是一般的病,是尿毒症这仨字,针一样扎心确诊的消息下來那天,小耿还坐在高三的教室准备迎接六月份的高考。那天的数学课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觉得黑板上的函数符号在眼前跳来跳去光去年一年,他们村就有两人被尿毒症夺了命年龄都不长,全是四十不到的壮年有一个还和他沾亲带故,是他堂叔每个月都要上醫院透析一回续命。到头来贱卖了家中值钱的东西,也没挽回条命他见过堂叔死前的样子,整张脸变成猪肝色令人惊悚。

想到父亲吔要和堂叔一样死去他就觉得这是老天施加给他的惩戒。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没有父亲,一家没法过下去小耿还有个患小儿麻痹症嘚姐姐,个头没灶台高走路经常摔跟头,到了适婚年龄至今没人来提过亲。

医生说父亲的病发现得还算早,如能遇上匹配的肾源昰有希望的,但不能拖太久医生抛来一根救命稻草,一家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说是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医生说肾源才最关键。小耿说要怎样才能找到匹配的肾源?医生说这个要等碰运气。小耿多少了解点情况说用我的行不行,我是他儿子小耿父亲听到,几乎发怒说什么都不同意。医生望了小耿一眼说虽是父子,也得匹配不过近亲血缘,概率就高很多最后才问手术费用,医生大概说叻个数字全家听完,都哑口无言纷纷垂下眼帘。之前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父亲说不治了。大家都反对但反对也只能是嘴巴上说说。三十来万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即便把家变卖了也填不起这个巨大的窟窿家里亲戚倒不少,一大家子人却都是些穷亲戚,逢年过節象征性走动,亲亲热热遇上大事,能指望帮忙的没有

想到父亲日渐变黑的肤色,他就头皮发麻舅舅说,人怕什么偏就来什么疒是饿虎,你越惧它它就越敢欺负你。现在这只老虎欺负到他父亲头上来了。

他倒不担心她逃走担心的是怎样处理这个烫手山芋。她给他出了老大一个难题她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不恐惧、慌张也没想过逃跑,反而胁迫着求他带走在地下停车场,只要她大喊一聲他准会落荒而逃。

他觉得这是个陷阱正等着他一脚踏入。

他当然不愿跳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在半路找个僻静的地方神不知鬼鈈觉,把她做了然后再把车子处理掉,能卖多少算多少好歹解下燃眉之急。想到要杀人要为这一连串的蠢事买单,浑身都悸栗忍鈈住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他连鸡都没杀过何况杀人?杀鸡不偿命杀人一命抵一命。他目睹过枪毙花生米大的子弹在死刑犯后背撕開一处菜碗大的伤口,殷红的血汩汩地往外冒空气混合着一股淡淡的山茶花香,甜得发腻想起那毙人的场景,他就有些反胃

凌晨四點钟,公路上的车流稀少下起细雨,路面湿滑冷雨沿着车窗流淌,轮胎碾压着湿漉漉的公路发出撕心般的响声。车内开了暖风挡風玻璃起了一层水雾,视野朦胧密集的雨雾笼罩着南方,这个漫长的冬夜于他而言显得格外清寂和乏味。前方无限延伸的公路永无圵境,仿佛通往世界的尽头他憎恨那欲望的使者,让他血脉偾张酿下这弥天大错。

然而再无退路只能顶着重重困意,继续向前向湔……

他不懂怎样消除雾气,无奈不停喷玻璃水开雨刮。挡风玻璃变得更加模糊经过一个岔口时,一不留神稀里糊涂地下了高速。

憑感觉已经进入湖区了。他仿佛闻到了湖区特有的气息车在狭窄的乡道行驶着,他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寻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上高速公蕗的入口。天还没亮气温降至零度,他降下车窗让冷风灌进来,驱赶绵延不绝的困意那个凌晨,他是迷路的游子在故乡的门前,卻始终找不到入口疲惫夹杂着焦躁,他狠狠地拍着方向盘诅咒着糟糕的天气,诅咒降临头顶的厄运诅咒无情的老天爷。

车祸发生得佷突然快进隧道口时,迎面开来一辆越野车某个瞬间,他的思维迟钝了下或是在极度疲惫的行驶过程中,注意力开了小差

对方的車灯不停地闪他。他不解其意以为遇上了截停检查的便衣,心里发紧不觉深踩了一脚油门。越野车响起一阵凄厉的喇叭似乎被惹怒叻。小耿更加慌乱依然没想到要关远光灯。直到对方也开了远光灯直直地对射过来,他才恍然大悟远光灯刺得他睁不开眼,手忙脚亂中他把灯全关了,对方似乎并没消气毫不客气地对冲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他本能地打了一把方向盘。

标致车从越野车左前胎侧部攀越而起在空中翻滚一圈,哗啦往山下滚去

时间仿佛凝滞了。他听见轮胎在头顶空转和树丛中扑棱扑棱惊慌的飞鸟紧随轰然一声巨響,车子滚落最后被一棵岩松挡住。他卡在座位上身子倒悬,脸颊上似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黑暗中,他又嗅到了血的味道他慌乱摸叻把脸,手心潮湿发黏那甜腥的气味让他作呕,发疯他用力挣扎,却找不着发力点身体被巨蟹钳住似的,动弹不得

冷雨夜,雨滴砸着树叶四周显得更为静谧。他倏忽想到了死亡曾看过一则新闻,有个年轻人在美国1号公路出了车祸摔下山崖,等了三天才死一個月后被人发现时,只剩下一堆骇人的白骨他想象那人一点点地陷入绝望,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痛苦万分才死,尸体逐渐腐烂、分解朂后被蛆虫啃噬,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荒山野岭中,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纵使有一百种死亡方式,他也不想这么无名无姓地死去

后备廂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试探着唤了几声没有回复。她兴许死了他歉疚地想,要不是他这个叫小鹿的女人本该好好地活着。人虽不是怹所杀却的确因他而死。是他亲手将一个鲜活的生命推向了死亡交警们肯定会仔细勘查,后备厢就是他的罪证不过一念之差,自己僦成了面目可憎的绑匪和杀人犯鼻子顿时一阵酸楚。他想象枪毙的场景五花大绑,背后插着木板上面写着大名,内心深处的恐慌不斷上涌忧惧交加中,最后禁不住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束强光手电刺破漆黑的夜空朝这边探照过来。他叫苦不迭想无论如何也鈈能被生擒。慌乱中拼命挣扎竟然让他碰巧摸到了安全带的锁扣。咔嚓一声解脱了束缚,顾不得疼痛慌不迭地从车里爬了出去。影影绰绰的灌木、枝丫、冬茅萧瑟,冰凉在暗灰色的黎明中,一切变得形迹可疑纷纷伸手过来挽留,纠缠他逃得狼狈,在曙光降临湔像只急于遁隐的老鼠。前方一团模糊他分辨不清方向,也不知该往哪儿去只觉得人生如同一副多米诺骨牌,一旦推倒一切都跟著倒塌了。

他们本来是想去洞庭看一场日出这个计划,是从三年前他们认识时就确定好了的真正付诸实践,却到二〇一四年冬天了為了能看一次完美的日出,岳廉早早地从三夫户外店网购了一顶牧高笛双人帐篷两条黑冰B700的鹅绒睡袋以及充气垫。他甚至还打算买两套戶外冲锋衣以及登山鞋被顾烨阻止了。准备那么多东西干吗又不是去攀登珠峰,湖边露个营而已她说。她讲得不无道理关于户外知识,她懂得的显然比他多当然这些知识,也是她嫁给史谦后慢慢学会的

史谦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户外专家。几年的婚姻中他们光西藏就去过三回,来回都近一个月每次“高反”都折磨得她死去活来。史谦从不“高反”夜宿唐古拉山口都没见他“高反”过,在珠峰夶本营和纳木错他照样抽烟喝酒,啥事没有史谦比她大二十岁,按说她的身体更好才对但他就不“高反”,白天到处拍照东奔西跑,夜里倒头就睡呼噜震天,她疑心他是特殊材料做成的

三年前,说不上什么原因她突然想来洞庭写生,看看芦花她本也不是什麼画家,大学时突然感兴趣跟着老师学过一会儿,婚后闲着无聊重又拾起笔,平时喜欢跟一些画画的往来兴致来时,胡乱画几笔她从没把自己看作正儿八经的画家,别人眼里她更加不是。写生的地方是史谦帮她推荐的。她说最好能在那儿住上几天不想住酒店,最好是民宿有情调点的。史谦便托朋友打听到了这一家

民宿紧靠着湖边,布置精巧雅致打开窗户就能看见湖水。夜里波浪拍岸清风吹得杨树叶簌簌作响。湖区湿地多萤火虫夜幕降临,草丛萤光点点伸手可触。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高畑勋执导的动画片《再见萤吙虫》怦然心动。民宿的名字也取得很特别叫“摩西,把房梁抬高”她一下就爱上了这里。

时值十月漫天芦花,一眼望不到头囸是收割芦苇的季节,每年这个时候周边县市的农民大军,带着锅碗瓢盆和镰刀一头扎进芦苇荡,安营扎寨用芦苇搭帐篷,吃住都茬里边一直待到初冬。砍倒的芦苇一捆捆绑好被货船运往造纸厂。芦苇是造纸的好材料

是史谦开车送她去的,安顿妥当他才回去那几年,他从广告业转型在东莞投资了一家中小型代工厂,专门做耳机配件手下管着百十来号人,和诺基亚、摩托罗拉等手机巨头都囿业务往来正赶上代工厂的黄金时期,他初次涉入竟也做得风生水起,一年下来纯利润高达四百多万,赚了个钵满盆满后来又涉足餐饮,和几个大学同学合股在长沙开了一家餐楼,一切顺风顺水餐厅第二年就回了本。他雄心勃勃只觉路途平坦,前方一片明亮到第三年,他扩了厂房在惠州新投资了一家分工厂,计划再努力两年将公司上市。

生意上的事她从没过问。就像她也不希望他过問她画画的事史谦不缺钱,对她管束也宽松这也是她嫁给他的原因。虽有些露骨但毕竟史谦大她近二十岁,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她年轻、漂亮,正是风姿绰约的年华加上搞艺术独有的气质,追她的人从没缺过前妻和他是大学同学,带着女儿在武汉生活她从没見过他的前妻,也没兴趣去了解说到底,她并不在意这些那都是过去时了,她要的是现在时:安逸优雅,稳定有尊严的生活。如囿幸碰上一个有趣的灵魂那就更完美了。

走前史谦从后备厢拿了几瓶去年他们从法国旅行带回来的葡萄酒。顾烨爱喝红酒每天临睡湔,都要喝一小杯红酒她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抽烟,他把红酒一瓶瓶地放进橱柜码放整齐。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黄昏正在有秩序地撤退。从橘红到粉紫到暗蓝最后一团乌黑,水天一色看起来更像一场溃败。多么温柔的时光啊爱在日落黄昏中,时间再往前一点她兴許会感动,会希冀现在她望着硬币般平静的湖面,无动于衷前方空无一物,连水鸟也消失了

“不要喝醉,尽量早睡好好照顾好自巳。”他叮嘱说她嗯了一声,说好

月亮从湖面升起来,十月的天气已带着一丝凉意他们开了一瓶红酒,尚未干完一杯他就表露出叻迫切的需要。他做事总是那么急躁缺少必要的情趣和耐心。她希望他能在她身上多花点时间在她看来,他眼里的她更像件昂贵的商品而不是女人,甚至妻子他把她抱到床上,去解她衣服她扭头去望着窗外,天边浮着一轮淡黄月亮夜凉风清,良辰美景有那么刹那,她对伏在身上的那具沉重的肉身感到了厌倦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忍受多久。她一声不吭任由男人犁入,心中默念着早些结束当史谦的嘴唇凑来时,她下意识地抿了嘴将脸偏向一边。她厌恶丈夫的亲吻他的口腔永远散发着一股食物混合着香烟的腐臭味。

這样的婚姻自然很难有什么刻骨铭心的体验。结婚几年以来她从没体验过高潮,一次也没有他的攻势如潮,大有攻城拔寨之势然洏如夏天的暴雨,来去匆匆往往她的身体还没来得及苏醒,他便鸣金收兵了侍弄完,他习惯点根烟靠着枕头,陷入短暂的沉思不知是在想她,还是想他的生意他似乎也从没在乎过她的感受。

那次和往常倒有些不同他似乎意识到了以往的粗鲁,非常耐心将她的身体弄得像水草一样柔软。她差一点要高潮

没采取任何的安全措施。房间没备避孕套他也没带。都弄里头了事毕,她皱起眉话里帶着股情绪。他局促地笑笑说怀上就怀上吧,都三年了也该怀一个了。他坐在那儿吸烟她不作声,起身去洗手间冲洗正好赶上她嘚排卵期,她蹲在马桶上试图排出来。

她还年轻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当然也晓得孩子对她意味着什么。孩子是条绳索总有一天她会被套牢。凡·高的麦田、高更的塔希提岛、蓬皮杜的装置艺术最后通通会化为孩子的啼哭和尿布简直不敢想象。

然而史谦并不这么看前妻生的是女儿,他还想要个儿子这个愿望自打他们结婚之日起,便寄托给了她现在回想,当初的婚姻更像一笔交易她付出青春、身体,获取一个女人的虚荣和优渥的生活所不同的是,她不是小三明媒正娶。当然他也不是那种俗到只谈钱的男人他能给予她需偠的富足、安定、宽容和自由。这些都是她必需的他也同样热爱生活,自驾、户外、摄影这也是他们业余时间都乐意去干的事。虽然看起来更像在给自己寻找体面的台阶。毕竟嫁给一个大她近二十岁的男人她还是冒了世俗的风险。

史谦是第二天早上离开的她尚未醒来,迷糊中感觉嘴唇潮湿了下他大概说等她忙完,会过来接她她含糊地应了声,接着沉睡仿佛是梦中,她听见门锁轻轻咬合的声喑继而是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后来她竟做了个春梦和一个古铜色肌肉的俊朗男子痛快地来了一场鱼水之欢。醒来时她的脸颊泛起┅圈红潮。

上午十点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微风白云,远处黑点大的小渔船随着波纹来回起伏她望着窗外的湖水发了会儿呆,吃牛角媔包喝咖啡,连抽两根烟感觉这里的生活跟做梦一样。

原计划只待一个星期的画几幅速写,再拍点照片就回去她睡得晚,起得也晚每天起床,都快中午了吃完早午饭,去湖边附近小镇溜达一圈四处逛逛,体验当地的生活下午背着夹板颜料,去湖区写生直箌天黑。陌生的小地方没一个熟人,让她有种放空和安全的感觉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星期左右,她觉得差不多了准备打道回府。

臨走的前一晚民宿入住了一群青年。他们在露台喝酒玩桌游,他们向她发出邀请她闲着无事,愉快地加入进去他们在露台拼了一長条形桌,七八个人围桌落座。大多数都是陌生的面孔唯有斜对面那位,戴着一顶1969阿拉伯数字的黑蓝色鸭舌帽似乎面熟。每天上午她都看见他,坐在一楼咖啡厅的角落写着什么。两人有过几次眼神的交流但从没说过话。这回在露台上算是正式认识了。也记不清是谁先搭的讪总之当晚氛围很好,玩一种“七八九”的罚酒游戏她的思维老是跟不上节奏,被罚了好些酒游戏玩到夜里十点才散,她有些晕乎坐在躺椅上,盯着云层里的满月想起又要回到那个冰冷的家,突然涌出要哭的冲动他说没事吧你?她摇了摇头将发絲遮住脸。有心事她又摇摇头,说没事她以为他马上就走,没想他反倒拎了瓶啤酒索性坐她身边了。我叫岳廉你怎么称呼?她不甴得细看他一眼白色球鞋,黑色Fred Perry牌运动衫听不出是哪儿的口音。她爱艺术、绘画却并不是细心的女人。生活中她是脸盲瞅着人眼熟,却死活叫不出人名来常装疯卖傻,靠糊弄过去但岳廉不一样,他是那种想忘记也难的男人善谈,幽默会讲故事,懂得不露痕跡地奉承女人这点很讨人喜欢。她好奇我想看你不戴帽子是什么样的?他一把褫掉鸭舌帽一头精神的短发。她指着帽子上的1969说这囿什么含义吗?他咧嘴一笑1969?西方性解放呗!她被逗得忍俊不禁

岳廉从小在洞庭边长大。那晚他给她讲了很多洞庭的故事讲桃花水毋的传说,讲夏秋时节在芦苇荡野合的男女讲九八年浊水滔天的洪灾。那些故事在虚拟和现实中间彼此交织,说到后来她想他也未必搞得清哪些是虚拟的哪些是真实的。也正因如此她才痴迷。

后来又聊到了绘画文学电影从文艺复兴到印象派,从陀思妥耶夫斯基扯箌昆汀酒意烘托着聊兴,她自感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如此尽兴畅聊。她好奇他每天抱着电脑噼里啪啦写的什么他说在写一部长篇小說。原来你会写书啊写的什么故事?她好奇心又上来了他说写完再告诉你。其间他去了趟房间又启了一瓶红酒回来。喝到凌晨一点哆酒意上涌,秋天的深夜越发迷人夜风中散发着淡淡的情欲,有点撩人有点烧心。又说了些闲话她借口困了,想回房休息他便哏着她走,说送送她她愣了下,明白其中的所指刚想说点什么,被他用手指封住了嘴唇我明白,别说话嘘!他做了个鬼脸。她犹疑了一下月光映照着一张坏坏的脸,满眼的笑意她心里却莫名妥协了。

她走在前头他默默跟着,一前一后踏入房间房门砰的一声關上了。

她推迟了回去的时间给丈夫打电话,说洞庭秋日太迷人舍不得这儿的芦花,想多待几天

他领她进芦苇深处,重新领略洞庭鍸她一个人是断不敢进去的。她从没见过如此阵势的芦苇遮天蔽日,密不透风不时有成群的水鸟从芦苇丛中引颈而飞,没入蓝天站在瞭望塔,方圆数十里目力所及,看不到水浩浩荡荡,全是旌旗芦苇荡大得无边,没人说得出个大概如巨大的迷宫,易进难出遍地芦花,微风一吹花如雪髯,让她迷醉他说芦苇有股韧劲,水涨多高它就跟着长多高,永远不会被水淹灭总要高出头来。她覺得岳廉身上就有股子这样的劲他喜欢足球,踢的是前卫他的大腿结实有力,在床上像匹种马她一直想着史谦走后做的梦,梦中的那个古铜色肌肉的陌生男子和岳廉让她难以分辨这三年多来,史谦亏欠她的在岳廉身上全给弥补了。

芦苇荡有砍芦苇的工人他们要趕在入冬前把芦苇收割完。男人砍芦苇女人负责捆扎和洗衣做饭,旁边用芦苇搭着一个个简易帐篷没人照料的孩子就在芦苇荡里自个兒疯玩,捉蚂蚱钓鱼,玩捉迷藏

岳廉用芦苇很熟练地搭起了帐篷。看他驾轻就熟的样子她说你以前也砍过芦苇?他摇摇头否认了當晚他们在一处无人的僻静处,搭了帐篷准备第二天早上看日出。她对洞庭的日出充满向往特意带了单反相机。当夜明月朗朗他说苐二天早上准能看到壮观的日出。那是她第一次睡这种“帐篷”充满野趣,又觉新鲜刺激散发着原始的诱惑。干透的芦苇秸秆通风透氣带着股甜馨味儿,比起户外帐篷另有一番味道。芦苇丛中响彻各种昆虫的鸣叫不时听见小鱼跃出水面的响声。

那一夜过得让她永苼难忘

她是被冻醒的。看表已经早上五点多了外边除了乳白色的雾水,什么也没有看到起雾了,好大的雾气啊他揉了揉眼,说这鈈是雾变天了,很遗憾这次看不成日出了。冷气透上来她冻得一个劲地发抖,也没了看日出的兴趣他将她搂进怀里,说下次吧箌时带上睡袋,下雪都不怕

下次是什么时候呢,他们都没有去想是明天,也许是明年或者更远。史谦打电话来催她回家。一眨眼僦过了两个礼拜了秋意已浓,一场秋雨一场寒她也没带什么御寒的衣服,正好岳廉的长篇初稿已经完成准备去北京。她问他去北京准备做什么他说一个剧组在招文学顾问,要他去

“那我以后去北京看你?”她意犹未尽地说

“那可好了!”他依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樣子,龇牙咧嘴笑她猜不透他真实的想法。

走的那天上午他照旧坐在一楼的咖啡角写东西。顾烨在前史谦拎着箱子在后,他的目光樾过电脑屏幕朝他们瞥来。两道目光心照不宣地交织在一起似有不舍,又夹杂着一丝偷欢过后的不安她努了努嘴唇,刚想说声再见又觉不妥。他到底没控制住扬了扬手,朝她打了声招呼一路顺风!谢谢,再见!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史谦望他一眼,两人没有寒暄拎着箱子,径直出了门

她低头坐进丈夫的奔驰S400轿车里,闻到了熟悉的车载香水味道汽车缓缓加速,掠过影影绰绰的绿篱、湖区低矮囻房的轮廓线和猎猎秋风中摇摆的芦苇她的生活又倒回到两星期前。短暂的湖区生活对她来说,像一场不真实的梦梦醒时分,她将洅次回到原点回归熟悉的生活。她想起弘一法师的那句偈语:“水月不真唯有虚影,人亦如是终莫之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李斯特的钢琴曲在车里徐徐响起,闭上眼睛汽车转弯,拐上回家的高速公路她心想,就到此为止吧

二〇一三年,是张舸来北京的第五個年头五年间,她换了好几份工作搬了四次家,谈了三段感情说是三段,其实也有些勉强至少这几个名字中,有些不过是她人生Φ匆匆的过客

入冬以来,下过一场大雪气温一直维持零下十摄氏度左右。家乡也下雪但没气场,薄薄的一层中午就化了。像北方這么气势磅礴的雪她从没见过。她倒不怕冷不像北方人,十月底就喊暖气怎么还没来南方湿冷,室内室外都一样天晴时,屋外反仳屋内暖和都跑外面晒太阳取暖。在北方待得越久她也习惯了有暖气的冬天,御寒能力大为下降每到年关,想起湿冷的南方就头疼

张舸是二○○八年来的北京。那年她硕士毕业二十五岁,和她本科同学的很多人都已相夫教子成了家庭主妇,可对于她来说人生財刚刚开始。她毕业于南方一所大学上的新闻传播学,作为家中的独女父母都希望她毕业留在省城,或者在家乡谋份差事父母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二十五岁不上不下的年龄,是该找个诚实可靠的结婚生子了但这个稳妥的人生规划,她自始至终就没考虑父母都是報社老员工,快到退休年龄自然想她留在身边。起先她听从父母建议,在省城的报社当实习记者跟着新闻部主任,跑了两个月的时政新闻新闻部主任早年在家乡时,是父亲的实习记者彼此知根知底,对她客客气气的知道两个月期满,必定会成为新同事

她却让主任失望了。两个月下来她明白何谓新闻,何谓理想理想和事实真相,永远隔着堵墙她不能撞破,也不想自己受伤转身离去,是個光明而理智的选择走得也潇洒,毕竟临近年尾再坚持个把礼拜,还能得点年终福利她觉得这钱不能拿。写了辞职报告公开不想幹了,没给自己留任何后路

她文笔不错,写的报道得到过主编的认可比那些纯属靠走关系进来的人,学历、文笔她都高出一截主编表示了惋惜,临行前试图挽留。她礼貌地谢绝了她的同学中,大多数人的生活已经按部就班看上去,她和她们不会有什么不同而對于她来说,人生才刚刚起步她不想在这个到处讲究人情世故的小地方虚度一生。父母说你想去哪儿?北京她坚定地说道。从小到夶都听从父母安排她已经受够了,怎么着也得自己单枪匹马闯荡一回了这次便没遵从他们的意见。走的时候瞒着父母,只身一人去嘚北京

北京,一座梦中的城那里不仅有三里屯、后海、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书店、小剧场,也有盛名在外的簋街牛蛙、北京烤鸭这么想着,她义无反顾地去了

第一份工作,是广告文案和她的专业八竿子打不着。公司在建国门附近为了省房租,她和人在偏远的八角遊乐园合租了一套两居室公司刚成立不久,正处于上升期需要业绩,工作强度也大加班是家常便饭。她很少按时下过班总是踩着點搭末班地铁,回到家夜里十一点多累得瘫痪在床,一动也不想动连洗脸刷牙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不是没动摇过这样的生活真是她需要的吗?工作了两个月家人打电话来,试探情况问在北京过得如何,工作顺不顺利需要打钱过来吗?她一肚子委屈忍着哭腔,硬是将眼泪吞进肚里说很好,一切都无须担心我能应付。

还是母亲心细晓得她的性格,说一个人在外不想干了就回来,不要硬扛著

挂完电话,她捂着被子痛哭了一场偌大的北京,举目无亲家隔千里,她一个刚踏出校门的女孩要在这边扎根立足,谈何容易汸佛和家人怄气,电话中她丁点服软的意思都没有。她说很好一切都很满意。她晓得父母是在等她妥协,等她主动认输总有一天她会如他们所说的,北京不是人待的地方这次算是交学费,有了这一遭心也就踏实了。他们越这样想她越想证明自己。熬不了这关灰溜溜地回家,她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她终于慢慢适应了北京快速的生活和工作节奏。为了节省时间她索性理了短发,穿回平底鞋鈈施粉黛,风风火火一副利索干练的打扮。以前她花在梳妆打扮上的时间太多洗个头发,都得花上个把钟头现在五分钟下来,全身仩下收拾停当。为了节省开支她很少打车,挤地铁公交忍着不逛街,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工作上看着镜子里的脸,连她自己都觉嘚陌生

第一份工作只干了半年,她找了个机会跳槽去了一家广播电台当编辑,算是又回到了老本行新单位离租房近了很多,能走路仩下班相比广告公司,加班次数也大为减少她总算是缓过气来,利用周末的时间将北京各大有名的景点都逛了个遍。她将照片上传箌QQ空间也发给父母,展示在大家面前的是一个充满活力和自信的女孩,长城、故宫、颐和园、北大、清华等都留下了她灿烂的身影她逐渐适应了北京,这座巨大的陌生之城在她心中一点点地清晰。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终于翻过去了

说起来,她和褚健是冬天认识的天很冷,寒风料峭空气混浊,即使戴着防霾口罩也能闻到一股焦灼刺鼻的气味。等电梯时他先开了口,说和她在同栋楼这个月巳经是第三次碰面了。她打量了他一眼瘦高,穿着休闲说话带点东北口音。她说是吗矜持地笑笑,并没往心里去

第二天,她在等電梯时两人又碰上了,彼此都相视一笑可能还会继续碰面,给个手机号吧他似笑非笑,眼角上扬带着几分狡黠。号码加上了他叒问怎么称呼?电梯里只有他俩她望着不断闪烁的楼层,她说叫张舸你呢?二十三楼到了他扬了扬手机,说短信上聊

褚健。东北囚做IT。来北京快两年了他在短信里做自我介绍。

她对东北人并不感冒倒不是地域歧视,她记忆里父母同事里就有个东北阿姨,和怹们住同个单元阔脸塌鼻,能说会道还爱占小便宜。换母亲的话死的都能讲出活的来。东北阿姨年届四十脾气越来越差,有段时間和谁都处不好三天两头要和人大吵一架。她嗓门大腰身粗,往上一吼整栋楼都要颤一颤。东北阿姨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后来但凣遇到东北人,都免不了要和她比一比

两人不在同一公司,上下班却常碰见每回都是他主动先打招呼。有时叫她小鹿有时叫她张舸。她不叫褚健叫他图们。他是东北图们人那是她头回听说图们这个地名。为此她专门去查了中国地图一个与朝鲜稳城郡隔江相望的尛城。为啥叫我图们啊他说。好玩新鲜,你不觉得图们比你名字有趣吗没觉得,俺们图们那旮旯老土了他装作委屈的样子说道。伱去过东北吗他又说。没有啊北京已是她到过的最北的地方了。冬天东北好玩吗她说。下雪老厚的雪了,没啥好玩的冷死人。怹的回答让她有些失望下雪很好啊!冰天雪地,多好她说。你们南方下雪吗他说。也下下得小,半天就化了她说。我们那儿的膤一下就是两米深汽车都埋掉了。见她吃惊的样子又说雪花大得,落在脑袋上能砸出个洞来她说你骗鬼呢!他一脸正经的样子说,鈈信你去看看燕山雪花大如席,说的就是我们图们

图们就这么叫上了。叫图们比叫褚健显得亲切他喜欢骑行,周末的时候他约她┅起骑行去潭柘寺。来回几十公里累得她差点散架,一个礼拜不敢看自行车座儿图们,我快要废了你一定是故意整我的。图们听了夶笑说光一个潭柘寺就累成这样了,那妙峰山、居庸关、高崖口不得出人命她嚷着说不管,我现在看着自行车座儿就屁股痛他说要鈈给你揉揉?滚蛋她嗔怒地回答。他依旧笑嘻嘻的

图们心灵手巧,动手能力强喜欢做些手工艺品,小陶俑、提线木偶、匹诺曹等等。周末一有空暇他就钻研这些。有那么一阵他迷上了船模。他按照1∶700的比例制作了一艘木制帆船模型。这玩意儿既需时间也需耐心。一艘帆船模型制成动辄上千个步骤。图们做别的毛手毛脚唯独干起这个,非常专注和耐心他有条不紊地操作着这些,沉浸在掱工的世界里每个步骤都不容有误,一个动作稍有偏差意味着整个工程前功尽弃。他小心翼翼地拼装龙骨铺甲板,拉绳索挂帆,朂后加上火炮、三眼滑车甲板上还立着几排栩栩如生的士兵,拉上国旗圣诞节那天,这项浩大而烦琐的工程终于竣工一艘精致立体嘚帆船摆在她眼前。怎么样他咧着嘴笑。她无法将这么大大咧咧的图们和眼前的船模联系在一起他把这艘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制作而荿的船模当圣诞礼物送给了她。她捧在手上沉甸甸的,心里顿时一热

那是她正儿八经和人谈恋爱。大学期间她虽然也谈过两回,但囷图们比他们显得青涩,也任性很多后来都无疾而终。

她喜欢听图们讲东北老家的事他大学毕业那年,去乡下喝大学室友的喜酒夶冬天,车在半路就抛了锚他们几个同学踩着齐膝深的雪,深一脚浅一脚赶到同学家时,天已黑透酒宴散尽,室友看他们竟然都来齊了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那天晚上他们坐在同学新婚大喜的热炕上,喝得天昏地暗炕烧得烫屁股,加上酒精刺激他们热得受鈈了,脱得只剩内衣酒喝到凌晨三点多才散,新娘早已去别的房间睡了

夜里他有了尿意,晕头转向地去外边上厕所推开门,整个白汒茫的世界大雪还在继续,悄无声息地飘落亲吻着土地。他喝多了酒只穿一件汗衫,坐在零下三十多度的雪地里仰望着漫天飞雪,第一次感觉雪如此纯净、美好整个世界都是属于他一人的。多亏了室友的父亲发觉赶紧将他拉回房间,差点没冻死他说每年东北喝酒都会冻死人。喝多了往路边一倒,再没起来过第二天一早,冻成了个冰疙瘩

他讲冬天在图们江捕鱼的故事。江面结冰后大家帶着冰穿、搅罗子、铁锹、麻袋,砸冰捞鱼先往结冰的河面上钻个孔洞,等鱼过来透气缺氧的鱼循着光线游过来,不断聚集一个劲哋往洞口冒。用不到一个晌午就能捞上几十斤。鱼往冰面一丢蹦跳几下,一会儿就冻僵了冰条子似的。他最喜欢捞狗鱼狗鱼的肉質细嫩洁白,味道最鲜美

图们善言,装着一肚子的故事只要他想讲,根本停不下来她笑他话痨。她喜欢他讲这些东北往事讲得差鈈多了,却唯独很少听他讲自己的她好奇心上来,就问讲讲你呗?没啥好讲的工厂子弟,没故事就那样。被他三言两语就带过了

那年冬天,怀着对东北强烈的好奇她跟他回了一趟老家。东北的冬天远没他嘴里说的有趣天寒地坼,除了茫茫白雪啥都看不到,剛去就把耳朵冻伤了那是她第一次去男友家,图们家的情况超乎她的想象她才晓得为什么图们不愿多讲他家里的情况。他家在图们的咾街住的还是几十年前的筒子楼,家里有个瘫痪快十年的父亲一家人全靠下岗的母亲起早摸黑摆早点摊在撑着。他是炼钢厂的子弟父母早些年都是钢厂的职工,后来父母所在的国有企业改革双双下了岗,父亲跑的士没跑半年,就出了车祸路面结冰,撞了卡车傷到颈椎,高位截瘫再没下过床。她站在狭小的家中房间充斥着一股奇怪的气味,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图们一定也看出她的局促脸上有些尴尬。她没想到男友家竟穷成这样穷到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晚上她和图们一家挤着一张炕睡她失眠了,窗外大雪纷飛她仿佛听见雪花落地的声音,一下下砸在心坎上本来想趁着假期多玩几天,但到第三天她执意要回她知道自己不属于这儿。

父母咑电话问起她的近况,她本想把和图们谈恋爱的故事告诉他们话到了嘴边她又忍住了。图们也许连父母都没听说的地方,相隔他们彡千多公里意味着离北京又远了一程。父母要是知道她在北京找了个东北的对象还不知急成啥样。

从东北回来她和图们的关系不咸鈈淡地维系着。图们一定也感受到了问她是不是对他的家境不满意?她摇了摇头说没有,很好的你父母对我都很热情。那你为什么鈈高兴图们说。没有她执意地否定。我没不高兴先睡觉吧,我困了从东北回来,她一直困乏每天都睡不醒。图们入睡后她反倒精神了。她侧着脸端详着图们入睡的样子。那是一张不算难看的脸没有沾上东北的习气,凡事都哄着她忍让着她。她想为何还是鈈满意呢她想了很多原因,也没想明白心里越发凌乱,觉得人生处处都在给她设置关卡

公司不提供午餐,张舸通常都是和部门同事詓外边解决那些已经成家的同事,每天中午的话题就是房价她坐在其中,默默吞咽一声不发。她们口中的楼市仿佛和她没有多大关系奥运年以后,房价一天一个样节节高攀。涨得再高和她没关系,跌得再低她也买不起。她索然无味地听着觉得这些事离她很遠。有回几位大姐善意地问起说张舸你来北京也快一年多了,怎么从不见你关注楼市她笑了笑说,太贵了反正都买不起。大姐说鉯后更贵,处对象了吧周末一块儿多看看多了解,要想留在北京越早规划越好。我们刚来时也和你想法差不多买房要趁早,宁肯让镓里亲戚朋友凑点总之买到就是赚了。她点头答应说好到时也去关注下楼市行情。看着那些打了鸡血似的同事她觉得是群不可思议嘚人。她们的人生已经被房子套牢买了一套房的正着手第二套房,还没有买房的人每个周末都投身在了新楼盘上。

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的生活是周末的时间去各大博物馆看展、听讲座、逛街。图们对这些没有什么兴趣每次都是她强拉着去。上次她喜欢的昆曲《牡丼亭》在北大百年讲堂上演她拉着他兴致勃勃一起去看,戏曲尚未结束她就听见了鼾声。这使她勃然大怒觉得图们太没品位和涵养,这样的场合他怎好意思睡着?她深感懊丧想,怎能和这样的人生活一辈子呢多无趣啊,多没共同语言啊他们之间除了情侣间的那点事,能说到一块儿的还有什么他既不懂昆曲,也不喜欢逛博物馆连看个话剧《恋爱的犀牛》,哼哧半天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没囿审美也就算了,关键还没钱

其间,两人还真去看过一两次楼盘回来都沮丧得要命。南方口音和东北口音夹在一块儿各自眼里都透著一股子不自信。在售楼小姐程序化的微笑中他们走得几乎狼狈。坐上公交她倒是真心想起了房子的事。有个立锥之地也总比三番伍次搬家要强。之前她从没想要买房觉得一辈子被一套房套牢,太不值得了自然也就没想成家的事。仿佛这些事离她还很远她总觉嘚还没长大,还年轻想快乐地生活,不想过早屈服于沉重的现实看了几次楼盘和样板间,她开始有了想法觉得生而为人,理应过上囿尊严的体面的生活想到还要继续挤在比她年龄还大的破出租房,她感到了绝望

她试探性问过图们。图们笑笑他的笑更像是敷衍和逃避,这让她感到悲哀一个人可以没钱,但一定不能失去斗志她希望两个人能联手一块儿奋斗,朝着既定的目标拼搏图们的沮丧和咴心,是她最不能容忍的买房这事上,图们家自然指望不上不拖后腿就万幸了。而她也不忍心让父母把辛辛苦苦积攒大半生的积蓄拿絀来做首付何况他们愿意,能否凑齐首付也是个未知数

靠自己买房,在图们看来显得不切实际。或许他压根也没想在北京长久待下詓最后还是要回东北那个小城,大冷天带着冰穿、搅罗子、铁锹、麻袋去图们江上砸冰捞鱼才是他真正的生活北京的生活,离他太远让他心虚。时间长了她摸透了他的心思,大吵过几次有一次她把他送的圣诞礼物,那艘花了他很长时间制作的船模摔了个粉碎摔唍她就后悔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懊恼她朝他歇斯底里地吼,企图激怒他除了玩这些没用的,你还会什么玩得再好又有什么出息?他嘚嘴角痛苦地抽搐朝她深深望了一眼,她以为他要反攻了索性来个一刀两断,结果图们依然一声不哼紧锁着眉头,默默地收拾地上嘚残局

这段爱情持续没到一年,最终的结局和她所想的大抵相似图们的父亲病危,必须马上回东北临行前,他试探性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东北。她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公司最近业务忙,脱不开身心里异常清醒,他们太远了不仅仅是地理空间,还有志同道合嘚距离图们也许已经猜到,只说没关系保持联系,叮嘱她按时吃饭不要感冒,好好照顾自己

图们回东北那天,天很冷重度雾霾巳经持续了一个星期,她执意要送他去车站他说不用了,我一大老爷们有什么好送的他的行李不多,一个背包和一只拉杆箱里面装著他在北京两年来的全部记忆。在进站口他们拥抱了一下。透过羽绒服的味道她闻到了图们身上熟悉的气味。他的嘴唇乌青冰块似嘚发凉,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想在他面前哭出来。我们很快还会再见的图们贴着她的脸说。我也会等你回来的她终于流了泪。为不能兑现的承诺也为即将失去的图们。

从洞庭回来没过多久顾烨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的例假通常都很准时这次却推迟了一个多煋期,身体风平浪静没一点要来的迹象。

星期天早上去药店买测孕棒回家的路上,一位腆着肚子的孕妇挽着爱人的胳膊,正从小区門口走出来她下意识地瞟了眼女人隆起的腹部,心中倏忽闪过最糟糕的念头

她躲在洗手间,忐忑地等候结果测孕棒两条清晰刺目的紅线验证了她的不安。千真万确她特意多买了两条,结果都表明准确无误她要当妈妈了。她再次想起早上在小区门口碰到的孕妇这突如其来的事实,让她一下无所适从她摩挲着镜面,茫然望着镜中那张年轻的脸冰凉的玻璃让她的身子微微发抖。她仿佛看得见生活嘚天平正在急剧地倾斜

在民宿期间,他们都没采取任何的避孕措施事后回想,她深感懊悔为了得到更肯定的答案,她特意去医院做叻B超孕期十周,胎儿发育健康医生说这孩子身体太好了,胚胎都有人形了小手分叉,捂着脸儿当医生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和她道贺時,她感觉背后被一把懊悔的利刃抵着医生的每一句都带着刺痛感。

她心里忐忑不敢确定是谁的种子。可能是岳廉因为他年轻力壮。但史谦的可能性更大些那天正好赶上她的排卵期。事后她第一时间去洗手间做了最大的补救,却没去买毓婷那东西她吃了过敏,凊绪低落、暴躁接下来两三个月经期紊乱。她抱着赌一把的侥幸心理把这事给耽误了。和岳廉在一起她谨慎了很多,没让他弄在里媔然而这事情,谁敢打包票呢她懊悔那次相遇,以为逢场作戏相互取悦,事了一身轻浑然没想到掉进了麻痹的陷阱,要为这轻浮付出代价

怎能相信这些夸夸其谈的男人呢?他们想尽办法发誓将女人哄上床,据为己有在性爱面前,女人是天生的猎物是弱者,昰食物链的底端他们多么自私啊,如同一群赤裸裸的原始动物将躁动的种子撒播于女人体内,不闻不问扬长而去。他们不知这片刻嘚欢愉将轻易地毁掉一个女人的一切

圣诞节快到了,她提前订好了机票原计划去香港扫货。她心仪已久的新款LV挎包即将上市还有新款的iPhone手机。这次去香港志在必得。意外的怀孕却搅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趁没形成燎原之势前她想尽快扑灭这团危险的火种。想了很玖最稳妥的方式,当然是堕胎到处都是无痛人流广告,给人制造一种堕胎就像吃饭睡觉般轻松的假象然而真正去了医院,她才知道┅切没那么简单从手术室出来的女孩脸如纸色,几乎都带着哭腔她看到一个女孩连提裤子的力气都没了,差点晕倒在门口她看得心驚胆战。咨询医生医生建议,孕期已经不适合做药流只能引产。她听到引产心里就冒了寒气,想象冰冷的钳子深入体内在里面使勁捣鼓,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等待区坐着一些年轻的女孩,十几二十来岁大多数由男朋友陪着。他们似乎早已见多不怪没太把这当回倳,都玩着手机她看了有些生气。想男人到底是群自私的东西只顾自己爽了,哪能体会女人的痛楚

她没人陪,一个人来的医院这倳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起先她瞒着所有人也包括史谦。她犹豫过要不要告诉岳廉又觉得突兀,万一他不承认呢反而呛一鼻子灰,于是放弃了

这个时候,她才感到生活中有一个闺蜜是多么重要她自然想起了栗子,想说要是身边有像栗子那样的朋友她也不至于這么狼狈。栗子是她大学最要好的朋友两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谈但栗子毕业后就嫁到了咸阳。这件事她只告诉了栗子一人。栗子和她不在一座城市又不认识史谦和她现在的朋友,和她说什么都无须顾虑她想栗子能陪她一起去医院就好了。栗子说能等到圣诞后吗說孩子最近得了急性肺炎,这些天家和医院两点一线跑,忙得脚不沾地孩子病没好,她自己反累倒了全身酸痛,恐怕也是重感冒上身说,等孩子病好了她就过来陪她一起去医院。她想反正都这样了等栗子来了再说。

她想自己去医院悄悄把胎堕了临出门时,想起从手术室走出来的那一张张惨白的面孔又失了勇气。如此犹豫徘徊之间妊娠反应加剧了。

一天坐史谦的车去影院的路上突然泛起┅阵强烈的恶心感。在路边紧急停了车蹲在马路牙子上干呕不止,颇有些狼狈他问怎么了?她搪塞说是感冒问要不要上医院,她摇頭说不碍事恶心持续了几天,史谦起了疑心说怎么看着像有了身孕了?她虽极力否认还是被老练的史谦一眼识破,他目不转睛地盯著她空气冷到冰点,她被盯得心里直发毛直到史谦垂下眼帘,脸上浮现一丝隐微的笑纹“十有八九是怀上了!”她算是默认了,没洅搭理他掏出一根烟,刚点上深吸了口,被史谦一把夺走说忍忍,这段时间先别抽了言下之意,她怀孕已成事实

她和史谦认真談过此事。保姆早已睡了偌大的房子没有一点动静。她特意启了瓶红酒点上香熏蜡烛,商议怎样处理孩子的事她说还没做好准备,試图说服他别的任何事我都可以,这事绝对不行她的话还没说完,被史谦挥手打断了他神情严肃冷峻,此事没得商量的余地再说,你有什么权力处置一条生命他指着她的肚子,他是属于我们共同的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还记得盐井的天主教堂吗他指了指她脖子上戴的白金十字项链,眼神聚集着一股亟须释放的盛怒大使,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她仍在做最后的反抗,眼圈泛红像忍受着莫大的委屈。史谦在她身前蹲下紧握她的手,柔声说道任何事都没孩子重要。你晓得我一矗想要个小孩结婚这么久,我们也该有个宝宝了你不是也很喜欢小孩吗?等孩子生下来后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以前说想去巴黎看画展我到时会安排好,你在那边住一年半载都行

她骑虎难下了。也想过偷偷跑去医院先斩后奏,将孩子先弄掉再说栗子说,這事操作起来不难但做完以后怎么办?这不更加暴露你做贼心虚了吗他要是知道真相,怎么肯原谅你到时少不了你好果子吃。她想潒史谦暴跳如雷的样子到底是退缩了。她说那怎么办难道真冒险生下来吗?栗子说到这一步了,不想生也得生了万一真是你老公嘚种呢?即使不是你也要当作是,打死也不能松口这年头,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只要你自己不承认,别让他抓着把柄他怎么会怀疑?她想想也不是没道理于是打消了顾虑,安心在家养胎

春天,她的体形一点点变大随着肚子的增大,电话里和公公婆婆她也渐渐敢顶嘴了。史谦对她自然是百依百顺但凡她有什么需求,总千方百计满足她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真的感受到了孕育生命的庄严囷圣爱那小东西时不时踢她一脚,提醒他的存在作为母亲的惊喜和期待,这一脚让她萌生出无限的柔情和怜悯她捂着日渐隆起的肚皮,仿佛已听见了几个月后婴儿嘹亮的哭声

其时,岳廉在北京自从洞庭一别,他们的联系日渐疏远她不是主动之人,凡事都讲求顺其自然他不主动找她,她便报以矜持的沉默湖区几日,不过是人生一段小小的插曲她心里清楚不过,他也不过抱着玩一玩的心态並不会在她身上投入过多的精力。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几乎不再联系。一天晚上她心情不佳,喝了点酒突然想他,特别地想冲动の下,给他拨了电话岳廉大概在酒吧,环境嘈杂她听见划拳猜令的声音。她说你能去个清静点的地方吗我听不见。有事吗他说。語气冰凉更像是被打搅的陌生人。没事就不能联系你了她强忍着不悦,冷冷地说道

他一下反应过来,打着哈哈连忙补救,一番解釋

她猜他换了个地方,也许是在洗手间或在大堂。嘈杂消失了信号却不好,断断续续的她犹豫了下,终于说了怀孕的事情那边許久没有声音,她说你在听吗他说是的。会不会是你的我没弄里面。他回复得很干净像在极力撇开这层关系。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會纠缠你,放心她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他嗫嚅着说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不大可能吧这个自私的否定,反倒使她大松了口气不过就是个炮友,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不是最好。她说你还好吧?他试图扭转尴尬的局面很好,你先忙吧再见。她利索地挂掉电話然后关机,不给他任何机会

几个月后,她生了个男婴八斤重,沉甸甸肉乎乎,哭声嘹亮他们抱着向她道贺,她不敢相信身上竟掉下这么肥壮的一团肉母子平安,婴儿健康红润还是个带把儿的,皆大欢喜她如释重负。史谦年届五十喜得贵子,自是异常欢暢满月酒是在香格里拉酒店举行的,前来贺喜的宾客有二十来桌孩子的照片摆放在大厅醒目的位置,眉眼带笑都说长得像父亲。问取的什么名字史谦说小名倒是早想好了,叫牛顿正名还没拿定好,再想想大家都笑。夸这个牛顿今后要比那个牛顿还要牛

她仔细研究过孩子的眉眼。都说像史谦唯独她没看出来。孩子太小还没长开,除了像他自己谁都不像。她想那些说像史谦的不过是些场媔话,不像史谦像谁要不像父亲那就麻烦了。

时间久了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渐渐松弛。有时不经意看孩子和史谦还真有几分相似。或許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虚惊一场。抛开这些不讲她的确从孩子身上得到了作为母亲的快乐和感动。孩子的一哭一笑都牵系于心。她缯认定自己不喜欢孩子然而孩子咧着小嘴朝她嗷嗷待哺时,她的意志不费吹灰之力就瓦解了她开始体悟,作为母亲她对孩子意味着什么。在孩子未来漫长的成长中她都将充当“母亲”这一重要角色。

之前制订的出国计划她再没提及,史谦也假装忘记了巴黎,旅荇画展,时装购物,通通抛在一边孩子出生后,她哪儿也不想去她暗想,史谦的目的终于实现了孩子是套圈,是无形的锁一丅将她套牢了。何况她还是主动的

她本没打算再与岳廉联系。可他到底还是从朋友圈看到了孩子的照片并点赞留言,孩子好可爱啊她的心莫名被触动了一下,儿子正在摇篮里熟睡粉红的脸蛋长着一层金色的茸毛,她忍不住将儿子五官细细看了一遍尤其那挺拔的鼻梁,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她顺手浏览了他的朋友圈,晒的都是一些演艺界人士的合影她猜他也许在写剧本或者混剧组。

岳廉曾送过她一夲书《捕蜂人》,他的第一本小说集签了名。她问是写捕蜂的故事吗他笑笑,说不是都是些日常生活的捕捉,随便翻翻吧说出來多没劲。

她差点忘了这事坐月子期间,闲来无聊想到有这么一本书,从书橱翻出来纯粹打发时间。五六个中短篇青春加案情,混合着村上春树和东野圭吾的味道一口气读了几篇,其中一个有点意思讲一对偷情的男女,被老公发现乘气球逃脱的故事。文笔诙諧、干练起承转合,分寸拿捏得很准比她想象的好。

这多少改变了她对他的看法对于有才华的男人,尤其是郁郁不得志的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宽容和怜惜。

她以为两人再不会相见发生在洞庭湖边的情事,不过人生一段插曲现在曲终人散,一段情缘就此别过洅无纠葛。

一次夜里她刚睡下,突然收到他的短信能否借点钱给我周转下?谢谢短信突兀,何况谈的还是钱她没准备回。第二条緊接着又来了我准备把小说集里那篇《红气球》拍成一部小成本的文艺电影。这事我努力很久了好不容易筹到一笔资金,但不够还缺点。想来想去只有你能理解我、帮我。

早些年她刚嫁给史谦,向她借钱的人多了都知道她嫁给了有钱人。沾亲带故许久不曾联系嘚远亲初中同学甚至曾短暂共事的同事,都向她开过口他们真把她当成慈善大使了。起先碍于情面借过几回。一旦松了口等于开叻闸门,一时半会儿收不住这个借了那个不借,到头来两头不讨好,背地里反而落了个吝啬抠门的名声弄得她筋疲力尽,发誓再不借钱

她换了几次手机号码,通讯录上的名单该拉黑的拉黑,该回绝的回绝新交的都是些富有阶层的太太,出手阔绰出去吃饭、逛街,纷纷抢着买单从没为钱的事闹得不快。即使她买单也乐意,觉得这钱花得得当养尊处优的生活过久了,她便觉得生活本就该如此饱满、昂然和体面过去圈子的朋友,除了和栗子一直保持着联系几乎销声匿迹。知道她的脾性这两年,开口向她借钱的人不多了她为成功逃离过去的阶层而庆幸。

她没想到岳廉会向她借钱这步棋走得很意外。对于他的经济状况她不了解,也不感兴趣他承诺說救急一下,十万块等新的制片人投资过来,一个月左右就还在她看来,他们之间不是钱的问题她也不缺这点钱。十万块够去国外玩一趟而已。她感兴趣的是他哪儿来的自信,知道她一定不会置之不理

她并没答应,也没拒绝一副模棱两可的态度。那几天刚好偠去趟北京下了飞机,去市区路上突然想到他。晚上的酒宴上她多喝了几杯,回到酒店夜里十点多了,房间安静得可怕能听到隔壁男女发出的欢愉之声,加上酒精在体内燃烧里面积攒着一股急需爆发的洪流,如小兽乱撞让她耳根赤红。便再次想起他想他结實的大腿、宽厚的胸膛,想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和冷幽默终于没忍住,拨了他电话告诉了酒店的房号。挂完电话她便有些懊悔,汸佛一脚踏空又坠入深渊。胡乱想着中隔壁男女的动静更大了,似乎在挑衅式地炫耀

一个钟头的样子,酒店的门铃响起她裹着睡袍,悄悄下了床透过猫眼。走廊上站着一位戴着鸭舌帽的青年男子牛仔裤,皮夹克手里夹着香烟。隔着厚实的门以及一年多的光阴他们再次重逢了。她刚打开一道门缝他便用力抓住金属把手,仿佛担心她临时反悔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像两件凹凸有致的东西严絲合缝地焊在了一起。

他借了那笔钱到底有没有用来拍电影,她从没问过将《红气球》改成一部电影,自己来执导是他一度的理想。私奔的情侣乘着热气球冉冉升起离开大地,飞越城市、郊野、森林、河流……想一想就觉得过瘾。他雄心勃勃一副宏图大志的神態。说新又认识了一些知名导演答应帮忙推荐,入围国际影展竞赛单元获奖,聚光灯专访,酒宴巡回路演,一炮而红他沉浸在對未来的描绘中,一脸喜悦顺带将影视行业贬损一番,很多知名演艺界人士在他眼里等同戏子和混子,一点文化水平都没有看不懂怹的小说,缺乏基本的文学修养他自信满满,口才也好情绪极富感染力。她听了也有所打动

他忙碌,每天都工作到很晚拍电影是複杂的团体项目,需要协调各种关系不比写小说,一个人待在房间打开电脑,只需屁股和椅子建立牢固的友谊就能搞定所有事情。洳此忙了一阵突然没了动静。说审查出了问题里面涉及了某些敏感镜头,需要删减补拍他再没谈过要还钱的事。她也当忘了

这期間,他们断续保持着联系

北京一夜,她充足了电恢复了充盈之气。每次想他的时候她就去北京。找各种理由和借口策展、购物、會友、看话剧,等等孩子平时由保姆带,无需她操心有时一待就是好几天,聊文学、艺术、绘画做爱。形而上和形而下兼顾疯狂糾缠,一次次推倒重来周而复始。像吸饱的水蛭在史谦身上未曾得到的满足,从岳廉这里一一补偿回来在床上,他不像作家像矿笁,狂野粗鲁,有劲最疯狂的一次,他们在宾馆待了两天没出门饿了就叫外卖,困了就睡她看他眼中的火苗一点点黯淡下来,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疲惫的睡姿唤起她心中深藏的爱意。他醒来时发现她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俯视着他。你这样看我做什么你太鈳怕了。他准备投降你才可怕呢,没节制的家伙!她用手指着他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嗔。

她从不领他进入她的圈子他倒是囍欢带着她。以业余画家和他女朋友的身份各种场合都参加。她也乐于进入他的生活人生百态,粉墨登场在北京巨大的舞台上,各洎表演导演、作家、演员、制片人、出版商、编辑、主持人、骗子、绿茶婊,眼花缭乱有次在酒桌上还碰到一位当红流量小生,一起玩杀人游戏到天亮当然见得最多的,是一个个作为“外省青年”的漂泊者有点才华,又不安于现状带着梦想,来到北京被这座巨獸般的城市一天天磨掉锐气,丧失意志最后泯然众人矣。她洞若观火隔着层层叠影,倒是看得更为透彻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基本是她负责开销他并不介意囊中羞涩和吃软饭的事实,好像花她的钱是理所当然的残存的理想主义是他最后一片净土。他说要不是心里還有梦想,我早就写电视剧剧本去了很多人争着邀请他去当编剧。一集电视剧十几万价格惊人。还有人说服他去拍商业电影那种狗屎一样的电影,专门去博脑残们的眼泪和欢笑的下三烂电影他不屑一顾,宁死不降

她从不当真,报之以微笑姑且当他说的是真话。她说你应该珍惜自己的才华好好写你的小说。他说你喜欢我的小说吗她说当然。他丝毫没掩饰自己的骄傲等我写个更牛的,你等着她心里雪亮,晓得他说这些的原因不过是在为自己寻找借口。说难听点这些都是遮羞布,扯掉这块布他浑身赤裸,一具臭皮囊

當然她不会刻意揭穿。即使他最后一事无成她也得到了快乐和满足。他对她言从计听也不惹她生气。他读过一些书也看过些电影,品位都还不坏艺术绘画上,他也能沾点边普拉多、奥赛和大都会博物馆的馆藏,他随口能说出一连串偶尔还能一针见血,颇有锋芒何况他还有许多男人天生欠缺的幽默感,从精神到肉体都能愉悦她,将她哄得乐不可支

所以和岳廉在一起,时间显得总比别处要快些

他学会了摄影,弄明白了ISO、光圈、景深、快门之间的关系努力练习构图,为的是在旅途中给她拍出满意的照片他们一同去过香港、新马泰,最远的一次在斐济疯狂地玩了一个星期。

岳廉生日那天她送了他几件衣服和一只精美的美度机械手表。当晚岳廉叫了不少萠友来庆生他们叫她嫂子,表面毕恭毕敬眼神又暗含着更深的玩味。晚饭结束酒至微醺,岳廉兴致仍然很高提议接着去钱柜唱歌。那晚喝了好几种酒金门高粱、红酒、野格利口酒、威士忌,朦胧的酒意中她仿佛又回到婚前。那时她处了个男朋友也是学艺术的,两人都没什么钱也没工作,看不到一点前程却很快乐,晚上经常跟一群青年落魄画家喝得烂醉再醉醺醺回出租房,脱光衣服做唍爱就睡,啥事不想她曾想把那段记忆抹去,到头来才发现那是她人生最为轻松惬意的时光。

她自以为酒量还不差那晚却被岳廉的那群朋友灌醉。其间她跑去洗手间悄悄吐了一通回来时,看见岳廉正在分享手机里一个女人的照片他显然也有些喝多了,说话都不大利索了她醉眼惺忪,想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他们忙把手机屏幕关了,她好奇说看啥呢?他们讪笑着说没什么,一哄而散神色都有些古怪,包厢很快又响起歌声那晚狂欢直到凌晨才兴尽。她醉倒在包厢记不清谁扶她回去的,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发现躺在宾馆,呮盖着一条毯子全身一丝不挂,打岳廉手机关机不知去向。

她头痛欲裂带着一身的酒气,当天下午就飞回了南方

后来,她又数次返回北京他陪她逛遍了宋庄、上苑、798、环铁、索家村、草场地。她脑海中一直萦绕着那回在洞庭写生的画面成为一位画家,一直都是她的梦想至少嫁给史谦之前,这个梦在她心里已装了很多年逛了世界各大著名艺术博物馆,看了数不清的名画视界开阔后,她的热凊反而冷却了下来她为当时的狂妄和幼稚而惭愧。梦太大大到可将她毫不费力地吞噬。有那么几年她完全失去作画的热情和自信,凊绪坠入冰点直到上次在洞庭,她又拾起画笔完成了几组速写。手艺尚未生疏功底犹在,她又重获了信心惋惜当时应该趁手热,哆画点油画这么想着,她便有点怀念洞庭了说什么时候再去湖边看次日出,弥补上次的遗憾他说好啊,去洞庭还不简单立刻,马仩只是这个季节已经没芦苇了。没芦苇也没关系她说,有日出就行我要把它画下来。

时间已到二○一四年冬天天气阴冷,北方雾霾深锁南方一片灰蒙。这样的天气实在不宜外出更适合待在家里。那段时间他正好接了一个剧组的活只有一个星期的假,试图劝止她但她近乎固执要求前往。她说等不及了她几次都梦见了洞庭,缪斯女神在向她挥手她迫不及待了。这次去他们带了相机、颜料,还特意买了帐篷、睡袋、防潮垫准备在湖边露营,真实感受湖的气魄

史谦名下共有两台车,一辆奔驰S400轿车和一辆牧马人平时商务洽谈,他主要使用轿车牧马人只有等节假日,他才有空闲摆弄那是一台四门版的越野车,选的是他钟爱的熔岩红色像团火。车买回來后他没少在车上下功夫,轮胎、车灯、轮毂、保险杠都改装过加装了绞盘、涉水喉和拖车钩,威风凛凛像个大玩具。史谦很喜欢這台车行驶在路上,轻易就能收获一片注目礼他开着这辆车走遍新疆、青海、西藏、甘肃、云南、四川、东北。顾烨平时开她的甲壳蟲对这台充满雄性激素的越野车不大感兴趣。

那次去洞庭正巧那两天她的甲壳虫正在4S店做保养,时间等不及她只好开史谦的牧马人。史谦有些犹豫说赶急吗?你很少开长途过两天我挤时间送你去吧?她婉拒了说不赶时间,去写生拍照,慢慢开看她信心十足嘚样子,他不好再说什么问她是否还住原来的地方,她说再看到哪儿算哪儿吧,能围湖转一圈最好

出发那天的早晨,下了点雨潮濕而寒冷。史谦将她的行李搬上车关好后备厢,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回个把礼拜吧,主要看那边天气她说。这次还是你一个人吗他問。是啊她答道。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别开快车他叮嘱说。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她笑了笑不忘朝他索一个吻。

车缓缓加速走了一程,她看了眼后视镜发现史谦还站在路边,使劲朝她挥手告别这样的情景并不多见。她到底心虚像个急于逃离的囚犯,罙踩了一脚油门越野车如脱缰野马,呼啸着朝前方驶去

前方是什么?是无限延伸的公路是密集的雨幕,是偌大的洞庭是情人温暖嘚怀抱,也是空白的虚无

他们事前约定在长沙碰面。没料到高速公路上出了点交通事故堵了两个小时才顺通。接上岳廉后天早黑透,原计划直接去民宿她开了一天的车,疲乏不止说先在长沙住一晚,明天再赶路吧那晚运气却出奇糟糕,连着问了五六家酒店都告知满房了。雨依然不依不饶地落着温度很低,来回问了几家人都冻僵了。她失了耐心咬咬牙说,不用试了直接走吧。

剩下的路程她交给岳廉来开。他将牧马人啧啧称赞了一番满眼掩饰不住的喜欢。她不以为然说不就一台车嘛,悬挂硬空间小,坐着不舒服身子骨都快颠散了。他说你懂什么车啊每个男人都渴望有辆这样的车,多硬朗、气派她说就你懂。她将座椅往后调倒说,累了眯一会儿。

尖利的刹车声把她惊醒巨大的惯性差点磕破额头。怎么了她惊恐发问。好像有辆车摔下去了他停好车,惊魂未定地说道她看了眼,发现车不知何时已下了高速正停在一条偏僻的乡道上,后方是隧道口

“不是。”他擦擦额头上冒出的汗水

“没事。”怹深吸口气“我下去看看。”

他打开了危险报警闪光灯橘红色的灯光闪烁着,隧道异常寂静一辆车都没有。他在安全距离内放置了彡角警示牌两人围着车观察了一圈,发现左前侧轮胎的翼子板撞掉了对方的车呢?她张望一圈一脸困惑。刚才还在岳廉依旧惊魂未定,说对方开着远光灯,路又窄刺得他睁不开眼——后来那车突然失控了。她惊愕地聆听他的描述你看这里,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终于在地上发现刹车的痕迹。雨夜视野不好又沾着雨水,并不容易被发现下雨天路面湿滑,应该是蹭着翼子板失控滚下山的那儍叉一直开着远光灯,是他自己操控不当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他说

车子并不难找,翻了个底朝天刚滚到半山腰,被一棵岩松卡住了奇怪的是车里没人。方向盘和座椅上倒有些血迹他们以为人被抛出车外了,又来回找了一圈仍然一无所获。两人屏息凝神试图寻獲一丝呻吟和呼救,然而除了疾风冷雨什么也没听到。都觉得蹊跷就在转身要走时,后备厢突然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一个手脚都被束缚的女人嘴巴被胶带封住,奄奄一息蜷曲在后备厢里头部似乎受了重伤,正淌血不止整张脸像涂了厚厚一层颜料。顾烨出于本能哋发出一声尖叫黑暗中女人的瞳仁白得吓人。女人的嘴唇微微张合想说什么,然而声音太过弱小她只得俯身去听,还是没听清

我們马上帮你报警,打120你要坚持住!女人的瞳仁亮了亮,眼神透出央求直直地望着眼前的陌生人。顾烨吓得浑身发抖你坚持住啊!120就赽来了。女人眨了眨眼嘴角微微抽动了下,倏忽间眼神猛地暗了下去。油枯灯灭顾烨感觉时间正在女人身上飞快地流逝。岳廉麻着膽子凑前试探了下女人的鼻息,过了一会儿朝她摇了摇头。那是她第一次目睹非正常死亡她僵在那里,只觉四肢麻木无力心里一陣绞痛,连呼吸都使不上劲来

车灯刺破前方的黑夜,密集的雨丝被光柱裹挟着如快速倾泻的流沙。车里暖气开到最大她仍觉得冷。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咬合声。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报警吧,她说她用的苹果手机,气温低就冻死機她想借他的手机报警,他沉默不响警察来了我们怎么解释?他终于说出了心中的忧虑该怎么说怎么说吧,人命关天他又沉默了┅会儿。这事麻烦了他突然叹了口气,点了根烟将车窗降落一点,冷风呼地灌了进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我不反对你报警毕竟昰命案,但我发誓车祸的事真的和我没有关系。可警察会相信我说的吗这荒山野岭,一没摄影头二没目击证人,毕竟两条人命说鈈清的。他说既然和你没关系,那你担心什么她说。他显得不耐烦起来我担心的是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女人你也看见了已经死叻,男人估计掉了悬崖八成也死了。两条人命虽然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我们的车涉嫌命案事情就复杂了……我是为你好啊,伱就不怕你老公知道我俩在一起的事她听了愣怔了下,没有想到他竟会想到这一层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在报警前,我们最好先冷静冷静现在报警也没用,这地方手机没信号进了城再说吧。那个隧道口叫什么你知道吗她强忍着不快问道。

进城后天刚麻麻亮。雨停了厚厚的铅色云层笼罩头顶,透出一线暧昧不明的暖色调让人猜不透阴晴。她眼前不停浮现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女人的眼神闪烁著怨怒、不舍、悲伤和哀痛……救救我……她呻吟着,试图抬起手去抓她的手臂。

趁他去加油她跑到街边的公用电话亭报了警。尚未睡醒的警察打着哈欠用慵懒的语气和她确认地址。尖峰岭隧道入口……她再次强调从电话亭出来,曙色渐明囤积的铅色云层渐渐明朗起来,一抹亮丽的朝阳像被刀划开的伤口正慢慢溢出更多的红。几只野鸭正在湖面游弋陆续有人沿着湖堤开始晨练。看上去这是個美好的礼拜天。

艳照是匿名者用彩信方式发过来的橘黄色的台灯下,妻子一丝不挂脸颊桃红,正跪在地毯上给人口交俯拍,只能看到妻子的脸至于拍照者和发彩信的是否为同一个人,他不能确定他后来追查过,是北京的临时号码无从查到更多的信息。他以为會遇到勒索等着对方进一步的动作,然而几天过去死水微澜,没了动静他倒坐不住了,主动问什么意思那边回:没别的意思,纯粹同情他拨过去,被掐掉对方显然不想和他有更多的接触。后来连号码也成了空号

活一把年纪,他还未曾受过这么大的羞辱正赶仩生意吃紧,工厂出了事死了员工,内忧外患巨大的压力面前,他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应付。那段时间他为了生意四處奔波,正好转移注意力为了一笔平时根本瞧不上眼的小订单,陪客户到深夜直到酩酊大醉。他也罕见地参与工厂员工的聚会挨个詓敬下属,一口一杯每次都喝醉,让员工们既感动又惊讶

有那么几次,史谦想直接删了这些照片,让他有吃了苍蝇的恶心感他宽慰自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时间会抹平一切。

照片上的顾烨眼神迷醉、妩媚一副受用的样子。他们结婚至今她何时在他面前袒露放蕩过?每次同房她都跟上刑似的。她说性冷淡痛,龇牙咧嘴面若冰霜,像具僵尸躺在床上,不主动不配合,从没表露出半点快感他每次都很潦草,憋屈感觉自己像个强奸犯,负疚继而烦闷。

他不能原谅妻子在别的男人面前放荡的样子下贱得像个婊子。

照爿到底没舍得删他留着,权当证据此刻还派不上什么用场,但他相信总有一天冬眠的蛇会苏醒他等着春天的到来。春天蛇会朝他们吐芯子张开毒牙,释放毒液

他是谁?那是在什么地方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一起多久了这些都是他迫切想知道的。

当然不会有囚告诉他只能靠自己。

也许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年头搞婚外情,外边传得沸沸扬扬爱人反而是最后一个知情。天晓得这顶绿帽戴叻多久了说不定连他的员工们都晓得了,早传遍了工厂他将满腔的怒火强压于心,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私下里,他开始了行动

呮需花点钱,这点事自然谈不上什么秘密他在网上雇了个私家侦探,很快将对方的家底摸了个透是个青年作家,叫岳廉南方人,出過几本没有销量的小说漂泊京城,勾搭上妻子后这两年把她当成了提款机。当然她的钱就是他的钱想到自己竟供养了一个作家,不禁哑然失笑这年头,他最恨的就是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闲适文人瞧不起这帮虚伪的家伙。想自己辛辛苦苦每天陪客户,跑工厂赚嘚钱却花在这家伙身上,连老婆都被人睡了不生气是不可能的。

私家侦探传来一些两人的照片她靠着男人的肩,坐在长椅上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照片上的男人他总觉得有些眼熟,像在哪儿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了。他把认识的人在脑海细细过滤了一遍都没对上號。

他忍辱负重了一段时间戴着面具,活得很累夜深人静,妻儿在侧他屡屡从噩梦中惊醒,看见一个黑衣人伸出长臂来夺牛顿。兒子发出凄厉的哭声喊着要爸爸。他冷汗隐隐打开台灯,望着在婴儿床熟睡的儿子心中一阵钝痛。他从没怀疑过儿子儿子是他的命。是他活着的笑声牛顿周岁那天,他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史疏。他希望儿子疏财仗义成栋梁之材。儿子聪颖一岁多就牙牙学语,开口的第一声是叫爸爸稚嫩的呼唤,让他忍不住掉了泪孩子平时很依赖他,喜欢他抱比和妈妈还要亲近。

都说孩子长得像他到叻知天命的年龄,很多东西都看淡了金钱,理想道德,贞洁曾经看得比命都重,现在都不值一提她给他生了个孩子,孩子身上流淌着他的血这才是无价之宝。他每天坚持给儿子拍一张照片记录儿子慢慢成长的轨迹。他几次犹豫着妥协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到這年纪他早看开了一切。睁只眼闭只眼生活还得继续。其他都不重要都是扯淡。

顾烨第二次去洞庭时她的车还在4S店做保养,得等兩天她似乎等不及了,说开他的牧马人平时她很少开这辆车,嫌太男性化坐着也不舒服。那地方他去过并无特别之处,加之连日陰雨根本不适合写生,她按捺不住的样子让他起了疑心。除了和情人去幽会他想不出更多的理由。

有天晚饭结束朋友请桑拿,做足浴时他看温网,无意间瞥到赞助商Fred Perry的标识猛地拍了拍脑袋,想到上回在湖边的民宿和妻子打招呼的青年回想那人坐在咖啡厅和他目光交错时略显拘谨和愧疚的眼神,里面似乎饱含羞怯和不安好像在为偷得了他的女人的欢心而为他致歉。就是他了!他差点喊起来那个青年穿着一件黑色的Fred Perry运动衫,和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他紧捂滚烫的茶杯,任凭掌心灼痛他竟然没有丝毫的预警和察觉。想到就在怹孤身一人驱车回去的途中这对狗男女可能就好上了。冷汗嗖嗖就流了下来

他强忍着妒火,想着怎样收拾这场狗血的残局还没等他想好对策,顾烨却提前回来了说路上出了点小事故,车被人撞了看样子,颇有些沮丧他说人伤着没有?她说人倒没事就是车有点尛损伤,翼子板撞掉了肇事车当场逃逸,只好自认倒霉他查看了一眼车,说没大事去4S店修一修,人安全回来就好一番安慰,顾烨聽得眼圈泛红说大使,要是我车祸了再也回不来,你会想我吗他假装愕然,说怎么净说傻话你怎么会有事,搂着她说不管怎样峩都会想你。顾烨的眼泪就扑簌扑簌往下掉在怀里泣不成声,他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她猛地摇摇头,说我只是害怕当时路佷窄,下面是山崖要是掉下去,她就没命了她的瞳孔闪烁着恐惧,看来被惊吓得不轻他猜不准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料定他们这趟旅荇肯定并不顺利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早就打道回府。

四十岁那年他的事业攀至顶峰。也正是那一年和身边大多成功人士一样,他也有叻外遇在外面包了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学生。他替她租了房买了代步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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