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胭霍弘晖小说叫什么名字?

  残雪凝晖冷画屏,落梅横笛已三更,更无人处月胧明。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断肠声里忆平生。——纳兰容若

  我们在温暖的壁炉边坐下,身体深深陷入柔软的沙发椅中,人人都不禁流露出一丝惬意和放松,再添上妙见送上的红茶和松子,再大的脾气也平和了下来。

  果不其然,陛下匆匆来了。

  他一进来先看明莼,姐姐起身迎他,两人自然而然地拥抱了一下,那气氛姿态,真是旖旎又温情,绝不带半点造作,给人的感觉只有两个:一、羡慕;二、理所当然。

  陛下扶着姐姐的腰陪她坐下,看向帝云出:“你才刚回来,又胡闹什么?阿莼月份大了,受不得惊吓。”

  这帝云出身份果然不凡,在怀孕九月的皇后面前大动干戈,陛下竟没有也不想治他的罪的样子。我可以说,就算做出同样事情的人是弘历或者弘昼,也绝没有这么大的宽待和面子。

  帝云出抿着形状优美的唇,委屈地看向明莼:“师嫂,你可要为我作主。”

  明莼忍不住笑了,慢慢点头说:“你们一个个说罢,徽官儿,你先说。”这明显是偏向我了,帝云出也没有生气,只是把一双静默忧郁的眼睛落落看了过来,让人心里一悸。

  我坐得最远,既不敢靠近帝云出,更不敢靠近陌生的曼沁罗,低声交代原委:“雍正十年五月,我在胭脂铺遇到我喜欢的人,她说她叫曼沁罗。”

  “她长得……和帝云出十分相似。”这句话说来,仿佛罪行坦白似地,我心里不知怎么的非常难受。

  “见她一面,我久不能忘,可惜完全不知她到底是何方人氏,打听也全无头绪。雍正十三年的时候,我又遇到她,在季大官人的别院里,终于向她表明心迹,并逐渐谈婚论嫁。”这样干涩的语言,竟然也能说完我们的相遇和相爱。

  “今年夏天的时候,我和她慢慢谈拢,总觉得已经达成默契了。两月前她忽然说有事要出去,她一向便是如此形迹难测,我也早习惯了。谁知上个月她突然回来,说无处可去,我便带她来宫里拜见姐姐与陛下……还有就是今天了。帝云出骤然对她出手,我才发现她竟然——”

  我呆住,说不下去。

  颦卿眼泪也下来了,怜惜同情地看着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是从头就在骗我?我和她到底何时认识相爱?她到底爱的是谁?又或者,这本来就是一场幻觉。生命也不过是一场幻觉。

  我茫然地看着明莼,她咳了一声,肃容道:“帝云出,你说罢。”

  曼沁罗摸着脸颊的一点伤痕,忽然抢先说:“慢。我可否先自承身份?在座的两位一个是陛下的师弟,一个是皇后的亲弟弟,都是皇亲国戚,我只怕要得杀头的只有我一人,请这位帝先生先让让我罢。”

  她不慌不忙地说:“我是苗疆拜月教现任教主曼沁罗,是这位陛下的心腹手下。”她说着,看了元和帝一眼。“我初次到京城是雍正九年,离开是雍正十年,期间只在宝贝勒府耽过——就是现在的宝亲王府。今年十二月我到京城来,因为有些教内官事要向主子禀报,因此混入明亲王府打算偷窥圣驾。”她说着笑了。

  同时哧一声笑出来的还有明莼。

  “我正躲在竹林子里,一队侍卫走过去,忽然一人停了下来,支开侍卫,和我说‘曼沁罗,出来吧’。我吓了一大跳,以为遇上高人,竟然连我的名字都摸清楚了,于是赶紧出去,结果这位小公子一言一行间,分明把我当作了他的心上人。”

  “这小公子身份可了不得,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弟弟,他又说可以带我进宫去见陛下,我自然就跟着他来了。而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她站起来跟我行个拜手礼,“骗你是我不对,但我也没啥益处,你也没啥损失,不如就此罢了吧,金银珠帛,任何赔偿都可以。”

  帝云出冷笑一声:“你说得轻巧,妖女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假扮成我的样子混进宫来,诛你的九族灭了你的拜月教都是轻的,岂止金银珠帛?”

  曼沁罗点头说:“我身上有一个蛊阵,可以让人瞧着我就看见心中最美的人的样子。我们本来是□□,行事间确有些见不得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为了防止有其他见过‘曼沁罗’的人,我求明小公子画了一副画像给我,我依着模子易容。我确实罪该万死,竟胆敢顺水推舟,做了这天仙局。”

  她笑容甜甜的:“可是帝大人,您为什么要冒用小女子的名字行事呢?——而且,听明小公子的说法,他心上人分明是个女子,怎么帝大人还有个孪生妹妹不成?小女子一点贱名,自然是谁想用便用了,无所谓的,只可怜明小公子被骗得团团转呀。”

  帝云出站起来,他双目如冰,脸色涨红,杀气激得炉火都冻结了一瞬。

  陛下低喝:“云出。”

  我也看了他一眼,帝云出双手发颤,避开我的视线坐了下来。

  曼沁罗怯了,告饶说:“帝大人用了小女子的名字一回,小女子用了帝大人的脸皮一回,不如就此抵过了罢。陛下,我听你的,这就回苗疆去。”

  陛下微微笑了一下:“不错,你只管回去罢,我这次派去的两广总督,你可不要找他的茬。”

  曼沁罗叹了口气,起身说:“陛下果然是个极好的人……只是我……”

  她双目一眨,眼泪簌簌而落。转头又自己擦去,向陛下和姐姐磕了个头:“多承两位照顾,曼沁罗这就回了。”

  姐姐笑了笑:“曼沁罗,这名字果然好听,你自己长得也美,日后就少用那假冒他人的阵法罢。不然若有人欣赏于你,却不为你的真容,岂不是明珠暗投,大大糟糕。此去山长水远,你一个女孩子,多多小心。”

  曼沁罗无言地一笑,竟就起身走了出去。

  颦卿错愕道:“你……你不听完吗?”

  曼沁罗回首脆脆道:“左不过是些风月□□,再动人曲折些的故事,总也和我没有关系,我怎么不走,听了又有何益处。”

  她踏入风雪之中,妙见默默引她出去,我不能自已地站起来,从窗口看着她脊背挺直的背影。

  是或着不是,我的曼沁罗都不会再回来。

  我心中最真最美的那个影子,在阴差阳错间,也如同这个说不上是冒牌还是正牌的曼沁罗一样,在雪地中离离远去了。

  我失魂落魄,颦卿望着炉火发怔,室内一时无声。

  时间一滴一滴流过去,大家渐渐都把目光投向了帝云出。他秀美绝伦的侧脸被印上了微红的火光,看上去就像玉人一下子有了温暖的生气。

  他也慢慢启口了:“我是帝云出。”

  他沉沉说:“因为家教的关系,我出门上街常常要扮成女子。雍正十年的时候我刚在西北看到一段关于曼沁罗的故事,对这个教主颇为欣赏……因此回京后,在胭脂铺子里遇到一个木头木脑的呆小子问我名字,也就随口说是曼沁罗。”

  “我不记得这段事,也不记得这个人。如果一切正常的话,我本来应该喜欢英武刚强的女子。”

  他怔怔说着,仿佛受到了十分严重的伤害。

  “结果他说爱我。我反过来爱上他。最初是玩笑,后来就有真心……他却和我一样,喜欢的也是女子。”

  “我只想着瞒到成亲那天。”

  陛下愕然道:“成亲?”

  姐姐也是表情古怪,在我和帝云出之间来回扫视。颦卿的神情分明就是“——这两人是怎么成的!”

  我踉踉跄跄站起来:“也就是说,没有什么曼沁罗。没有吾爱予美。没有我和你,一万年……”

  我长叹了一声:“算了,我是个瞎子,怪得了谁。”

  竟就心平气和起来。一个人的心如果灰了,那大抵是只有微笑微笑再微笑的,哪会有眼泪和痛苦呢。这么五年来的爱情美梦,原来不过是个笑话,原来空无一物。我又还能说什么。

  帝云出却站起来,握住我的肩膀:“你不要我了?你嫌我?我还没有嫌你,你怎么敢来嫌我!”

  看着他与曼沁罗一模一样,却不知怎的总添三分狡气与英气的面庞,忽然感觉滑稽和发木。

  因为他相貌太美的缘故,我也总疑心自己是不是因为美色才一见钟情。可如今,相同的面孔转换了性别,已对我没有吸引力。

  太陌生了,以前她生气,我觉得娇俏,现在你让我怎么觉得他娇俏?以前她任性,我满心纵容,现在你让我怎么去纵容一个比我还高的美少年?

  对不起,走错场,上错台,唱错戏。

  姐姐叹口气说:“罢了,你们先放开对方,各自回去休息一下,考虑考虑。”

  我这才惊讶地发现,不止他握着我的肩膀,我也攥着他的手腕。但这个姿势不是亲密是敌对。

  我推开他的手,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大雪如同白色的蝶翼纷纷落下,这天地一片洁白,竟是如此的干净,我只想走得更深,更远。

  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我想着,忽然微笑起来。

  那一刻我学会了笑,这笑容从此伴我一生。

  其实这一辈子才十四岁,可是像早早走到了尽头,所有的热情和梦想焚成劫灰,永不恢复了。

  只是该做的事情还得做。

  后来的小公主老是爱跟我说:“小舅舅,你长得俊,可是笑容最好看,有了笑才有了你。谁都比不上的。”

  其实不能不说,曾经羡慕过弘晖和明莼的光鲜姿态、神仙风范。可是假如有一种美感是要用痛来换的话,那还是不要好了。

  学会了站在原地不主动。学会了稳步推进自己的计划和人生。学会了让人来求你,再也不求人,哪怕是心爱的人。

  所以才能姿态优裕,神色从容。

  没有了焦迫的渴望,没有了燃烧的爱情,自然什么都能慢慢等。左不过还有一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但是从那一刻老了。

  逝去的、永不回来的初恋,永远是给那个虚幻的曼沁罗。

  她的形象碎了,我的世界永远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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