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17年开始一本一本看王小波的作品，看很慢，到现在还差《白银时代》和《黑铁时代》没看完，那就一本一本讲，有没有过誉自然就会明白。

王小波的杂文集。启发颇多。最喜欢两篇写于新年的文，每每迷茫之时，一读再一读，又有了要好好生活的态度。

王小波的文总给我一种玩世不恭，游戏人间的感觉，但就是这样的一个对世界绝望的人，突然一脸认真地说，你还是要有一个属于自己诗意的世界啊的时候，我想我是很愿意听的。

喜欢看王小波，最肤浅的一点原因就是他好好笑啊！

经常会笑出声，好笑的原因是，按照正常的思维，我也当是这么想的，但可惜我已经没有这种正常人类的思维方式了，好在他帮我说出来了，他真是一个太正常的人类啊！举几个栗子！

有一个故事说是吹牛大王用一根大针把狐狸尾巴钉牢在树上，狐狸只好从自己的嘴里跳出去，留下一张完美无缺的皮。王小波就在这里吐槽了：

吹牛大王得到了一张完美无缺的皮毛——至于那没有皮的狐狸怎样了，故事里没有讲到，我想它应该死于肺炎——没皮的狐狸很容易着凉。

我的肺活量在两千人里排第一，可以长嚎一分钟不换气，引得全校的人都想掐死我。

吐槽言情剧里种种脱离现实的故事：

都市言情剧别的事都可以当真，也只有爱情不能当真。……以《情殇》中的林幻为例，她生为一个女人，长得漂亮，也不是她之罪，渴望爱情又有什么不对？但不知为什么，人家给她的却是这样一些男人：第一个只会睡觉，该醒时他不醒，不该醒时他偏醒，就是这么睡，一年却要二十万才够开销——看到睡觉有这么贵，我已经开始失眠；……

还有出彩的语言表达。在一篇讲贫穷的文里，拿了一个喜欢捡垃圾的邻居来说明贫穷不只是挨饿受冻，还有另一个方面，他的说法非常有趣，很王小波，也很难模仿：

“贫穷的生活也有丰富的细节，令人神往。”

当然，三观很正才是一直愿意看他杂文的硬核原因。

关于文明这件事，他举了维多利亚女王时期，英国风气极为假正经的阶段，上等人为了文明高雅，说话都不提到腰以下的部位，这股文明之风还席卷到了餐桌上，鸡胸脯叫白肉，鸡大腿叫黑肉。王小波这边的观点就是：

这么称呼鸡肉，简直是脑子有点毛病。照我看，人若是连鸡的胸脯、大腿都不敢面对，就该去吃块砖头。问题不在于该不该禁欲，而在于这么搞实在是没劲透了。英国人就这么没滋没味地活着……

当他看到在街头卖唱的年轻人们，他这么感慨：

我看了以后有点嫉妒，因为他们太年轻了。青年的动人之处，就在于勇气，和他们的远大前程。

当他看到一些人自得其乐于丰富的贫穷生活方式时，认为我们总要想出办法，别跟垃圾、大粪打交道，他是这么作前情阐述的：

很不幸的是，任何一种负面的生活都能产生很多烂七八糟的细节，使它变得蛮有趣的。人就在这种趣味中沉沦下去，从根本上忘记了这种生活需要改进。用文化人类学的观点来看，这些细节加在一起，就叫做“文化”。

《皇帝做习题》这篇，感触很多，借此在自己的文里发表过态度。

人活在世界上，需要这样的经历：做成了一件事，又做成一件事，逐渐地对自己要做的事有了把握。……

但是还有些大学问家有着另外一种经历：他大概没有做对过什么习题，也没有编对过什么程序，只是忽然间想通了一个大道理，觉得自己都对，凡不同意自己的都是禽兽之类。这种豁然贯通之感把他自己都感动了，以至于他觉得自己用不着什么证明，必定是很聪明。以后要做的事情只是要养吾浩然正气——换言之，保持自己对自己的感动，这就是他总是有理的原因。

在之前的几篇也有类似的观点：

解放的欲望可以分两种，一种是真解放，比如曼德拉、圣雄甘地、我国的革命先烈，他们是真正为了解放自己的人民而斗争。还有一种假解放，主要是想满足自己的情绪，硬要去解救一些人。这种解放我叫它瞎浪漫。

非常踏实的两篇《写给新的一年（一九九六）》和《写给新的一年（一九九七）》，一改以前的“油腔滑调”，正儿八经地跟个大哥哥一样地跟你谈谈。

虽然人生在世会有种种不如意，但你仍可以在幸福与不幸中作选择。（1996年的结束语）

人应该记住自己做过的聪明事，更该记得自己做的那些傻事——更重要的是记住自己今年几岁了，别再搞小孩子的把戏。岁末年初，总该讲几句吉利话：但愿在新的一年里，我们能远离一切古怪的事，大家都能做个健全的人——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话比这句话更吉利。（1997年的结束语）

关于工作与人生，他给青年朋友们的一些建议：

人从工作中可以得到乐趣，这是一种巨大的好处。相比之下，从金钱、权力、生育子女方面可以得到的快乐，总要受到制约。举例来说，现在把生育作为生活的主题，首先是不合时宜；其次，人在生育力方面比兔子大为不如，更不要说和黄花鱼相比较，在这方面很难取得无穷无尽的成就。我对权力没有兴趣，对钱有一些兴趣，但也不愿为它去受罪——做我想做的事（这件事对我来说，就是写小说），并且把它做好，这就是我的目标。我想，和我志趣相投的人总不会是一个都没有。

人在年轻时，最头疼的一件事就是决定自己这一生要做什么。在这方面，我倒没有什么具体的建议：干什么都可以，但最好不要写小说，这是和我抢饭碗。当然，假如你执意要写，我也没理由反对。总而言之，干什么都是好的，但要干出个样子来，这才是人的价值和尊严所在。

还有更加重要的一条，那就是：某种样子的文章对我来说不可取，决不能让它从我笔下写出来，冠以我的名字登在报刊上。以小喻大，这也是我对生活的态度。

关于为他人发声，那个时候刚发生一些社会事件，当时跟我妈做了激烈的争论，她觉得我不要去多管别人的闲事，免得引火上身，而王小波的观点正是我想说的：

我赞成对生活空间加以压缩，只要压不到我。但是压来压去，结果却出乎我的想象。

……所有的人是一个整体，别人的不幸就是你的不幸。所以，不要以为丧钟是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

一些莫名想写进自己本子里的人生信条：

• 钱这种东西，我们将来会有的，我对此很有信心。
• 人活在世界上有两大义务，一是好好做人，无愧于人生一世。这一条我还差得远。另一条是不能惯别人的臭毛病，这一条我差得更远。这一条我们都差得太远了。
• 罗素曾说，人活在世上，主要是在做两件事：一、改变物体的位置和形状；二、支使别人这样干。
• 假如我今天死掉，恐怕就不能像维特根斯坦一样说道：我度过了美好的一生；也不能像司汤达一样说：活过，爱过，写过。我很怕落到什么都说不出的结果，所以正在努力工作。

我是因为《黄金时代》彻底粉上王小波的，而这本书里也收录了王小波的一篇杂文《我写<黄金时代>》，里面谈到了他创作时的一个忧虑点：

《黄金时代》记述了一件过去的事。我竭力去做的是把它述说完全，使读者可以了解一切。除此之外，没有很深的寓意。在我看来，最困难的就是让处在与我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之下的朋友可以了解我说的事。假如我已做到了这一点，那就是最大的成功。

他真的做到了，让一个毫无上山下乡经验的九零后，从第一句话到最后看得津津有味还深有体会，任何时代下的青年人大抵都有过这样的心路历程。

所以必须要讲讲《黄金时代》这本书。是王小波打磨得最好，最没有模仿痕迹的一部作品。说到模仿，这当然是不可避免的，我们都是从模仿别人开始的，最后浑然天成，那就是本事。

当时看这本书的感受是，脑回路突破天际啊，好有少女心啊，甚至喜欢做一个像陈清扬一样的女生，纯真而率直，在那个给思想画上条条框框的时代，这样的爱情真稀罕啊。

这本书被引用最多的就是：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槌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槌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槌不了我。”

另外在《红拂夜奔》里说的“诗意的世界”也被各种鸡汤文引用，然后给大概没看过王小波一本书的人一种错觉“这样的金句”谁不会说？！

那么我的回答就是：“看过的人不会说。”

不管是《黄金时代》还是《红拂夜奔》带给我的是一种无懈可击的宇宙观，不是一篇鸡汤文“我朋友的故事”能够支撑的，我们觉得他说得好，是他某一套自洽的逻辑支撑了这句话，而不是句子本身。

说到这些还真是扯远了。

那么有多少人知道“那一天我二十一岁……”这句话后还说了什么呢，往下看你会知道他的厚重：“所以我也没管那些蚂蟥。到了岸上我才把它们一条条揪下来用火烧死。烧得它们一条条发软起泡。忽然间我感到很烦很累，不像二十一岁的人。我想，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老了。”

我很害怕去解读王小波的作品，因为没这本事，只能摘一些让我喜欢的句子。

王小波的性描写很直男，我跟另一个朋友看完都有点不适，但关于爱意，情愫的描写实在是太少女心了，我都不相信王小波他是个IT男。

·等到她追出门去，我已经走了很远，我走路很快，而且从来不回头看。就因为这些原因，她根本不爱我，也说不上喜欢。

·陈清扬头枕双臂睡得很熟。我把她的衣襟完全解开了。这样她袒露出上身，好像是故意的一样。天又蓝又亮，以致阴影里都是蓝黝黝的光。忽然间我心里一动，在她红彤彤的身体上俯身下去。我都忘了自己干了些什么了。我把这事说了出来，以为陈清扬一定不记得。可是她说，“记得记得！那会儿我醒了。你在我肚脐上亲了一下吧？好危险，差一点爱上你。”

然后又认真了起来，启示性的话来了。在玩笑和思考讲转换的游刃有余。

她觉得难以忍受，立刻大哭起来，企图在一张小床上哭醒。这是与生俱来的积习，根深蒂固。放声大哭从一个梦境进入另一个梦境，这是每个人都有的奢望。

当时陈清扬也想大哭一场，但是哭不出来，好像被人捏住了喉咙。这就是所谓的真实。真实就是无法醒来。

那些八卦般故事叙事中的深刻思辨。

以前她承认过分开双腿，现在又加上，她做这些事是因为她喜欢。做过这事和喜欢这事大不一样。前者该当出斗争差，后者就该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但是谁也没权力把我们五马分尸，所以只好把我们放了。

挖掘人性里最真实的一面，直接书写，直击他人失意时，旁观者的狂欢。

贺先生从楼上跳下来时，我不在现场，是后来得到消息赶去的。虽然去得很快，也错过不少场面。据说贺先生刚落地时，还在满地打滚，这场面我就没看见。据说贺先生的手还抓了两把，我也没看见。贺先生死时的景象，我几乎都没看见，只看见他最后抽抽了两下。这使我很没有面子。所以看见李先生倒在地下，我大为兴奋。虽然我拿不准他死了没有。

弱小者，只有自己知道的雄心壮志。

·我是那样凶恶，因为我不说话。

·假如对方有伙伴，王二也有伙伴，那就是许由。许由一出场，就是流血事件。他是海淀有名的凶神。

·刘老先生到了餐桌上状如疯魔，运筷如飞，把香肠全夹走了。

当你正被他逗得哈哈笑，他又一本正经起来，给你创造了一个诗意的世界，给你来个措手不及。

他刚从梦中醒来，所以觉得，眼前的事不是梦，而且他也不希望是梦。这是他的似水流年，不是我的。岁月如流，就如月在当空，照着我们每一个人，但是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

这样的话，你一定也写得出来，但是在怎样的场景下，在文字叙述到哪一个情绪和场域，总是学不来，一样的话你也会说，但你没有他有力量。

似水流年是一个人所有的一切，只有这个东西，才真正归你所有。其余的一切，都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转眼间就已跑到那似水流年里去了。我所认识的人，都不珍视自己的似水流年。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件东西，所以一个个像丢了魂一样。

《红拂夜奔》要一起讲，说实话，是最喜欢的。但也是第一次看这样的故事线，第一遍看还是有点迷。但当时看的时候的感觉是，看完想背下来的一本书。

寥寥读了几页就笑出猪声。用寓言的方式，去吐槽现实。

·那是一对带有歪杈的树棍，出门时扛在肩上，走到街边上，就站到杈上，踩起高跷来。当时的老百姓都有这一手，就像现在的老百姓都会骑自行车一样。谁也不知道将来的老百姓还会练出什么本事来——假如需要，也许像昆虫一样长出六条腿。

·不是老百姓的人坐在八匹马拉的轿车里呼啸而过时，泥水能溅到路边的店铺里面。正如今日有些豪华轿车跟在你自行车后猛按喇叭，嫌你聋得还不够快。

·作为一个中国人，不但必须有证明自己聪明的智慧，还得有证明自己傻的智慧，否则后患无穷。

·这件事的离奇处就在于，李卫公年轻时玩了命地证明自己是聪明人，老了又要装傻，前后矛盾。但这也是做一个中国人最有趣的地方。

·她想自杀死掉，……但是还是要她等指标。她需要各种指标，首先，需要一个非正常死亡指标。这是因为长安城里每年只能有三百人非正常地死掉，死于车、兵、水、火的都在内，毒药也在内，只有病死老死不在内。这件事要由刑部衙门办理。管这件事的官儿查来查去，发现各种死法的人都已大大超过了指标，只有下月上吊死的人还有空额，所以就批准她上吊死掉。

·在“殉节动机”这栏里，她填上了“觉得活着太麻烦”。后来在别人的一再启发下，才填上了“思念卫公”。

·后来红拂才发现，想死掉也不容易，这些手续老也办不完，正是因为这些手续老也办不完，所以长安城里每个寡妇都在办殉节手续。这样可以寄托她们的哀思，同时也表示死了一个丈夫她不是无动于衷。

·直到她忍无可忍，宣布说不办这些手续了，自己要去找根绳子吊死算了。这一下大家都着了慌，忙着给她四下催办。这样在李卫公死了六个月之后，红拂的殉节手续总算是办妥了。

·不到那个日子，她想死都死不了，到了那个日子，她想活也活不成了。这就是说，虽然红拂暂时还是活着的，但是我们已经可以把她当作一件事了。

·红拂虽然当时正在丧偶的哀痛中，见了这样琳琅满目的商品，也不免精神为之一振。你知道吧，女人就是喜欢这种景象。众多的式样，众多的质地，众多的选择。这就叫消费。

·根据这个道理，只要他逃掉十六次，身后就会有六万名以上的公差，像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无比壮观。这是这件事光明的一面。不光明的一面是他将会连累死掉几乎是同样数量的公差，砍下的脑袋十辆卡车也拉不完。不幸的是李卫公只看到了事情光明的一面，看不到事情不光明的那一面。

吊儿郎当小流氓的幽默突然又来了。

那女孩不错，夏天的晚上在校园穿一条白色的运动短裤，露出的腿相当美好。我现在把她的脸都忘了，腿还记得。

有趣的思辨，像段子手一般，行云流水，舌灿莲花。

·我以为古代的良家妇女就像些死面疙瘩。假如发面馒头还能有些想法的话，死面疙瘩准是没有的。

·这就是提醒我们，对生活不要提出过多的要求。我在年轻时见过不少自杀了的人，就从来没见过一匹马走着走着一头跳进山涧里，这就是原因之所在吧。

但是我对自己很有信心，就像一辆旧自行车，放到哪里都不会丢。

这样身上像是堆了一大堆的数学符号，好像碎玻璃，站起来一抖，稀里哗啦。

·事实上任何事都得费费脑子才能有意思。

·原来是一副浑浑噩噩、天真未凿的样子，现在风尘仆仆、眼露凶光，很是成熟。这说明人都是在路上成熟的。

一些不受时代限制的感同身受。

·红拂离开洛阳时，比我去插队时也大不了多少。对于她这个年龄的人来说，离开一座居住已久的城市，还不像中止了旧的一局开始新的一局。因为对她来说，旧的一局也没有开始。

·人在年轻时都是这样的，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但又不敢问。等到可以问了，一切又都索然无味。

突然让人眼前一亮，细腻而美的描写。

·把陕北高原的黄土全刮上了天空，然后像细罗子罗面粉，黄土面儿连绵不断地从空而降。这不是尘土，而是绵软的湿土。天上落一次土，长安城里的树叶都要不绿好几天。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也不成为寻死的原因。

如寓言一般，一个很神奇的故事，现实又魔幻。

·我是自己要死，又不是死给谁看！魏老婆子大惊道：您是饿晕了吧！寡妇殉节，谁不是死给别人看！

·她等待和死亡会面，死亡似乎是最伟大的情人。这是因为它非常陌生。

·爹去了，您也撇开我们。红拂听了很感动，几乎不想死。……那儿子立刻说道：都吊起来了，谁说没死？红拂听了，立刻就不感动了。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让别人杀了她，而不是由自己杀自己。这是因为，她不是自己把自己生了出来的。

·其实当她被蒙上双眼时就开始死了，但是总也死不完全。据说这就是皇上的意思。他把京城所有的刽子手都找了来，给红拂设计了一种死法，就是一直在死，但是老也死不完全。

·当然这个生活有真实和想象两个部分，但是别人的生活也是这样的吧。生活能有什么寓意？在它里面能有一些指望就好了。

·我们需要的不是要逃出洛阳城或者证出费尔马，而是指望。如果需要寓意，这就是一个，明确说出来就是：根本没有指望。我们的生活是无法改变的。

·红拂这一辈子干过两件重要的事：一件是在不到二十岁时从洛阳城里逃了出去，另一件是在刚过五十岁时企图自杀。这两件事里有一件成功了，另一件不成功。

·就是把这种气氛排除在外，大家也不能对别人漠不关心。就是我，也总在猜测别人是什么样的。这不是在猜测女人脱了衣服是什么样的，而是在猜测每个人在心底是什么样的，随时随地都在想些什么。

·我现在经常想到一个人，就是那位在二次大战里躲在“边楼”的犹太小姑娘安妮。她在那里写了一本日记，说她相信每个人的心地都是善良的，然后就被纳粹抓走了，死在灭绝营里。这样她就以一种最悲惨的方式证明自己是错了。

·没有一件事能让我相信我是对的，就是人生来有趣，过去有趣，渴望有趣，内心有趣却假装无趣。也没有一件事能证明我是错的，让我相信人生来无趣，过去无趣现在也无趣，不喜欢有趣的事而且表里如一。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只能强忍着绝望活在世界上。

反复出现他的十七岁意象，以及紫色的天。

·我十七岁时在插队，晚上走到野外去，看到夜空像一片紫水潭，星星是些不动的大亮点，夜风是些浅蓝色的流线，云端传来喧嚣的声音。那一瞬间我很幸福，这说明我可以做个诗人，照我看来凡是能在这个无休无止的烦恼、仇恨、互相监视的尘世之上感到片刻欢欣的人，都可以算是个诗人。

·从这个样子你绝看不出我每天每夜每小时每一分钟都在想入非非，怀念着十七岁时见到的紫色天空，岸边长满绿色芦苇的河流，还有我的马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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