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记：可能昨天豆瓣出了点问题，发现回复里有不少同一句话发几遍的。为了方便阅读，我把重复性发言删了。然后，为了避免引战，太扎眼的水号的回复（因为这是日记算是私领域而不是影评，所以什么是水号的最终解释权在我）也会删除。请大家理性发言，友善讨论。

应某位仍旧在懵逼的友人请，简单地说一些事情。

1、饭圈是一直都有吗？

“饭圈”这个词是这两年才有的。但这种圈，应该是人类自打吃饱撑了——甚至还没吃饱——的时候就有了。

比如韩国新.天.地.教，广义上说就是个饭圈，他们的正主是耶稣，粉头是会长李万熙。这是不是很好理解？别的教你可以举一反三。Idol这个词本身就宗教色彩很浓。

人类的精神总体是脆弱的，需要有寄托，以便在痛苦时得到安慰，在空虚时得到欢实，在迷惘时得到指引。于是有人信上帝，有人打游戏，有人搞cp。

娱乐产业，本来就是呼应这种需求产生的。从这个逻辑上讲，其实是先有饭，然后才有了明星。

2、饭圈一直这么疯吗？

疯子嘛，在人类中占有一定的比例，任何群体都不例外。只不过基数大的，其“显性”也更大，闹出来的事情也更厉害。朱迪 · 福斯特的粉丝疯到去暗杀总统里根，约翰 · 列农的粉丝连正主都杀。疯，是不分古今中外男女老少的。

这里顺便纠正一些个偏见：并不是女粉特别疯，她们更抱团，但男疯更极端（参见上面两例）；并不是小孩特别疯，他们更容易组织，但成人闹出来的事情更爆炸（参见上面两例）

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邻居姐姐为了“谭（咏麟）张（国荣）争霸”互扯头发。跟我同级的同学，因为金曲奖典礼上四大天王谁最帅起争执，就约到学校外面打群架。最厉害的是，当时我竟然没觉得他们是一群傻x。我跟其他人一样，以为这是很值得打一架的事情。

但要说“这么”疯，应该是没有。

我只粉过一个明星，脱粉后发了个文庆祝自己“长大”——我已经有广阔的世界了，不再以为谁比谁帅谁比谁厉害这种问题有什么要紧。以前一起花痴过的，嗯，“粉友”（？？？）发消息来，说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脱，但成长是值得庆贺的，谢谢彼此陪伴过的岁月。现在的饭圈，这种事情应该是想像不能。

再则，当时粉丝干架，那就是实打实约出来干一架。谁打赢了算谁的。我要在旁边吃着冰棍围观，绝对不会被哪个粉丝拉出来“评评理”帮个拳什么。粉丝自己的事情，肯定是自己解决。而且也没听说过某人的粉跑到对家学校里打小报告的。真要出了这种事，这个打小报告的得被伊自己班上的同学黑打一顿——这点破事儿就告老师，那班上还能有秘密吗，大家私藏的武侠书电子宠物还不都被你捅出去了？

3、那现在的饭圈为什么这么疯

首先，当然是“干架”方式的科技化。以前需要物理接触，就算是同个学校的，也要约个时间地点。异地的甚至要出交通费用。时间和精力成本都比较高。就算是寄个恐吓信，搞清对方的通信地址就要大费一番周章。要还想“聚众”有组织地干，就更不容易了，而且动静也太大。现在网络上能把什么事都干了，在线骂战，人肉网暴。干架的成本降得这么低，那频率自然高了，屁大点事都可以来一架。

然后，是组织方式的差异化。我那个年代，大家粉的不是港台明星，就是欧美日韩。能跑去TVB打卡你就是全校的风云人物。而且大家消费能力真不咋滴，买CD能买一张自用买一张收藏再买一张送人你就是款爷。我们送明星的礼物都是啥，千纸鹤手绘图平安符这一种的。那时候，让粉丝出钱养还是个不要脸的事儿，谁还没个自尊心做不了正经营生，还是没手没脚赚不回三餐一宿是怎么的，贵重东西都会被退回来。不像现在，一个个云包养得理直气壮。

那时候，港台日韩欧美的经纪公司公关公司，很可能就不知道有我们这些人的存在，就算知道了也没功夫或者没办法搭理我们。我们说的粉丝会其实就是个同好会，一起吃个饭K个歌交流下资源甚至还会八卦别的明星。没有实质利益，没有意见领袖，搞不起大事情。

以现在的粉圈，真算下来欧美圈的人数并不少，但是没惹出太大的风波。就因为欧美明星在中国没有团队或者团队不怎么下场。惹事最多的是谁？本土爱豆。他们的经纪团队公关团队过着中国时间，熟悉中.国的网络环境，目标只有中国市场，而且这个市场真是钱多人多又不成熟简直天堂一样。天天给粉丝喂洗脑包砸资源出教程培养大粉，如此苦心经营下来，想要组织人搞点大事情就易如反掌。

最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在我那个年代，“娱乐产品”是电影电视是专辑写真，明星则是完成这个产品的工作人员。我消费的对象是产品，只有产品好我才会看见参与产品的明星才有动机去粉伊。那时候大家用walkman，互相交换磁带听（你们晓得我啥年代了吧）。哦，你给了我一盒张学友的磁带，所以你是张学友的粉——没这逻辑，谁都不会这么想。“你给我这个说明你觉得这张专辑好听”，得是这么理解。那如果这张专辑真是好听，我也会去听张学友别的歌，觉得好我自然会去买一张。刘德华的粉丝去看梁朝伟的电影，回来在班上安利，都很正常。至于那些没有作品的，就成不了明星，自然也就不会有粉。

当年的艺人分类里压根没有“爱豆”这一选项。

现在呢，爱豆本身就是一件“娱乐产品”，电影电视专辑写真等等只能算是这个产品的“周边”甚至是这个产品的宣传手段。娱乐产品以“流传度，美誉度”作为判断好坏的标准。以前的鉴定比较简单，影视音乐嘛大家去看一眼去听一耳，结论自然就得出来了。明星这部电影拍坏了，下部电影可以再努力，作品风评跟明星本人不需要绑那么牢。

而爱豆呢，一个大活人，怎么流传怎么美誉，就只能靠营销给造人设给打鸡血。人设一旦崩了，就没下个人设可努力了。而影视热度音源成绩只是用来证明这个人设这波营销的数据指标。这样一来控评啊反黑啊投票啊刷分啊，之类之类的自然就成了粉丝的头等大事。作品本身的好坏反倒是非常次要的了。

产品的性质变了，产品的营利方式自然也就变了。以前是电影赚票房电视赚广告音乐赚版权，凭本事吃百家饭，先有作品再有粉丝。现在是粉丝保票房粉丝刷收视粉丝买代言，就指着粉丝吃饭，有粉丝才有商务合作才能演上IP剧。简单点的理解，就是从传统销售模式变成了传销，不再是靠卖东西，而是靠扩展下线来赚钱。

这样一来，自然越是没能力没有进步空间的爱豆，对粉丝依赖度也就越大。只要能搞掂粉丝让粉丝打榜充数据就行。然后拿着数据去找金主谈代言，拿到了代言再让粉丝花钱买产品晒单。如果接不到更高水准的代言，就跟粉丝说“看，都是你们上次买得不够对家努力”，接到了，就让粉丝出去安利“我家哥哥/妹妹是顶流，跟那么大牌商家合作了呢”操数据，如此循环往复。跑了一个粉丝就是跑掉了钱，来了一个不花钱的粉等于白干，要是来了一个不听话的粉，KPI就是负的。至于歌唱技能得怎么样，演技水平怎么样，根本上都不重要，

插播句大实话，一个人但凡在表演或者歌唱上有一点才能和热诚，伊的身份就会是“演员”或者“歌手”，而不是“流量”或者“爱豆”。粉丝到处舞“我家是顶流”的，你可以直接理解为“我们爱豆除了流量啥都没有”。粉丝说什么“哥哥/妹妹就只有我们了”，那真的就是字面意思。

豆瓣上《王国》第一季8.5分（拿这片说话，因为里面没有流量明星，而且观看热度上10W级），用这个制作水平对标，国产古装剧平均8分的那些，有多少是实力真的过硬，有多少是粉丝刷上去，一眼便知。粉丝向的影视，我基本上是不会主动观看的。而粉丝么，有几个真的关注剧情人物制作？自己爱豆的番位和戏份可比这些重要多了。本来是作品好评——>演员出名——>粉丝增加，现在这个顺序变成了爱豆营销——>粉丝刷分——>作品好评，也部分解释了我国影视创作非但没有随着经济发展进步，反倒被韩国远远甩在后面的原因。

那是不是一个人只要粉了谁，就一定会丧失辨别文艺作品好坏的能力，不管拍出什么狗屎样都真心实意地给五星？

以前不是。至少豆瓣评分对制作方还没有影响力的那些年（作为参考，我是07年注册的），“喜欢某明星就给伊拍的电影/电视打五星”还是个普遍被视为脑残受到唾弃的行为。但现在这就是KPI，就是数据，是要拿出去给金主爸爸们看以证明爱豆“扛收视”能力的（按上世纪的逻辑，扛收视的应该是制作方，收视不好主要赖制作水准），让金主爸爸们相信只要用这个爱豆，无论拍出多难看的剧，都会有成千上万人贡献点击提升流传度并且去刷分提高美誉度。“粉伊就必须给五星刷好评”，这才成了一个饭圈铁规。

要跟商务爸爸，跟影视爸爸同步调，以爱豆利益最优化为目标，领导控评打榜刷分“反黑”，控制住粉丝不让他们脱序去进行理智消费买他们真的需要真的好用的产品，去看真的好看的剧去打出符合他们自身审美标准的评分，爱豆们的粉头就必须得是团队内部的人，并严格根据团队的需求组织小粉。而且务必要将“忠诚度”和“牺牲度”提至饭圈十诫的首要。于是就有了宣扬“完美母亲”奶孩子的那套话术——你爱伊就是要奶伊就是要无脑就是要牺牲，不奶不牺牲不无脑就是不爱，牺牲越大奶得越多越是无脑你在鄙视链上坐得越高。

我们那年代，只要说句“你喜欢xxx啊，我也喜欢”，就互认为粉。你没钱买专辑吗？我的借你听。并不算计对方花了多少钱。单纯因为“有共同喜好”而感到亲近。现在的话，得不离不弃、舍得花钱、听从指挥，你才算是个真粉，才算对哥哥/妹妹有真感情，否则你就是个假粉就是白女票（只说喜欢不花钱）甚至是个披皮黑（披着粉皮的黑子）。一旦树立了这样的道德准则，嗯哼……比上世纪的粉丝团体，现在饭圈的组织形式和组织思想是要更加接近“宗教团体”，某种程度上也算“复古”吧。有人觉得“现在的饭圈梦回中世纪”，你的感觉是对的。爱豆如果代言矿泉水，买纯净水的粉丝就要被挂上十字架。

粉头既然是团队内部的人，那就跟爱豆是完完全全的利益共同体。爱豆赚十块的伊至少能分到两毛。于是干架争的，就不再是谁帅谁美，而是真金白银。其卖命程度职业水平，自然不是那些在学校操场互扯头发的中学生们能比的。

至于底下的小粉丝么，其实大家心知肚明，现在的流量爱豆，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有，凭什么有十几二十年的粉。又不是真的会下蛊。人会长大，爱豆会老，新浪不断拍旧浪，哪个团队还真指望你一生一世天长地久。只要在你粉爱豆的阶段，把你榨到干净就算任务达成。所以怎么偏激极端，粉头怎么引导教育，绝对不能留一点思考辩论的余地，精神上需要完全控制。导致这些饭圈里出来的人，跑到外面任何地方都是这套饭圈思维邪教嘴脸。这些人成为举报爱好者，新世代的hwb，一点也不稀奇。

4、唯粉为什么要撕cp粉

cp粉，现在我是不知道了，以前主要都是，咳，搞男上加男的。这个东西，有人喜欢，有人讨厌很正常。但讨厌到去手撕对方，反正我是没见过。原先我们班上有小虎队的cp粉（我就不说谁攻谁受了），有男同学吃不消这个，双方“你恶心”、“你才恶心”如此对骂五分钟等到上课铃响就算了，之后《虎啸龙腾》该一起看还是一起看，该一起哭还一起哭。F4当红的时候，周渝民公开说他看过自己的同.人，还吐槽说为什么总把他写成受。采访登出来，也没听说他粉丝有怎么闹的。

所以现在，主要的冲突不是理念，而是——利益。

简单地举个例子，两位正主要是代言了不同品牌的手机，cp粉该买谁的？两位正主演的剧同时段打擂，cp粉该看谁的？甚至说，两位正主在抢同一个品牌的代言抢同一部剧的角色，cp粉该刷谁的数据？

能搞上cp的两位正主么，年纪相貌什么的不会差多少，抢资源的时候不要太多哦。所以对任何一位爱豆的团队来说，cp粉都是一个“叛徒”式的存在——你写文的时候A和B的大名都带上你写得开心，买东西的时候居然只买A的不买B的！我不能把你算成自己的KPI好森气！而且cp粉不受自己粉圈规矩的约束，未必完全配合自己团队的步调。

一旦cp火了，这俩人的名字就在金主那里也成捆绑的了。mkt下来舆情考查，到b站一搜某爱豆，跳出来的相关词条都带另一个的名字。等于说自己这边辛苦营销出来的成果，就因为cp粉的活跃，活活被另一边的团队白占了去，就算只白占去一点那肯定也是不高兴的。

从人性上讲，cp粉毕竟还是粉，肯定不会对双方一视同仁，一定会对其中的一个比较偏爱。我见过最极端的情况，是唯粉嫌自家贴吧管太多，就在cp粉的吧里蹲着收图。这就有了所谓的“提纯”——先营业一阵把喜欢搞cp的吸进来，某一方等时机成熟翅膀长硬就把cp拆了，cp粉中偏向自己这家的以后就“专注自家”。然后呢，旧爱拆了新欢搞起来，找另一个爱豆组成新的cp再营业一波，吸一批新的cp粉，再提纯一次，自家的粉丝壮大了还削弱了对家，美滋滋。

现在这可以说是一个常规操作。就我所知，有的大粉会一早就埋伏进cp粉的阵营无间道，尽量把cp粉当中摇摆不定的那些拉到自己的阵营，等待着团队发令“提纯”的那一天。

听起来挺搞笑的，但你只要想想，一个粉丝就意味着一分数据一份钱，这就是门非常现实的生意。至于那些被洗脑非黑即是白，不是你家就是对家，不合你意就去举.报的粉丝身心健康如此，他们一旦放将出来，会对社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那压根不是生意人考虑的事儿。

反过来说，这起子生意人为了挣那点子钱，企图爬上道德高地，骑到跟饭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头上拉屎撒尿，那就只有叫他们亏出底裤才能防止他们下次故伎重演。跟粉丝对骂什么的，也完全是范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