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一点半，寝室熄灯，门窗全被锁死。下一秒，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欢迎来到，女寝大逃杀！请大家牢记寝室规则。】【天亮前，规则不会说谎。】【不要主动开门。】【天黑请上床。】【保护你的室友。】【你们都是食物。】【生命诚可贵，寝室价更高，祝大家顺利通关，活下去。】1最开始察觉到不对的，是周玉婷，她的铺在我斜对面，紧邻厕所。当时她刚洗了澡，正在洗内裤，一只飞蛾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在她的头上一阵扑腾，吓得她一边尖叫，一边用内裤招呼。她打开窗户，试图将飞蛾引出窗外。飞蛾也如她所愿，扇动翅膀飞了出去。周玉婷关上窗户，玻璃上却传来异响，「啪啪啪」的声音其实也不大，可是就是听着心烦，我随声看过去，扑棱蛾子正扒着窗户，拍个正欢。我顺手拿起枕边的书，打算给这只不知好歹的飞蛾一个痛快，周玉婷趴在窗户上，开口了，「好奇怪，外面没东西啊，为什么这只飞蛾飞不出去？」飞蛾不是想往里飞吗？为什么说「飞不出去？」我爬下床，和周玉婷保持一样的姿势，趴在玻璃窗上看飞蛾。真的耶，这只飞蛾，并不是在撞击玻璃，它明明保持着往外飞的动作，却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挡了。我说：「莫非它脑子有点病？」周玉婷翻了个大白眼，我乐呵呵地打开窗，对着飞蛾抬手一个招呼。真的，我没想徒手拍飞蛾，就纯粹想给它来点惊吓，把它吓跑，毕竟无形屏障什么的，虽说看上去有点像，可但凡是个正常人，就不会觉得它真的存在。然而……「啪」的一声。我把飞蛾拍扁了，掌心传来一种奇怪的触感，略带小毛，软乎乎的，隐约还能感觉到从飞蛾身体里喷射了点什么东西，热乎乎的，还有点黏。恶心死了！可是这一刻，比起恶心的触感，却是另一种让人汗毛倒立的冷。我掌心拍到的地方，阻隔犹如实质。我抬起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朝前触摸。最后确定，在我们的寝室窗外，竟然真的有一堵无形的『墙』，大概距离窗沿的位置，有五厘米的样子。周玉婷也摸到了那一堵『墙』，她扭头看向我，表情有点茫然又有点惊恐，最后，还是用万能两字，发表了自己的感慨——「卧……槽。」我也卧槽了，我清楚记得，就在半个小时前，我还趴在窗台上打电话，一边听我妈唠叨，一边把手伸出去空中挥舞。那个时候，凉风习习，身前没有一点阻碍。「这是……见鬼了吗？」2林月正好推门而入，她刚从澡堂回来。她穿着睡衣，身上搭着一条粉色浴巾，左手拎着红色胶桶，右手时不时抬起擦一下湿漉漉的头发。看到我，林月乐了：「卧槽崔雪，人家徒手劈砖，你徒手拍飞蛾？」她关上门放下桶，拿出手机朝我走来：「别动，就保持这个姿势，我给你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她解锁了手机：「……什么情况？这是什么？倒计时 116 秒？」林月拿着手机一阵摇晃，中途还给了它两拳：「不是吧？说坏就坏？」我下意识看向寝室门上方的墙壁，那里挂着一个黑色电子钟，是上一届学姐留下的。现在是晚上十一点二十八分多一点。如果以熄灯时间十一点半为终点倒计时，那么恰好是林月说的秒数。我有点心烦意乱，赶紧把手洗了，泡沫足足抹了五次，我才觉得手干净了。这时，周玉婷哆嗦开口：「我……我手机也在倒计时……」我赶紧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亮后，底色漆黑，只有中间有个红色的圈，圈下面写着「倒计时」三个字，圈里面，是秒数。只有 56 秒了。林月和周玉婷将手机递过来，我们的手机型号不同，可画面却完全一样。「这是谁的恶作剧吗？」我不知道。但我本能心慌，我跑到门口，手刚碰上门把手，就听到周边寝室传来了好几道踹门声，以及敲打窗户的声音。「靠！谁锁了？」「为什么打不开？」隐约还有人在哭，「这是什么啊？什么倒计时……好吓人，该不是有鬼吧？」我手有点哆嗦，我握住门把手一拧……真的，门被锁住了。周围，踹门声和哭声越来越多，就在这时，周玉婷吸了吸鼻子，哭着说：「还有十秒……」我拿出手机，手机上的数字和周玉婷的声音重叠。「八、七、六、五、四……」我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愿这真的只是一场恶作剧。「三、二、一。」「啪」的一声，寝室熄灯。熟悉的黑暗，似乎和平日没什么不同，我松了一口气：「应该没什么事，大家睡——」下一秒，一道稚嫩清亮的童声，在窗外，轻轻吟唱——「一个，两个，三个寝室。」「四个，五个，六个寝室。」「七个，八个，九个寝室。」「全都死光啦……嘻嘻。」我朝窗外看去，下一秒，瞳孔一缩，耳边，是周玉婷和林月的尖叫。窗外，一片漆黑，曾经熄灯后可以眺望的灯光全部消失。黑暗里，似有什么东西在动，隐约，还有冒泡泡的声音，紧接着，一只，两只，三只，四只……血红的眼睛，突兀睁开，密密麻麻地，盯着我们！我有密集恐惧症，被它们盯得一阵头皮发麻，甚至还有点想吐！那个声音，继续响起——【欢迎大家来到，女寝大逃杀！】【距离游戏开始，还有三分钟，游戏开始前，请大家牢记寝室规则。】【一：天亮前，规则不会说谎。】【二：死人不能离开寝室。】【三：游戏开始，未进入寝室者，淘汰。】【四：不要主动开门。】【五：保护你的室友。】【六：保护你的寝室。】【七：天黑请上床。】【八：你们都是食物。】【九：眼睛的「审判」是绝对的。】【十：检查水龙头。】【十一：保持安静。】【生命诚可贵，寝室价更高，祝大家顺利通关，活下去。】3手机屏幕，倒计时 2:3。楼道里有小跑的脚步声。周围打砸，哭喊的声音更甚了，周玉婷拽着我的手都在抖。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微弱光，我看到她的脸一片惨白。「怎，现在怎么办……」林月没说话，她在哭，偶尔吸一下鼻涕。我也抖，活了二十年，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怪不得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但愿，但愿这只是谁开的无聊玩笑，不过现在，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它不是玩笑……真的会死人。」「所以，陈婷必须回来。」「还有，我们不能违背规则。」陈婷和男友约会去了，每次都踩着点回寝室，宿舍门关着，手机又不能用，所以她回寝室这件事，我们只能祈祷。现在能做的，只有——「拿支笔，把刚刚听到的规则写下来，千万别忘了，最好默背几十遍。」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分别来到自己的书桌前，拿出纸币，借着手机微弱的灯光，开始对照记录。大家的记忆点都不同，但是磕磕绊绊，规则还是被凑了出来。当然，为了节约时间，大家都是简写。比如「保护室友」，我写的是「保室」，周玉婷写的是「保友」，林月写的是「pr」。倒计时 1:20 秒。「我再给陈婷写一份吧。」快速摘抄完毕，时间只剩下 50 秒。我把桌子上的保温杯和水果刀，以及抽屉里的电筒、两个巧克力、一个面包放床上：「要上厕所的上厕所，在枕头旁放点吃的和水，拿个防身的玩意儿，然后上床。」我用最快的速度爬上了床，盖好被子，把水果刀握在手里。林月和周玉婷也先后上了床。倒计时只有二十四秒了。「陈婷怎么还不回来？」「她如果不回来，我们会怎么样？」「会死吗？」我抿着嘴没说话，会怎么样，我想都不敢想。楼道外，还有奔跑的脚步声，但愿有一个是陈婷的。倒计时还有十三秒。我心都悬在了嗓子眼，终于，门被人从外打开了。「什么情况？一个个疯了似的。」陈婷耳朵里塞着耳麦，她有走路听随身听的习惯，而且声音还喜欢调最大，多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说话时，倒计时刚好结束，她转身，习惯性地去关门，下一秒，吓到失声！过道上一片红光，平整的地面突然变成了无数个血盆大口，斑驳的墙面，满满都是血红色脓疱。大口张开的瞬间，正好有一个女孩子跑到我们寝室门口，她尖叫着转身，试图跑入我们寝室，然而「啪」的一声，她撞上一层无形的墙壁，就这么贴了上来。紧接着，那些血盆大口里，伸出一条又一条的红色舌头。舌头变长又变长，带出黏稠的唾液，分别缠住女孩子的手臂、脑袋，双腿，最后，在她的尖叫声里，将她大卸八块。鲜血四溅，女孩被它们分食，卷入了嘴里。吃到东西的嘴巴很满足，吧唧吧唧咀嚼了一阵，没吃到的，似有所感，朝着陈婷的方向冲来！陈婷吓得后退，跌坐在地，好在，那些舌头被那道看不见的墙挡住了，只能在外发疯！四周寝室，尖叫连连，原本在我们寝室外发疯的舌头，像是找到了食物的源头，调转方向，迅速扭头！门外，群舌乱舞！良久，周玉婷结巴道，「真的……真的会死人……」「快看，快看手机……」手机屏幕上，倒计时画面，已经改成了寝室数量。现在写着。存活寝室：89！死亡寝室：31！而且这两个数字，还在不断变化，存活寝室减少，死亡寝室增多。终于，数字停了下来，存活寝室：56！死亡寝室：64！「我们，我们还活着……」「但也快死了。」下一秒，窗外，血红的眼睛闭上了。天黑了。4天黑了，请闭眼。天黑了，请上床。我猛地回过神来：「陈婷，快，快上床！不想死就快上床！」陈婷没说话，动作倒是迅速，上床时，耳线挂在了围栏上，她一用力，「啪」的一声，随身听掉落在地，歌曲外放，「Your world is falling apart，Every blast of wind is roaring，Make a wish,step out of this cage……」不得不说，还挺应景。我看陈婷想回头去捡随身听，赶紧道：「别捡了，快躺下，别说话，尤其是别尖叫，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尖叫……」其实我对陈婷还挺放心的，她有个特点，被吓得狠了，嘴巴张得老大也发不出声音，就好比刚才。黑暗里，林月和周玉婷隐约嗯了嗯。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可怕了，我用被子遮住脸，试图入睡。睡着是不可能的，周围，又传出了凄厉的尖叫声。最近的叫声，就在隔壁。其中叫得最惨的那个，是我们班的班花，王梦瑶。我偷偷看了一眼手机，数字又变了。死亡寝室，上涨到了 89。就在这时，「咔嚓」一声，门锁发出声响，紧接着，「咯吱」——门开了。没有听到脚步声，准确地说，不是脚步声，而是窸窸窣窣，像是什么在爬的声音。偶尔，会有椅子挪动，书本落地等的声音掺杂其中，听上去有些暴力，就像是闯入者在翻找什么东西。就算是躲在被子里，我也不敢睁开眼睛，我反复在心里念叨：「崔雪，你已经睡着了，这是梦，这是梦」，可是越念叨我越清醒，连带着五感都似乎比以前更加敏锐。寝室里，陈婷掉落的随身听还在继续播放，「Find you in the dark，Stop the crashing down-down-down……」随身听卡壳了，最后一个单词机械又反复地回荡，很快，「咔嚓」一声。卡住的音乐越来越小，随着一阵类似于咀嚼的声音，彻底消失不见。它，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吗？那玩意儿连随身听都吃？那人类岂不是更好吃？就算是躲在被子里，我也出了一身冷汗。无聊的时候想过自己的一百种死法，可我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吃掉。窸窸窣窣的声音还在继续，突然，我感觉到小腿一凉。我不得不狠狠咬住下唇，才能让自己不至于惊恐尖叫出声。有一个滑腻腻，黏糊糊的东西，掀开了被子一角，沿着我的脚趾，经过我的小腿，撩起我的睡裙，慢慢往上爬。大腿、腰部，然后是胸部……谢谢啊，我曾经还幻想过交个男朋友，现在我是一点也不想了。……它从我的领口爬了出来，覆盖在了我的脸上。我能清晰感觉到它在我脸上蠕动，带起一团黏稠的东西，很臭，像是坏掉的臭鸡蛋。我快憋不住呼吸了，心想着干脆就这么用刀刺过去，天人交战时，它突然从我脸上退开了，耳边，传来了塑料揉捏的声音……妈的，它很有可能在吃我的巧克力和面包！不知过了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近到远，终于，「咯吱」一声，宿舍门，关了。黑暗里，我抹了一把脸，脸上的黏液被我像鼻涕一样甩开，我悄悄拉开被子，安静的宿舍里，隐约能听到室友的呼吸声，还有陈婷和林月小声地抽泣。「它们……走了吗？」周玉婷压低声音，颤抖着问。「应该。」陈婷说：「我……呕，好恶心，我被摸了全身，我想洗澡。」我隐约瞧见她起身了。我看向窗外，眼睛还闭着，我赶紧道：「天还没亮，别下床！」陈婷一只脚已经迈出了床，听到我的话，她往后一缩，几乎就在瞬间——「哧哧」，有一团黑影突然冲了上来，直接趴在了她的腿上。陈婷不敢尖叫，但也吓得直抽冷气。我哆嗦着从枕头下找到电筒，对着黑影一照！那是一个皮包骨，浑身漆黑的小婴儿，明明那么小，他却有一口血盆大口，此刻正咬着陈婷的裤腿。迎着电筒光，他瑟缩了一下，又用贪婪的目光看着陈婷，他显然把陈婷当作了他的晚餐，可是牙齿，却迟迟咬不下去。天黑上床，我们在床上，所以他不能攻击我们，是吧？想明白这一点，我稍稍冷静了一些，我慢慢朝着陈婷的方向爬过去，要靠近时，把电筒往小孩眼前一凑，他闭眼的瞬间，我手里的水果刀，直接往他眼窝刺了进去！「哧哧！」小孩嘴里发出尖叫，他表情狰狞地看向我，双脚用力，像只蛤蟆一样朝我跳来……同时，窗外，血红的眼睛，睁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