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蛇长河把菜单漂了一会儿水到成了清的了

魏远峰:雪落长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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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旅作家魏远峰近作《雪落长河》,是第一部专门描写黄河河防,记述黄河儿女抗争水患的长篇小说,大约也是第一部完全以怀庆府文化为背景的长篇小说。
离了涛声,嵇曾筠睡不着觉
从春节开始嵇曾筠就忙透了,雍正四年秋出现黄河清。河南巡抚田文镜最知道皇上喜欢什么,抓住时机上了折子:皇上一心为民、造福苍生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才会有如此祥瑞。
京城来的钦差常泰,已经到达嘉应观。嵇曾筠在改任副河道总督前也担任过左都御史,虽然都是三品大员,但人家是钦差大臣,还是得尊重。
再说了,常泰是一级爱新觉罗,是皇族呢。有很多东西,可意会不可言传。当然,皇上可没少大声说:满汉一家。再说了,嵇曾筠的顶头上司齐苏勒也是满人,还做过皇上的侍讲。可是,就连齐苏勒都要匆匆赶来武陟,这其中缘由还用细说?
从为官角度讲,嵇曾筠出不出任副河道总督,是无所谓的。平职外任协助理齐苏勒办理河工,有点像被“贬”出的意味儿。因为在京城时他已经是兵部左侍郎了,管理兵部的怡亲王允祥对他又特别好。
“不要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宣读圣谕后,怡亲王怕他有想法,拉着曾筠的手,“你想想,黄河的事情可是事关国计民生、江山社稷的啊!要叫我说,不是贬出、而是升迁。”
“没事的,”嵇曾筠说,“王爷您了解我,我肯定会尽心尽力,王爷放心。”
不管怎样,平调出来驻扎在河南武陟,驻扎在离县城二十多里的嘉应观——右边是二铺营、左边是大刘庄、后边是杨家庄,前边就是滔滔黄河了。村子都挺穷,黄河十年九泛滥,农民们十种九不收。乡民们倒纯朴、义气豪爽、好打交道。要是把你当朋友了,什么话都好说,去河滩里打只野兔,或是捞了几条鲤鱼,哪怕自己不吃,也会给你送来。水果下来的季节,什么桃啊、李啊、杏啊,甚至会爬到桑树上,把母猪奶头似的桑葚,一粒粒小心采摘下来,送来给孩子吃。
曾筠的儿子嵇璜①,见了那东西就没命了似的。嵇璜不在武陟生,却长在武陟,整天与本地孩子们疯玩、疯闹,一吃了早饭就不见人了,天快要黑了才回来,偶尔天黑透了,还不见回来。
不过,也别惹了当地人,他们要是跟你较起劲来,九头牛都拉不回。尤其在嘉应观东边的何家营、马家营一带,有“何二马营土匪窝”的说法。不过,他们并非真是土匪,只是红脸汉子、血性刚强,跟人打起架来,你死他活、没完没了。有时,纯粹帮别人打架,也跟过年似的。条件是你得占理。用他们的话说:“向人不向理②”。你就是他亲爹戕巴人③,他们也不见得向着他。你就是他的仇人被别人戕巴了,他要是看不惯了也会去帮你。与纯朴的乡民交往,也很有意思的。
在整个怀庆府的冬春季节,是望不到边儿的麦苗,闪着绿光的麦田壮观得很。春天的麦苗里夹杂着“面条菜”、“水萝卜棵子④”,它们都是好菜呢。煮面条时随锅放进去,味道胜过山珍海味!要是用面条菜煮“绿豆面⑤”,其实是杂面——小麦、绿豆、长小豆、扁小豆、少量黄豆,杂在一起,磨成面粉。不用煮,都氤氲着复杂之香,煮出来更是百步之外就能烟熏倒人。用牛大人的话说,“水萝卜棵子、面条菜,杂面面条锅里盖,别说就是人中人,神仙闻到也难奈!”
眨眼工夫五年过去了,刚来到武陟时很不习惯,水大时节那隆隆涛声,吵得人难以入睡,渐渐也就惯了。好几次嵇曾筠去京城办事,听不见黄河涛声了,反而睡不踏实了!京城的朋友们,就开他玩笑,“松友啊,没办法,你命该治河!”
“好啊,好啊,你要是一回到京城就呼呼大睡,就说明我向皇上推荐错了你。” 怡亲王说,“听不见黄河涛声你睡不着觉,我心里高兴啊!”
嵇曾筠听了那话有点儿紧张,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请王爷赐教,我刚刚没明白王爷的意思。”
“嵇曾筠啊嵇曾筠,你是不是都把黄河水灌进了脑袋了。”怡亲王说,“怎么越上年纪越糊涂!?”
嵇曾筠满脸无辜,静静地看着怡亲王!
“曾筠呀,我告诉你吧。”怡亲王笑笑说,“你离开涛声睡不着觉,说明你跟黄河有感情了!说明你没有在武陟数星星、数月亮、支乎天儿。”
嵇曾筠终于明白了,满面粲然的笑,怡亲王也笑了。怡亲王把这事情告诉了皇上,皇上就在养心殿召见了他!
“嵇曾筠哪,朕听说你离开了黄河涛声,睡不着觉了?”皇上说,“这话说得漂亮,事儿也做得漂亮。从雍正元年朕派你去协助齐苏勒,二年任命你为副河道总督,驻武陟。武陟小县即使菊花再白、油茶再香,朕知道,生活上是不能跟京城比的。朕还知道,河道总督、副河道总督,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夏天晒崩脑壳子、冬天冻烂脚丫子的苦差事。苦差事就得用放心人,所以当年怡亲王一推荐你,朕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皇上,您过奖了,”嵇曾筠眼含热泪说,“身为朝廷命官,吃着官饷俸禄,替皇上分忧、为百姓造福,是天职所在啊。”
“好,你这些年驻扎武陟,处理河务,颇多建树,你受苦了。”皇上顿了顿、想了想,“朕今天要赏赐你!”皇上转脸对内侍太监说,“去御书房,把我那付眼镜拿来!”
御赐眼镜,戴着很是不对眼
皇上赏赐嵇曾筠那副眼镜,是宫中巧匠精心制作出来的,水晶料磨出的镜片,铜钩上节用象牙、下节用黄铜。就连那只镜盒都是黑皮匣子,中间绘了龙凤,龙在飞腾中张牙舞爪,凤在漫舞着神采焕发。边上绘着祥云,一圈圈、一纹纹精致得很。从内心来说,很多时候嵇曾筠舍不得戴,可很多时候又很想拿出来戴戴。他从来没有在外边戴过它,他怕别人说他炫耀圣恩。
眼镜是雍正的特别嗜好之一,他对眼镜几乎爱到了痴迷。他在四宜堂的如意床上、紫禁城的中大殿、乾清宫、弘德殿、车上、轿上等等地方都放了眼镜。有时他兴致来了,一天十二个时辰,要戴不同的眼镜。
其实,嵇曾筠很少戴那副眼镜的真正原因是,回来戴上之后才发现,戴上它看东西更不清楚了。于是,他只能宝贝似的收藏起来。
可是,雍正偏偏念念不忘,在给嵇曾筠的御批中说:朕上次赐予卿之上用眼镜,不知是不是对眼?若不对,不必勉强,朕另赏你。
他想了又想,还是没敢说实话——即使嵇曾筠常不喜欢、不善于说假话,也只能在奏折中说:“感谢皇天浩恩,皇上所赐玉宝,晶莹亮泽,玲珑剔透,戴上之后,天地朗朗,清澈无比。”
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个事还没完呢!
不久,雍正回给他的御批上说,“那付眼镜原是朕戴的,随便叫人拿来,赐予了你。你走后朕才想到,卿比朕大六岁呢!如果你眼睛花得厉害,恐怕就不能用。得知你戴着很对眼,说明你视力还好,朕心里很高兴!”
看到这儿嵇曾筠的眼睛就泪花花了,皇上能这样关心臣下,还是深深感动了他。其实,嵇曾筠也常常想,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大臣,责任大点、干活累点、心操劳点——还不就是求个皇上看见了、理解了!?
上个月,他上疏皇上提了五项治河建议。他在折子中说,治河用的埽料从来都是以柳梢为主,历史上河南省黄河两岸多是柳树,可近些年来又是灾又是荒的,地方积极鼓励开垦荒地,柳园子越发减少了。恳请皇上圣谕:河道官员与地方官员共同勘察丈量,让乡民开垦了的河滩淤地还给河道上。我们再组织河标、堡夫、治河官员,努力扩大柳树面积。
嵇曾筠在折子中,还说了官员保举任命的事情。河道官员的保举问题,实际上已成了治河中的一个掣肘和隐患。长期以来地方官员、治河官员,都是各自保举任命。他虽然是副河道总督,级别上与巡抚一样,但是他管不了地方官员——问题在于他不是非要争权利、管他们,关键是很多地方官员,往往把防汛治河的事情,不当回事儿。绵延千里的黄河河堤,只要有一个大蚂蚁窝子,就会全面崩溃。所以,他说应该改为河道与地方督抚共同保题,决定官员升调。就等于给地方官员,弄了个治河责任一票否决。
常泰常大人这次来嘉应观主持祥瑞庆典,那天在言谈之中常泰说,你提的几个问题,让尚书房争论得都快吵架了。因为你提的所有问题,都涉及地方官员、地方百姓的利益。甚至,不客气地说,是要他们交出一部分既得利益。你想想,他们心中能高兴?
嵇曾筠说,可是黄河的安全,也是最大的地方利益、百姓利益啊。
常泰说,话是这么说,你又怎么可能去决定别人的眼光长短、广狭呢?不要说那些百姓们,就是地方官员,也会优先考虑属地利益。你那个共同保举的提议,就更是让地方官员心中不快了!
嵇曾筠说,这又是怎么说呢?
常泰说,已经有人认为你是在争权夺利了,他们认为你一个河道官员,怎么能够插手地方官员任免?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地方官员买你的账吗?
嵇曾筠说,我也让他们插手我们治河官员的保举啊,这不就公平了吗?
常泰说,问题在于你们治河官员加在一起,才有多少呢?
嵇曾筠说,哪怕只有我一个人,那也是对等的啊!
常泰说,其实,你刚刚有句话说得很好。
嵇曾筠问,哪句话?
黄河的安全,就是最大的地方利益、百姓利益。常泰说完就笑了,他说,一些人有看法那是他们的看法。皇上说,嵇曾筠不是贪得无厌、争权夺利的人,我看他说得有道理,嵇曾筠是在为黄河担心啊!就这样,提议算通过了。
其实,关于治河的事情,方方面面的争执,又何止这些呢?可以说太多太多了。每当大水汹汹而来之时,地方官员就心急火燎起来,地方百姓也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只要水一退了,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自从任副河道总督起,他就开始了与方方面面、乱七八糟、扯胳膊拉腿的大利益、小利益、你利益、我利益、地利益、河利益、官利益、民利益——纷纷纭纭,纷纷扰扰,风风雨雨,纠缠起来——哎呀,真是苦不胜苦,烦不胜烦!
按照惯例,河督从来都有自己的直辖军队,曰:河标。专门负责调遣河工、守护堤岸、防汛抢险、拯救灾民等任务,因为嵇曾筠是第一任副河道总督。到任之后地方官员与他打哈哈,表面上毕恭毕敬,其实根本不把他当回事。光杆司令一个,别说干什么事了,有了急事找人送个信儿,都没有个人。
于是,嵇曾筠想前想后决定上疏皇上,请求调拨兵丁千名、设千总一名、把总三名。不多久,就被廉亲王允禩驳了回来。他再次上疏陈述理由,可是又驳了回来。最后,还是牛大人也出面上疏,并且是在皇上干预下。才算是拨了千名“河标”来。
河营河标,实在不是省油灯
按照清朝兵制,以黄、白、红、蓝四色旗、及四色镶边旗为标志的叫八旗兵。入关后招募来的汉军用绿旗,叫绿营兵。全国十一个军事区,每区下辖一省或数省,由总督统领。未设总督的省,巡抚统领。省下设镇,由总兵统领,镇下分协,由副将统领,协下设营,由参将、游击、都司、守备统领,营下设汛,由千总、把总、外委千总、外委、把总统领。
河标们总算是调动来了,嵇曾筠倒是高兴了一阵子。可很快嵇曾筠就发现,河标们可不是省油的灯。
河道给事中——顾名思义“给”是供给,专门负责后勤补给、军饷钱粮的陈世倕,是从科道上转来的。陈世倕依仗科道上的职衔,依仗着与新任河南巡抚田文鏡的女婿崔鏸是拜把子兄弟,把嵇曾筠的话当作耳边风。求爷爷告奶奶、千难百易从江南拨来的“河标”,报到武陟三个多月了,竟然没有领到粮饷。
后来嵇曾筠想,也是自己大意疏忽了,那时黄河滩里正修着御坝,黄河南岸的祥符正复着河堤,武陟这边正修着嘉应观。那一阵子,是嵇曾筠一生之中最忙碌的时候。就是一个月把三处工地仔仔细细看一遍,就够人受的。
有一天,他中午回到御坝工地吃饭。说实话,从工地上回来的他真有点饿了,让伙房的师傅弄了碗面条,一边搅动着就出了门。工地上是不置桌椅板凳的,只有几张捡拾回来的烂凳子。不嫌脏的人,就找个砖头坐着,或是干脆坐地上。有爱干净的,就蹲着或是站着。远处一大群河标,黑压压、闹轰轰冲这边来了。
刚刚蹲下来的嵇曾筠,以为河标们是列队回来吃饭呢!他心里还美滋滋地想,几个千总、把总还真行!把稀稀拉拉的河标们,管得还像那么回事了。连收工吃饭都列着队,看上去挺不错。于是他就呼呼噜噜,吃自己的面条。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不对劲了!
他已经被河标们团团围在中央,他端着饭碗站在中央,跟个耍猴子的牵着的小猴子似的。河标们你一言我一语数落着他:
“你当的什么副河道总督啊,”一名河标说,“他奶奶的,几个月了不给粮饷?”
“你还知道吃饭,”一个河标说,“我还以为,你不是吃盐面、馍饭⑥长的呢!”
“你当大官儿、耍威风,关我们球事,那是你有本事!”另一个河标说,“可是你不给我们粮饷,天理难容!”
“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有一个河标说, “你要是没那屌本事,就赶快滚回京城去吧!”
一个朝廷三品大员,让他们跟训小孩似的训,脸往哪儿搁啊!他真恨不得一脚跺出条地缝,钻进去。
“你们知不知道辱骂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外围传来牛钮牛大人的声音,他正拍着胸脯、大声吼着、准备挤插进人群,“谁再给我骂,就地正法!”
可是话虽然那么说,去正谁的法啊!河标们的唾沫星子,都快把嵇曾筠给淹死了!甚至嵇曾筠感到要想从人群挤出来,都是件难事儿。到处是指指点点的手指头,到处是粗壮的胳膊腿。
“你们都给我让开,”又是牛大人的声音,“牛丁,你拿着我这把剑,谁不让开当场给我砍、格杀勿论!”
随着嚓啷啷宝剑出鞘的声音响起,从东南方向上迅即闪出条人墙胡同,嵇曾筠从人群出来差点儿就要哭了。这时牛大人站在人群中间,大声说道,“列位河标兄弟,你们都听着,所欠军饷三天之内全部给齐,差你们谁一分一毫,找我牛某人算账!”
河标们都不吭气了,都在静静地听着——
“还有一事,今天这件事情还不能算完!”牛钮牛大人说,“回去之后,每个人把参与闹事的情况写清楚,是谁挑的头、是谁鼓动的,从实写来,既往不咎,隐瞒欺诈者,决不轻饶!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河标们七齐八不整地答道。
这件事对嵇曾筠震动很大,河标们虽然只有千把人,但是要真闹起事来,大小算一次士兵哗变,肯定会震惊朝野!还有在治河工地上,民工少说也有好几万人,他们要是也起来跟着闹,那岂不坏了大事!?还有,这件事很伤他颜面,让他大半个月抬不起头来。于是,他也就查得特别认真。
查来查去就查到陈世倕——他利用手下的几个老乡,其中一个还是名把总。依嵇曾筠当时的气愤,非治他个煽动士兵、哗变谋反的罪不可。把那个把总秦河庄——秦河庄已经违抗过他一次了,那时嵇曾筠还不是河道官员——至少也得仗责他八十!
他正在筹划着处理着,牛大人来了,否了他的意见,除了陈世倕之外,他让他放了所有人。牛钮坐下来对他说,“曾筠啊,你这事情做得不对头!”
“没说都治他们死罪,就算是从轻发落了!”嵇曾筠大为不解地说,“那天的情况,您也亲眼看见了!”
“他们哗变什么?”牛钮说,“这个问题你的看法不对,找到幕后人就行了。这些河标们都是穷苦人出身,他们谋什么反呢?你这么处理,弄不好要出事呢!”
“就是那个陈世倕!”嵇曾筠狠狠地说,“可是也难怎么了他啊!他是……哎…田文镜的女婿崔鏸已经来说情了。”
“是他的亲兄弟又怎么样?”牛大人说,“你呀,不抓深水中的大鱼,光小小的虾米!河标的证词还在不在?”
“在。”嵇曾筠递给了牛钮,牛大人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说,“你现在带人去,停他的职务。给戴上枷号,在治河工地上游行、示众!然后,请奏圣上:以后河道上要职,不要再从科道上转来了!”
①嵇璜:嵇曾筠的儿子,后来也长期任河道总督,也成为清朝著名的治河名臣。
②向人不向理:是说从情感上可以偏向某人、某事,但从事理上不能因为血统或情感而偏向。但它一般并不用来形容谁办事公道,只是在当事人向别人解释时常常用到。如:向人不向理呢,我虽然跟谁谁怎么怎么样,可是……
③戕巴人:戕是杀害、残害的意思,这里没有那么严重,它只是欺负人的意思。
④面条菜:一种长麦田里的野草,随着麦子一直长高,到收麦时与麦子差不多高。幼嫩时细细、长长的叶子,形似面条,故得名。春三月前可食用,味道鲜美。但到了农历三月之后,就不能再吃了。水萝卜棵子:麦地里的另一种野菜,叶子粗糙,也可食用。
⑤绿豆面:也叫杂面、疙瘩面,用小麦、绿豆和各种野生或非野生豆类,混合起来磨成面粉,味道特别。从前大约是麦子紧缺时,为了吃饱才想出的办法,现今已成为比普通面粉昂贵的面粉。
⑥不是吃盐面、馍饭:在人们愤怒争吵中,是一句很重的骂人的话,意思在于只有“不是人”的动物,才不吃盐面、馍饭。也有农村的媳妇们,跟小叔子等可以开玩笑的人,开些半荤半素的玩笑、相互对骂时这样用。
那年、那月、那日,那场雪
直到很多年后,虹妤依然记得,那年、那月、那日,那场雪。
说实话,她喜欢雪的素净。每年大雪纷飞时节,虹妤会呆愣愣地站着,感受雪花飞扬的壮观、雪落粉面上的微妙。虹妤曾经对他说过,雪总让人感到纯洁。
田野里的雪是美丽的,山川中的雪更是妩媚!那年冬天的那个下午,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簌簌落落,从低矮的天空中飘下,虹妤与他并肩站在岩石上。纵然,他们默默无语,心境并不静谧。
他抬头看看虹妤,虹妤也抬头看看他,都没有说话。他是在头天晚上,才找到了虹妤的。那时,他身上披着厚厚的积雪,眼睫毛上都白花花的。以至于,虹妤看了半天,也没认出他来。
不过,虹妤很快就认出了那双眼睛。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嗡嗡嘤嘤哭将起来。汹涌的泪水,融化了脸上飞生生的薄霜。
白天时,虹妤就被那场雪,感动得泪水涟涟——那场雪已经下了两天了,河流,树木,房舍,庵堂,全都盖上了白被子。极目远处粉装玉砌、白璧无瑕的世界,近处落光树叶的树枝儿,也成了亮闪闪的水晶条子。不落叶的松柏都成了银蘑菇,如银、如玉、如粉团,蓬松松、亮晶晶。虹妤在呆呆发愣时,发现了一只喜鹊在一棵松树枝头,一边啄食着什么一边叽叽喳喳,叫得她眼皮直跳,心慌意乱。
虹妤想:吵什么吵啊,你真的是,吵什么吵啊!人家都烦死了!因为,在那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里,虹妤想到了和他那雪白的、没头没尾的爱情,伤感就像雪片般飞扬起来。
那时候,他正骑在马上,从彰德①赶往修武。穿行在白皑皑的世界里,马踏着积雪噗嘎噗嘎的响——骑在马上的他突然想到了,白乐天“脸似芙蓉胸似雪”的诗句来,那句带些情色意味的诗文,差点儿让他潸然落泪——他想到了虹妤,想到了在心中鲜活了一辈子的虹妤!他顿住了马缰,思了又思,想了又想,勒马向西走去!
为找到虹妤他费尽了心机,他派出的人明察暗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几乎问薄了嘴唇,才问出虹妤的下落。
他并不知道,有人代表皇上找到了虹妤和虹妤母亲,对虹妤们说:“虹妤不要再想着牛钮了,远走高飞吧,不杀你已是天大恩德。”
牛钮更没有看见,虹妤听完那人的话,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眼眶里只是一汪秋水了。他当然也不知道,在后来某个黑沉沉的夜里,在几只老鸦呱啊呱啊的叫声中,虹妤曾经把一条缟素丝带,系上了一棵歪脖树。为了确保一次成功,虹妤特意绾了个活束扣。搬来几块石头把自己垫起来,把雪白的脖子套进去,蹬倒了那撂石头!
直到醒来时,虹妤才发现,自己被一白发皤然的老人救了……
牛钮千难百易来到云台山上,一见面就把虹妤揽在怀里。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长时间目光抚摸——泪水脉脉流下来,顺着他们的面颊,成了四条涌动的小溪……虹妤慢慢偎向他,他也默默迎过来,虹妤紧紧抱着他的背,他紧紧缠绕着她的腰。然后,他轻轻捧起她的脸,轻轻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一直吻到虹妤的眼角,“别哭了,虹妤,别哭了!”他轻轻说着,虹妤却大声哭了出来……他让虹妤伏在胸膛上,让他的胸脯感受她满腔的悲伤和幽怨……
第二天,明媚的阳光洒进虹妤的小屋时,他醒来了。他看着纯净的阳光,飘落在虹妤露出被外的浑圆洁白的膀尖儿、还有那段莲藕般肉嘟嘟的臂膀上。虹妤伏在他怀里,轻轻、均匀的呼吸着,胸脯一起一伏。他的手,放在虹妤背后的腰窝子里轻轻摩索,痒痒的感觉让虹妤也醒了过来。
她像极了一只睡眼惺忪的猫咪,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了个爽朗的懒腰。然后,对他笑笑,静静地看着他,把手伸到他脑后,揽着他的脖子,他疯狂搂紧了她。
他顺势伏过来,虹妤幸福地迎上去,源自生命深处的呐喊在小屋之中,此起彼伏,久久回荡——像虚脱了似的,他们醉眼矇眬的眼睛,同时看到灵魂的灰烬,在天空中粲然飞扬……
他们静静地平躺着,看着小屋顶的木椽,他的手在她身上蛇般游走,忽而停留在她腰窝、忽而摸摸她胸前的长命锁。虹妤突然间又抽泣起来,眼泪顺着两鬓簌簌地流,落在她胸脯上、也落在他臂膀上。
他从虹妤脖子后抽出那只手来,端起虹妤的脸。他的眼泪,也迅即注满了眼眶。虹妤说,“我满足了,只用了一个晚上,我就拥有了全部……从今往后,无所谓了!” 当然,她说这话时没有想到,“一个晚上”的“成果”或者说“后果”。没有想到,后面的事情还莽莽苍苍,很多很多。
“我要带你到京城,我要娶你,虹妤!”他说。
虹妤平静地摇了摇头,用眼睛看着他说:“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可我不会再见你了,只对你说一点期望——好好为官,为个好官。”
“我不会答应的,我就是要娶你。”他说。
虹妤笑了,苍凉,无奈,然后虹妤翻过身来,用手轻抚他的面颊说,“你知道我的身世吗?我的身世,决定了我们的爱情,注定有花无果!”
他满脸茫然。
明军、顺军、清军,禅安寺②
我父亲是李自成的表弟——其实真正的父亲就是李自成。我母亲曾是李自成最宠爱的妃子。后来嫁给了堂叔。虹妤对他静静地说着,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愣怔了!然而,虹妤还在娓娓述说着——
我是听母亲说的:大明、大顺、大清的军队在血河火并着,父亲被你们清兵逼出了北京城,且战且退,且退且战,率残兵败将,退守到修武九里山。按照他原来的打算,想以太行山为依托,召集残部,卷土重来。只是,吴三桂那只老狗,疯了一样,一路狂奔,追到了修武。
他只得率领军士,仓促应战,三天三夜的激烈战斗,人困马乏,又遭惨败。他带着我母亲,她是他最年轻的妃子,由他堂弟护送着,一路败退下来,一直退到了武陟县小岩的禅安寺——已经伤痕累累的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兵荒马乱的年月,连和尚们都散了,居住民间以避祸乱,禅安寺中只剩下年迈的主持,他在寺内听到了敲门声,就打开了寺庙大门,他看着我母亲,搀着位金盔金甲,手执兵刃的将军,身上血淋淋。
老主持很是吃惊,回身就想关门,母亲便哭出声来,说,“长老……你”就说不出话来。老主持还在迟疑着,他举了举手中的灯笼照了照,看见满脸血污的我父亲关公似的。主持凝目,想了好久,才问道:“这是何人?”
母亲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跪在地上抽泣着说,“他就是李闯王,李自成。”
老主持,拈了拈胡须,深深点了点头,闪身把他们迎进寺内,又迅速关上了寺门。老主持略懂医道,号脉后认定他没大病,然后他给他熬了碗药,无非是生地、怀菊花、怀山药、怀牛膝,车前子、刺五加、茵陈等草药。他母亲用汤匙一点一点喂他,他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
这时,那老方丈早已在两天前,就开始在锅里用煮起了油茶——出家之人本不沾腥荤,可为了调养他也就没办法了。那香喷喷的油茶,有牛油的浓香,有牛骨髓的清香,有熟面粉的干香,有炒熟的花生、豆瓣、芝麻、胡椒、花椒、八角的混合香气,甚是诱人。母亲盛了一小碗,舀一点到汤匙里,用嘴轻轻吹凉,一汤匙一汤匙喂他——他终于,又活了过来。
他可以下地走路了,可是他的泪眼,再也没干过。看见任何东西,都会勾起他痛苦的回忆,看见神像,哭苍天,看见母亲,哭亲人,看见盔甲,哭将士,看见百姓,哭黎民——据母亲说,他当时哭得很复杂,几乎哭了波澜壮阔的一生!
终于,有一天,在金光闪闪的朝霞洒在他和母亲床头时,他露出了久久不见的笑脸。他弄醒了正在梦乡的母亲,用手扳她过来,面对面说:‘你太美丽了。’
母亲正在揉着惺忪的睡眼,她听到他这不似虚假,却久已未闻的话,脸上很快浮起生动的笑来,‘你今天才知道啊?’
他也笑了笑,真诚,灿烂,然后说:‘他只是今天才特别留恋,或许是特别贪恋。’
母亲先是在他怀里吃吃笑,笑他说:‘你啥时候,不贪恋女人?再说……又有什么好贪恋的?’他又笑了,神秘莫测……母亲后来对说,自己犯了个致命错误!
第二天,他破天荒非要洗澡,早上一起床就用冷水哗啦哗啦地洗,他本来身体很好,一年四季都用冷水洗澡。更何况,那只是深秋季节。他洗完澡,把衣服穿整齐,对他母亲说,‘我出去一会儿,你好好保重自己!’
说完,他就出去了,那天他气色很好,他走路的姿势,也恢复到了率领大军进人京城时的模样。而在他出门之前,早已把自己的金盔,端端正正地放在香案上,把自己的兵器塞进神像的空心麻胎,把穿过皇帝服饰用一根横棍撑着,挂在了庙堂正中的梁上,把永昌皇帝玉玺郑重地放在头盔前边。
他留给他母亲一封信,只寥寥数语:‘慧玉爱妃,恕孤不辞而别,来生再做夫妻!表弟洪虎,人心善良,你随他去,他已三十九岁,生不足惜,好好活着,毕竟你还不到二十岁!’
母亲哭得天昏地暗、泪如泉涌!
后来有人说,在修武、武陟交界的周流,见过他的尸体,大个子,满脸胡须,一只眼睛,虎目圆睁。有人说,他自感大势已去,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所以,他自杀后,也是如此。还有人说,那是他的军队,进人京城后烧杀抢掠、奸人妻女、欺压百姓,无恶不作,失去江山。他既对清兵、吴三桂恨入骨髓,也对自己和自己的军队恨之切切,才在死后,有那么怪异的死相。其实,那些传闻都不对,母亲最清楚,也最有发言权,她在临死前对他说,父亲的眼睛,是打仗中打瞎的,民间早有‘独眼闯王’的说法。也有人说,他出去带了帮部下,又打到湖北那边去了!
总之,父亲——堂叔和他母亲,隐姓埋名,流落武陟。第二年,有了我。也就有了我和你的缘分,爱情,无奈,聚散,情仇,好了,好了,不再说了,再也不说了。
连康熙皇帝,都知道我家的身世和底细——那是那年,是父亲祭日,就是他从禅安寺出走的日子。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究竟怎么样死的,叔父和母亲就把那天定做了他的祭日。摆上他的灵牌,点上燎燎香烛,端上盘盘贡品,开始祭奠他……到动情处,母亲竟呜儿呜儿恸哭起来!这一哭,就惹出了祸事来!
现在,虹妤正匆忙走在云台山③中,此次去武陟不是她出行最远的,可她还是觉得有点可怕。她在想,大约是上了年纪吧。可是,无论如何我都得去趟武陟嘉应观了,不去那儿一趟,我的心就放不下来,放不下心来……
那山、那水、那梦,御碑亭④
几天来,她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肯定会与嘉应观有些关系。纵然,她并非一个依赖直觉的人,可纷纷纭纭的思绪,愣是让她服从了直觉。
她一边走着,不时四下张望着,她远远看了看东边的万仙山,又回头看了看西边的王屋山。视野里到处都是山——她想,反而不觉得哪座山太高、太险了,这或许就是走山不见山吧。
远远地回望云台山,它像一口大锅扣着,山势险峻,主峰秀矗。丝缕云雾,缭绕山间,一缦一缦。一边想着,她还用幻觉描绘出了白云庵边上的小寨沟——她看见子房河里的水淙淙地流出来,然后因山之势形成了“三步一流泉,五步一瀑布,七步一小溪,九步一深潭”的异景。
在整个云台山中的沟沟壑壑里,山拥抱着水,水依偎着山,山有情,水有谊。虹妤一直固执地以为,生活在那儿,会把心灵净化得山泉般清冽。可是,那也会让她常常想到纯净的爱情——可是,她心中最不愿触及的就是爱情了,陶曾经参与演绎过的灿若朝霞的爱情,刚刚出生就死去了。
她依稀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梦见嘉应观了,梦见了那儿的红墙碧瓦,梦见了院中的参天古树,梦见了山门和大殿顶艳丽的彩绘,梦见了那叮呤叮呤的风铎声,梦见嘉应观下雪了——嘉应观外天高云淡,阳光金粉般飘散着。嘉应观内却阴气沉沉,雪花羽片般轻盈飘落,晶莹透亮的雪花儿漫无目的地飞舞,若黑夜之中胡乱飞行的萤虫。
洁白柔软的积雪,覆盖了大殿上碧蓝的琉璃瓦,连御碑亭上的黄琉璃瓦都不见了往日张扬的色泽。雍正皇帝栽下的那株鸟柏,枝丫间也积满了白雪,风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在梦里虹妤好像又回到了在少女年代,睁着闪烁好奇光芒的大眼睛,在雪地踏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院子里的空气,湿湿的、潮兮兮的,潮气里还缠绕油漆味儿、香火的檀香味儿,还有别的什么味道?
她使劲嗅了嗅,的确有什么味道?可是她一下子分辨不出来了。
雪花若粘成团的柳絮簌簌飘落着,在浓浓的雪幕笼罩下,空落落的嘉应观越发神秘起来——一个神秘声音幽幽传来:干吗不看看御碑亭?
那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可她抬起头来看看四周,没有人影——只有自己站在洁白的雪地上,雪花飘落的簌簌声依旧。
嘉应观墙外蓝天如洗,阳光灿烂,甚至,她能看见自己映在积雪上的影子——她心中好生奇怪,怎么会这样?
这时,她耳边再次传来那个神秘声音:干吗不看看御碑亭?
她心中好生纳闷!
今年是闰三月,很快就百花盛开了。在峻峭陡直的山坡上,在嶙峋的岩石丛中,星星点点长些桃树。桃树们站在山间,笑对着凛冽寒风,神情妩媚地看着轻薄的风儿,抚过自己婀娜的身躯。再过几天,就到了桃花盛开时节,一簇簇、一团团腆着粉红笑脸的桃花,会让整个云台山都脉脉温情起来。一边走着的她想道,一树树桃花多像熊熊燃烧的火,那火、那火——桃花和火,可都是可以用来象征爱情的!
纵然,她的爱情一生下来就是夭折了,可毕竟是用生命燃烧出的斑斓火焰。是的,她十分珍视当生命熊熊燃烧时,那哔哔剥剥的声——声,声音?
还是那个神秘声音,“干吗不看看御碑亭?”
还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她踏着嘉应观内厚厚的积雪,嘎吱嘎吱地走向那颇似皇冠的御碑亭,围着亭子她仔仔细细看了又看,亭内雍正御书的铜碑静静矗立着,幽幽泛着黄铜光泽,还有微微的黄铜气味儿,雍正皇帝那气势汹汹的字迹,清晰可辨。
她又闻到了那奇怪的、但她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的气味儿。再次使劲嗅嗅,再次确认了它的存在。
突然,她看见那铜碑底座——当年被“雷公劈开”的缝隙里,有殷红色的液体汩汩流出来,散发着热热腥腥的气味儿。
啊!那分明是人血的颜色,分明是人血气味儿!?
她的脸都变色了!
铜碑缝隙里怎么会流血?!
春天一年年地来,又一年年的走,每年的这个季节,她都会坐白云庵外的青石上,看着农人们,一边耕种,一边歌唱。从遥远田野里吹来的歌声,会吹得她满脸苍白的笑意。她也会在心底默默地说:多美的春天啊!是的,她打心底里不愿在白云庵里虚度韶华,非常非常地想好好珍惜每一个春天。可是,一想到珍惜春天,眼泪就会从心中淌出来。
她的眼泪就像一条长长的河,从杨花盛开、桃花盛开、杏花盛开、柳絮飘扬,一直淌到槐花满山。纵然,槐花开放的季节里,芬芳的花香会浸透山谷间的空气,甚至连清冽的溪水中都蕴含了槐花的芳菲。可是,芳菲之中也始终弥漫着她的眼泪那咸咸的湿气——用冰凉的溪水,反反复复冲洗伤感的眼睛。几十年如一日的尼姑生活,在渐行渐远的时光长河里,她看见曾经的风华光彩,都渐渐失落进溪水的皱纹里。她无数次喃喃地问自己,“这就是我命吧?”
是的,那就是她的命了,她明白春天花儿总是会亮的,秋天花儿总是要灭的,真的就像灯那样,真的就像人那样——人也总是会亮的,也总是要灭的,更何况爱情?!
她渐渐就要走出云台山了,回头望了望山上的花草树木,高的高,矮的矮,白的白,红的红,把整个云台山扮得小妖妇一般。溪流叮呤的脆响中,她又看见了两个女儿——在那个惊惧的梦里,她在御碑亭边一边纳闷着一边抬起头来,却看见两个女儿不知何时站到了身边。
红菊一身缟素,白菊一袭黑纱——她们姐妹俩这是怎么了?怎么都像是穿着送丧服?她愣愣地看着痴眉瞪眼的姐妹俩,红菊、白菊都不说话,两眼盛情,泪光闪闪。
直到现在,她还未从那个噩梦中走出来,一看到姐妹俩哭泣的眼睛,她禁不住都要潸然泪下了。她清楚记得,梦中红菊最后说:“走,找姓牛的算账去!”
醒来后,她已哭成泪人儿,她们干吗要去找姓牛的算什么账呢?她坐了起来,斜靠在床头,在泪光揉皱的灯光里,她一恍惚就看见了姓牛的,泪河中那性感的河水奔腾汹涌起来……
①彰德:今安阳。
②禅安寺:古寺庙名,原址在今武陟县小岩村,现已不存。
③云台山:在河南省修武县境内,武陟在武陟北的太行山麓。现为中国著名旅游景区,被联合国认定为世界地质公园。
④御碑亭:嘉应观中鎮观之宝,形似清朝皇冠,亭中有雍正御笔亲书的铜碑,被誉为天下第一碑。
(本文来源:网易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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