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有人给我家送来一捆一捆的红的干辣椒炒牛肉,还在电梯里榨辣椒… 请问

& 沉重的转身-下放()
沉重的转身-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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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旗漫卷西风
(回忆录)
<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 16 COLOR: FONT-FAMILY: 楷体_GB年元月8日
今天天才蒙蒙亮,大约6点,我便起身准备出发,我家的老姑奶奶,今年70了,也在四点多钟爬起来,给我烧饭,我匆匆吃完了饭,弟弟老四也起来了,他的同学在楼下喊他,于是他也急急忙忙喝了一碗稀饭,拿了一块玉米饼子,于是在六点半左右,我俩各背着自己的捆扎好的被子,先后下了楼。这时我们周围的许多人家的门口都聚满了人,都是马上要离开家去农村下放的学生,这些人有各个学校的男生女生,父母都在后面跟着,一直往淮海路走,走上淮海路,我才看到,原来在冬季冷漠的空气中,已经到处都是背着背包的下放学生,大家都一起往火车站的方向走。
再过了一会儿,东方的旭日开始升起,西风猎猎,我已经走到了淮海路和建国路交叉口,这里离火车站还有五里的路程,整条马路上已经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大军,都一起向火车站前进,真有点像当年淮海战役的情景。
这时我的同学老蔫从美人巷里出来,也是背着一个背包,他的父亲跟在后边讲着什么,然后看到我,就停下来,老蔫就和他父亲挥挥手,于是我们就汇到一起,跟着人流走。
我没有父亲送,因为父亲还被造反派关在机关大楼的楼梯走道里,这几天天天拉到附近的煤矿和学校去批斗,是死是活,我一概不知。
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到了火车站,火车站已经是满满的人,徐州这个陇海线的重镇今天要送大约一万多学生到徐州附近各县去,据说这是首批,以后还有到建设兵团的。
有些人爬上了车厢后,终于现了原形,有的人不顾那么多人看着,竟然号啕大哭起来。
我们学校的一部分人分到离徐州有大约二百里外的新沂县,分别在两个公社-汤集和柳河(化名),到汤集公社的大约有五十多人,具体怎么分配,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有二十多人分到一个叫汪店(化名)的大队。
我们在大约11点时到了新沂,于是按公社分成两个大队,浩浩荡荡的开进新沂县城里,成了人口少的可怜的新沂县的一件大事。
在汽车站附近,我们坐上了来接我们的拖拉机,我们到汤集的有三辆,男男女女不由分说,都爬进拖拉机里坐着,拖拉机大声吼着,冒着黑烟,沿着石子铺成的公路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不远有一个院落,几排瓦房,墙上新用石灰刷的几个大字:欢迎红卫兵小将到汤集公社落户!
拖拉机到此也停了下来,我们有些疑惑,看这泥巴土路,几排只有光秃秃树干树枝的白杨树,就是我们要到的地方。
这时有人喊:&到了,你们下来!&我和同学们下来,然后再把背包从车上甩下,背在身上。这时已经是下午1点多钟,只觉得浑身发抖,原来我们的肚子还空着。这时,有两个人从院子里抬着一口大锅出来,放到地上说开饭了,我们都从背包里掏出汤盆和调羹来。一个看来是大师傅的农民用一个大勺子一个个往我们的盆子里装,另外一个大师傅在一个大筐里分发小麦面的馒头,馒头黑黑的,是没有去麸子的。我看到我的盆子里是几片大白菜叶子和几块肠子样的东西,捞起肠子咬了一口,几乎吐出来,原来那猪肠没有洗干净,又骚又臭,几个女生干脆就把几片猪肠子都扔到了地上。
我和老蔫拿着盆子边走边吃,走到一排屋子前蹲下,这样就可以挡着咧咧寒风,还能晒到暖暖的太阳。这时同学老牛也过来,于是我们三个偎在一起,就着那恶臭的猪大肠,啃着冰凉的馒头。
就在我们蹲下的不远,传来打锤的声音。最初,我以为是铁匠打铁,走过去,不是,而是一个半地下的房间,灰蒙蒙的,里面一个人脱了上衣,,正拿着一个巨大的木锤向一个油乎乎的机器砸着,于是从一个孔中流出了清清的液体,我正看的津津有味,那边喊道:集合了。我回转身子,看到我的几个同学都在跑过去排队,我心里想这时候还排什么队,快走吧!
至于我们的目的地在何方,谁也不知道!
<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 16 COLOR: FONT-FAMILY: 楷体_GB年元月9日(补写昨天部分)
我们五十多人的队伍过了一座水坝,就分成了两队,一队向南去。我们这二十几个人,包括我们班的团支书胖子,还是一直向西走,只见前面很远的地方有些房子和树,是不是我们要去的地方,我们并不知道。不过这时从西面老远来了个农民,穿着一件黑面袄,看到我们大队老远就喊:&请问,你们是不是徐州来的下放学生?&大队人一听前面有人问话,就停下来不走,一会那人到了,抄着一口当地的土话说:&俺是汪店大队的支书,你们跟俺走吧!&他带着我们拐到一条土路上,指着远处说:&俺庄离这不远,就快到了。&他又自我介绍道:&俺姓高,你们喊俺老高吧。&老高大约四十来岁,脸黑黑的,一脸胡碴。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看到许多土墙、土院和一些光秃秃的洋槐树。老高把我们带到村子一个大院里,登时招来了许多穿着破旧棉袄,淌着鼻涕的孩子,他们围着我们好奇的打量。
老高让我们等一会,于是我们就散开,这时已经快下午五点了,冬天的太阳已经在收回她最后一点余辉。没一会,又来了三个人,老高指着我们这二十几个人,拿出一张纸,点着我们的名字,然后让叫到名字的人跟某个人走。我和老蔫,老牛,胖子被分到第一生产队。
领我们走得是个瘦瘦高高的中年人,他自称叫汪明亮,是生产队的队长。他告诉我们,我们住的房子现在暂时在一户军属家中,这家人唯一的老太太现在北京儿子那里,所以房子是空的。我们跟在汪明亮后面,沿着高低不平的土路走了不到十分钟,来到又一片村落。这时这个村边早已站满看热闹的人,许多妇女都带着一种黑色的灯芯绒帽子,看起来个个像城里的老太太,但仔细看相貌好像也只有三、四十岁。人群里也有些姑娘,头上都包着块花头巾,也有穿着大花棉裤,看见我们羞祛的吃吃的笑,但当我们转过头去,她们又赶紧低下头去。
一会儿,来到一个院子门口,汪明亮把门打开,这是一个前面有三间放柴火的屋,从中间穿过是一个院子,后面才是正屋,院子里还有个小屋,一看就是烧饭的锅屋。一个中年妇女头上顶着块白毛巾,在使劲的拉着风箱,浓浓的黑烟从锅屋的门里窜出来。在锅屋的边上有棵高高的枣树,上面还挂了些红枣。
汪明亮领着我们进了正屋,原来也是三间。当中是张旧条桌,几个小木凳,两侧是厢房,放了一张大床,三张小床,小床没有床板,是用绳子编的,上面铺了厚厚的麦草。
我自然选了在西厢房的小床,于是我开始铺床,老蔫和我是床对床,等铺好床,朝床上一靠,那松松的麦草够软和的,挺不错,我心里很高兴。
过一会,来了个青年农民来了,自称明福,这次他带了一块大纱布包裹的东西。一打开,原来是一卷小麦煎饼和一包黑色的咸菜,我的老家就在邳县,从小就吃这些东西,老家来人也总是带这些煎饼酱豆。
这时已经天黑,我们围着煤油灯开始吃饭,旁边都是人,不过都是年轻小伙子和孩子,他们看我们如何把大葱和酱豆裹到煎饼里,吃吃的笑着我们不会裹煎饼。
过一会,来了个满嘴烙腮胡的中年人,穿着一件露着棉絮的破棉袄,手里拿着一袋烟,一个叫宝强的年轻人看到笑说:&苗队长来看你们来了。&那中年人手一甩宝强的胳膊,说:&别瞎说!&我们一听说是领导,赶紧让座,中年人摇摇手,一下就蹲在门口墙边,抽了口烟,半天一句话也没有,后来听说我是在淮南出生的,&嗨!嗨!&笑了两声,说自己解放前在日本鬼子手里挖过煤,后来讨饭讨到这里。正说到这里,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进来拉着苗队长手说:&俺妈叫你回家吃饭!&苗队长才站起身,说:&你们休息,改天再来看你们。&
就这样一晚上,一直到11点,明富和宝强才回家。
昨夜刮了一夜风,到了天亮,才感觉到这地方比徐州冷多了。半夜上厕所,打开门,披着棉袄要走到院子里的厕所有十来米,天空深蓝色的,回来钻到被窝浑身冰凉,也许水喝多了,头一夜小便五次,几乎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看天还是黑黑的,就听到门口有人叫:&起床了&。老蔫应声,爬起来去开院门,原来是汪明亮,说干活的人早走了,你们是第一天,吃了饭再去。我们也不知道才来会干什么活,赶紧起身。我正拿着牙刷在院子里的废水坑边刷牙,听到&哧!哧!&的笑声,抬头一看,只见几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躲在门口的柴火堆边看我涮牙,看见我看她们,嘻嘻的笑着跑开。
还是那个昨天烧饭的妇女过来给我们烧了一锅玉米糊粥,过一会又端来一毛巾扎的煎饼,放下笑笑,不等我们谢,就走了。我看到水缸里水不多了,有些着急,见厨房里有两个水桶和一副扁担,就和老蔫出门去找水井,在村边走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感到奇怪,这村里人那么早都到哪儿去了?
水井倒是好找,就在村边一个高台处。井水碧清的,水大约离井台有十来米,我和老蔫放下水桶,晃悠了半天只能灌小半桶水,这时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挑着水桶过来,见到我们在打水,笑笑,就站在一边不声不响的看我们如何。面对这姑娘,我们两个小伙子更慌了,水桶只是在水里乱晃悠,就是进不了水,那女孩笑笑,你们这样不对,说着从老蔫手中接过绳子松了松,一使劲,水桶就沉下去,再一提,满满一桶水就浮出了水面。我们照这样子试试,果然不错,那姑娘等我们打好了水,才下去水桶,然后挑着满满两桶水,腰肢一扭一扭的走了,模样挺好看。
吃完饭,汪明亮来了,说:&村里在西头扒河,你们才来,过一会就去。&说着就听见家家户户有人说话,原来是干活的人回来了。明富手里夹了块煎饼进来,说:&吃了没?&我们五个人正围着小饭桌吃饭,就招呼他坐下,我问:&你们什么时候开始干活的?&明富说:&大概5点多。&我吓了一跳:&天天如此?&明富笑笑,&不一定!现在是打突击!&他又解释说:&这是公社的工程,每干一天,一个劳力补助一角钱,或是一斤粮食。&汪明亮又来了,见明富在这儿,说:&你在这儿,好!这几个学生交给你了。&转过来对我们说,&吃完了饭,你们跟明富走,带上煎饼,中午不回来!&
元月10日(补续)
当我们五个人跟着明富,抗着生产队发的新铁锹走到村西头两里路远,就看到远处一带高高的岗,有几面红旗插在那儿,有些人走动。走近了,才看清是个沟渠工程,已经挖了有四、五米深,工地上还没有什么人,只见苗队长和几个人在拿皮尺量着什么,明富说回家吃饭的人还未到,要我们歇会儿,我们就顺势歪在新挖的埂子边上,眯着眼过了一会,只见大群的人抗着铁锹,推着独轮车来了,妇女都扎着花头巾,男人们一色的黑面袄,腰里扎着根绳子。
这种在电影《南征北战》中才能看到的独轮车原来这儿到处都是,是最好、最方便的运输工具。一个男人在后边掌握着方向,使劲向前推着,几个妇女在前面拉着,于是一车土就从沟底拉到了沟堤上,男人再一掀车把,整个车就翻倒过来,于是一车土能倒得干干净净。男人再把车翻过来,哼着小调,慢悠悠的把车拉回沟底,坐到一边,掏出根烟袋抽烟,让几个妇女用铁锹往里面装土。
有人说:&让那几个下放学生试试,看能不能推的动。&于是那推车的,三十多岁,满嘴胡子的一个壮汉,摇摇头说:&他们才初来乍到,过三个月差不多。&我们有些不服,于是由身板最壮的胖子上去试了试,没走两步车子就歪倒了,满满一车土都翻在地上。旁边妇女都吃吃的笑,宝强上去,扶起车子,笑道:&再过三个月,恐怕俺们这里没有能赶上他们几个的。&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放下抬土的扁担,在一边说:&俺就不信,俺来试试!&宝强说:&嫂子,这是爷们干得活,娘们别瞎参合。&那个妇女不睬,果然就去抬车把,有人把一根编织的带子挂到那妇女的脖子上,那妇女就把带子的两端的环套到车把上,一使劲把车把抬起,说你们谁来拉车?男人都不动,旁边几个队的人都不干活了,都围成一圈看热闹。于是上来几个扎着花头巾的女孩,其中一个就是早晨帮我们打水的,只见一个妇女推,三个姑娘憋红了脸在前面拉,好不容易把车拉到上坡的一半,车倒了,推车的妇女跌了一个狗吃屎,大伙都笑了起来。于是有个人喊:&李翠兰,别逞能,母鸡还想打鸣啦!&我这才知道这妇女叫李翠兰,看那样子人挺泼辣。那妇女站起来,手叉着腰说:&蔡善贵,你别说大话,怎么三十多了媳妇都找不着?&那男人坐下来,不吱声了。
最后还是苗队长走了过来,一猫腰,把车板了过来,这车够沉的,连苗都气喘喘的。
这样,人们说笑间到了晌午,吃饭时间到了,有家的就回家吃饭去了,那些寡汉条子和我们就躲到一边的沟里,避风处,晒着冬日暖洋洋的阳光,吃带来的干粮。宝强没有回家,掏出几个红干辣椒放在火堆里烤着当菜吃。
生产队派了两个人在野地里挖了个灶,烧了一大锅玉米糊汤,凡是不回家的每人一碗。等人们都端了一碗过来,我们下放学生才忸怩着过去,给我们盛汤的就是那个挑水的姑娘,看了我一眼,用大勺,从锅底捞了厚厚的,装在我的饭盆里,我端着还没有走,一个穿着紫色缎子棉袄,敞着怀,留着大分头,长着一个蒜头鼻子,五短身材的小青年,端着一个多大的磁碗,说:&明霞姐,给俺也捞些厚的。&那个叫明霞的姑娘说;&你已经盛过了。&那小伙子不高兴的说:&你别偏心,看到人家是下放学生&。&话没说完,明霞脸就红了,大声说:&怎么啦,你不服?&那小伙子拿着碗不走,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说赶明儿你出嫁了,看你的男人怎么拾得你?&
宝强说:&&一会黄乐果就会走,他就是来混这碗米汤的。我问他会到哪儿?宝强说:&他家是个赌场,每天晚上都要开到半夜。&原来如此。
大约四点来钟,看看太阳就要下去,一声哨子,收工了。我们五个人抗着工具回去,走到半路,一个白白皮肤,戴着顶呢帽的,穿着干部服二十多岁的人拦住了我们,他手里夹着个本子,笑嘻嘻的,自我介绍说:&俺是队里的会计,从公社学习才回来。&我们和他握握手,会计说:&俺叫吴理事。&宝强在一边笑道:&你们喊他&小洋孩&好了。&会计生气的说:&宝强,你别和我作对,有你好看的。&
正说着,远处有人在嚷,原来是有人在打架。过去一看,原来是那个叫李翠兰的妇女和蔡善贵打了起来,只见李翠兰已经骑到蔡善贵的身上,周围一圈看热闹的妇女,嘻嘻哈哈叫着,有人喊,翠兰,快扯善贵的裤腰带,李翠兰一听,果然手伸到蔡善贵的腰里,一扯,把蔡善贵的裤腰抽了出来,这下蔡善贵慌了,手里紧紧抓住要脱落的裤子,任由李翠兰没头没脸的打。
我们都在一边笑,居然没有人拉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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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见天还早,我决定洗个澡,于是打了一盆冷水,穿着裤衩,在当院里冲洗,冷飕飕的,反正我体质不错,也顾不上了。正洗濯,只见院墙上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我脚一掂起,看到又是那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爬起跑了。
昨天又干了一天的活,汪明亮找到我们说:&按我们的干活能力,我们每天能挣六分工。&我心里挺高兴,以为不少。谁知汪明亮说:&这是按妇女中最高给的。&原来队里的壮劳力能挣十分,最主要他们能推小车,这是个技术活。我们这些新来乍到的下放学生只能算半个劳力,算六分还是照顾的。
我下定决心学会推小车,否则我们这些男子汉在村子里就会抬不起头来。
第二天上工,发现一些妇女和壮汉胳膊上戴着白色的袖章,最初我以为是家里死了人,后来想想不对,死人应该是黑袖章,等那些人走近了,才看到上面还有些毛笔写的字,是&四类分子&,我一下醒悟了,这些人是坏人。
明富告诉我其中一个戴白袖章的老太太就是宝强的娘,还有一个穿着黑棉袄,也戴着白袖章三十多岁的汉子的是宝强的哥哥宝山,她家解放前是富农。
四类分子干活和我们不在一起,在老远的沟的那一侧。旁边似乎还有戴着红袖章的人看着。
原来农村并非我想象的那么平静。但宝强似乎并没有当回事,也许已经司空见惯,和我们一起干活时嘻嘻哈哈,有说有笑。
下工的路上,可巧又和那些四类分子照面了,他们抗着铁锹,就走在我们后面,我仔细看宝强的娘,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老太太,小脚,走路一歪一歪,挺费劲。
到了晚上,我们几个都冻得早早上了被窝,可宝强、明富几个还不走,他们闹嚷嚷的要和我们打牌,可我不会,其他人也累得不行,谁都坐在被窝里不愿意动。
谁知到了晚上大约八点多,苗队长也来了,拿着根烟袋蹲在在门框边,靠着门,扑嗒扑嗒的抽着。我歪在床边写日记,苗队长似乎有话说,可是默默抽了两袋烟后,一句话没说,走了。
我问明富怎么回事,明富说:&八成他家又揭不开锅了。&明富继续说:&苗一共有四个孩子,最小的才两岁,最大的十六,叫莲花,是个女孩,老二,十四,男孩,叫得华。&我脑子里一下想起昨天在院子里洗澡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到了九点多,汪明亮和小洋孩来了,小洋孩递给我们一个本子,原来是个粮本,小洋孩告诉我们,再过两天是个集,村里放假,我们可以去公社粮站买些粮食和菜来。汪明亮说队里决定给我们五分自留地和一块菜地,等明天就带我们去看,现在地里已经种了小麦,让我们有时间去看看。
汪明亮走后,小洋孩坐了下来,看我们都在煤油灯下看书,就随手翻了翻,我带到农村里是几本范文澜的《中国通史》和《自然辩证法》,看这些书我是似懂非懂。
小洋孩皮肤白白细细,不像是个干活的人。他说自己是初中毕业,毕业后,就送到县里学习,参加四清,文革开始后,就回到队里当会计,是队里唯一的党员。怪不得在工地上我很少看到他,原来他经常出去开会,这两天又去公社参加&清理阶级队伍培训班&。
我突然想起我的弟弟来,他下放在柳河,距县城有七十多里,离这儿也有四十多里,可他只有十五,虽然我们在家老干架,可分开了,还是有点儿想的。
原来农村是农历5天一小集,10天一大集,昨天晚上汪明亮就通知我们全队放假赶集,让我们去公社粮站把粮食买来,我拿起汪明亮给的粮本翻看一看,心里一惊,只见第一页几个红色大字最高指示:&忙时吃干,闲时吃稀,&平时&瓜菜代。看来我们离开饥饿也不太远了。
今天一早,我们到仓库里才队里的保管员新河手里借了部独轮车,借此我们利用赶集这个机会学学推车,大约7点,我们上路了,明富在路上等着我们,他抗了一袋山芋干,说是去换些豆饼,一路上去赶集的人真不少,大都是挎个圜子,背个粪筐,女孩都头上扎个花毛巾,或围在脖子上。
一个手扶拖拉机哐哐开过来,只见一个人和我们打招呼,原来是大队的高书记坐着他的&专车&过来了,招手要我们上去,我们指着推得车,摇摇手。高书记大声说:&集上见!&拖拉机冒着黑烟开走了。走了快二十分钟,当中过了一个水闸,一拐弯,就是一条小道,又走了约半个小时,就到了我们来过的汤集公社。
果然,集上人真不少,许多人推着小车,车上装着准备出售的大白菜,生姜,山芋,到了集上就朝路边一放,两手拢在袖筒里,直愣着眼,等人来买。
我们到了公社粮站,粮站冷冷清清,买了100斤大米,五十斤白面,回到集上,这时集上人越来越多,一个个地上的摊上摆满了花椒,大茴香,一种黄色粉末不知是啥,问那个满脸红扑扑,胡子拉碴地卖货的老汉才知道是芥末,问怎么吃,老汉笑笑,说下面条,喝豆腐脑都管。看看旁边一个卖豆腐脑的,果然他盛了一碗豆腐脑后,就除了倒了些辣椒油,还把那黄色的粉末撒在上面,原先雪白的豆腐脑上多了层黄,看起来挺诱人。
五分钱一碗的豆腐脑,我们每人来了三碗,就着带去的小麦煎饼吃的挺香。
吃饱了,我们想去买点肉,只见一棵杨树的树枝上挂了几片雪白的肥猪肉,我们买了两斤,准备回去炼油,才来了几天,就感到猪肉的香味了,后悔那天嫌猪大肠臭,甩了那么多。
我不自觉又走到上次看榨油的作坊,从外面窗户看,那半埋在地下的作坊似乎热气吞吞的,那个浑身古铜色,抡着木锤的汉子还在不停地干活,只见他从机座上取下一个个大大的黄色的圆饼,原来这就是豆饼。从玻璃窗中,我一下看到苗队长的脸从里面显露了出来,只见他抗了半袋黄豆,抡木锤的汉子拿出放在门后的秤称了称,都倒在作坊里的圜子里,再把砸成了几块的豆饼也放在秤上称了,放到苗队长的袋子里。末后又看见苗队长掏出一个油瓶来,那汉子从油桶里用类似于舀九的竹筒,给满是油灰的瓶子装了大约有半斤油在里面。
我正看的津津有味,猛地有人拍了肩膀一下,一看是明富,只见他的肩上的山芋干已经不见了,回答卖了,买了些大米,因为老婆就要作月子了。
我指了指苗队长给他看,明富说,这豆饼都是用来熬汤的,等春天到了,去挖些野菜兑上,别提有多香了,听了我顿时口水流出来,决定也买些,回去熬汤。老蔫笑话我,可我不管,真的找那个汉子买了三斤,那汉子说:&好吃,香的很,不信尝尝!&我尝了一口,果然好吃,于是掰了一小块,沉甸甸的,约有一两,其他同学也都说好吃,那汉子说花生饼更好吃,可以当点心,说着从一个放在地上的麻袋里翻出一块,粽黄色的,一拿到手里就闻到一股花生香味,于是我们又买了五斤。
到了下午两点,眼见太阳还在头上,可集上的人逐渐少了许多,于是我们推着小车往家去,明富把才买的一小口袋大米也放到我们的车上,走着就赶上了前面背着口袋的苗队长,苗队长看到我们咧嘴一笑,也把袋子放到我们车上,我们几个同学轮流学着推车,走了个把小时,技术长了不少。我知道如果我们不学会推小车,那工分只能和妇女一样,那不仅让人笑话,恐怕自己都养活不了自己。
元月十五日
从集上回来以后,我们就自己开始做饭,好在我们几个同学在下放前都在家做过饭,于是我们几个人分工,每人值日一周,在一周内,值日的人除了干活外,每天要早起,在白天干活时要比他人早走,回家做饭。
扒河结束后,我以为可以休息几天,谁知道那天天一亮,汪明亮就在大门口喊:&出工了。&我们紧紧张张的爬起来,只见汪明亮站在门口说:&今天到各家收粪,你们几个学生和明霞一组。&
今天值日的是老蔫,只见他呆在有又矮又小的锅屋里,呼哧呼哧地拉风箱,一股浓烟从锅屋狭窄的小门里滚滚向外涌出,过一会就看到老蔫像唱戏似的从锅屋里窜出来,大花脸上除了汗就是几道黑黑的锅灰,我们都在笑话他的狼狈,恰巧宝强到了,笑着说,你家的烟囱也不知几时没掏了,说着走进锅屋,端起大铁锅,我跟着过去一看,果然锅灶的烟囱出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宝强顺手拿起一根铁钩,从里面掏出一大堆灰来。这下好了,灰一掏尽,只见灶膛里的火苗自己就窜出来,也不用拉风箱了。
吃了饭,我们走到队仓库一看,都是妇女和几个十来岁的孩子,一个男子汉都没有,只见明霞笑悠悠的说:&走吧!先上哪一家?&那个叫李翠兰的,今天头上扎着条花毛巾,说:&先从南头起,哪家近,就在哪家!&从南头算,我们知青是第一家,只见七八个妇女又说又笑的抗着铁锹往南边来,我们几个都挺不好意思,只得跟在她们后面走,汪明亮看到了,说:&唉!你们是干活还是赶大集!分开来,四个人一组。&于是李翠兰带了几个妇女往北边去了,明霞和我,老蔫,还有躲在门缝里偷看我们的一个小毛丫头,后来才知道她是宝强的叔的女儿叫宝霞,只有十五岁,还在中学里读书,可是文革开始后,就不再上学了。
到了我们家厕所,明霞第一个抗着铁锹走进去,其他人都在外面站着,一会只见明霞红着脸,捂着嘴从里面跑出来,嘴里连声说:&怎么这学生的厕所那么臭!&我和老蔫都大笑,说:&厕所还有不臭的?&宝霞说:&你到俺家厕所闻闻,保一点味道没有!&最后没有一个妇女愿意走进我们的厕所,只好由我和老蔫进去,在粪上倒了些草木灰,用筐子抬了,倒在生产队的粪场上,接着我们开始清理宝强家的,只见他家厕所门口放了一堆黄黄的石头,扒了几天河,我们知道这是叫砂礓石,就是一种外表风化的石头,地里到处都是,我奇怪的问宝霞这是干什么用的,谁知宝霞一下脸通红的说不知道,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还继续问是不是盖厕所用的,宝霞支晤着说是的,其他妇女都捂着嘴笑。果然老乡家的厕所一点不臭。
到了苗队长家,我顺便进去看了看,屋里坐着一个纳鞋底的老太太,见了我们就让座,只见苗家的堂屋里,除了一张旧桌子,几个小凳,一无所有,东西厢房里,一侧是个粮食屯子,大约有半人高,全是山芋干,还有一个麻袋,似乎是玉米。另一间屋子是张大床和一张小床,铺的还是芦席,席下是麦草,床上仿佛是两床被子,说是被子,其实就是棉花套子,乌黑的,根本看不到被面,那被面也许早就成了布条。我突然心里有一种悲哀,初中学的杜甫那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涌上心头,八月秋风风怒号,卷我屋上三丛茅,&.
苗队长不在家,也没有一口水喝,我亲眼看见明霞拿起他家的葫芦水瓢,从水缸里舀了半勺,咕嘟咕喝了下去。这寒冬腊月,只有农村姑娘才敢这样喝冷水。
下午,到了明霞家,我很想看看农村还未出嫁的闺房是什么样儿。明霞的屋子简单极了,只是一张床,床边是个小旧桌子,桌子的墙上是明霞在学校里得到的各种奖状,明霞的床上除了一个红花被子,草席上面铺的是一个薄薄的被褥,床头是个柳条箱子,其他一无所有。很难想像一个待嫁的姑娘的财产只有那么一点儿。
这一天干下来,我们跑了全村三十余家厕所,看到的都是家家厕所门口堆满了砂礓,却没有一张草纸,我们从嘻嘻笑着的丫头脸上似乎看到了些什么。
晚上一回来,才知道今天是腊八,可是村子一点儿过节的气氛都没有。一直到晚上,明富从家里匆匆带来一小簸萁萝卜豆腐炸的丸子,才感到真正过节了。
我们一家一家的跑农民的厕所,到把各家的厕所和家院弄得挺熟,我想这也不错,以后串个门子到方便了。
今天又来个十三四岁的一个小男孩,也抗着铁锹,我一问,才知道是个还在上小学的学生,,叫小棵,父亲是个部队军官,现跟着母亲,爷爷住在一起,现在学校放了假,就跟着生产队干活,他的工分值一天比妇女还少。至于我们,跟妇女一样,这让我想起来都脸红。
走到离我们家不远的一户人家,连院墙都没有,小棵告诉我们这就是黄乐果的家,走进他家,看见他家连张床都没有,只有地上铺的一层草,小棵偷偷告诉我们,黄乐果兄弟两个,弟弟黄乐生也是好吃懒做,兄弟俩靠小偷小摸过日子,谁家要少了一只鸡,或少了一袋玉米,准是他哥俩干得,生产队拿他俩也没有办法,每天他俩要到队里的场上抱一堆麦草,这堆草既是睡觉的被窝又是晚上烤火和第二天烧饭的柴禾。这哥俩每天也不干活,隔几天就要到集上或县城里偷点东西回来,自然他家的厕所里也是干干净净,啥也没有。
巧的是黄乐果今天没有外出,等到我们收粪的到了他家,见他用手扭着蒜头鼻子,使劲甩了一下鼻涕,张大了嘴,打着呵欠和他的弟弟才从麦草堆里醒过来。一看见一大堆妇女在他家门口站着,故意把怀敞开,空心棉袄里露出一堆白白的肥肉,他是我见到的这个队里唯一身上有点板油的人,其他大多数人由于缺乏营养,和足够的油水,都是瘦瘦干干的。
到了晚上,当我们在做饭时,黄乐果来了,他无聊的蹲在门口,看着我们蒸馒头,一边大声 的吹嘘他造反的经历,他自称自己是三代老贫农,所谓根正苗红,明富来了,看见黄乐果不停地吹嘘,显然有点反感,偷偷告诉我们,小心他偷我们的馒头,果然到了吃饭时,我们发现馒头莫名其妙的少了几个,明富说,那些丢失的馒头都揣在黄乐果的怀里呢。过一会黄乐果站了起来,打了一声呵欠,说睡觉去,走了,明富对我们使了个眼色,对小棵说,你去跟在他身后,看他在干什么?小棵答应了一声,悄悄跟着黄乐果的身后,过一会小棵笑嘻嘻的会来了,说黄乐果在他家屋后在吃馒头呢,明富问:&看见几个馒头?&小棵说:&四个?&明富说:&乖乖!他的怀真能装!&说着就要出去抓他回来,我说:&&算了,这馒头也没有写上就是我们的,他要不承认,也没有办法,再说以后见了面也不大好看。
真没有想到黄乐果还会唱歌,而且嗓子不错,他唱得&沙家浜&中刁德一的一段,中气很足,声音宏亮,大概是馒头吃饱了,黄乐果又回来,继续聊天,讲到前两年他还参加过毛泽东文艺宣传小分队如何混吃混喝的经历,言词之中,洋洋得意。明富有点不服气,说别听他瞎吹,那是他自己不要脸,硬充大头,说到这儿,黄乐果脸上登时不高兴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许多,大声说:&你们要不相信,听俺唱一段!&明富故意激他道:&你今晚要不唱,就把你裤子扒了。&说唱就唱,黄乐果站了起来,歪着脖子,唱了一段《林海雪原》里少剑波一段,又嚎了一段刁得一的一段,还真有点儿意思。
我发现黄乐果虽然是个&二流子&,人家都瞧不起他,可还是有点歪才,可惜生在农村,要在城市,找个人培养一下,上了电影,演个农村的痞子,二流子,都不要化妆。
今天,苗队长一早就来通知我们上地里送粪,并且把我们五个人,每人和一个壮汉分在一起,我们都挺兴奋,感到自己总算不要和老娘们一起干活了,在村子的粪场上装了干粪,我和宝强分在一组,他推车,我拉车,出了村子,沿着一条歪歪扭扭的土路,小独轮车发着吱扭吱扭的响声,我拉着一根麻绳,麻绳的另一头栓在小车上,蹶着屁股在车前拉,宝强肩上挂着车,挺着肚子,挺自在的在后面推,送一趟粪到地里,来回一趟要四十五分钟,在路上还好,到了地里,由于地才耕过,非常松软,车轱辘压在上面,压出了一道深深的车沟,宝强也顾不上开玩笑了,弯着腰,蹶着腚,拼命的朝前推,这半里多田,拉的我一身汗,直到地头,车停下来,宝强把车子一掀,一车粪就倒成一小堆,看见那么不起眼的一堆,想到花那么大的劲,才拉那么一小堆,实在让人泄气,但是想到生产队总算把我们当男子汉使用了,还是很高兴。
我们每拉三车,苗队长就喊大家休息一次,我数了一下,全队一共是十三辆车,那么就要二十六个男劳力。所以今天村里的大部分男子汉,今天一下子都熟悉了。
一个叫汪严明的,四十多岁,看起来非常精明。每次休息,就拿起一本黄黄的古书在看,一边看,一边哼着小调,那声音让我听起来,就像鬼哭狼嚎,可是周围的人似乎听得津津有味。那些休息的男人围着他,一边靠着墙,就着阳光,把棉袄脱下来,逮着虱子,每逮到一个,就像鲁迅小说阿Q见到王胡在阳光下逮虱子一样,或用手指甲掐死,或放到嘴里咔吧一口,像磕瓜子似的,一边听他哼&朱元璋马娘娘火烧庆功楼&,汪严明唱了一会,突然不唱了,大伙有点儿奇怪,宝强说:&严明哥,继续说啊。&汪严明说:&不说了,再说要收钱了。&我们知道这些书在城市几乎都绝迹了,可是农村好像还并没有禁到这个程度。
明富悄悄对我们说:&每天晚上,在生产队的山芋窖里,都有人在说书。&他问我去不去,我笑,我听不懂,感觉就像夜猫子叫,明富大笑。
今天一共推了十三车粪到田里,据明富说一车算两个工,推车的拿一点二分,拉车的拿八分,
要是两个人换着推车,那两个人就平分这两个工。
晚上收工回来,我感到肩膀一阵火辣辣的疼,脱下棉袄一看,只觉得肩膀上肿的老高,皮也破了,才知道拉车这碗饭也不好吃。
宝强哼着小调走进来,笑着说:&感觉怎么样?&我们都说还行,宝强说:&快过年了,你们有什么准备没有?&我这次意识真快了,看看日历,原来元月30日是小年,二月六日即是新年了,过年了,我们能准备些什么,还真不知道,打算过两天赶集时,买些肉。
今天,走到村口,只见许多人围在那儿,凑过去一看,原来是小洋孩家杀猪,从外面请来的杀猪匠,年龄有四十余的一个壮汉。只见百十斤的一头大猪已经四蹄捆好,那杀猪匠将穿的黑棉袄脱了,露出一身黑油油的疙瘩肉,拿着把磨得雪亮的刀对着那头猪就是一刀,那猪没命的嚎了两声就没有声息了。
然后,杀猪匠在猪的一条腿上开了一个口子,将一根细竹竿插入,鼓着嘴对着那竹竿使劲的吹,一会,就看见猪身子膨胀起来。
小洋孩的老婆从家里拿出一个大盆来,就见杀猪匠将猪朝盆里一搁,小洋孩的老婆又从屋里端了一大铁锅烧的滚开的水,朝猪身上一浇,那原来一动不动的猪突然&嗷&的一声,被捆住的腿在开水里猛的伸直了,溅了杀猪匠一脸水,杀猪匠拿起地上的棉袄擦了一下,就开始用刀刮毛,毛刮好后,又换了一盆热水,此时那头猪毛已经刮净,只见杀猪匠猛地用尖刀插进猪的腹中,一拉,开了膛的猪皮下,泛起了白花花的像豆腐脑一样,还冒着热气的猪油来,杀猪匠接过小洋孩老婆递过来的大茶碗,像舀稀饭一样,顺手从猪腹中舀起一大碗热气吞吞的猪油,咕嘟一下,像喝豆腐脑一样喝了下去,这可让我惊呆了,自觉大长了见识,可是杀猪匠似乎意犹未尽,又连喝了了两碗,这才嘴巴一摸,开膛破腹,将猪的肚子打开,捞出一副血淋淋的肺和肝来。
宝强过来,我说你家什么时候杀猪,宝强说:&俺家那头猪才病死了,余下那头老母猪还盼它下几个猪仔。&我问&那你家怎么过年?&,宝强说:&等赶集买二斤肉,不就行了,过年不就吃点肉吗!&
到了晚上,宝强给我们送来了一小簸萁的萝卜丸子,红色的萝卜丝,油光光的,非常之香,自下放以来,我们好长时间没有尝到这么好吃的丸子了。
一翻日历,原来明天就是小年。怪不得今天村里有好几家杀猪,我们光知道干活,把什么日子都忘干净了。
今天一早,大门一开,就见明霞匆匆走进屋,她手里拿着个小竹篮,把东西朝我们堂屋的小桌上一放,红着脸,吃吃笑着跑走了,我们一掀篮上盖的纸,原来篮里是数十个萝卜丸子和一卷新烙的小麦煎饼,这一定是小年到了,老乡看我们学生在外可怜,特意送来的,我们却不知如何报答他们的好意。
过了一会,明富来了,问我们去不去赶集,我有些奇怪的问:&今天不干活了?&明富笑道:&过年谁还愿意干活,今天就是干活也是磨洋工。&
那好,我们几个一致同意去赶集,顺便买些肉回来,要过年了,我们中也许有人回去,但我不会回去,直到父亲从隔离中放回家来。
今天虽然很冷,但阳光明媚,我们从队里借了小车,跟着明富一块上街,路上遇到苗队长,只见他戴着一个旧的黑色线帽,背着一袋山芋干,我知道准是他又要到集上去换豆饼去了,看到我们,苗就笑嘻嘻的把那袋山芋干放到我们车上,说一声劳驾了,我一直对苗队长另眼看待,觉得他和当地土生土长的农民不同,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一路上,都是赶集的人,大多都背了些粮食在身上,跟农民处了这些天,我知道农民平常是没有钱的,要花钱,就要从自己的嘴中省下钱来,我就问苗队长,过年了。你今天不买些肉来吗?苗队长笑笑,仿佛嘴里有无数的话要讲,可又吐不出来,只好干笑着,说:&不了,前天人家杀猪,我对付了一副猪下水。&我说一年到头,你家都不买点肉,苗不好意思的又笑了,说:&俺家养的那口猪要等到春黄不接时,卖了买粮食。&我们都年轻,体会不出苗家贫困到什么程度,只是觉得他家仿佛比别人家都要穷些。
苗队长似乎很羡慕我们,说:&还是你们好啊!来这里锻炼,过几年就会回去。&我奇怪的问:&你怎么知道?&苗一笑:&那还用问,你们都是有知识的人,国家以后还会不用你们。&
他这话让我感到吃惊,越发感到他的见识和一般人不一样。他的话让我觉得自己仿佛又有了出头之日。
中国的小知识分子遇到不利时老是自悲自叹,自己觉得自己可怜,殊不知中国的农民才是真正可怜。
昨夜突然来了一场大雪,早晨推门,门都推不开,一看,雪下得有一尺深,出得院门,到了外边,只见整个村子仿佛都被大雪所覆盖,村子外边田野里,只见白茫茫一片,真可谓鸟雀无声,旷野空寂,让人产生一点悲哀。
在门口见到汪明亮,他说冷不冷,我缩着头说:&怎么不冷。&他说你们可以到队里场上抱些谷草来垫床铺。这主意不错,汪明亮说:&等吃过饭,我带你们去。&
吃过饭后,我们跟着汪明亮到场里抱了些谷草,看场的是个白胡子老汉,说:&还要你队长亲自来,他们学生来,俺还不让他们抱?&我们用小车推了一大堆谷草来家,果然床铺垫上后,暖和多了,下雪天,哪儿都不能去,屋子里坐了一大堆老乡,连平时不大来的人都挤在这里,有人掏出一副扑克牌,于是我的几个同学就围在一起打牌。
我因为从来不喜欢打牌,认为是浪费时间,就到苗队长家串门子,苗队长一家正在吃饭,我一看他一大家人人人抱着个大瓷碗,碗里是山芋干玉米糊,就着当地特有的黑咸菜。
看到我来了,苗一家人都很惊讶,特别是他的老婆,一下站了起来,就要给我端凳子。我坐下后,那个叫莲花的姑娘端着碗躲到里屋去了,只见那个才两三岁的孩子拖着鼻涕,手里也抱着个海碗,碗里是几块大大的褐色的山芋干,瞪着一双黑豆般大的眼睛盯着我,我掏出几块从徐州带来的糖果,那孩子不声不响接在手里,放下碗,跑到里屋去了,我心里不知什么滋味。
苗家还有个老奶奶,一双小脚,靠在外屋的一张小床上,也是盖的棉花套子,看上去,老人家这一身除了骨头就是皮了。
我过去看一些同学家够贫困的,比苗家来说,还算天堂了,起码还有几床像样的被子,几件不露肉的衣服。
我有意进了里屋,莲花看我进来,羞祛的低着头不吱声,我一看苗家的床上还是一个光光的芦席,下面垫着些干草,再就是一堆黑被絮,真的很难想像这一家人怎么熬过这么冷的冬天,我很想帮他一把,可我有什么呀?
望着外面的漫天大雪,和这挤在一起的一家人,我突然无端从胸中产生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感到自己仿佛掉到了万丈深渊下面,心中知道,这就是中国社会的最底层,我们已经靠近了这个悬崖。
我一直哀叹自己的命不好,跟这些穷苦的农民比,我们的吃苦对农民来说,简直是享乐。
由于大雪,我们有几天不干活了,再加上春节就要到了,我的几个同学都要回徐州,就留下我和老蔫看门。
几个要回家的都忙着买花生,再剥成花生米,,每人都准备带二三十斤回家,我原来打算托他们带点,可一看也就算了。
那个叫章丽的黑黑的初中的丫头,今天也跑到我们这儿来,原来她打算和其他人一块回去,自打来到这里后,章丽很少到我们这儿来,我对她一点不了解,可其他人似乎知道她一些情况,老蔫说:&章丽出身工商业兼地主。&难怪她和我们离的那么远,可她不知道我们这里的同学大多家里都不干净,不是地富反坏右,就是黑帮,走资派,总之是洪洞县里无好人。
我今天才第一次注意到章丽,虽然黑,但是细细高高,苗条的身材,一对黑黑的哞子,听说刘器宇在追她。
章丽实际很漂亮,但是过多的忧虑,把这种美掩盖的深深的。就像一只容易惊动的小兔子,稍有些动静,立刻离人远远的。
记得有一次,我们经过她的小屋,是一个孤单的小屋,连院子都没有,我不知道一个如此纤弱的女孩,怎么不和同班同学在一起。
地上仍然稀烂的,雪后寒,由于没有棉鞋,我整天捂在被窝里,可还是档不住的冷,叫人想不到的是那些老乡,穿的只是一件空心破棉袄,一条薄薄的烂棉裤,比我们要抗冻多了。
明富过来告诉我们一条消息,昨天,苗队长带着二儿子叫利华的,我记得是个八九岁的男孩,到徐州要饭去了。
这么大的雪,还要拖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去要饭,这些只有在小说中才有的情节,今天让我清清楚楚看到了。
听说不止一户拖儿带女到徐州要饭的。
我仿佛看到,苗队长那一嘴烙腮胡子,拿着根打狗棍,一个破瓷碗,牵着儿子,在徐州的大街上沿街乞讨,仿佛看到他哆嗦着接过从别人手里递过来的半个烧饼,在这漫天大雪中,他们父子两个能到哪儿去栖身。
到了下午,天色突然放晴了,太阳从浓厚的乌云中跳出来,刹那间,乌云散去,一阵强风过去,万里晴空。
我到村子里的小店去买盐,只见一大群人,跨着圜子,用圜子里的鸡蛋换小店里那些过节的东西,女孩子会掏出一两个鸡蛋,换两根红头绳,明富从圜子里拿出十来个鸡蛋,换了两包红旗兵和一瓶高梁大曲,见到我,说:&过年到我家喝酒去!&我笑了,说:&我酒量可大了,你这瓶怕不够。&明富笑道:&不够,俺再来买,你说,你能喝多少?&
我算了一下,2月5日是年三十,我们除了有剩下来的一斤多肉,还有花生米,大白菜,农民送的萝卜丸子,缺的就是酒了,和老蔫商量了一下,又打了一斤酒,买了半斤盐,火柴,煤油,够了。
&后天就是年三十,队里也放了假,我的几个同学都回了徐州,晚上只有我和老蔫,屋子一下空了很多,于是宝强和明富也就晚上呆得很迟。
那天晚上,我在锅屋里炒花生米,一不小心,拿错了油瓶,把煤油倒到了锅里,合花生米一搅合,一股重鼻子的味道直往鼻孔里钻。
宝强站在一边,看到我炒的独一无二的煤油花生米,乐的大笑,顺手用手捏了一粒,往嘴里一搁,顿时吐了出来,皱着眉头连连说:&一股怪味。不好吃,不好吃。&我把花生米盛到碗里,就要倒掉,宝强拦住到:&别倒,等过年,你一粒,我一粒,我保证一颗都不会剩下。&
汪明亮晚上也来看看我们,顺便给我带了一封信。
晚上,我坐在冰冷的被窝里,感到百无聊赖,于是把信翻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今天到大队部去买包咽,只见大队部的空屋子里有几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在跳舞,也没有人教,就是拿着条红绸子瞎比划,嘴里哼着沂蒙小调,我站在一边看了半晌,不知道她们是不是要演出,黄乐果来了,进了屋,就咧着大嘴说她们跳的不好看,比县城里的文工团跳的差远了。
大队高书记过来,打趣道:&黄乐果,你也打算来上一段。&黄乐果甩了一把鼻子,道:&你要今晚管饭,俺明个就上台唱一段&沙家浜&。&高书记道:&那你先来上一段,俺听听可合适。&黄乐果果然就走到屋中间,扯着喉咙,唱道:&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拢共才有&&。&黄乐果人本来就有三分匪气,只见他扯着喉咙这么一嚷,活脱一副土匪相,高书记先笑了起来,说:&不错,明晚你上台就演这一段。&黄乐果道:&那不管,俺还少个人和俺配。高书记问:&谁?&黄乐果道:&阿庆嫂!&说着眼睛望着那几个女孩。高书记翻身问:&你们哪个愿意演阿庆嫂?&那边几个女孩都吃吃的笑,不则声,于是高书记道:&你别管了,明晚,俺保证你有个阿庆嫂。&
从大队部出来,沿着雪中带泥的小路往家走,四顾左右,周围家家炊烟飘起,突然我感到一阵悲哀,这里不是我的家,我应该回家去。
<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 16 COLOR: FONT-FAMILY: 楷体_GB年3月
&&& &&&&&&&&&&吃小瘟猪肉
刚下工回来,宝强过来说有家小猪病死了,问我们要不要。多少天没有吃过肉了,当然要,我们几个人就去抬了来,大约有30多斤,第二天,我们都没有上工,一大早,就将猪分成了几下,煎炒煮炸,整个院子里充溢着肉香,到了晚上,我们把生产队几个干部,加上大队高书记都请来,买了几瓶山芋干酒,在屋子里大摆宴席,人人吃得流光溢彩
&& 3月,虽然天还很冷,可是生产队已经安排我们向地里送粪了。北方的粪不像南方,是先要经过捂,让其发酵,一般要一周、半月时间,才能送往地里。
&& 送粪的活都是男子干,因为要用独轮车。我们几个早就学会了推独轮车,并且技术高超到可以双手不持把,挺着肚子向前走。
&& 最初我们和社员分成一组,生产队几个小伙子良富,宝强,新河天天挤在我们屋里,早已混熟了,每天天不亮,起床,吃饭,到七点多开始干活。农村很少像城市那样什么都按时,有钟表的人家也少,都是看太阳和听广播,家家都按了一个麦克风,到了六点半,就开始放东方红,然后是新闻,新闻后,就是放样板戏,革命歌曲。
&& 生产队一共有八、九辆独轮车,我们男劳力两个人包一辆,包括换车轴钢珠,由于都是在土路上跑,车轴很容易磨损,钢珠也易碎,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在车轴里加点黄油或棉籽油。
&& 每拉两、三趟粪,对着汪子真就会喊一声&歇了!&。于是我们就回到屋里,躺倒床上休息一会,有时身上出了一身热汗,还得搽一把。
&& 一休息,良富,宝强就会也跑到我们这儿来,手里抱着才烙好的煎饼,一边嚷嚷着&打牌,打牌!&于是几个人就围在小桌边打牌。
& 而年龄稍大的人,如良苗,严明则会靠在墙边晒太阳,或打开裤腰带捉虱子,一看到他们逮虱子,我就想起鲁迅笔下的阿Q和王胡,一边抓了虱子。一边放到嘴里&噼里啪啦&的咬。可是良苗他们抓了虱子并不往嘴里放,而是用指甲一下掐死,当然虱子肚里那点鲜血立刻显示出来。
& 骆马湖打突击
骆马湖是江苏苏北的一个出名的湖泊,三、四月份,,一天生产队要我们下放学生出三个人去骆马湖打突击,时间是一周,我抱着旅游的心情自告奋勇报了名。那晚我和老牛准备了一大叠玉米煎饼,准备了要带去的被褥行李,怀着兴奋的心情盼着早一点儿上路。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带队的生产队队长苗立田,一个四十多岁、整天胡子拉碴的汉子,带着我们上路,走了十来里路,看到一条半干枯的小河,河里全是五颜六色的鹅卵石,我们立刻脱去鞋袜,跳到冰凉的水里,认真捡了起来,这时苗立田做到田埂上,拿出烟袋,抽了起来,权当休息。
我早听说这儿出钻石,很希望有好的运气,从这成千上万的鹅卵石中翻出一块亮晶晶的钻石来,可是翻了半天,只找到几块半透明的石子来,拿去给苗立田看,他笑笑,说是火石,他收留了一颗,放在他的烟丝袋中。
大约走了一上午,有几十里路吧!突然看到老远的地方,旗帜飘扬,一片庄稼地里安置了大大小小的窝棚,一个高岗上,全是干活的人,走近了,才知道这就是工地,几千口人聚集在这深深的湖底干活。
一个衣裳褴褛的壮汉推着小独轮车,只见他敞着怀,头发乱糟糟的,真叫一个蓬头污面,他的前面是七八头十个壮汉,拉着堆满了黄泥的独轮车,从河底沿着大约有斜度60至70度的河堤向上走,只听众人&吭吆吭吆&将这死沉的车子拉上河堤上,就有人累得一下瘫倒在地上,大声的喘气,用破烂不堪的褂子蒙在脸上,一下抹去了汗水,脸色黄黄的,半天不动
老远的河堤上我看到几个熟面孔,原来我们生产队的几个棒劳力早已经来这儿了,良苗,一个黑黑瘦瘦的三十多岁的汉子,光着膀子,穿着一条破裤衩,脚上套了一双破烂不堪的旧解放鞋,正推着一辆小独轮车,从坡上下来,苗立田向他挥了挥手,他挥了挥手,放下车子,走到对面上河堤上,见到我们几个学生,大约很高兴,领了我们到他的窝棚里,这窝棚原来就是几根杉木搭成的三角形棚子,窝棚地上铺着一层麦草,卷了几个包袱,丢在麦草上。
良苗拿了几个大黑瓷碗,从一个大桶里舀了碗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我们也走得又渴又饿,拿起碗,舀了半碗水,喝了几口,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喊买豆腐脑,爬出窝棚一看,只见一个妇女挑着一副水桶,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我脑子里立刻想起当年看《水浒传》,鲁智深在五台山买酒喝的故事,也是这样的木桶,不过这桶里装得不是酒罢了!豆腐脑五分钱一碗,我们几个同学每人买了一碗,就着白玉般豆腐脑,我们拿出煎饼,裹上大葱,蹲在地上,喝一口豆腐脑,嚼一口煎饼,那滋味不亚于现在人在麦当劳吃炸鸡腿。
休息时,全工地的人都靠在堤上、堤下休息,一个不知道哪个村的中年人,坐在一个高高的土坡上绘声绘色的讲故事,而其他人则津津有味的听着,没想到,这位老兄的裤衩破了个洞,他的小弟弟悄悄从里面探出头来,在几百人的众目睽睽之下,若无其事的随着那位老兄的手势,探头探脑,摇来摆去,颇为滑稽,一时被一个人发现,立刻手指着大笑,于是所有看到的人,不管是大姑娘、小媳妇都毫无顾忌的大笑。这件事是这次扒河最大的收获了,至今几十年过去仍然记忆犹新。
&& 干活干到晚上十点,才收工,已经是全身瘫软,刚要躺倒在工棚的麦草上睡觉,岂知全身奇痒,知道那是跳蚤,却毫无办法。
&& 就这样被跳蚤折磨的翻天到地,几乎一夜无眠,到了五点又得起来干活,一直到7点,才歇下来,吃早饭。
四天打突击,几乎脱了一层皮,从此再不敢要求打突击了。
<span lang="EN-US" style="FONT-SIZE: 16 COLOR: FONT-FAMILY: 楷体_GB年5月& 饥饿
春天对城市里人来说是爱情、浪漫的时间,但对农民,却是春黄不接,正陷入饥饿的时间,这时间,麦子还没有成熟,野菜倒是绿油油的,田野里到处是野荠菜,槐树上结着一噜噜白色的槐花,榆树上结满了嫩嫩的榆钱,就这样最穷的农民还是免不了受到饥饿的困扰。
苗队长一家就陷入了这种绝境,我一次进入他家,打开饭锅,里面是一颗粮食见不到的山芋秧,煳熟了,发出绿莹莹的色来。
难怪我看他干活时脸色都是绿的,原来如此。&
中国农民的忍受能力是最强的,只要不到最后从地里一点儿刨不到食来,是绝对不会反抗的。
这段时间,我们除了继续向地里送粪,还要给山芋秧松土,翻山芋秧,除草。
与此同时,我们菜园里的各种蔬菜却迅速成长起来,真是一天一个样,葫芦秧,辣椒秧,茄子秧,大葱,大蒜都长得不错。
因为我们下来还带着口粮,所以第一年我们并没有受到过大的困难。只是油不大够,炒菜时,要一滴滴数,一般7-9滴豆油炒三斤左右的菜,盐便宜,则放上好几把,大约二三两,都是大盐粒,在锅里被炒得哗啦哗啦响,菜好了,盐还未化。
这样过了半年不到,我们每个人肚皮都变得很薄,再加上每顿吃玉米面,高粱面,肚里油水一时刮净,闻到猪油香都馋的要命。
人在吃肉吃得过多时,是闻不到肉香的,只有到了数月不闻一点儿肉味时,哪怕是一块生肉也闻出喷香的味道。
& 1970年& 7月 割麦
麦子快要成熟了,只要站在麦田里,就可以闻到那浓郁的麦香。
我们经常赶集,赶集就像过节,有种购物的欲望不断的冲击我们的思想,集上到处都是买卖各种东西的农民,在集上公社的粮店,我们甚至很羡慕那些卖粮食的工人。
这里绝少看见穿皮鞋的人,农民只穿布鞋和俗称解放鞋的黄色军用鞋,军用鞋一般也要穿到破烂不堪,连帮也要掉了才舍得甩掉,对极穷困的农民,连解放鞋也买不起,天冷时,脚上套着用麦草编的草窝子-一种类似于棉鞋的草鞋,夏天则成天光着脚。一些农民连布也买不起,到了夏天,还穿着空心棉袄,花几毛钱扯几尺白布,找裁缝做两条裤头,就过了整个夏天。
那时我们国家还没有什么化肥,从日本进口了不少化肥,这日本化肥袋子据说是用的确良做的,非常结实,所以化肥一用完,人人都抢着要这种日本化肥袋子,抢到手的化肥就做成裤头,所以当地老百姓把这种化肥袋子裤头戏称为&前头有日本,后头有化肥&。
当地的槐树叶子据说含黄金,县里的外贸公司到这儿来收购后出口到日本,所以槐树叶一时成了老百姓经常采集的目标,大人孩子都拿着麻袋去摘。
到了六月初,麦子彻底熟了,于是诗人笔下的&麦浪滚滚&情景也出现了。私人自留地的麦子也几乎和生产队的一起熟了,于是那些饥困的农民就先将自家的麦子先割了,连夜泡起来,到第二天天不亮,就起来在磨上推成糊子,女人则在大铁鏊子下点着火,从5点就不断的烙煎饼,到了天大亮,鏊子边就堆起一尺高的煎饼,那股清香是陈麦所没有的。
也有舍不得全用麦的,掺上玉米面,高粱面,山芋面,那味道就要差点儿。
到了生产队麦子割的前一天,生产队就要开全体社员大会,分配任务,什么人负责割麦,什么人负责运麦,男劳力大多是运麦,所以当天就要将小独轮车都收拾好了,所有的车轴都抹上黄油,换上新的钢珠,小车两人一部。
第二天,天不亮,队长就会在门口叫走了,于是我们都到场上推了自己的小车,慢慢的朝地里走,原来远处的麦田中早就有些妇女在割麦了,割下的麦子,一捆捆放在一边,将麦子装上车,高高的,推车的根本看不见前面的路,全靠拉车的在前面引,沉重的小车压得潮湿的麦田一道道车辙,于是前面的就得玩命的拉,后面的噘着腚往前拱。
割麦子的赶不上运麦子的,于是我们运完了麦子,就将车子搁在地头,看着那些割麦的妇女,孩子和老人在一刀刀的弯着腰一茬茬往前割。心中会突然产生一阵悲凉,难道这辈子就这样撂了。这想法和过去在学校里带着出外游春的心情到某个村庄参加麦收绝对不同,这是我们下半年的口粮啊!
休息时,我们会将车子靠在村头的大柳树下,这时一阵阵凉爽的风吹来,让人昏昏欲睡。
一周以后,这遍地的麦田都成了黄土色,这时,那几个放牛的老头就会将牛放到田里任牛吃草,每天耕田的汉子就会顺着一垄垄地耕过去,接着就是下种,种晚玉米、高粱。
割麦的新鲜感一过去,我们突然感到这日子是那么无聊,每天还是机械的送粪,晚上几个年轻人就聚在院里的小桌上大扑克。
没有任何文化生活,农民的日子过得那么苦,那么枯燥,可是农民自有办法来打发,晚上就聚在某个人家中或场上,或讲故事,读古书,无非是&三侠五义&,都是不知哪年出的竖体刻本,这种古书必须一边读一边唱。每个村庄都有几个能人,文化水平比别人稍高,能看懂这些古董,于是几个人围着这人,猫在茅棚的油灯下,听那人哼唱着,唱得人一板一眼,听得人极其认真,于是那古老的故事成了一种精神寄托。我们听不懂这人唱的什么,自然是笑话他,不屑于这种东西。
但是一次说书的说到一半,突然说道:&听过朱元璋马娘娘火烧庆功楼&的故事吗!&
我们虽然也看了不少古书,但是也就是限于《水浒》,《三国演义》之类,这明朝历史看得更少。
&老毛就是朱元璋,马娘娘就是江青,文化大革命就是火烧庆功楼,要不把那些老帅都打倒,老毛这江山就坐不稳。&听到这赤裸裸的&反动话&让我们大吃一惊,几十年后,现在回忆,可不是这样,中国农民用最朴实的语言一语道破&文化大革命的实质&这也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大不恭的称呼我们的伟大领袖为&老毛&,这在城市里就是反革命,可是这儿普通老百姓就是这样随便这么一说,一下把&毛&在我心中的崇高位置打得粉碎,原来在农民心中,毛也就是过去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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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割完后,很快天就热了起来,我们的菜园也变得绿油油的,葫芦,丝瓜都开了花,有的还结了小小的果,辣椒也挂满了,有时,我们就到菜园里拔棵大葱,摘几个辣椒裹在煎饼里吃。
天热,蚊子也多,跳蚤却少了不少,原因是我们都穿着单裤,跳蚤无法在身上落脚,春、秋天的跳蚤最可怕,所以我的被子上都洒满了敌敌畏,这种可怕的毒药让跳蚤远离我的被窝,每天晚上我也是钻在这浓郁的敌敌畏药味中入睡,奇怪的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中毒或皮肤瘙痒症状。
夏季最多的活就是在玉米地,山芋垄中耪草,在炎炎烈日下,戴顶破草帽,一下下,用锄头除去野草,一小时下来就是浑身臭汗,才知道&农民&二字不好写,&中国农民&这四个字更不好写。
夏天最大的快乐就是天天能吃到自家园子里的新鲜菜。都是水灵灵的,一点异味没有,那时农药不多,化肥也少,全是上大粪。但是大粪必须先经过发酵,否则就会生蛆,有一次我们将生粪直接投放到菜园里,爬出了无数的蛆,将鲜嫩的大蒜根都咬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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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夏天,农村的秋天更让人回忆,这真是天高云淡,秋风瑟瑟,我们经常在野地的高坡上四望周围,高粱、玉米、谷子都成熟了,经常有些大雁飞来寻食。
我们已经忘记了此时城市里正进行着非常激烈的&阶级斗争&,城里的&清理阶级队伍和清查516份子&正波及农村。
一天大队书记喊我去,原来是大队要成立所谓&专案组&,于是想到了我,然而,我心中有些好笑,我家老子还被造反派关着呢?据说还是徐州地区的&516&黑后台,这是支左解放军,一个部队的师政委,姓赵的说的,这位赵先生派性很强,把和他观点不同的人关起来不少。如今这位赵先生还住在徐州,也老了,每日在街上逛。
我父亲因为一解放就在淮南,上海公安局,检察院工作,虽然现在被打倒了,但是没有定性,支左部队将他的材料报到煤炭部和济南部队,准备开除党籍和逮捕,但终因为材料不足,虽然姓赵的多次在群众大会上宣布这件事,但是由于上面迟迟不批,他看起来也很着急,但又没有什么办法,煤炭部和济南部队究竟不是他家开得。
父亲最终没有被开除党籍和逮捕,和他个人经历有关,解放前,抗日战争,他一直在张爱萍,韦国清,张震寰(原国防科委主任)下面工作,他曾经是韦国清的副官,解放后,在公安局工作时,因为一直在领导机关工作,工作十分谨慎,在三反五反,反右中都十分注意掌握政策,因而保护了不少好人,
特别是上海期间,他先是在华东政法学院学习了几年,当时上海市检察院在组建期间,因为他是公安系统,据说公安部准备要他,被上海留了下来。
在上海市检察院,在检察长王范领导之下,对57年反右中误伤的不少好人进行了甄别,王范因而得罪了当时的上海市一号人物,而被撤职,当然我父亲也跑不了,于62年经过全国人大常委会免去上海市检察委员会委员的职务,随之我们也就离开了上海。有关这些事情也就是最近几年随着各种档案的解密,我开始逐渐了解。
这些就是文革一开始,造反派写他的大字报的主要内容,特别是上海这一段,成了他的主要罪状。
由于在抗日战争期间他做过敌军工作,还受派遣加入了&青红帮&,据说解放后在上海时,青红帮还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还派人去收&帮费&。
也许公社对我的档案查看了,认为我可靠,于是我成了专案组成员,我和一个42年入党的高老汉一组。
这事情现在想来真是滑稽,我老子还在受人审查,儿子还审查别人。
不过倒是真有那么一件案子,到现在让我难以说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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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网上材料得知,原上海市检察院检察长王范是老资格,曾经被捕后,经过周恩来,叶剑英营救出来后,在延安做过反特工作,破过一个案子,保护了毛主席,北京解放,大军进城,他坐在指挥车上为毛主席开道。
但是解放后,老先生对历次运动都反对,他有自己的看法,包括反右,文革,因为资格老,别人憾不动他,后来还是文革中,任江苏体委主任期间,因为反对江青和文革而自杀。具体材料可见公安部网站文章。
农村说得是清理阶级队伍,其实被清查的就是些小偷小摸的农民,农村有些二流子成天不干活,生活来源全靠偷鸡摸狗,老百姓恨透了这些人,运动一来,首先这些人倒霉。
我和老高接受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一个姓刘的青年农民,这位据说是&偷窃扒拉&,爬墙头,耍流氓样样都来,就是不够逮捕的料。老百姓恨极了,全村联合起来,告他将买来的毛主席画像撕了喂猪,为此我们花了很长时间调查,很多人作证,但说法不一,材料报上去,由县公安局一位姓杨的审查,但是最终证据不足不了了之,这位刘先生家中有位六,七十岁老娘,家中空空荡荡,一无所有,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如今儿子被大队关了起来,老娘整天以泪洗面,我和老高也很同情。
以后这人是死是活,再也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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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去在古书上看到什么叫&秋风萧瑟&,如今真正感受到了,眼看着周围庄稼,树木,草由绿色变成了黄土色,一股寒风吹过,浑身就会起鸡皮疙瘩。
一天我们赶集回来,已经是傍晚5点左右,走到路边一个涵洞口,猛然听到里面有动静,那根树棍一捣,就见一条大鱼窜出来,于是我们决定将这个涵洞两头堵起来,派两个人回去拿家伙,另外人看着。
到了7点,拿家伙的人回来,带了两把铁锹,一个柳条编的圜子,两个人拉着栓着圜子的绳子往外舀水,随着涵洞里的水越来越少,只听见涵洞里水声越来越大,肯定有大家伙。于是我将汗衫脱了去,下到涵洞里,拿了把麦草慢慢往里面推,只觉得周围全是鱼,好像有鲫鱼,还有鲶鱼,涵洞大约有两米。只容的一个人蜷伏着往前,我索性跪下来,一点点将麦草推着,大大小小的鱼受了惊动来回乱窜,在我的腿边拱来拱去,大约还有黄鳝,在涵洞外的人也跳下水去,把圜子放到水里,不停的抓鱼,就这样,大约有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将涵洞里的鱼扫荡干净,装了满满一圜子,起码也有四、五十斤。
我在涵洞里大约也有半个多小时,出来,就感觉整个背部麻辣辣的,也顾不得,用清水洗了洗。
这时大约已经有9点多,漫天星光,寒风凛冽。我们抬着鱼回到家,忙不停的做饭,烧鱼,将几条特大的鱼先杀了,做了&水煮鱼&,那味道绝非现在饭店里的&水煮鱼&可比,鲜美异常,每人端了大碗,吃了个痛快。
第二天一起床,我的后背奇痒无比,揭开一看,原来都是细密的燎泡,我猛然醒悟,这一定是涵洞的壁磨得,当时在涵洞中因为冷,没有感觉,又加上喝了鱼汤,这秋天的鱼最肥,也最发。
生产队的山芋收获后,那天就分发到各家,我们几人分到千把斤,堆得屋里屋外满满的,于是天天在家用刨子刨山芋干,刨好了,再抬出去放到野地里晒,那几天,家家户户都在晒山芋干,弄得满地山芋干,远望一片白色。
除了刨山芋干外,我们还要搓玉米,就是将玉米粒从玉米棒搓下来,搓下的玉米放在盆里泡起来,再托哪位大嫂帮助烙煎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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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翻译,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外语专业,通晓英,德。法,意,西多种语言,曾经专门对国内多语种语言教学和翻译发表多篇论文,从事翻译二十余年,外语教学十余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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