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异（连载27）·第二十七节&&大漠深处的追逐战
第二十七节&
大漠深处的追逐战
公孙瓒？会是他么？鼎鼎有名的白马将军，云师兄的偶像，许许多多青年才俊心目中的英雄，会为了一句“鬼谷奇书，武功谋略，德者据之，双绝天下”的江湖传言而做出如此行径？鲜于银的话重重敲击着鬼谷门人的心灵。
从远处讲，公孙瓒灭张纯、张举，平乌丸叛乱，为幽州黎民百姓带来福祉，尤其曾救过鸡公寨；从近处讲，公孙瓒迁徙、安置流民，威震胡人，其兄弟刘纬台、李移子、乐何当还帮了黄弈他们大忙。尽管之前为了鲜于辅的事有过言语上的不愉，但那是公孙瓒与刘虞政见不合造成，所以一直以来，鬼谷众人对公孙瓒的印象始终是良好，且带点感激情绪的。一个以战功一步步从底层升迁上来的将军，崇尚的是武力和光明磊落，应耻于干这种藏头露尾的阴险勾当，观公孙瓒脾气个性，他不屑这样干，看公孙瓒的军队实力，他也不必这样干，可眼前进攻黄弈的这群蒙面人，不是公孙瓒那会是谁派的？
鬼谷众人，尤其黄邵、黄兰几个，心一阵一阵地往下沉，有对偶像破灭的苦涩，有对自己奋斗目标的迷惘，更多的是意识到当前形势的险峻。如果这五百蒙面骑兵是针对他们来的，那么他们这五十余人武功再厉害，也不够塞人家牙缝。这个部落的鲜卑人再顽强，恐怕也只能抵挡一时，被攻陷是迟早的事，众人有些怕了……
“子泰，该怎么办？”鲜于辅收起笑容，“弥勒佛”也有紧张的时候。
“你是骑都尉，你认为呢？”田畴不答反问。
“跑！这里不能久呆，那些蒙面人势必要破了此部落，补充给养，大漠里行军打仗，从来都是以战养战。”鲜于辅急道。
“不错，只能跑了，我们一跑，对方势必分兵，留一部分继续攻击，一部分追击我等。”太史慈刚才击杀了一名蒙面人，发现对方身手远非普通士兵可比，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收起小觑之心。
“好，跑，一直往西跑，冲出包围圈……”田畴跃身上马，正要纵马突围，难赤乌从旁边急急走了过来，一把抓住田畴马绺道：“你等到底身藏何物，为何蒙面人要攻击我们？”
蒙面人越过拒马栏后，发疯似的将商队作为主要攻击目标，难赤乌马上察觉出不对，他可不想做冤死鬼，何况此行他名为向导，其实还领有一项极为重要的使命，那就是夺取一件关系到乌丸人乃至整个北方游牧民族兴衰的东西。那东西在秦皇嬴政铸传国玉玺的同时，被匈奴人在西部沙漠的一个废墟中发现，得此物后匈奴人兴盛，统一各部建成庞大帝国，自此奉此物为神明，后来匈奴人内乱，分成南、北二部匈奴，此物被南、北匈奴各执一半。汉武帝攻打匈奴，南匈奴内附，北匈奴北迁，此圣物因战乱下落不明。据传到檀石槐时，正因为他获得了半块圣物，所以统一了鲜卑各部，也建立了不亚于匈奴的庞大帝国，只可惜当他准备再去夺取另半块圣物时，突发怪病，身死未酬。檀石槐死后，圣物再次失落，鲜卑分裂成三部，纷战不休。
难楼通过他庞大的情报网络，最近获悉，当年北迁的北匈奴再次内乱，北匈奴谷蠡王兀术携半块圣物南逃，欲献宝弹汗山鲜卑摄政王槐头。槐头摄政，独揽大权本已引起骞曼忌恨不已，若再得圣物，归附者日众，实力大增后势必废掉骞曼，这更令骞曼如坐针毡。情报显示，骞曼为阻止槐头获得圣物，一方面召开鲜卑各部落会盟大会，正式选举鲜卑单于，褫夺槐头权力，一方面派出高手阻止兀术献宝。
难楼在上谷郡承平日久，生活过得安逸，无论做情报生意还是做物品生意，都足够他逍遥快活，之所来赶这趟浑水，不是想称王称霸，而是他一直有个心病：当年他的部族在草原上游牧时，被崛起的鲜卑人差点赶尽杀绝，不但父亲被檀石槐车裂，而且家乡也被鲜卑人占领，若不是内附大汉，上谷乌丸这一族众早已烟消云散。兀术送来的圣物落到谁手里都行，就是不能落到檀石槐后人手里！抱着这一想法，难楼派出难赤乌及族中二十余名武艺高强者深入大漠准备浑水摸鱼，能抢到圣物最好，拿回来献给大汉朝廷，换取最大的通商利益，不能抢到就彻底将水搅浑，让鲜卑人乱上加乱，以报当年杀父夺家之仇。
黄弈一行来找难楼要向导时，他的第一反应以为刘虞也知道了圣物之事，可仔细一查问，却并非如此。此番蒙面人不要命的攻击商队，让难赤乌心惊不已，是难楼的计划泄露了，引起鲜卑人报复？还是田畴、黄弈他们有蒙面人需要之物？
“我等能有何物？之前难楼大王不一清二楚吗？”见难赤乌气急败坏地抓住马辔，田畴苦笑道，“至于为何蒙面人要攻击我们，在下正想问你呢？”
“你等身上可有双鱼玉佩？”难赤乌心一横，道出心中秘密。
“什么双鱼玉佩？”田畴诧异道。
“哈哈，玉佩我等每人都有，只是没有双鱼形状的，难大人问此何干？”鲜于银笑道。
“双鱼玉佩是什么？未免这些蒙面人跟双鱼玉佩有关？”黄弈心如电转。
“没……没什么！看来这些蒙面人搞错对象了。”难赤乌闪烁其词道，“突围吧，再不冲出去就迟了。”
越来越多的蒙面人已经翻过拒马栏，再不走确实有被包围的危险，不容黄弈、田畴吩咐，太史慈一马当先，挥舞着长枪疾驰而出，鬼谷众人紧随其后。“轰——轰——”两声，太史慈和鲜于银持枪各挑断一根拒马栏，打开通道，趁蒙面人和鲜卑人吃惊的一瞬间，冲向草原深处。蒙面人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敢突围，稍停顿半刻，牛角声响起，一直在外警戒的二百骑纷纷调转马头，尾随追来，果不出太史慈所料，蒙面人分兵了。
“必须要赶在蒙面人大部攻陷鲜卑部落之前，将距离尽量拉开，否则我等谁也别想活命！”难赤乌回头看着后面疾驰而来的追兵，在马上大声喊道，“谁去阻敌片刻？”难赤乌话音未落，一支狼牙箭发出尖啸声从后传来，接着便“啊——”地一声惨叫，他身边一名乌丸骑兵“嘭”地一声砸在地上，狼牙箭穿胸而过，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活不成了。
“子泰，我去阻敌，你带着弈弟赶紧逃命。”疾驰中的鲜于银见追兵相隔只有半里路之遥，咬咬牙道。
“不行，你身上带着刘大人给皇上的书信，不能有失。”田畴反驳道，“你带着弈弟先走，我来殿后。”
“那怎么行？畴大哥，你是刘大人派出的正使，没有你此次出使长安还有什么意义？”黄弈狠狠一抽马鞭，不待田畴回答，接着喊道，“云仪、云荣、黄邵、黄兰你们四人随畴大哥、银大哥保护大车，其余人等跟我阻敌。”
“弈弟——”田畴还待阻止，黄弈早带了黄冲、黄离、王必、蒋通、钱豹五人离开队伍朝右前方驰去。
“子泰、子元，你们放心，有我在，弈弟出不了问题！”冲在最前面的太史慈回过头来见黄弈离开队伍，忙拍马追上。此时，难赤乌虎吼一声，来不及心痛死去的族人，急命五名乌丸骑兵朝左前方疾驰，尔后划了个漂亮的弧线，绕到追兵的后侧，张弓便射。
蒙面追兵见前方逃兵一分为三，也不迟疑，再次分兵，各派五十名骑兵追赶黄弈和难赤乌的分队，其余百骑继续追赶田畴大队。一时狼牙箭嘀声大作，双方在疾驰的马上拼命射箭。黄弈带着鬼谷众人越战越勇，黄冲、黄离等人从一开始的紧张害怕，慢慢地变得沉着冷静。自小练习武艺，且有打猎的经验，鬼谷众人慢慢发现其实猎动物跟猎人不差分毫。也活该追杀黄弈等人的蒙面骑兵倒霉，只派了五十人，却碰上太史慈这个煞星，他几乎箭无虚发，若非在颠簸的马上射箭，简直指哪射哪。很快，五十追兵死伤超过三分之一，余下的远远地放缓马速，不敢靠前。
追杀田畴的蒙面骑兵首领见此情况，一声呼哨，带领百骑，舍掉田畴向黄弈、太史慈扑来。黄弈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慕容驹、令狐商、难赤乌带着大车逃跑，势必不能持久，尽管是两匹马拉车，但最多疾驰二百里地，到时人困马乏，必须换马，可是一来马匹不足，二来没有换马的时间，所以必须将田畴的追兵吸引过来。
见蒙面骑兵全部追来，黄弈、太史慈不再缠斗，拍马直朝北方急逃，而田畴、鲜于银见机不可失，趁机朝西遁去。七个人，十四匹马拼命地往前逃窜，一百五十余追兵，三百余匹马死命地在后追赶，草原上上演了一场千里大逃亡的游戏。
一天一夜，又是一个傍晚，七人体力透支得厉害，除黄弈、黄离二人没有挂彩外，其余人或重或轻地受了箭伤，大部分人的伤是被一个人造成的，这个人是蒙面骑兵的首领，身长九尺有余，持一把鹊画弓，足有两石之力，每弓发三矢，令人防不胜防。
看着身后不要命追赶的追兵，黄弈、太史慈再没有当初刚踏上草原时萌生的豪情壮志，有的只是苦笑，这鬼地方一望无垠，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眼看着好几匹马口吐白沫，再跑下去就要倒毙了。
“前方有条河——”冲在最前面的黄离突然一声欢呼，众人寻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条河流像玉带般，从天边蜿蜒而来，在草原上划了几个漂亮的“S”，再迤逦而去。
“快！赶在天黑之前渡过此河。”黄弈振奋精神，大声喊道。
“对！到河那边阻敌，我就不信追兵是铁做的，不眠不休追了一天一夜，还能撑多久！”太史慈抬起受伤的手臂，呲着牙狠狠地一甩马鞭。
十四匹马看见水源，不用人催，喘着粗气加快了速度。除了太史慈，黄弈、黄离六名“旱鸭子”紧张逃命，一时忘记了不习水性，他们找了一处看样子水浅的地方，策马便朝河中冲去，待到河水没至马背时，六人才感觉到害怕，一个个闭着双眼，紧抱着马脖子。黄冲受伤最重，一支狼牙箭穿透左肩，伤了肺部，本就失血过多，如今一看到水，便头晕得厉害。性格刚猛的他作战时从来不知道害怕，但此时他嘴巴嗫嚅着，祈祷上天保佑，他不怕死，但现在不想死，尤其这种死法，他才十八岁，他还想追随少主建一番功业，可是他实在太疲倦了，一个大浪扑来，胯下的战马一脚踏空，顿时将他甩进漩涡中，他尖叫着喊了最后一声：“少主——”。
众人骇然转头望向吞噬黄冲的漩涡，爆发出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冲哥——”。黄弈、黄离正要扑入水中救人，太史慈一声暴喝：“不想死的都别动，继续过河”，接着他“扑通”一声跃入水中，也消失不见。
众人自不担心在海边长大，深谙水性的太史慈会死，可是对身负重伤的黄冲，黄弈心知肚明，即使太史慈将他救上来，恐怕也无力回天了。艰难地爬上岸，黄弈、黄离、王必、蒋通、钱豹五人从马背上滚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即沉重又火辣辣地疼痛，此时若追兵就在眼前，他们也不想反抗，哪怕是抬一抬手指头。
就这样众人没有力气哭嚎，只是像死人般地躺了良久，直到听到河中太史慈冒出水面的声音，黄弈撑起半个身子看去，只见太史慈在下游不远处，涨红着脸，额头上青筋鼓出来像蚯蚓，一手死命地拽着一物，一手划着水，朝岸边游来。
蒙面追兵追来了，在河对岸，他们也到了强弩之末，任凭领头的首领呵斥，有大半骑士也从马上滚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剩余的骑兵看到太史慈在水中挣扎着拖着黄冲的尸体上岸时，顿时没了下水追击的勇气，几个类似小头目的蒙面骑士跟首领凑在一起商量一阵后，也全部下了马。
于是在河两岸出现一个奇怪的场面，刚才还生死相搏的两方，居然相安无事的生火、喂马、烤干肉、吃干粮，当然谁也不会天真地认为，从此以后大家便可以其乐融融地做起好邻居。黄弈、黄离帮太史慈将黄冲拽上岸后，帮他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选择了一处高坡，挖了个土穴，掩埋起来。整个过程都是默默地进行，谁也没有哭泣，甚至流泪，有的只是仇恨。他是一个勇敢的伙伴，自小在鸡公寨长大，又出生入死地随众人游荡徐无山，再入鬼谷习艺，平素话不多但刚强无比，有年众孩子上云雾峰狩猎，遇见一头凶狠的白虎，他以身诱虎，身受重伤，最后才保住了好几个人的性命。可是如今他就这样死了，死时的表情还那样的不甘，如果没有这群狗贼追兵，他原本可以活得好好的。“杀我日月门人，得罪鬼谷诸众，你等必将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盖上最后一抔土，黄弈盯着黄冲的坟墓狠狠说道。
“你等是何人，素昧平生为何苦苦相逼？”太史慈与鬼谷诸人相熟已久，感情深厚，更何况他现在也是日月门人，眼睁睁看着黄冲白白死掉，复仇意念一点不比黄弈等人弱，他冲着对岸的蒙面骑兵首领吼道。
“交出身上的东西，放你等一条生路，否则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蒙面首领阴森说道。
“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太史慈耻笑道。
“哈哈哈，几个黄毛小儿，还妄称英雄！”蒙面首领桀桀冷笑道。
“你等到底要什么东西，双鱼玉佩？”黄弈在一旁冷冷说道。
“不错，识相点就快交出来！”蒙面首领道。
“且不说我等不知双鱼玉佩为何物，就算有，也要看你们有没有本事取！”黄弈说完，心中思虑，对方开口便要双鱼玉佩，而非《鬼谷子》，看来并非公孙瓒的人马，可不是公孙瓒的兵马，那又是谁的呢？敢派出骑兵深入大漠夺取胡人的东西，边疆的几个诸侯，刘虞有实力，但他不会这么做，更不可能来追杀他们；公孙瓒可以这么做，但他应该知道黄弈一行并非拥有双鱼玉佩的人；并州有实力的诸侯丁原自从被义子吕布反叛后杀死，便再没成气候的诸侯。忽然一个念头从黄弈脑海中闪过，难道是辽东的公孙度？只有他野心勃勃，一直想控制鲜卑人，独霸辽东。
“哈哈哈，你等不知双鱼玉佩为何物，何以在那个鲜卑部落出现？”蒙面首领爆出一阵狂笑，继续道，“兀术携带半块双鱼玉佩从北匈奴南返，为躲避追杀，特意绕道东路，这几日便会出现在那个部落，你等敢说不是北匈奴的使者？”。
“哈哈哈，公孙度手下竟有如此蠢才，真是让人高看了！”黄弈也哈哈大笑道，“兀术是谁我等并不知晓，我等只知道，作为蠢才的你要不情报有误，要不被人骗了！我等只是前往大漠做买卖的商人。”
“你怎么知道我是公孙度的手下？”蒙面首领一楞，瞬间又明白过来，嘲笑道，“好小子，够聪明，能用言语套出本公子身份”。蒙面首领说完，一把扯下面巾，露出一张凶悍的脸来，只见他扫帚眉，三角眼里露出一缕缕寒光，面目依稀跟公孙度有些相似，
“阁下想必是公孙大人的公子吧，是公孙康还是公孙恭？”太史慈一见这张脸，便知道来者大致身份。
“告诉你等也无妨，反正你们也活不了，在下公孙恭，凡识破我身份者必须死！”公孙恭阴森森地说道。
“哼哼！那要看二公子有没有这个本事！”太史慈冷笑道。
“说吧，你等到底是何人，既不是兀术的使者，也不可能是商人。”公孙恭道。
“我等乃幽州牧刘大人派往长安的使者！”太史慈道。
“哈哈哈，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公孙恭一听，怒极而笑。
“二公子，我等上了公孙瓒那厮的当了，他骗我们来追刘虞的使者，自己却去抢夺双鱼玉佩！”一个小头目听到太史慈所说，惶急道。
“混账，还用你说，还不赶紧去报信！”公孙恭甩手就给了那小头目一耳光，看来他已愤怒到极点，不要命地追了一天一夜，得来的却是这等结果，这还是其次的，如果双鱼玉佩没抢到，回去无法向父亲交代，同哥哥公孙康争夺储位则会更加落了下风。
黄弈冷冷地看着公孙恭，心道：“这双鱼玉佩究竟有何奇怪之处？难赤乌一提起它便支支吾吾，公孙恭说起它则心急火燎，连公孙瓒也出兵来争夺了，想必是件大宝物，回头也去凑凑热闹，让公孙恭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岸两名骑兵四匹马风驰电掣朝来路奔去，公孙恭也不避嫌，脱掉衣裤，赤条条地跳进河水中，微闭着眼睛享受起冲凉的快感来，他呻吟着张开双臂，然后冲着太史慈喊道：“既然几位是刘大人的使者，想必有田畴、黄弈二位了，公孙瓒虽不厚道，欺骗了在下，但也不是完全欺骗，他大概是想用《鬼谷子》和在下交换双鱼玉佩吧！哈哈哈，既然他不仁，在下也就不义了，我不但要双鱼玉佩，也要《鬼谷子》，所以你们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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