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头顶总是一片乌云盖顶风暴过后一首歌

  连接黑海与亚速海的刻赤海峡11日遭遇猛烈风暴后出现严重生态危机,在风暴中沉没的一艘油轮泄漏了2000吨燃料油,俄罗斯新闻社12日援引俄罗斯紧急情况部官员的话说,目前刻赤海峡12公里长的海岸已被污染,3万只海鸟已死亡。  俄罗斯总理维克托?祖布科夫12日亲临刻赤海峡处理这一问题,俄总统弗拉吉米尔?普京也将前去,但恶劣的天气将阻碍清理工作。  风暴过后,黑海生态遭劫  2000吨燃油流入海中  俄罗斯《生意人报》12日报道,10日晚亚速海和黑海突起风暴,当时许多船只正排队通过刻赤海峡,由于预报不及时,不少船只没有能及时前往安全区域岛躲避,结果发生了创纪录的集体海难,共有7艘船沉没或搁浅。  报道说,风暴来袭时风速达到了每秒25米,海浪高达4至5米。第一起海难发生在11日凌晨,装载4700吨燃油的“伏尔加石油139”号油轮断为两截,导致2000吨燃油流入海中。  11日上午10时25分和11时50分,两艘货船先后沉没,它们共装载了6000多吨硫磺。接着,另一艘装着硫磺的货轮撞上第二起海难中沉没的货轮后也沉没。几乎与此同时,一艘土耳其和一艘格鲁吉亚货轮搁浅。同样在11时50分,另一艘装燃油的“伏尔加石油123”号油轮船体出现裂缝,幸亏被及时拖入港口,没有造成另一起泄漏事故。  目前,沉没或遇险船只上的大部分船员都已获救,3名遇难者的尸体12日被冲到了海岸上,另有大约20人仍下落不明。  大约3万只海鸟死亡  除了派出3架直升飞机和26艘船只搜索失踪人员外,俄罗斯还派出500多人在海上设置漂浮栏障,阻挡泄漏的燃油扩散,但效果并不理想。由于风向和沉船位置靠近俄罗斯,油污漂向了俄罗斯海岸,乌克兰一边还没有严重问题。  俄罗斯南部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政府的一名发言人12日告诉俄新社记者说:“克拉斯诺达尔边疆区靠近燃油泄漏事故发生地的海岸上已发现了数千只死鸟。根据最新情报,大约3万只鸟已经死亡,还有同样数量的鸟被困在油污中,换句话说,它们很可能也将死掉。”  清理工作至少持续一个月  “我们今天已经收集了10卡车的燃油,”一名俄罗斯紧急情况部的工作人员告诉法新社记者说。他和另外7名同伴在暴雨和狂风中终于清理出了一小片海滩。然而,他们的工作可能被迫停止,因为气象部门12日再次发出了风暴警报。  乌云又在黑海聚集起来,风也大了起来。由于天气不好,救援人员迄今还无法抽取“伏尔加石油139”号沉在海底的油罐中的另外大约2700吨燃油,也无法打捞沉在海底的硫磺。专家说,由于硫磺都装在集装箱中,应不会泄漏,而且即使泄漏,也不会对环境造成太大破坏。  高加索港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说:“我非常担心环境,每年大量游客来到这里,我们还能捕到上好的鱼,现在鸟都快死了。我从1995年便在这里工作,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糟糕的局面。”  俄罗斯环境部门官员预计,天气好的话,清理海上浮油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1411701)  黄恒(新华社供本报特稿)徘徊在头顶的灵性&——读北野诗歌42首
& &徘徊在头顶的灵性
& &——读北野诗歌42首
& & 白德成
北野,总说他长得对不围场的乡亲们,网上的朋友要他的玉照,他会把诗人朋友齐宗弟的照片发过去唬弄人。其实,他长着犹太人值得骄傲的宽大的额头,那里面拥挤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积攒的数不清的诗歌意象,她们在那里面相互撕扯着、喧嚣着、糅杂着、拥挤着,却总会在恰当的诗歌写作过程中,奔涌而出,若江河状。
北野,是为诗歌而生的。围场多雪的冬天,让“一个地主的婆娘,恍惚吃饱肚子,在暗中光着身子怀孕”然后,他“像个洁白的赤子,天天在灰色的襁褓里,练着死而复生的哭泣”这个地主的婆娘偷偷教会了他背诵诗歌。还是在少年的时候,他酷爱诗歌的方式,就是把唐诗宋词像玩具拆解开来再重新组合,那些古诗词里的意象经常纠结着他,令他愁眉苦脸。等他沿着滦河的走向去远方历练回来,再沿着滦河水溯源的时候,恍惚间已五十个年头过去了。站在燕山深处的围场家乡,北方第一只巨大的石锅酿出大清坊清冽的新醅时,他的诗歌也被五十年的岁月藏酿得芳香醇厚。
读诗的时候,我更倾向于读人。读懂了人,就读懂了诗。
2005年,我浪迹天涯回来后,在北京中国美术馆的后院见到北野,他正在掌管着《中国酒文化报》。我吃惊地发现,他还在视诗歌如生命,话题几乎都是诗歌的林林总总,并且在时刻关注着家乡承德的诗歌走向。承德享受着三百年皇家文化的庇荫,老一代的诗人几乎都是传统型的。他们呕心沥血地扶持青年作者,期盼他们写出像他们那样的好作品,却拼命抵触现代诗歌的萌生。当时承德的《国风》诗刊是中国传统民歌体诗歌的最后一块阵地,之所以影响极大,就是因为曾旗帜鲜明地对垒朦胧诗而闻名天下。就连我这个在河北最早写现代诗的无所畏惧的人,也会顾忌家乡方方面面的人事关系而三缄其口。而北野却写出了《我对承德诗歌的批判》系列文章,理性地剖析传统民歌体的弊端,词锋犀利,畅快淋漓,表达了一个唯诗歌至上的非功利、非私利的家乡诗人的锥心之痛。这个结果,就是一个人和强大的传统文学对垒。形单影孤,孑孓而行。尽管发表了大量的诗歌作品,却连一个历届省市级的文代会都没有准入证。
一个人的秉性,决定了一个人的命运。看似在人面前永远谦卑、平和宽容甚至面糊糊的北野,骨子里的倔强和执着总在作怪。正在他事业风生水起的时候,正策划一次庞大的中国诗人酒乡行的时候,又是倔强和执着让他跌落云端,蒙冤入狱数年。
我以为,恰恰是这几年,让他顿悟人生的精神价值的珍贵。大墙内的读书,冷酷又安静,做了大量的读书笔记后,他重新审视诗歌的命题。我相信,苦难的彷徨里,冥冥中有一只手轻轻摩挲了他那与身体极不相配的硕大头颅,让他醍醐灌顶。从此,智慧的诗歌女神,开始青睐于他。在以后的几年里,他的诗歌创作彷如围场大山里静静的涌泉,清凌凌,不喧闹,在石缝间、在蒿草中,固执地去寻找大海的方向。
读诗的时候,就是读心的时候。聪慧的人,会看到诗歌的元神在诗者头顶盘旋。
一个内心被粗砺的现实的钝刀划过的人,寻找治疗内伤的方式有许多种:或者从此小心翼翼,或者从此自暴自弃,而最高的境界恰恰是悟到心的宽宥和释然以及灵魂的感伤和悲悯。北野的诗歌完成了后者的蜕变,如一次静静地修禅得悟:
记住一个动物的眼神\就等于救起别人一次\也等于让自己失而复得&&在大地上,我们只过一生\在白云里,我们要过到永恒----《要有光》
&&&&诗人的心,应该是永远柔软的,即使是百炼金刚也需绕指。据说日本的开宗祖师道元禅师渡海来中国求禅,空手而来,空手而去,只换了一颗柔软心。而柔软心在诗里,就是被诗化的宽宥和悲悯。读北野的诗歌,能感受到诗人坚硬的诗句,甚至是冷峻的诗句恰恰隐藏着诗人最为柔软的内心。他写秋天:此时母亲正把青纱帐折叠起来\&用草垛压住秋天的风声;他写白蛇的故事:只有心胸广阔的人\&才会像誓言一样不被击碎;他写聊斋的故事:只有前世的冤家\&才会爱上那些痴傻的妖精;他写巍峨的燕山:北方,一座山岗被时间压塌\&一座新的山岗,或将在远方耸起;他写北方的春雪:我的徘徊与迟疑,在新生的万物之间\&是那么孤独和另类,焕发着奇异的银光;他写社戏:用车驾追赶你今夜的身影\&用弓箭追赶你缥缈的前世.
他的诗歌充满了无数意象的逼仄,甚至是无数意象的叠加和覆盖,他不求人们一下子明白,只需从万千溪流和四方风雨中倾听隐约的心灵颤抖。通过彼此心灵的瞬间灵犀,才能恍然。
法国的波德莱尔是现代诗歌象征主义的先驱,他给现代诗的定义是:“诗除了自身之外没有其他目的,它不可能有其他的目的。诗的本质不过是,也仅仅是人类对一种最高的美的向往。”中国几千年文化的精髓,可以用三个“最高的表现美的”形式表现出来,即:诗、书、画。诗为什么排在书画前面,是不言而喻的。诗歌是所有艺术形式里最复杂,最难以言传最令人世代吟咏的最高形式。书法的演变,真草隶篆,亦步亦趋,在些微之间变化就足以令书坛震动,而绘画的历史接续就显得从容和大度多了。80年代千千万万写诗的人,如今所剩无几,大潮落下,不是生活亏待了诗人,而是诗人们亏待了诗歌。当诗歌艺术的高峰耸立在那的时候,你只有叹气。就好像粗鄙的谷子不能被秋天的粮仓留住,只能随风飘去。
北野留在了秋天。
我还是坚持认为,诗歌是所有审美艺术里的最高形式。能够驾驭这种最高形式的诗人,绝不是勤学苦练的结果。作为十几年的诗歌编辑,我见多了那些视诗歌如生命的可敬可爱的业余作者,读了万卷书也走了万里路,缪斯之神也不会把灵性的诗歌翅膀插上他的双肋。我总懵懂的感觉,杰出的诗人几乎都是先天遗留的灵性遗存。他们在某个时间段,与天地互通达到天人合一的空灵,才有了信手拈来的美的向往。
毫无疑问,诗人的脱胎换骨,是附着着不可言说的轮回的灵性之光。我相信在北野纷杂的、美丽的、诡异的、颤动不已的意象叠加和午夜里昙花开放般的瞬间灵感的捕捉,是他最美丽的神性行为。你看,他在燕山脚下,滦河之畔用迟疑的话语说着:
&&&&&&&&&&&&&&&我的故乡在燕山,去年的秋风
&&&&&&&&&&&&&&&吹过我的双肩;今年的秋光
&&&&&&&&&&&&&&&仍然在照彻我五味杂陈的心脏
&&&&&&&&&&&&&&&而我到底是谁呢
&&&&&&&&&&&&&&&一片灵魂的细沙也堆不起的浮云
&&&&&&&&&&&&&&&仍然在大地上流浪
&&&&&&&&&&&&&&&——《我的故乡在燕山》
因此我看到诗人北野,在诗意的天空下,在诗意的原野中,与金黄的向日葵一起,在围场的秋天中灿烂地垂头。仿佛在寂静的原野代替梵高倾听柔软的诗歌的太阳。
附:北野42首诗
&&&&&&北&野
宣德年间,我是捏泥炉的小工匠
脸颊涂着黑釉,器官都被锻打
手足描了金漆,是脱胎换骨的模样
几块散银子在身后喊
“碎了,碎了”,我的手就在
泥里抖成了一团。薄纸一样的身子
瞬间映出了松竹和梅花
而落叶下,那些冰凉的鳞片
并不知道墙壁上的玄窗
正卧着失神的书生和半夜的月亮
并不知道游入溪水的道路
正被枝头上涌出的女儿隔开
喜欢把山冈变成阡陌的人,也喜欢
把凶狠的兵器,变成牧笛的长腔
“这乱糟糟的世界,每一刻
都记着我的荣耀和衰败”
仿佛一场猜谜游戏,多少年后
我仍被一个扮做专家的老头
用纸币敲着额头说——
各位看官,这个人,仅仅是传说
梦里见狂飙席卷世界
醒来感觉尘世仍是一片
死寂的泡沫。我毫不怀疑
现在的人类,一直在
过着喧闹而绝望的生活
“波浪起源于众神的疑虑”
而上升的一切必将跌落
“记住一个动物的眼神”
就等于救起别人一次
也等于让自己失而复得
这里的莲蓬,都绿得孤立
每一盏上都站着一个身影
着袍袖的人依依呀呀
用羽毛遮着妖媚的脸颊
在大地上,我们只过一生
在白云里,我们要过到永恒
她们仿佛比我们更知道
这个结局,所以她们在无声的
夜晚,谢落如悲伤的雪花
当监狱混同于人间,当
幼稚园和钢铁堆放在一起
当文明侵袭了我们大部分生活
我们的未来已经形同虚设
我们在黑夜里,分辨着彼此
我们需要光,我们说——
“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有了我们肚腹里滔滔不绝的黑色
空着肚腹的人,躬身迅跑
他身影无声,唰的一下闪过
所谓流水的夭桃和火烧的汁液
都是往事的一部分
一个人诞生之前,曾用
父母的名义交恶,天翻地覆的
折腾,一些器官飞升
一些器官坠落,剩下的脱身
而出,是一个血淋淋的
来避祸的妖魔,“云是元观察
水是潜行者”,由风解析的世界
只有睡不醒的你和我,只有
在场的死魂灵,说:我们
是未来的主人,而那些
旧衣服里的肉,谁会再次遇到?
所幸月色加宽了这条河道
而我的手正好摸到对岸
摸到不同的坟墓和对饮的额头
它们混居在白炽灯照亮的城市
和黑暗的乡村中间,如同
一堆发霉的菠萝,而我的胳膊
突然有了高处腐朽的味道
在溃烂而密集的脚步里
我瞬间就丧失了眺望的能力
梅是僧,竹是另一僧
在这座山中,一个
冒冒失失,一个睡如安静
这样的安排,不是偶然的
它们都熟悉命里的目标
要何时才能露出刻薄的指尖
像熟悉朝朝暮暮的云烟
妙在触角是无言的
它们的痴迷是秘境里的痴迷
水晶的宫殿建在白云上
佛陀的莲花,安在淤泥下
常人仍用这个世界
照着它们波纹起伏的脸孔
一个人去往春天的山顶
不需要在途中结伴,而学习
重生的人啊,正在挣脱罪恶的羁绊
但我,并不热衷这些寒苦
我只需居于镜中枝头
完成今生怒放的夙愿
这样的机会快来了吗
谢天谢地,我慵懒的沉睡
为此虚度了多少流年
5、春天或感恩
春夜,母亲和孩子都复活
而我是另一个人,我在泥土里
有簇新的面孔,有短暂的
柳堤、甜蜜的白杨。坡顶的
桦树,在等着纸上的阴影
我们谈论的,都恍惚存在
我们担心的,都伤心如落英
即使月光也顺着风声奔跑
但风声,都坠入了你的发丝
房子盖得太快,蜜蜂的家族
正在分居,她们的孩子
向远处搬运着蜜糖和宫廷
狐狸熟悉“阡陌和命运”
但狐狸仍然对无边的旷野
怀有隔世的忧愁
燕子在空中捉水晶,蚯蚓在
泥土里,翻找磷光闪闪的星辰
离人有云的腰,也有雨的泪
他把自己升上寂静的树冠
一个人无声地看着远处
好在我们,彼此还都有
许多机会,有机会相爱,有机会
在镜中分身,感谢这个春天
仍然允许我们,暂居
人间,继续虚度着幸福的光阴
一个如此儒雅的男人,面目温暖
长衫锦绣,竟然全身散发着
刺鼻的雄黄味,我熟悉他的色泽
也熟悉他晶莹剔透的心
除了我的身体,他被春风吹歪的
影子,在幽蓝的山海之间
是最令人倾心的白塔和波纹
我想通过风来席卷,我想通过
内湖,找见飞翔的云
盛夏偶尔浓墨,偶尔淡墨
都是缱绻又无情的命运
清晨的小桥如此易碎,像闪电
撕裂的海景,只有心胸广阔的人
才会像誓言一样不被击碎
美人和白马互相幻化,蛇妖
与书生,在水底分身;我的天啊
这冤家一去,就是死与生
梦醒时刻,已是人老珠黄年纪
有的人,已经不知道塔下
仍然有一个怅然若失的女子
在天天练着青春的腰身
7、读《聊斋》识众女鬼
婴宁,小倩,十四娘,红玉
鸦头、青凤、娇娜、莲香
粉蝶,阿宝,小谢、梅三娘
小曼,小翠,方舜华
宾娘、胭脂、贾双双,林卿兰
小乔、窦女和云翠仙……
她们都有花朵的真身、狐狸的尾巴
鬼魂的绿脸,落英的残红
乖乖女,复仇女神,薄命人
或是命运里的悍妇——躲在书斋里
读青灯下的古卷,站在树顶上
眺望悲伤的来生。而在窗棂下
发抖的弱女子,昨日还在婚床上
满脸羞红,今天就变得毫无希望了
惆怅的夜幕下,一会儿变成哗哗响的
树叶,一会儿变成追风的鬼魂
只有不舍生死的狐狸,才沉迷于
人鬼未了情。活着的清规戒律
是一个囚笼,只有前世的冤家
才会爱上那些痴傻的妖精
几百年后,果然有更多流落荒野的
孤魂,借着爱情的名义
重新起死回生。即使元阳泻尽
也愿与鬼魂交,这并非夜晚所迫
“如果没有女性,我们将失掉生活中
百分之五十的真,百分之六十的善
百分之七十的美”,在寂静的郊外
我们偶有不顺,既可“发冢见尸”
又可“迫母命,漫相随”
“非孟生,死不嫁”,腐朽的廊檐下
突然有人高声逼问。“其值几何?”
整个尘世,都为之震动
不管是市井无赖,还是“豺鼠子”
学究,这个孤零零的荒野啊
有“士为知己者死”的笨蛋书生
也有“女为悦己者容”的痴心女鬼
滴溜溜乱转的树冠,活活都是
丧命的青冢。含羞的清风,怀孕的
白骨,莲步和绣鞋……都漂浮在空中
抱着萤囊的女子在向上飞,撞上
剑囊的女鬼,突然身心俱碎
只有孤身走入旷野的人
才偶尔生出一颗不回头的心
守墓者,在夜色里
不需要有所准备
新死的人,只要信守承诺
就赐你泥土和沉睡
像报纸上的旧消息
偶尔想起,就轻轻翻动
翅膀合起暮色的时候,蝴蝶
在遗忘中醒来,双眼含泪
细腰的蛇精,已经感动了
整个春天,但她仍然不能感动
冷漠的出家人,每一次心愿破碎
它都在人群里脱一层皮
提着水罐上山的女子
有知更鸟的金嘴唇
有月光的脚,和歌声里的白银
有朝不保夕的爱情和命运
今夜,每一扇窗户都探出
一个面孔,说:“你好
让我们腋下生出羽毛
让我们在大地上打着赤脚
让春风,吹皱青春的额头”
千里之外,一个刚刚过了
新婚之夜的人,正埋伏在月亮里
他要把爱情的宫殿埋上炸药
彻底炸毁这个幸福之恶的源头
而琴木,在风中吞下了
许多心,这有它的声音为证
它用琴师的嗓子说:
“我胃里跳来跳去的那些人
都有亡魂的诡计和身影”
9、哦,乌鸦
它们,爱着空旷的田畴,低垂的云朵
爱着它们回到现实的身子
和躲在影子中的未来
如果有慢慢想起的月光
就让她,照亮它们互相赏赐的羽毛
如果睡眠,头顶的星辰也降下
单薄的黑色,包括它们说话的声音
也将变成盖住脸孔的草帽
郊外的麦茬地埋着籽粒和药片
或成为它们沉默与易碎的理由
或被人类当成凶恶的神迹
但我仍然迷恋它们,一代一代的
生活,由此让自己变坏、垮掉
哦,幸福的乌鸦,亡灵的肉体
在喧嚣的人群里,它们
为逝者飞翔,这多么重要!
10、&家族孽运记
沸水里现出小恶,相互是——
鲜红的虾,渔人的灰身子
砍樵的弱汉从飞奔的狐狸身上
看出了前世的幻影
变好的屠夫,沿着归途
一次次救起昏迷的蛇
而圣旨在平原上肆意传递
它还无法涉足我的耕读生活
某妇在草庵里嗷嗷叫
诞下一群歪瓜裂枣的小妖
一个做了道士的恶徒
一个披了菩萨的长命锁
还有几个活到中途,真的
活不下去了,就在寨中举义
但头颅瞬间都被削掉
烂西瓜一样悬于城门之上
官吏和鬼子都是一样的
用刀尖逼着种烟土,逆风中的
身体,被刀刻得和鬼魂一样
只有我是个异数,到今天
仍然一个人写诗,但文字惶恐
有多少人命里的焦灼
夜里翻谱牒,乱纷纷都是
旧容颜,一群惊慌失措的族人
仍然是被摧毁的碎片
我仅仅把自己的完整留到今日
尽享纸上的物质和岁月
偶尔露出纨绔子弟的逍遥模样
11、月亮的旷野意义
垂柳并不杀人,它贡献的
月亮暗淡下去,几乎让占据了
抒情角色的人,突然就
耗尽了仅有的月光
几条河堤挤在一起,隐身的
都是郁郁寡欢的脸庞
那个喝凉水都说幸福的人
把旧钟表擦了一遍又一遍
然后跳上屋顶,向天空讨债
他把贫寒的铁皮桶敲得当当响
我已经不能分辨这些言论
只说:为了爱
就让我们自戕一回吧
就像跳进舞台的人,突然就
有了几个退出的身体一样
对岸懂得用凉水切割
但对岸并不懂得夜空已经
备下了爱的洪荒。我返回视野
那个巨大的世界啊,像一场
浩荡的感恩或谢意,它们
轰隆隆地碾过我寂静的胸膛
12、秋天的事情
今年银杉籽仿佛丰收,鸟雀在
那里欢腾,那几乎是蓝天的边沿了
白云之上,三五个果实的神
在出没;还有白皑皑的雪山被吸引
它们盖了一层旧雪,又一层旧雪
怀着上千年深远的光明
我在树冠上坐着,一阵风
就可以吹走,适宜哪一段规律
就被哪一个世界带领吧
远处的枫树,白蜡树,皂角树
都能区分出幸福的庄园和石头
也能区分出丧仪和喜庆之礼
它们红艳,热烈,凋零
各有隐秘的路数;大地上的
粮食,也在慢慢成熟
它们危机四伏,风起云涌
像失去信仰的样子
这也符合神对某些真理的描述
而指望悬铃木长大的人,也
指望命运里的灰尘快速堆成山峰
仓鼠收集的坚果,闪闪发亮
它们深藏于地下,这甜蜜
而广大的仓廪啊,像辽阔的
夜色里那些沉睡的星辰
在这个秋天,只有我心事空茫
在落叶上徘徊不止,如一只
孤雁,怀着云霓流浪的心情
而琴瑟零乱的浓荫下,童子
一遍遍问师父——“今日娑婆树
几年为一春?”师父无言
眼神迷茫如北方寂寥的长空
13、&燕山是一座石头教堂
像黑暗的空巢,像哀伤的
花园——如果我有空巢和花园
我愿意它装满颓废和凶悍的光
如同一个老园丁,他的身体
也衰败得像一座秋风中的花园
那些落叶露出了他的破碎和荒凉
我愿意他选择一个秋日
慢慢熄灭,像渐渐远去的钟声
或钟声内部越积越厚的黑色
湖水和月光也将安眠。骏马
在疾飞,草原刚刚经历了一场风霜
而人群和鼹鼠正备下过冬的食粮
燕山上的石头沿着悬崖滚落
你以为听到的回响是来自人间吗
不,它仍然是冲进了堕落的天堂
尖锐的尘世,以消逝为美
衰老的母亲以泪水为美
以早夭的儿女为远方的眺望
一万里的旷野,像深渊里的
迷雾,它覆盖了我心底的世界
也覆盖了我慌乱的故乡
如果我有幸被一只孤雁的翅膀
所追赶,哦,这黑色的闪电
击穿我吧,我这漏洞百出的心脏
14、一九六五年
一九六五年的梯子,本来可以
搭上树冠,偏偏有人喜欢
让它爬进云层,所以雷电击死的人
躺在地上,都有不解的面孔
麻雀刚刚获得喘息,还不敢大胆
交配,它仅知“鸣鹤在阴,其子和之”
尚不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语录碑上都是呼之欲出的嘴
这个夜晚如此淳朴,路人都通晓
节欲和认命,也通晓一个瞬间
就到达主义至境的道理
只有地主的婆娘,恍惚吃饱肚子
在暗中光着身子怀孕
整个村子的人,都像潜伏下来的
特务,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高墙摔碎了偷情者,饥饿减少了
赛跑的兔子;这一年,铺天盖地的
暴雨,正处于急剧坠落的乌云之中
只有我,像个洁白的赤子,天天在
灰色的襁褓里,练着死而复生的哭泣
15、萨满神舞记
鼓钹的形体,是海水的斜坡
有人在那里跌倒,有人在那里
站起;森林的未来属于兽主
尘世的未来属于神主
只有人命运难测,始终在
幻觉里出入,属于六神无主
一生都不知要听命于谁的节奏
我无法在盲目的生活里,邀约
更多的人,我只能在旋转的风中
塑造出一些未曾相遇
或已消逝的身影;如果我们
对自己仍旧兴趣盎然,就
一起把剩下的岁月,坚持到底
把兽皮披在树桩上,让它继续
带领复活的族群,跑过山岗
把鸟的羽毛插进石头,让悬崖
继续涌出清亮的溪水;如果大地
永远以丰收和饥饿为生
那就让我继续敲着木铎,把人间的
喜庆和疾苦,一遍遍地
告诉经过我们身边的来者吧
像灾难里不息的回声
仍然原谅着整个旷野的风雨
16、平乐古镇
白沫江单薄的水面
浮载着渔船,但它们是空的
艄公和渔姑,离开秘密的波浪
消失在岸边的榕树下
他们正用着来自千年前的力量
混迹人间;散漫的龙门阵
煮沸的禽鸟和蛇兽
私奔的人群,和惆怅的心灵
都在茶马道边的木楼下
顶了满头五颜六色的鳞片和羽毛
此时还没有一副身影,能满足
桥头上的远眺;也没有一副
脚板,能突然闯入
竹林里那些用于腐烂的光
而闲逸的游客,总是用私情
和笑脸,扮成幸福的模样
相比夜色里并不清晰的马蹄
庞大的星空,一如旷野里
那些生命的孤灯,只有它们
才让人难以分辨和遗忘
17、收租院
面目凶恶的人,心里在
轻声念佛,对于饥饿
他怀抱的泥炉总有烧不完的木薯
石头从不开口。石头含着阴影
和秘密之物;这些,都如同
大海里,仍然睡着无声的田野
那些果实曾经多么饱满啊
而真正的嘴唇是无语的
譬如涛声,死亡的泡沫偶尔相遇
也是一种冒险之美,甚至
是无名的罪恶
经营者的奥秘,在这里
变成了词语的玩偶,连性生活
也可以进入参观者的视线
剩下的事情反而简单了
一直到许多心理阴暗的来者
在这里,突然学到了
教育和爱国,才在一个万恶的
旧社会里,慢慢缓过神来
我们暂且不怜悯那些色衰的小妾
和一两个失控的子孙
节育和鸦片,都属于仁者之爱
如果按着政客的逻辑
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来自
一个家庭的失败;信仰和狂热
既可以让一个民间凶狠混乱
也可以让艺术失去底线
种田人与收租者,如果表演对立
就让一群单纯的美院学子
怀着仇恨,把他们捏成泥塑
然后让时间涂抹成不同的形态
18、一只骨灰瓮的归去来兮辞
如果不是你大声呵止
抱在怀里的玩偶,几乎在
亡命的旅次就化成了水
向南走了五十里
又向北走了五十里
恰好有“百里一徘徊”的古意
桃花,烟雨,沿途断墙上
都是落魄书生题写的惆怅诗句
异乡如骨髓,冷暖都欺身
你策马飞奔,偶尔也在潭边伫立
低着头,想些断断续续心事
扁舟放浪湖海上,草长莺飞
笑脸明灭;北方雪花,江南梅雨
分花拂柳的风,都是妾身
归来的身影;推开玲珑窗牖
远远看见,等在江渚上的
正是那失魂落魄
刚刚放手江山的痴情皇帝
粮食是真的,有时候
它也是幻影,一株一株串起来
沿着大地变形——它们
就是大地。如果和晚霞接在一起
并迫使天空和彩虹弯曲
高粱和玉米,都在风中拱起脊背
倘若田野再深远一些,农民
会用石甑在夜晚煮饭
用空桑盛放剩余的果实
堆积在谷仓里的籽粒颗颗饱满
它们拥挤,感慨,冒出气泡
一半是息壤中喧嚣的军团
一半是人分裂的身影
“我们浸在泥里,就是浸在命里”
生活削平了次序,发酵,或引燃
都需要逼出身体里的水
都需要把时间变成一只山顶的坛子
而现在,大地上秋色宛然
收获的人总是很少
更多的人枕于两手空空
酿酒者、采风官和诗人
突然在天空里出现
他们的世界是欢愉的,他们需要
在云中投下灵感。桑林也需要
在树叶发芽之前,放下村头的桥栏
让木铎、琴声、羽扇纶巾
慢慢走回故乡,把栏杆拍遍
如果有人借助骏马和帆影起飞
我们也可以认定草原和大海
都是饮者身体里的故园
弯月的窗口,除了飘动的柳丝
还有芳香的酿坊升起的蓝色烟雾
那都是我们心中正在流散的光
隔壁豆娘,偶尔幻化为西施
酒肆里的醉鬼,也会露出
李白的脸庞。半夜里一唱三叹
踱过老街的几个书生
直接就走上了高高的树冠
而那些人里有我吗?他们坐在纸上
连成一串,郊外落叶如蝶
醉翁唱和于深山,尘世的
秋风,吹彻了整个长峡
也吹红了多少饮中神仙的脸
&&&&&&&&&&
20、大雪落幽燕
黄帝正用他浩浩汤汤的仪仗
向中原行进,这黄金和白银的仪仗
这猛兽和鬼神的仪仗
带着雷霆、闪电和种子的光
我有千百种理由也不能阻止它
草木的瀑布里,漂流着山峰
白云的河流中大地在沉浮
只有我自己是身不由己的
像命运里随波逐流的碎片
被肉体禁锢的是桑林
蛙鸣、月光和大脚女人的乳房
被我禁锢的是身体、性爱和幻想
燕山以北,巨大的阴影
突然跳起,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一个人被抛在后面是什么感觉
一个人被仇恨粉碎了还能控制结局吗
一个人的忧伤,一个人的切肤之痛
一个人的孤寂和流浪,这茫茫的人海呵
让我的血肉之躯突然卷起波浪
北方,一座山岗被时间压塌
一座新的山岗,或将在远方耸起
一个生机勃勃的人间
还会留在春天和鬼神的身旁吗?
这浩浩荡荡的雪呵
像一股暖流,在大地上
重新安排了一座座神秘的山岗
21、春宫怨
真正懂得美的人,总是隔着
镜子说;前朝死寂
殿阁中从不留下谁的背影
剩余的白绫,在床帷间奔跑
一会帛书情意,一会寒光剑气
都有勒紧喉咙的凌厉
当年追向弦乐的书生
早已俗艳不堪,在烟花巷里
烂醉如泥,诗中傲骨
变成了三两枚锈蚀的钱币
细雨落在油纸伞上
江南的风声和马蹄已旋进雕栏
只有郊外的长亭,摇摇晃晃
仍然吹着离别的长笛
你凭空设计了那么多死敌
且个个都风情万种,多才多艺
使一次魅惑,也使一次狰狞
让她们顺从谋略,或违逆良心
溺死人的湖水常常越过堤岸
打湿游春者崭新的鞋子
也溅开浩荡无语的宫阙
甚至直接代替了时间
和一切毫无前程的爱恨之心
当一场雷雨停下来之后
照壁上映出的面孔
仍然是一群笑靥如花的狐狸
沙尘扬了三天,大雪把它们盖住了
整个围场白茫茫一片
野兽急于分辨路径,越过石头的阴影
它们在山脊上向远处眺望
熄灭的灯,都在峰谷之间点起
初萌的绿叶,这些泥土里羞涩的光
被雪压着,像镜子里
蒙着纱的脸庞……旷野中的托钵者
春风中的恋人,刚刚睡醒的身体
都有雷打不动的习惯
但现在,它们必须醒来
包括躲藏在洞中的孤独之王
怀孕的母狮终于来了,它温暖的腹部
擦着绿茵茵的山岗
它的脚印,被雪花盖着
一步一步顺着暖风移动
而沿着溪流走远的,是它心中的波浪
遍地萌动的生命,都在向
春风靠近:色彩丰饶,阳光激越
重生的喜悦,充满了它们的胸膛
而我,是一个不适宜与其为伍的人
我只适宜在旷野上,一个人独行
像一匹迷茫而忧伤的狼
我的徘徊与迟疑,在新生的万物之间
是那么孤独和另类,焕发着奇异的银光
23、听鱼者
鱼贩子是混沌的,他杀鱼
数钱,双手沾着腥红的鳞片
整整一代人,都跟着他
活得越来越污浊
他们无法看见大海的余晖
穿过天空,让高处的
石头,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他们不知道鱼群逆水而上
在激流下交媾,幽灵需要寻找
产床和坟墓,鹳鹤和鹰隼
也需要把波浪筑成祭坛
鱼群和彩虹一起,都会
被一双手带进空中,这个行为
是诡秘的,这个结局也是诡秘的
而听见鱼群说话的人,是另一个
干瘪的老头,他有别于渔夫
他不生族群,只生于
大海和天空的裂缝之间
命运用激流,安排给他
第三只耳朵
和视觉外,无垠的海面
24、身体里的火焰
庸人生活在
世上,黄金堆积在山中
而愚蠢的庸人多么拥挤啊
他们还常常自比堕落的黄金
像身体里腐烂的拐杖
死了多少年
仍然敲着嘚嘚响的路面
鸟雀住回记忆之时
恰好把我沉睡的肉体唤醒
逝去的人,奔走在
回来的路上,他们对
短暂的人生,毫无倦意
而我自己,是一个什么也
放不下的人
我游荡在人群之外
抱着你的影子,慢慢向前飞
像抱着无望的前世
你是山,我就献出
滚动的石头
你是水,我就献出激荡的
波澜。你如果是影子
我就必须要挡在你的身前
像两股风声,既有
远远的分开,也有死死的纠缠
像身体里的火焰
既相互焚毁,也相互温暖
而等在远处的人啊
我们今生已经无法结缘
如同两座绝望的孤峰
各有各的深渊
这个空旷而寂寥的尘世
因为生出了你和我
才变得如此狭隘和灿烂
光必须向上飞
羽毛必须掉到地上
我经历的幸福
必须被绞碎,然后向你献出
你说:“要定下
时辰,集中消灭他们!”
这才是这个时代唯一的真理
最靠近光的孩子,有狮子的面孔
最接近淤泥的尘世,是众神
堕落的天空
而贯穿大穹的时间无以计数
我一直受着它的私刑
我经历了多少回遍体鳞伤
仍然不解其苦,这是我做为落叶
——必须要落回地面的原因
这个时候,即使我用一道命运的闪电
也不能把流散的自己捆住
26、意义的田野
耕种后的田野
正在享受成长的寂静
道路通向远方
村庄移过了河岸
新叶像一句唱词旋上头顶
它们正渴望长向那明亮之处
我对现世避而不谈
我只对来世说“我对你的爱
已经足够,我暂时停下
是因为伤心和犹豫……”
留在夜里的人,我从未见过
他是陌生的和暴躁的
我听见他破空而来
退下一层层肉体;而一个
十八岁的少女,永远是无辜的
她眼睛明亮,心藏溪水
用青藤一样的双臂
把我冰凉的身子轻轻环住
妹妹,春天的泥土多么无邪
它适宜我们重新出生
也适宜我们陷入混沌,她甚至
允许我们有隔世的温暖和期许
而这长长的隔世啊,它还需要
我们配得上这遥远的荒凉和毅力
27、独行者
他嘴里含着一句话,始终
不能说出,就改用了陨石的滑翔
和斧头暴力的尖刃
用来完成自己的表达
这,让他激动得浑身明晃晃
旷野黑暗而悲壮,流星没有机会
成为其中的雕塑,它唰地一下
就冲进了地狱,那里是无声的
那里堆积着万物滚烫的影子
纷乱的人群,只管在城里搏杀
废弃的村落台阶一致向下
那里坐满了纸扎的老人和孩子
星空下,碎絮一样摇曳的人
失魂落魄,已经无法还家
他容易得到的世界,是欲望的热锅
他容易丢失的生活是成群的
“我”在分裂,而他一直无法甩脱的
今日,却是蚀骨的,这孤立无援的一天
充满了理想主义者的冲动和沉默
这个火焰中的硬汉,这个囚牢中的
英雄,这个形单影只的人
他絮絮叨叨的喉咙里,吞咽着
灯光里的铁和它对黑夜慢慢的消化
28、我的故乡在燕山
一只鹰云游的牧场
是消逝和幻觉的天堂
明月不可描述,白云不可描述
只有宝塔和悬崖结着前生的白霜
我身体里剩余的生活
还保留着秋风吹凉的前程和星光
每一颗果实里都有一个面孔
每一个村庄都曾住满沸腾的人群
采药人不懂得时世艰难
他仍然坚持着爬上颤抖的山巅
此时的希望永远是个谜啊
群山裂开的头顶
慢慢露出了我衰败的家乡
大地上的枯草,正在合拢远行者
寂静的脚印;而回来的人
都曾经是我痛苦又洁白的肉身
蚀心的滦水哗哗流淌,燕山才可以
一遍一遍地埋下我的骨头
我的故乡在燕山,去年的秋风
吹过我的双肩;今年的秋光
仍然在照彻我五味杂陈的心脏
而我到底是谁呢
一片灵魂的细沙也堆不起的浮云
仍然在大地上流浪
29、秋相遇
密林里涌出的蕨类植物
顶着明亮的溪水
它们在阴影里变幻出不同的场景
——童年的牧人、雪白的
羊群、嶙峋的巨石
深渊里着火的枫树,烈焰正把它缠紧
此时母亲正把青纱帐折叠起来
用草垛压住秋天的风声
——她知道自己经历的闪电
还将在远处折断和相遇
马公子的灵柩连着夏天的火把
只有山坡上的枯树,才能享受这短命的一瞬
草尖上仍然亮着零星的灯
但隔壁的房子已经闲置多年
鬼魂们正在那里娶亲
萤火的漩涡里他们命运起伏不定
当我半夜从一条峡谷里冲出来
他们正变成月光和风
这里有两小无猜的玩伴
未含苞的花朵里含着童年的绿荫
我记得她爱笑,瘦小,脚步轻
卷舌音里溢出兰花的香气
现在她浑身颤抖,常常一个人从水底出来
像一片冻僵的有裂纹的碧玉
30、那一年
那一年,密林里垒起明亮的宫墙
彩霞满天,七十二围先有了前朝的营帐
后来寒霜一击,猎户和游人渐渐变色
就成了松、梅、柞、榆、桦、杨……
铁的冥想,刀石的火种,秘药的苦
转眼间都赶往了波涛汹涌的北方
那一年,星辰升起
旌旗如云,马蹄释放出一幕黄金的旷野
碎银一样散失的人群
沿着滦河两岸远行
他们遇到的人
都有刀子的目光,带疤痕的脸
和夜幕里锈蚀的亲人一样
那一年,秋风把所有流逝
都变成了缓慢的光
围场里浮现:弓马、狍鹿、衰弱的公子
锈迹斑斑的刀枪
向着腐朽过快的前世
一窝蜂赶过去,剩下白云下的旷野
装着我的惆怅,装着一两片
旋转的白云,和鹳鸟空洞的鸣唱
31、鹧鸪天
去年此日,你容颜未改
有时温柔,有时凶狠
枝头上蹲着的剃刀
有牢骚的绝技
每天都按时来此度日
仿佛日出,仿佛月中求欢的阴影
从不懈怠于抹了黄金和蜜糖的嘴唇
远山偶有漩涡,这是春风虚度
溪水浅于燕雀,胸怀高于泡沫
越积越多的人群
必将挤满未来的旷野
此时村头桃花明媚,红如羞愧
大大小小的柳堤
都不能确定,谁是心事茫然的少女
你在深山炼就的胆汁
今天可以在此虚掷,像炫耀
你心中无限的欢欣与酸楚
只有纸鸢,脊背发烫
独自飞到了天空的高处
另一个脸,正忍受着雨水之苦
眉梢尚未长出冰凉的锣鼓
那么,你就先记住这个青坟一样的树冠吧
此后经年,浮云会拖垮了
多少相逢的场面?现在不比前生
我低头打开落魄的身子
仍然看见万山含黛,惆怅如烟
32、读唇术
梦中闻见果园的香气。苹果、秋梨
海棠……它们似乎成熟,而远处的树冠
即使腐烂,也无人理会
松枝上的人,蜕尽长衫
孤零零没入落日。蝙蝠胸中月色初上
它正等着抓住湍急的河水
经过殡仪馆的时候,它故意
把翅膀压低,在这里
“要理解一个死者的形体是困难的”①
而救起一个活人,也并非易事
所以你改做了鱼鹰,半夜惊醒
在湿淋淋的水面上,收起一层灰
又收起一层灰
萤火虫有权提着繁星,在田野上飞
绚烂的蝴蝶,也有权在空中
互相抱着,陶醉于性爱的身体
一个时代的楼宇和城市
出现幻觉,它想恢复大地上的
村庄和草垛的原形
只是我们这一生,很快就要过完了
为了幸福的暮年,我们准备了养老院
和监狱,也准备了自己
是啊,若要猜透你此时
躲在洞穴里的身影,除非移走古塔
和塔中那个法术高强的骷髅僧人
山坡上蟾蜍激跳,桦树身子里的
泉水,淹过了七窍。而你躲在碧波下
一颗丹心还未炼成,从此我将
再无缘目睹你身上哗哗响的鳞片了
虹桥上的杂货铺,生意冷落
每一次出入的,都是粉色的云朵
而鬼魂仍是其间最寒酸的乞者
“求求你,给我一轮月亮吧
我要用它的两面,照亮我
一个人梦中的生活!”
我猜不出一条现代的山凹里
那些桃花源中的居民,要如何才能
撤换下那盲人般的朴素和虚无
然后在我脖颈上,吊一条胳膊
低声说:“你呵斥我们仅有的田园
等我们走了,你呵斥谁?”
那些隐逸学的灰鹤,含着梅子
正从虚无主义者的身影里飞出来
但它羽毛褪尽,只有一个
苍白的肉身,在上升
当年怀春的人,去了一趟月亮
回来后就颓废了,而今他正坐在
药罐子旁,一个人打着瞌睡
梦中他摸到电灯的手,突然引燃了
半个身子。而在石头上,磨掉自己名字的
一对老夫妻,转眼就变成了外星人
呜呜噜噜,呜呜噜,呜呜,噜噜
你的舌头上,栓着一个木偶
它正按着我口哨的节奏,在跳草裙舞
谢谢,而我自己,已经在颈椎里埋好了
礁石和疾病。年龄是一把匕首,我要给自己的
前额,留下足够使用一生的虚荣
33、小鬼入世书
你在空中挖闷雷,然后又向上
挖它的根。月宫中的斧锯
和人影,在你的身体里
有过多少次腐烂和重生的历史?
我的怒火捂在小腹,已无
从前节烈,但我们习惯的沉默
与耳畔消逝的寂静几乎对称
匆忙搬回洞房和墓穴的人
都在急着寻找一个亲人
匆忙交出鱼鳃和荷叶的人
正在起身离开淤泥
而闪电里埋下的膝盖,正坐在
屋顶,数晚风中溃烂的脚趾
松果里或墓碑后,藏身的孩子
脸色一会枯黄,一会猩红
像在幻觉中练习新生的幽灵
朱鹮敲着他的额头,偶尔
也把他的骨头提上夜空
我的眼底,泪水要填平其中的
白云,需要几世的功夫呢?
尘世的人群,都喜欢深藏不露
而顺着树冠往下看,翻卷的人间
仅是命运里的一个池中之物
34、赏花令
又轮到梨花用身子摸索风中
跃起的人影了,埋在耳朵里的蜜蜂
正看见枝丫向相爱的人弯下去
而树荫里爱笑的小漆工,在生活中
曾有许多诨名,今春他却是
刚结束惆怅于落英的书生
厚镜片镶着湖水的螺纹,其中
浮出的目光,喜忧参半,眉梢青黛如蝶
也不似赴死的那对
哦,他木屐簇新,羽扇纶巾
仿佛从梦中又醒来一次
游人络绎而来,神情都轻狂无形
对于当年的纯真,似乎是一个讽刺
而落在人群之后的那个女子
仍然沉默,寂寥,恍惚亡命远处
花下的人悄声说:“不管你今天
变成谁,我也能把你认出!”
她脸色突然煞白,仿佛被报应击中
35、如律令
红脸膛的蜜蜂,已是暮年的
花花公子,徒有嗡嗡响的翅膀
它空洞的像一个寂寞王国
肺腑里昏昏欲睡的臣民
已是灌木中散乱腐朽的野果
而那些盛开的花园,此时
正在疑幕和乐土之间,起伏如
远处。而真的远处,一只孕期的
母蜂,正躲在后宫,抱紧自己
颤抖的双肩,它因思念太久
而放光、流蜜,在空中突然
解开衣襟,形如悲痛欲绝的命妇
露出心中金灿灿的淤泥和变回
高原的青翠欲滴的花海,我已
不记得那些明亮的门扉,它们
到底是开向哪里?而压制了
仰望的,恰恰是那些突然
乱起来的枝头,此时没上黄昏的溪水
正从镜中找回繁星的生死
36、某一年
某一年,我在深山隐居
莫名的波浪,沿着山谷寻找
它翻开的落叶,深如教堂
它翻开的泥土,是流散了
千年的旧时间;而一只灰鹤的
鸣叫,仿佛来自深渊
它痛断了多少无语的肝肠
某一年,我在世上劫富济贫
给许多人分配房子和老婆
我自己住进宫殿,有三宫六院
兄弟们没日没夜地为我修墙
送粮送水,而我在人间
养得白白胖胖,像一片辽阔的
桑叶上,昏睡的老君王
偶尔惹起怒火,就杀人如麻
偶尔生善念,就让自己吐丝至死
某一年,我和一个老书生
出塞,他考场失意,急于去古寺
会鬼友,而我在廊檐下
画《春风百媚图》,陶醉于
月光中一个孤身的狐女,和她
泪盈盈的破碎脸庞;而身边书籍
迎风起舞,用灰烬的影子
飞成重生的蝴蝶,她们都飘泊无依
如同挤进庙门的女香客
某一年,我在人间害了单相思
对着青蛇、狐狸和白骨发呆
我要从它们的身体里,认出与我
生死相约的人那熟悉的面庞
我要看着她慢慢褪尽斑纹
露出前世羞涩的笑脸,我们的
誓言仍然在耳,我们的心脏
仍然为彼此激荡,而她的一声
低唤,让我热泪横流,浑身颤抖
像沉睡的悬崖突然被闪电击穿
某一年,我在狱中做客
读书,写诗,陪众多死刑犯
反省自己的灵魂,磨练
空壳一样的身体,如果道德感
仍然存在,一个牢笼
永远不需要一个被命名的坏人
突然涌出的赞美,哪怕是出于真心
我仍然像一具失重的肉体
被两个聋哑人操纵的时光机
慢慢绞碎,埋入淤泥……
某一年,我想到其中的
“某一年”,就一个人潸然泪下
仿佛我把自己用了无数遍
仍然有意犹未尽的悲苦和惆怅
一个我在某一年贱民一样苟活
一个我在某一年像恶徒一样嚣张
某一年我不得轮回,就一个人
影子一样漂流在大地上,像一片
死水,无声地含着微澜中的星光
月亮里,蝙蝠露出
发白的肉体,它的灰袖子
不断伸到树冠之外
它的肠胃,像肥皂剧中的病句
仍痴迷于暗中的纠结。风穿过
树叶,和它阴影中的身体
娘子呵,此时我以书生自居
仍然不免有被吹翻的危险
用车驾追赶你今夜的身影
用弓箭追赶你缥缈的前世
这漫漫长途,都在星际之间
只是左臂突然发烫,似被锯开
飞翔的时候,感觉肉身失衡……
&&&&&&&&&&&&&&&&&&&&&&&&&&&&&&&&&&&&&&&&&&&&
38、身体史
不必再奢谈心愿,你已经是
一个空壳,这是羞耻
我们彼此都接近衰老,彼此
都埋着危险的疾病,你摇摇晃晃
踯躅街头,已经迈不进
载着人群的车辆,甚至常常
被冰冷的行人挤倒,也爬不上
遥望死期的山顶,长成棺木的柳树
全都出自父辈之手,他们栽下它
是想遗传一种荫翳之福
而砍倒它的小木匠,特别荒诞
他早早死于一场瘟疫,他
流着泪用树枝在山坡上
为自己划出了一处长眠之所
然后他露出满面惆怅
此时鸟雀孤独,它跑得像一片乌云
只有迫不及待的月亮,抢先
弄弯了自己的骨头,她带血的光亮
湿淋淋的照进我体内,如同
我接受了这个世界的怨恨
我也需要接受这个世界的赞美
不息的两岸,缩回水波
灼热的脊骨放弃了溶化的身子
而一座塔闲置在山岗上
它还不能形成神在大地上的传说
我一个人锯开的蜂巢
阴影一样倾斜着,洁白的月光下
它流出的蜜汁,仿佛漩涡
仍然包裹着你甜蜜的舌头
和视野之外,你起伏的四肢
那年夏天,一只母虎在防震棚里
一边生仔,一边吞吃炊烟中的胳膊
而瓦砾下的果实已经腐烂
柳荫里咒骂自己的人,正在否定着
别人赐给的新生活,而在河边
种了一排篱笆的人,哽咽着蹲下
他无非是又一次目睹了内心
有人走散,而在身体外
他们又突然欢聚:一时人声鼎沸
一时是昏冥不清的飘荡的灰尘
田野上那些翻滚的迷雾,都起自
吸烟人肮脏的腹肺,他们顺着
烟囱在爬,并用熏黑的手指
攀住自己潮湿的肩头
半夜有人哭泣,有人流下露珠
还有人,正在逐渐形成新的器官
在这中间,有人用死人骨头
做成念珠,一生都在为他吃着斋饭
麻衣神相,蓑衣鬼相。而围着
生医铺门口讨冤屈的人,都有求生的
热望,如同怀孕的母驴半夜突然
仰天长叫,它露出阴阳不定的白脸……
39、树林里……
树林里的人,争吵声很大
它们都戴红草帽、绿草帽
咬着手指,在沙盘上互相扮成谁
甩水袖的人,脸颊红红的
仰头扶起泡沫的人,在远处竖直鞍马
它的主人,长跪在广场上,是光的幻影
那里堆满被秋风翻开的白云,沟壑
过于柔软,青石板含着圆桌和宴席的坡度
而麋鹿的身子充满药香,你正好用此
来完成沉迷。暴雨和星辰的坠落
仍然让平衡的心境产生惶恐,而泪水
在天鹅的眼里打转,它心碎地说:
“不忍离去的山峰,多么美!”
它抱住的大树静悄悄的,仿佛遇到雷击
乌鸦包围着木屋和它的阴影
而琴声抑郁,它的手指只能来自溪水
你问到的白鹤和梅花,一个停在天空
一个躲在暗处,此时它们信念已失
正用落叶把自己包住,如同两粒明亮的
琥珀,在树荫的反光里,它们佯装
隐士的沉睡,并且说:“谢谢,未来的
风声和泪水”,而我也乘机说:
“谢谢,万籁俱寂的、张大了眼睛的
树林,以及其中深藏不露的
众生明灭的隐秘之美……”
40、纸老虎
袖子里藏着起风的山林
老虎在那里,抚摸激动的
娘子和一场新婚,此时
它可比玫瑰中的赤子
时而阴沉无限,时而激情四溢
它的爪子,像妖娆的短句
突然一亮出来,就抓住了我的心
月光可以为此虚构一个
惊恐的皂隶,让他在林子边
小心翼翼地逡巡,也可以
让他在拐角处眼神游移不定
我陶醉的酒幌,正被晚风吹拂
我追求的女子,都是身着
青衣的狐狸,她们在屋檐下
交换蜂蜜,她们也在山坡前
流下泪水;而一只披着纸衣的
母虎,早早掌握了变形的原理
她薄衫金黄,乳房清晰,独自
靠在树荫里,等着我醉酒归来
然后她用兵法的尾巴,把我剪翻
在地,然后她用劫匪的嗓子喊: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然后她抱着我哭:“怎么才
来啊?你这个软耳朵的郎君”
41、山野令
在桦树成为棺椁之前,它的年轮
弹起了亮晶晶的水罐,映着放大的
两张脸,映着豪饮的醉汉
浑身颤抖的裸体,被钥匙打开的木桶
都将在今夜出现。另一个不速之客
满脸惶恐,扛着一个巨大的树冠
我向内望了望,看见他隐身之后的光
在树叶之间摇晃
四十年后,他膝盖以上已经
腐烂。他的脚步,仍然在山坡前徘徊
而抢先于众人躺进树中的那个人
曾和我一起漫山遍野敲那些洁白的树干
并喝掉树疤里流出的泉水,其中
那些牺牲的斧锯,都有了落叶的动力
伐木者咬着嘴唇,他的肚子里
埋着荒谬的指令。而我乘夜咽下
这最后一棵树,为荒野上仍未形成
山岗的土壤,留下一团未来的迷雾
如同四十年前猩红的眼眶
仍需要含着今天吐不尽的淤泥
42、风雅颂
浪漫主义的稻谷,正在颗粒归仓
而炊烟属于现实主义的蓝手帕
它潦草,忧伤,风一吹,就倒卷回
屋檐下,牵出两个脸皮漆黑的厨娘
灶子过度使用,并非生死两茫茫的样子
每一顿饱饭,都需要一个少女
用瓦罐提到田野上。游吟诗人是
劳动号子中绚丽的飞禽,他们
盲目的鸣叫,貌似大雅小雅
貌似拆掉翅膀、扑打陶鬲的古风
干旱不必浇灌,洪水不必阻挡
前世的官吏敲门,今生仍然心中惊慌
那断了线的命运,仍然是春风中的纸鸢
那些河流吸足了群山的影子,才把
白帆送到断崖上;那些草木总是垂直
才把轮回者收进浩荡的秋光
湖水和山峰相互打开,都是湿淋淋的
芦苇中迫不及待的头顶……采风官
记下这最后一笔,他手中的木铎就
腐烂了,而你躲在诗中的身子
让我突然双眼失明、四肢衰败——
如同一座被老鼠挖空的摇摇欲坠的谷仓
43、西厢另记
张生古怪,偏偏赶考的路上
突然头痛,四肢无力,只好求助
菩萨,佛门里的光,深如烟雾
如同一个人孤独的心事
其中有不做主的命运,也有桃花下
脸色腥红的少女心中的秘密
连藏在身后的小女仆,都心如撞鹿
身体里的梯子,一会瘫倒
一会直立。月色晒干的墙头
突然冒出一个羞涩的头颅,它要
依赖自己的想像,才能升到月亮里
闲置的宫阙,像伤心人的身影
反复出没于四壁,庙门外的排列
都属于厚黑学的布局
普救寺停在松竹之间,有
永不疲倦的风声和暮色,而一个
老母亲的自私之心,高过众匪的强横
也高过百花的香馨,让楼头的
思春人,对着树影中的鸟鸣
满怀悲伤和疑虑
而一个想瘦成闪电的人,正在山岗上
享受饕餮之美,多少年之后
他幸运地变成了一个知书达礼的仆童
与另一个叫红娘的小女子,各有
投生,又各有爱的困惑和甜蜜
此刻,他们即使学会了绢帛题诗
或鸿雁传书,也只有在
明月偶尔滑过夜空之时,额头
才突然亮如水晶,如同一缕月光
照在纸上,而它自己——已经散成灰烬
像西厢壁上伸出的一只枯手
给赶考人一遍遍地撒着怜悯的碎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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