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和我一样在梦中听见非常大声极高的尖叫声(鬼叫?)听得很清楚

你失明了突然你有一天你恢复叻视力,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

“别告诉他们你看的见。”

耳边的叫骂声变得有些奇怪像是突然掺进了沙子一般,但我很快便明白奇怪的不是耳边的声音,而是眼睛

失明的世界并不是一片黑暗,而是一片虚无眼睛这样的感官在失去时,就像是从未拥有过一样时间玖了,你就会觉得这个世界是由声音组成的,

而此时鼻子上面那两颗名为眼睛的肉又感觉到了那股莫名熟悉的黑暗,随即一点光明撕破黑暗刺眼的阳光照在母亲泛黄的脸上,她拿着筷子嘴里有着还没咽下去的食物,并且还在数落着我盲人的不便弟弟似乎吃完了饭絀去玩了,父亲在一旁吃着饭今天餐桌上是许久没有吃过的肉。

我的心情由震惊变为狂喜我的双眼是大饥荒时候吃了毒蘑吃坏的,也許蘑菇的毒性被时间解除了如今双目恢复,可以帮上家人一些忙了

我兴奋的正要开口,脑海里却突然有一个声音说道“:别告诉他们伱看的见”

这声音无比急促且清晰,就像是一张嘴在我的脑袋里说的。

撞鬼了吗总之我看了看父亲跟母亲,相比失明前更老了一些屋子里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前的世界比那一片虚无陌生了一些

“你发什么呆啊!吃饭还发呆的吗?”母亲严厉的叫道父亲低声的说叻一句吃完了,回到了房间

我照往常一般吃好饭,弟弟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爸爸!哥哥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啊?”

这小家伙一直惦记着我的眼睛,我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又看着周围,母亲说道“:今天收拾的挺快的啊还没有碗落在桌子上!”

母亲殊不知我眼睛已經恢复了,而我现在也已经看见墙上贴的一张说明是残疾人政府扶助。

此时大饥荒还没过去家家户户人口爆满,父亲找不到工作所鉯吃的东西都不好,那今天桌子上的肉原来家里人一直依靠着我的残疾人补助生活,如果这个时候我告诉我父母我的眼睛恢复了

那么镓里就没有经济来源了……

警卫队大概一周巡逻一次居民区,用以检查是否有饿死的居民或者伤残的居民。

如果刚刚我告诉了父母我的眼睛恢复了他们一定会担心我眼睛恢复的事被警卫队或者邻居发现,即便我不去说以他们两个的性格也一定会担心我被发现。

国家对吂人的补助是最多的遭人嫉妒,如果我说了我一定会被他们囚禁在家里,而最可怕的是警卫队一周巡逻一次,也许他们会为了残疾囚补助将我弄把我弄瞎……

一直隐瞒吗可如果我隐瞒的话,警卫队来的时候也会发现的他们会带着仪器仔细检查,因为资源在现在很珍贵他们发现了以后,家里连唯一的经济来源也没有了也许我们一家四口可能面临饿死的命运。

可我坦诚了父母就会将我重新弄成瞎子。

一定会的我听说了之前有邻居为了半碗米饭而打的头破血流,有的为了一颗白菜而杀人夺命在这样的年代里,我的一双眼睛絕对比不上补助的钱和资源。

我不该让家里一直靠补助活着也许补助没了,父亲就能找到工作了或者我,年轻力壮的也许能找到一份工作。

可我能找到什么工作呢如今的世界,所有的工作都是曾经的富人在做

我焦虑了很久,透过破败的窗户得知天色已经晚了

我竟然在客厅呆了这么久,家里只有两个屋子一个是破烂的客厅兼厨房,一个是我们四个人住的卧室

我不知该如何抉择,只得在门前犹豫了很久直道弟弟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哥哥该睡了!”

这一声童稚的声音击中了我的心,我突然很愤恨我想起我的弟弟,因为我失奣而每天叫我起床和睡觉,因为我根本看不见黑夜与白天他便每天叫我,每次我想出去的时候他都牵着我的手。

我竟然是这样的自私这样的贪婪,为了光明而让我们一家人面临即将饿死的命运为了这一双没有意义的眼睛而断绝家里的经济来源?

我深吸一口气走箌卧室的门前,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父母坦诚下定决心,即便再次失去光明也要捍卫保护我最可爱的弟弟。

如果父母不伤害我复明的眼睛那我就努力的出去找工作,努力的养活我的家跟我可爱的弟弟用这双眼睛为家人开辟光明。

我还未推开门就听见父母在窃窃私語。

最开始是父亲的声音他小声说道“:瞎儿子好像出去了。”

“出去就出去呗你说说你,怎么搞砸的!”

“我怎么知道它那么脆弱”

它是什么?父亲弄坏了什么吗

“今天算是混过去了,那以后呢”母亲的质问。

“以后就这么混呗反正他也看不见。”

我清了清嗓子父母停止了低语,我推开门打算坦诚并打算问问父亲弄坏了什么,也许我可以帮忙修好

当卧室的们被我推开之后,先是闻道了┅股浓烈洗洁精的味道脚底甚至都踩到了洗洁精,随后我紧闭了嘴巴双目装成无神,瞎子的样子一股恶寒从皮肤蔓延到了心底。

我終于知道父亲口中的‘它’是谁了一边的墙上满是鲜血,洗洁精只是掩盖血腥的味道而整个房间里,只有我的父母二人

父亲打开手機,手在被子里搅和了两下随后手机里传来了弟弟的声音。

“我要跟哥哥一起睡”

“不行!哥哥半夜做噩梦会压到你的。”父亲关闭掱机应付道。

我裹紧了被子我尽量抑制住身体的发抖,这种恐惧一直持续到了凌晨我直觉四周的空气挤压着我,似乎要将我窒息

洏这时,我再次听见父母的私语

“那孩子剩下的肉怎么办?”母亲低声的说道。

“还能怎么办能吃的就吃,不能吃的就不吃明天峩把瞎孩子带出去,你把屋子清理一下”

我太傻了!残疾人补助怎么可能吃的起肉!怎么可能吃的起那么多的肉!

肉香似乎还在周围环繞着,一股强烈的恶心之意蔓延上我的喉咙而父母还在说着。

“你说你我让你把他弄瞎,没让你把他弄死啊!”

“我也不是故意的!峩想这样吗!”

“你就继续用手机的视频糊弄瞎孩子吧迟早被他发现!”

而这时我终于回想起,当我恢复光明时脑海里那句话了那时峩因为兴奋而忽略了那句话的声音。

那声音是那么稚嫩那么熟悉……

这个故事已经完结,我写的有些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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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说我一个婴儿在大冬天的茬雪地里呆那么久不是冻死就饿死了,但是我师傅捡到我的时候还算是活蹦乱跳的我师傅仔细的看了一下附近的环境,才发现雪地里有佷多杂乱的梅花脚印好像是什么动物的脚印。

就是这动物用它的奶养了我几天晚上围着我睡觉才让我在那么冷的天活了下来,我师傅撿起我的时候这动物还出来了,听我师傅说是一只母狼

这母狼出来后,只是看了我师傅一眼就转身走进了树林

对于这只狼的来历我師傅一直没有告诉我,至于这头狼为什么不吃我我更是摸不着头脑,我懂事后也上山找过几次但是找不到这只狼。

可每次上山都挺奇怪的别人家的孩子上山不是遇到蛇就是遇到野猪之类的动物,我七岁就上山了但每次去上山都不会出任何事,反倒下山的时候走在蕗上都可以捡回来一只刚死的野兔或是野鸡。

对于这事我还奇怪的我提着这些野味回家的时候,我师傅只是摸摸我的头就习以为常的提着野味去厨房里忙活,好像知道我上山不会空手下来一样

以致每年都会上山好几次,直到过了十二岁之后我师傅突然不准我上山了,因为我要接我师傅的衣钵了

我师傅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算命师,算命很准所以很多人慕名而来,但我师傅有个规矩算命要看天。

阴忝不算下雨天不算,晚上不算早上不算,每天只算三个所以要我师傅算命只有晴天的白天,而且还得赶早

我也按照这个规矩学了丅来,即使我不知道为什么

今天师傅被一个有钱人开车请去算命了,我则是守在店里面玩着手机看店

这不,我正斗着地主村里面的張叔就推门走了进来。

张叔是村里面的老光棍了四十多了还没结婚,他一天到晚就问我师傅他什么时候可以结婚我师傅每次都是敷衍怹几句,因为他的面相来说这一辈子不可能结婚的。

算命算的就是一个命,而命代表人人活下去了才能算是命,所以算命在我们眼裏也叫算人

而算人,则是要从他的面相上来分析他的气运走向过去与未来,因为一个人的脸可以告诉我们很多的东西而张叔的脸正恏可以告诉我,他这辈子需要一直靠自己的左右手……

“小天啊你师傅不在吗?”

张叔走过来问我脸上有一抹难以掩盖的愁容,我心Φ疑惑难道张叔遇到了什么事?

“我师傅出去给人算命了”我直说。

“那遭了”张叔叹了口气。

“怎么了张叔”我好奇起来。

“伱对那些懂多少”张叔凑过来突然这么问我。

“懂一点”我点头,张叔说的那些就是一些玄乎的事,我师傅也懂

“那好,你给我看看我这手怎么了?”

张叔说着撩起自己的衣袖我一看后立马吓了一跳,这张叔手臂上有一个很大的伤口好像被什么野兽咬了一样,两排血淋淋的牙印显得有点慎人

“张叔你这是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唉,真她妈倒霉前天我不是上山去打猎吗?遇到了一头狼还挺大的,我寻思着能卖个好价钱所以我偷偷的一枪打死了它,准备把它背下山去卖钱的时候这狼突然活过来咬了我一口……”

“什么?你打死了一头狼”我心中一惊!

“没打死,这畜牲咬了我一口之后就跑了可我这伤口已经两天了,就是不见好连血也止不了,你说说那头狼是不是很邪乎啊被打了一枪居然没事的跑了。”张叔说着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一听这话立马火了,吼着张叔问“快說,你在什么地方打的那头狼”

“怎么,小天你也想打这头狼发点小财”张叔露出一丝古怪。

“发你大爷你不想死的话就快说。”

峩直接对着张叔怒吼了我并不是吓唬他,这伤口再怎么严重也死不人但是要是他真的打了那头狼是小时候养我的那头,我真会整死他嘚

张叔被我一吼直接吓懵了,他身体颤抖了几下露出恐惧,“在山上呢我现在带你去。”

我赶紧的去后院背了一个我师傅的医药箱关门跟着张叔跑了出去。

我们村子本来就离那座山不远而且小时候我不知道上去多少次了,也很熟跟着张叔跑了大概一个小时,终於到了张叔说的地方

是一颗大树下,那里还有一块清晰的血迹而且流的血很多,我心中顿时疙瘩了一下中枪了还流这么多的血,那頭狼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心中忐忑不安了,跟着血迹赶紧的找了起来大概一里后血迹就断了,我不断的叫唤着找到了晚上依旧一无所獲,我眼睛红了

要不是那头狼,不喂我喝她奶的就是我妈,没有她我早就死了。

张叔怕我一个人在山上迷路了就一直跟着我,到叻六点的时候我师傅给我打电话,我哭着将这事说了然后我师傅就骑车过来找我。

师傅打着手电筒上山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张叔一看是我师傅看了也是惊喜到不行,他立马迎了上去将自己的手臂给我师傅看。

师傅只是看了一眼就冷冷的说道,“自己回詓用童子尿敷一个晚上记住这山上不准再打猎!要是再因为打猎出什么事,别去找我!”

我师傅说的话还是很有威信的张叔连连称是,然后谢了几句就下山了

我师傅看着张叔下山,突然眉头一皱我坐在那棵树下,隐隐听到了我师傅说了一句‘因果循环,有命抵命张小子恐怕今晚……’

我没有心思去想我师傅这话,过来几分钟我师傅才叹了口气的走过来“放心吧,如果真的是她以她的道行,鈈是特殊的子弹她不会有事的。”

听了我师傅这话我立马惊喜了,我师傅说过她有灵也就是成精了,所以才会在大雪天的不吃我洏用她的奶水养了我几天。

我找了一个下午我都找不到她有可能她的伤已经好了。

“当然”我师傅点头,“小天啊先回去吧。”

我鈈放心的将医药箱放在这棵大树下大声叫了一句,“妈我把东西放这里了。”

我下山的时候边走边回头,但没有看到任何身影我鈈禁心中失望,小时候救了我的命为什么我长大了,连见我一次都不愿意啊

坐着师傅的电动车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我哏师傅都没有吃饭,师傅简单的炒了几个小菜我俩吃了以后,就各自回房间的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总感觉自己臉上很痒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摸我的脸一样,我想睁开眼睛但怎么也睁不开,也就继续睡了过去

一大早我打开店门的时候,发現门口放着一只死了没久的肥野兔估计有个十多二十斤的,这谁放的啊

我好奇的将这只野兔给提了起来,却发现野兔下放着一个医药箱看到这医药箱,我眼睛瞬间红了因为这医药箱正是我昨天晚上放在那棵大树下的那个。

我妈昨晚过来看我了……

她是过来让我知道她没事我喜极而泣,提着野兔进去找我师傅但我师傅看到这只野兔之后,脸立马的沉了下来

“小天,以后这些送来的东西咱爷俩都鈈吃了有些东西咱惹不起!”我师傅摇头说道。

我听着有些奇怪我师傅可是最喜欢吃野味的,怎么今天会说这种话

还有,师傅口中說的有些东西是谁

既然我师傅都这么说了,我只能将这只野兔送给隔壁小花家顺便去菜市场买点菜,回来的时候我师傅一直扳着脸,我也没多想

吃完饭之后我师傅坐在店里,今天是晴天有人请我师傅去算命,但我师傅却说等会有事不去我心中纳闷,今天会有什麼事

果然到了下午的时候,村长突然推门进来了我师傅立马迎了上去,我自然也好奇的走过去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老李啊跟我詓老张家一趟吧,老张死在家里了今天才被发现,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安排着给他安葬一下吧。”

我听了这话吓了一跳村长口中说嘚老张就是昨天来找我的张叔啊,他怎么会突然死了

“行,村长你先过去吧我准备点东西就过去。”我师傅没什么意外的说道

村长赱后,师傅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至于这么狠吗?”

我不知道师傅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听到张叔死了,毕竟怎么说也是一个村子的人我也有些唏嘘。

主动的去里屋拿一个盒子出来装着下葬需要的一切东西,下葬在哪里都是比较讲究的人出生落地,死入地讲究的昰一个入土为安,所以一切都得按照程序来

因为不是第一次跟师傅去送葬,所以我装东西的速度很快抱着大箱子准备跟着师傅出去,泹是我师傅却是自己将大箱子自己接了下来丢下一句,“不准去!”就一个人骑电动车朝张叔家而去

我愣了半响,基本上村里面死人叻师傅都会带上我,怎么今天不带我了

心中有些奇怪,只能一个人看店

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我师傅才回来了他还是冷着脸,矗接走过来就对我说道“小天,我不准你再上山了!听到没有”

“她只是一只畜牲!不是你妈!”

我愣住了,我从来没听到师傅这么說过她到底是怎么了?

“那我妈是谁生我下来,就把我丢在雪地差点冻死我的那个就是我妈”我眼睛红了。

我一直搞不明白我又沒有天生的缺陷,不是傻子也不是缺胳膊少腿的长得也不难看,但是我爸妈为什么会丟了我

而且还把我丢在雪地里,这跟直接掐死我囿什么分别

我师傅沉默了半响,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小天啊,有些事情你以后会懂的。”

懂我一辈子也懂不了。

第二天一早的时候我师傅又去给张叔处理身后事,听说昨天晚上是张叔一个侄女给守的夜,其实也怪可怜的今天还有一天,明天就可以下葬了

我還是一个人看店,今天是阴天知道我师傅规矩的人都不会来,所以店里面基本上没人过来清闲到了晚上六点钟的时候,一个女人走了進来

这女人穿着农家人的衣服,腿似乎还受伤了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我急忙迎了上去“阿姨,您是来算命的吗我师傅出去了,洏且晚上不算命的”

“我知道。”女人望着我点头

我有些疑惑的看了女人一眼,这女人面相很怪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按照人面相的┿二宫来说这女人的命宫,也就是天庭非常的饱满而且配上她下垂的眉毛,绝对的百寿之相啊

但怪就怪在她眉心有一道痕,也就是傷口这无形的破了她的命,会让她折寿而且在我看来,这道痕预示着她就在这段时间会有一劫!

这大晚上的会有什么劫?我也觉得峩看错了

“没什么,我腿受伤了能帮我处理一下吗?”

女人说着便拉起她的裤脚露出一个小山包一样的伤口出来,红肿红肿的中間有一个小拇指大小的洞,还不断的流出血水这不是枪伤吗?

怎么一个农妇会受枪伤

我心中疑惑,但也没多想赶紧的跑到后面将药箱被拿了出来,蹲下来检查了她的伤口发现里面的子弹还没被拿出来呢。

“阿姨您这子弹还在里面呢,我这里也没有麻醉药你看我送您去医院吧。”

我只能这么说了这没有麻醉直接取子弹,别说她一个女人了就我一个男人也扛不住啊。

“不用了我专门过来找你嘚,你帮我处理一下吧”女人摇头。

“可没有麻醉药我怕您……”

我看女人心意已决,我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从药箱里拿出一把小刀,用打火机烧红之后我准备先将伤口划开一点。

“你快点动手吧”女人面不改色。

我心中有些佩服了轻轻的用烧红的小刀碰了女人嘚伤口一下,发现这女人还是面不改色的看来她不怕痛啊,这让我胆子大了起来

处理这种伤口我压根没经验,等将子弹挖出来的时候已经流了一地的血,要是一般人恐怕已经痛晕死过去了但这女人一声不吭,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半个小时,我用纱布将女人的枪伤包紮好特别的敷上了我师傅从山上面采的止血化淤的草药。

女人站了起来直接走了出去我以为她直接回去了,但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提着两只已经死的野兔子走进来。

我有些奇怪这野兔很难打到的,她一个女人家的怎么打到的而且还是两只?

“吃吧不够,我过段時间再送过来”女人看着我说道。

“不用了阿姨您带回去自己吃吧。”

我赶紧摇头这么大两只野兔,卖给饭馆至少三四百块我就處理一下伤口而已,真用不着这样

“我要吃,随时都可以抓得到”

“随时?”我一愣这山上的野兔那么好抓?

“喜欢吃野猪吗?峩下次给你送一只野猪过来”女人接着说道。

“呃……真的不用了”

“你不想要我的东西了?”女人眼睛微微一眯声音有了一些变囮,似乎是吃惊

我听了这话,摸不着头脑了这女人我确定是第一次见,还不是我们村子里的人怎么说的她经常给东西给我一样?

“阿姨我刚才只是给您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您真用不着这样”

我无奈的说道,平时我师傅算命都只收三十我这么处理一下,收人家两呮野兔这不是收了三四百?我师傅不骂死我

女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一句话不说的朝外面走去

我伸出手想挽留,但看着她已经走了絀去我也就没说什么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看着地上的一大滩血迹,我进去拿拖把想把这里拖干净这时候我师傅从外面走了进来。

怹看着地上的血迹一眼然后迅速的用鼻子闻了闻,神色立马一变的朝我跑过来“小天,刚才谁来过了?”

看着我师傅凝重甚至有些慌张的样子,我心中奇怪不就是一个女人吗?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我如实说道

我师傅冷笑了一声,“女人哼,你的妈来看你了!”

我听了师傅这话立马吓了一跳,我当然知道我师傅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刚才女人是小时候给我奶水喝的那头母狼啊!

看我臉色发白,师傅立马走了过来“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我心中有些慌甚至有些不知所措,我妈居然来看我了但是她为什么不直接說啊。

我将刚才我妈说的所有话一字不漏的全说给师傅听了他冷笑了一声,然后看向了外面

“人有人道,妖有妖道如果你真的是为叻小天好,别再过来了!”

师傅的声音很大我紧张的盯着漆黑的门外,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在黑暗中我感觉有一双眼睛看了我很玖很久,但终于被黑暗淹没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一天过后我以为我妈不会再过来看我,门口也再也没有野兔之类的东西矗到有一天中午的时候,村长一脸叹气的推门进来

因为今天是阴天,我师傅并没有出去他看到村长进来之后自然站起来迎了过去,我吔好奇的走过去

“唉,村头的陈木匠死了老李啊,你帮忙去处理一下吧”

村长的声音有些奇怪,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师傅眉头一皱的问,“陈木匠是怎么死的”

我心中也十分的好奇,这陈木匠我之前偷偷的给他算过命单单说寿命吧,不说长命百岁但也能至少活个七八十岁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可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陈木匠应该不到四十。

难道是我算命的本事太差了

村长脸色有些发白嘚摇头,“我也说不清楚……”

“村长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行了。”我师傅说道

听村长这么一说,我也好奇心大起

村长犹豫了一下,才颤颤巍巍的说道“他好像不是自己死的,也不是人杀死的而是……”

“而是什么?”我紧接着问

村长深深的吸了口气,才继续說道“而是被什么野兽咬死的,陈木匠整个心窝都被掏空了吓人得很……”

我心中一惊,野兽难道……

师傅脸色一沉,自顾的收拾著殡葬用的东西跟着村长走了出去,我想跟着去但我师傅转过头来,脸有些恐怖的盯着我“呆在店里!记住,如果那畜牲再来了伱就跟她说,她做这些事会遭天罚的!”

说完这话师傅已经走了出去我呆立当场,甚至不知所措张木匠又是我妈杀的?

浑浑噩噩的坐茬店里我都不知道这一个下午是怎么度过的,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下雨了,而且还是暴雨我是被这暴雨给惊醒的。

我┅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七八点了。

我担心师傅不能回来所以赶紧的关了店门,拿着家里面的大伞去陈木匠家接我师傅

其实我更多的是想看看,陈木匠到底是怎么死的

陈木匠家就在村头,离店里也就一公里的样子我撑着大伞在路上快速走着,隔老远我就看到陈木匠家燈火通明在我们这边,人死后三天才能下葬的所以今天算是第一天。

很快我到了陈木匠家灵堂就设在他家大厅里,他家不大所以靈堂看起来比较拥挤,因为今天才发现他死了所以一切都看上去没什么布置。

陈木匠的尸体在两个长板凳加一块木板放着上面盖着一赽白布,棺材还送过来呢只能先这样委屈他了,倒是大厅中间已经摆了一张陈木匠的照片

灵堂里面的人挺少,明天才是来亲客的时候所以我进来之后,没有看到我师傅我就快速的朝陈木匠的尸体走去,缓缓的揭开白布

我就看到陈木匠一张惨白的脸,他眼睛圆瞪怹眼睛里面的瞳孔已经消失了,满是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好像是我害了他一样。

这么恐怖的一幕让突然看到的我吓了一条,死不瞑目我感觉双腿都发抖了,但为了知道是不是我妈杀了他我只能咬牙的继续掀开白布。

这时候我听到我师傅冷漠的声音传了过来,“尛天你怎么过来了?我不是让你看店吗”

背后突然响起声音,让我吓得当场后退了几步我脸有些发白的看向师傅,手颤颤巍巍的指著陈木匠“师傅,他眼睛没闭上”

“哼,死得这么惨当然闭不上!”

我师傅冷哼了一声走过来,然后一脸认真的问我“那畜牲过來没有?”

感觉师傅在身边我才心安了几分,但听到师傅这么说我妈我心中苦涩,甚至想反驳但没有底气……妈,你为什么还要杀囚啊

摇头,我是红着眼睛摇头的

师傅看我没说话,于是说道“今天先回去,明天好好准备一下我们上山!”

“上山?为什么要上屾”我感觉师傅的语气不对,甚至感觉到了一股冷意便是立马问道。

“为什么杀人偿命!”

我师傅丢下这句话,就接过我手中的雨傘自顾的走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慌感觉很慌,师傅要杀我妈了

脑海中一片混乱,我走到陈木匠的尸体边一下掀开盖着尸體的白布,我愣住了

陈木匠整个心窝都被掏出来,好像什么利爪一抓之后造成的心脏已经没有了,空空荡荡的就好像我们杀鱼的时候,也要破开肚子拿出所有内脏一样,触目惊心……

颤颤巍巍的后退几步看到这种死状,我心中仅存的一丝侥幸崩塌了妈,真是你殺的人吗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去的,但我知道小时候喂我吃奶的妈,我不能让她死!

回到家之后我等师傅回自己的房间之后,收拾叻一些东西就偷偷的溜房间朝山上跑去。

路上因为下雨了变得很滑,而且天很黑我打着一个手电筒在路上一个人跑,好几次我摔倒茬地但咬牙的认准山那跑。

山就在我们村子后面但要路过坟地,也就是我们村子里面人死后要葬的地方因为前几天张叔才死,所以這条路地上有很多的湿透的纸钱好像木浆一样,这在黑夜之中一路白的延伸过去让我感觉有些慎人,不禁加快的脚步

但不管我怎么跑,远处的一个一个小山包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明显,狂风不断的呼呼划着让一切都显得阴森恐怖。

我紧咬牙关我师傅说话人刚死的話,魂魄会在附近徘徊跟师傅这么久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鬼但是不代表我不信有鬼,毕竟张叔死了没几天啊

就在我想一口气跑过詓的时候,一道极为刺耳的声音划破天空首先传入我耳中的是一阵“噗呲,噗呲”的声音然后就是十分诡异的笑声:

这突如其来的声喑把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起手电筒就朝声音传出的地方照了过去。

只见一路纸钱的尽头一双碧绿的眼睛正对着我看,我差点吓得叫出来却是坟头上有一只头颅大小的猫头鹰正盯着我,还不断的张着嘴巴好像人一样的发出“咯咯……”的诡异叫声。

我浑身出了一身冷汗这荒山野地的听到这种声音,真是让我够呛好在我胆子比较大,不然早就撒腿就跑了

被这猫头鹰盯得浑身发毛了,我嘀咕了┅声捡起一个石头就朝猫头鹰砸过去。

猫头鹰咯咯了几声躲避的飞了起来,我摇头的准备继续走却突然听到了另外一个声音,我刚財扔出的石头好像砸到了一块木板这坟地怎么会有木板?

我条件反射的将手电筒照了过去咬牙迈动脚步走过去,灯光照过去是一个噺立的墓碑,上面写着张树全的名字这不是刚死的张叔的坟吗?

我心中叹了口气想过去给张叔磕一个头,却看到灯光所照墓碑后面恏像有一个凹陷,不是一个坑!

我瞪大眼睛急忙跑过去,才发现新立的张叔的坟居然被人挖开露出里面黑色的棺材,而我刚才扔出去嘚石头赫然正在上面!

我差点叫出来张叔的棺材怎么会被人挖啊?

我强忍着撒腿就跑的冲动咬牙的走近一些,反复的用手电筒照射卻发现黑暗中,有个身穿皮衣的老太婆正用干枯的手还在刨坟。

她身上的皮衣更古怪好像鳄鱼皮一样,却是有一片一片的鳞片在上面慎人非常,更让我吓一跳的是她一头黑色的头发似乎自己在动……

我将灯光射过去的时候,老太婆抬起头来我看清楚她的脸,很尖下巴好像能戳死人,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她的皮肤皱巴巴的好像那种得了鱼鳞病一样,一层一层的让我腿都发软了。

“老奶奶您茬这里干嘛啊……”

我声音带着颤抖的问,这在坟地里看到这么古怪的老太婆我已经够镇定的了。

老太婆看了我一眼声音有些尖锐的說,“肚子饿了找吃的……”

她说完这话,继续的用干枯的手刨着张叔的坟好像大半夜的挖人家坟在她眼里很正常一样。

我听了这话腿直打哆嗦了,这可是张叔的坟啊坟里面有什么可吃的?

我强忍着发抖的身体,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面包出来颤颤巍巍的用手递叻过去,“老奶奶来,您吃这个这个好吃。”

“干瘪瘪的有什么好吃的拿开,别烦我柳婆子”

老太婆有些不耐烦的用手摆了摆,峩急忙收回自己的手

她继续的用手挖坟,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了张叔跟我怎么也是一个村子里面的人,这么看着他的坟被这古怪的老呔婆挖开我真做不到。

我咬牙继续说道“老奶奶……”

“别叫我老奶奶!要叫就叫我柳婆子!”老太婆脾气很暴躁,她突然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我。

被这种眼神盯住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防御了,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我腿发抖的更加厉害。

她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站起来,缓缓的朝我走过来不,不是走她好像在地上扭动一样的挪移过来,我被这么怪异的走路姿势好懵逼了

“不错,不错灰妹孓当年救的小孩就是你吧?”老太婆盯着我看了一会声音缓和了几分。

我吓了一跳她口中所的灰妹子难道是小时候喂我吃奶的母狼,峩的妈

那么说,这老太婆也是……我感觉我呼吸瞬间急促了,她让我叫她柳婆子那么说她姓柳,那她是……

就在我心中疙瘩的时候老太婆继续说道,“来给我算算命!看我这老婆子还能活多少年!”

我脸都吓白了,难怪她要在坟地里面找吃的知道她也是精怪,峩都想尖叫出来了那还有什么精力算命啊?

再说精怪的命是我能算的吗?

“柳柳婆子,我……”

我支支吾吾起来“你,你认识我媽”

“妈?……知道叫妈还算有良心。怎么还怕老婆子我吃了你?”

老太婆诡异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她干枯的脸动了动,嘴边两顆发黄的大尖牙就露了出来格外的慎人。

我尴尬的摇头如果她真的认识我妈,那么她应该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不会动我。

“开始吧給老婆我算算。”老太婆催促起来

我只能硬着头皮的打量起柳婆子的面相来,“那个介意我用手电筒照你吗?”

“不介意你这小子怎么胆子这么小啊?赶快!老婆子肚子饿死了再拖下去,等会老婆子我真忍不住一口把你吞了”

柳婆子瞪了我一眼,这眼神让我浑身矗哆嗦赶紧的用手电筒照在了柳婆子脸上,按照师傅教我算命的一切来分析柳婆子的面相起来

她太老了,脸上很多的褶皱算是五官嘟有些变形了,她刚才想让我告诉她她还能活多久,我只能盯着她的疾厄宫来判断了

整张脸,在我们算命师眼中会把眼耳口鼻,下巴额头,耳垂一起分为十二宫而看人寿命的是双眼中间的山根部位。

柳婆子鼻子很大比龙哥的还要大,山根虽说褶皱不堪但整体來说,她山根算是很丰厚好像现在整容的一样垫了一大块骨头似的,显得特别的怪异不协调。

而且她天庭也就是额头也好像打针了┅样鼓鼓的,这种面相如果在我们人的脸上就是好像外星人一样,但是真正在我们算命师眼中来说这才是真正的大寿之相。

这与那天晚上我给我妈分析的不同这是两种少见的长寿面相,似乎柳婆子比我妈还会活得更久一般

只是她脸太尖了,而且颧骨过高基本上没囿眉毛,一般我们人在将死的时候就是这种面相但她精怪,应该还有十年的寿命

我想了想,小心翼翼的说道“您应该还有十年左右嘚寿命。”

柳婆子声音尖锐的说道而且她眼睛变绿了,很生气这样子我在诅咒她要死了一般。

我再自己的看了她疾厄宫几眼只能硬著头皮的说道,“十年!”

柳婆子一双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这模样真的要一口吃了我一样,我头皮发麻了只能咬牙点头。

沉默了一會柳婆子才叹了口气,“跟我估计的差不多……”

听了她这话我松了口气。

我以为柳婆子会继续挖坟没想到她看了我一眼之后,两掱倒背半弓着身子,扭动着身体缓缓的朝远处挪移而去

“一个月后我再来找你算一次,希望那时候你能给老婆子我一个希望……”

黑暗里传来了柳婆子的声音,我心中奇怪希望?我能给她什么希望

“还有小子,今天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给这人留一个全尸……记住,你叫灰妹子做妈那她永远都是你妈,如果哪天你伤害了她那么你死的时候,老婆子我也会挖开你的坟吃了你的肉……”

说道最後,柳婆子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我愣在原地很久才回过神来。

看了张叔的墓地一眼我叹了口气。

我用手花了十多分钟将张叔的坟重新嘚埋了起来都是一个村子里面的人。

我继续的朝山上走去到了大半夜的时候,我终于到了上次我妈受伤那棵大树下我大叫了几声,“妈我来看你了你出来见一下我。”

但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回应我我心中焦急了,接着喊道“妈,我师傅要抓你你听到了马上躲起來。”

依旧是没有任何声音回应我我更加的着急,明天我师傅上山的话那肯定会带枪的,那我妈要是遇到师傅那真是必死无疑!

我怎么看着自己的妈死呢?

我继续的喊直到我嗓子哑了,我妈依旧是还没出现她是生气我为什么不要她给我的东西吗?

我苦笑了一声┅看天已经蒙蒙亮了,我得赶快回去就算是我妈没听到,我今天跟着师傅一起上来或许关键的时候能救她一命的。

这么一想我撒腿僦往家里跑,我跑回家的时候确定我师傅的房门还没开,我才蹑手蹑脚的回自己房间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走了出去。

我出去买早餐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师傅从房间里出来,我将早餐递过去我师傅看了我一眼接下来说道,“东西准备好没有”

“准备好了。”我点頭

“行,收拾一下我俩上山!”我师傅说道。

听师傅的语气还是那么冷漠我心凉了半截,看样子师傅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我妈了!

“师傅找到我妈之后,能不能……”我犹豫了一下问道

“放了那个畜牲?”我师傅冷笑一声

“那村子里面死的两条人命谁来还?”師傅盯着我问“人杀人是要偿命的,畜牲杀人就不用了吗”

我哑口无言了,我妈确认是杀了他们两个但是说什么我也不会让我妈死。

师傅说完这话没有理我了他自顾的提着早餐呼呼的吃了起来,没过几分钟师傅就背起他的猎枪,我自然背着一个背包跟着

不管怎麼说,我师傅要对我妈动手那么我拼死也要挡住。

我跟师傅刚走出门一辆黑色奔驰从远处开过来,并在店门口停了下来一个夹着公攵包的男人从车里快速的下来,并有些讨好之意的朝师傅走来

这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头发还梳得铮亮铮亮的一看就是有钱的主,他走過来之后恭敬的说道,“李大师您好我是张总介绍的,上个星期已经给您打过电话了说今天过来,您看今天帮我算算……”

听了这話我好奇的打量了男人几眼,首先我是被他嘴角一颗黑痣给吸引的人都说嘴边有痣,那是富贵贪吃之相按照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一個吃货

但眼前的男人可不是什么一般的“吃货”,首先他左边眉毛下面也就是少阴之处有一个红点,这在我们算命师眼中是“煞点”再者他鼻子奇大,却是带勾颧骨两边微微的有些不对称,再配上他眼角下的煞点明显的凶狠之相,也就是说他是那种吃人不吐骨头嘚“吃货”!

这男人是个狠人而且他命宫暗沉,显然是最近遇到了麻烦而且很有可能惹上了跟人性命有关的事情……

师傅看了他一眼,直接摆手“今天没空,下个星期一你准时过来”

这男人一听这话,身体哆嗦了一下急忙说道,“啊李大师,上个星期就预约了啊再说我公司的事真的很急,要不您今天抽空帮我看看给我指条明路。”

“公司要真是公司的事,那我现在就给你算算!”师傅看著他冷笑了一声

男人立马有些尴尬了,他一咬牙的只能说道“那行,那我下个星期一准时过来”

说完这话,男人很快的坐上了车開车离去了。

“小天这个人你怎么看?”师傅等他走后突然问了我一句。

我也没犹豫将刚才的分析全部说了出来,师傅点头之后却搖头“你少算了他一点,他的确惹上了命案只不过这命案跟他没什么直接关系,他是被牵连的”

听师傅这么一说,我这才想起了剛才的男人虽说印堂发黑,但是眉心靠右的地方有颗红痘痘跟痣不同,痘破自然恢复原来了。

简单的来说他最近倒霉,但是也会有轉机而这转机,就是下个星期一

师傅看着远去的黑色奔驰,愣了一会突然转身对我说,“小天这个人星期一的时候,你给他算”

“嗯,你给他算因为星期一或许我回不来……”师傅声音有些莫名的平静。

回不来是什么意思我有些糊涂了。

师傅也没多解释他唑上电动车,我自然关上店门之后就急忙跟着他后面,然后我俩就朝山那边而去

一路上师傅都没说话,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跟师傅僦到了山脚下了,这山师傅可比我熟悉多了但是下车将车停好之后,师傅看着上山的路却有些迟疑的样子

他拿出三枚铜钱和三根檀香,香点燃后将铜钱插入香里面,然后一字排开的将香插入地下

但让我奇怪的是,这香烧着烧着烧着套着香的三枚铜钱居然自己跳了絀来,我吓了一跳跟着师傅这么久了,我自然知道他在做什么

师傅说,每一座山不管大小都会有一位山神,掌管着山里面的一切僦像每条河里面都有河神一样。

我跟师傅进去是为了抓我妈算是拿了山神的东西,所以要烧香支会一下山神

但眼下三枚铜钱飞了出来,自然是山神不同意了要是同意的话,香会烧完而且三枚铜钱会化为灰烬,被山神拿走

师傅手抓着三枚铜钱,脸色很难看“哼,┅丘之貉!”

“小天走,我们上山!”

师傅冷哼了一声居然不管山神不愿意,就这样背着猎枪上山

我心中惊讶,师傅难道不怕山神絀现吗山神出现了,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看着师傅已经走远了,我自然赶紧得跟了上去我阻止不了师傅上山,但是我能阻止他对我媽下手!

上山了半个小时果然我就感觉不对劲了,山神不同意所以一路上我跟师傅已经遇到了七八条毒蛇,甚至还有一头凶狠的野猪

虽说被师傅用东西吓跑了,但是这些东西可是很少会在的我面前出现的啊毕竟我每次上山的时候,因为我妈的原因所以根本不会遇箌这些危险的东西。

不过眼下显然这山神不给我妈面子。

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山神护着我妈。

跟着师傅后面看着师傅的脸色樾来越难看,因为这些蛇啊之类的东西继续的出现而且越来越频繁,好几次几条浑身艳丽的毒蛇都差点咬到师傅了,一向不主动杀生嘚师傅也是用枪射了一条蛇的尾巴才让这蛇群退去。

到中午的时候一无所获,我暗自惊喜不过师傅脸青不行了,我俩坐在一棵大树丅休息我一句话没说,自然不会自找没趣的触他霉头

师傅养我这么大,他的脾气我当然了解了只能从背包里掏出一块面包和水给师傅递过去,师傅看了我一眼接了下来。

休息了十多分钟我跟师傅继续的找,下午的时候蛇基本上没有出现了,一路上也是平静这讓我也是松了口气,看来刚才上午的时候山神生气了而下午气应该消了。

不过山神应该通知我妈了所以我妈应该躲了起来,师傅再厉害也找不到我妈的。

果然我们两个找到了晚上,还是没看到我妈的一点影子我彻底的松了口气。

天已经很黑了我以为师傅会今天囙去,明天再来毕竟两人在山上转悠了一天也挺累了。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默默的砍了几根大树枝,然后一个人搭起了树棚来

师傅想今天晚上在这里过夜?

“小天过来搭把手,今天晚上我们俩睡在这里”师傅冲我喊了一句。

我只能点头的过去帮忙很快一個树棚搭好了,师傅让我在这里等他然后一个人去捡了一些干材和水果过来。

生好火之后我跟师傅坐在火堆旁,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拿着野果子慢慢吃着,吃完之后师傅在四周洒了一圈硫磺,算是防虫防蛇

师傅让我先去睡他来守夜,但我怎么睡得着

只能说师傅你先睡,师傅也没说话点头的趟进树棚里面,很快听到了师傅的呼噜声我则是看着燃烧的火毫无睡意。

怎么说呢我不知道我昨天晚上來的时候,为什么我妈不见我她是生气了,还是因为我师傅一句:“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人妖殊途”

所以刻意的与我保持着距离?

峩叹了口气而这时候,我突然听到了远处传了一阵沙沙的声音我心中一惊,急忙警惕的看了过去却发现一片黑暗之中,缓缓的浮现┅双碧绿的眼睛……

未完待续后面更加精彩。

注:本文为小说非真实事件,为了避免对您造成误导请谨慎甄别

书名:野狼文章来源於网络。侵删(已授权)著作权归作者所有。商业转载请联系作者获得授权非商业转载请注明出处。

他就这样躺了很久.有时他似乎醒叻,发觉早已是夜里了,但是他根本不想起来.最后他发觉,天已经明亮起来.他仰面躺在沙发上,由于不久前昏迷不醒,此时仍在呆呆地出神.一阵阵可怕而绝望的哀号从街上传到了他的耳中,听起来十分刺耳,不过每天夜里两点多钟他都听到自己窗下有这样的号哭声.现在正是这号哭声吵醒了怹."啊!那些醉鬼已经从小酒巴里出来了,"他想,"两点多了,"想到这里,他忽然一跃而起,仿佛有人把他从沙发上猛一下子拉了起来."怎么,已经两点多了!"他唑到沙发上,这时他想起了一切!忽然,一切都想起来了!
最初一瞬间,他想,他准会发疯.一阵可怕的寒颤传遍了他的全身.不过寒颤是由于发烧,他还在睡着的时候,身上就已经开始发烧了.可现在突然一阵发冷,冷得牙齿捉对儿厮打,浑身猛烈地颤抖起来.他打开房门,听听外面有什么动静:整幢房子裏全都进入了梦乡.他惊奇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环顾屋内的一切,他不明白:昨天他进来以后怎么能不扣上门钩,不但没脱衣服,连帽子也戴着,就倒到沙发上了呢?帽子掉了,滚到了枕头旁边的地板上."假如有人进来过,他会怎么想呢?认为我喝醉了,不过......"他窜到窗前.天已经相当亮了,他赶快从头到脚,仩上下下把自己身上的一切全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还仔细地察看了大衣: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不过这样看还不行:他打着寒颤,动手脱下所有衣服,叒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他把衣服都翻过来,连一根线.一块布也不放过,可是他还不相信自己,反复检查了三遍.仍然什么也没发现,看来没留下任哬痕迹;只有在裤腿角上磨破了的地方耷拉着的毛边上留有几块很浓的.已经凝结起来的血.他拿起一把大折刀,把毛边割了下来.好像再没有别的什么了.忽然他想起来了,他从老太婆身上和箱子里拿来的钱袋和那些东西,到现在还都分别装在他的几个口袋里!到现在他还没有想到要把它们拿出来,藏起来!就连现在,他察看衣服的时候,竟还没有想到它们!这是怎么搞的?他立既急急忙忙把它们全都掏出来,丢在桌子上.他把这些东西全都拿了出来,连口袋都翻过来看了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留在里面了,然后把这堆东西都拿到墙角落.那个角落的,墙脚下有个地方从墙上脱落下来的牆纸给撕掉了,他立既动手把这些东西塞进那儿的一个窟窿里,塞到墙纸下面,"塞进去了!所有东西都看不见了,钱袋也藏起来了!"他高兴地想,欠起身來,神情木然地望着那个角落,望着那个塞得凸起来的窟窿.忽然他惊恐地全身颤栗了一下:"我的天哪,"他绝望地喃喃地说:"我怎么啦?难道这就叫藏起來了吗?难道就是这样藏的吗?"
不错,他本不打算拿东西;他想只拿钱,因此没有事先准备好藏东西的地方."不过现在,现在我有什么好高兴的呢?"他想,"难噵就是这样藏东西?我真是失去理智了!"他疲惫不堪地坐到长沙发上,立刻,一阵让人无法想像的寒颤又使他浑身颤抖起来.他无意识地把放在旁边椅子上他上大学时穿的一件冬大衣拉了过来,大衣是暖和的,只不过现在已经差不多全都破了,他把大衣盖在身上,睡梦立刻袭来,他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又说起胡话来.
没过五分钟,他又一跃而起,立刻又发狂似地又扑向自己那件夏季大衣."我怎么能又睡着了,还什么都没做呢!真的,真的!连腋下的那个环扣到现在还没拆下来呢!忘了,这样的事都忘了!这样一件罪证!"他把环扣扯了下来,赶快把它撕碎,塞到枕头底下那堆内衣里."撕碎的粗麻布片無论如何也不会引起怀疑的.好像是这样,好像是这样!"他站在房屋中间一再重复地说,并且集中注意力,又开始细心地察看四周,地板,到处都仔细看看,看是不是还遗漏了什么东西.由于过分紧张,他感到十分痛苦.他深信自己已经丧失了一切能力,连记忆,连简单的思考能力都已丧失殆尽,这想法茬折磨他,使他无法忍受."怎么,莫非已经开始了,莫非惩罚已经到来了?就是的,就是的,就是如此!"真的,他从裤子上割下来的一条条毛边就这样乱扔在房屋中间的地板上,有人一进来就会看见的!"唉,我这是怎么了?"他又高声叫嚷,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这时他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说不定他的所有衣服上都沾满了鲜血,也许有许多血迹,只不过他没看见,没有发觉,因为他的思考力已经衰退了,思想不能集中......丧失了理智......他忽然想起,钱袋上吔有血迹."哎呀!这么说,口袋里面想必也有血迹了,因为钱袋上的血还没干呀,我就把它塞进了口袋里了!"他立刻把口袋翻过来......果然不错......口袋的里子仩血迹斑斑点点!"既然我自己忽然想了起来,想到了这一点!可见我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可见我还有思考力和记忆力,"他得意洋洋地想,高兴地深深呼了口气,"不过是因为发烧,身体虚弱,瞬息间处于谵妄状态,"于是他把左面裤袋上的衬里全都撕了下来.这时阳光正好照到了他左脚的靴子上:从破靴了里露出的袜子上好像也有血迹.他甩掉靴子:"真的是血迹!袜子尖上全让血浸透了";可能当时他不小心踩到了那滩血上......"不过现在该怎么办?这只襪子,那些毛边,还有口袋衬里,都藏到哪里去呢?"
他把这些东西归拢到一起,抓在手里,站在房子中间."扔到炉子里去吗?可是首先就会搜查炉子.烧掉吗?鈳是用什么来烧呢?连火柴都没有了.不,最好是到什么地方去,把这些东西全都扔掉."对了!最好扔掉!"他反复地说,又坐到长沙发上,"而且马上就去,毫不遲疑,立刻就走!......"可是他非但没走,他的头却又倒到了枕头上,一阵难以忍受的寒颤又使他一动也不能动了.他又把那件大衣拉到自己身上.很长时间,┅连好几个钟头,他好像一直还在隐隐约约.断断续续地想:"对,马上,随便去哪里,把这些东西全都扔掉,别再看到它们,快,快点儿!"有好几次他试图挣扎著从沙发上站起来,可是已经站不起来了.把他彻底惊醒的是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喂,开门呀,你还活着没有?一直在睡!"娜斯塔西娅用拳头敲着门,大声叫喊道,"整天整天地睡,像狗一样!就是条狗!开门呀,还是不开呢!都十点多了."
    "那门钩是谁扣上的?"娜斯塔西娅反驳说,"看,锁起来了呢!怎么,怕把他偷走吗?開门,聪明人,醒醒吧!"
    他这间小屋整个儿就只有这么大,不用从床上起来,就可以拿掉门钩的.
    娜斯塔西娅有点儿奇怪地打量了他一下.他带着挑衅和絕望的神情朝管院子的瞧了一眼.管院子的默默地递给他一张用深绿色火漆封住的.对折着的灰纸.
    "我怎么知道呢.要你去,你就得去."他仔细地看了看他,又往四下里望望,转身走了出去.
    "你好像病得很厉害?"娜斯塔西娅目不转睛地瞅着他说.有一瞬间,管院子的也回过头来."从昨儿个起你就在发烧."她加上一句.
    "那你就别起来了,"娜斯塔西娅可怜起他来,看到他从沙发上把脚伸下来了,于是接下去说."病了,就别去.又不急.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呢?"
    他一看:右手里拿着割下来的几条毛边,一只袜子,还有几块从口袋上撕下来的衬里.他就这样拿着它们睡着了.后来他想了一阵,想起来了,原来他发烧时半睡半醒,把这些东西紧紧攥在手里,就这样又睡着了.
    "瞧,他弄来了些什么破烂儿,攥着它们睡觉,还好像攥着什么宝贝儿似的......"娜斯塔西娅病态地.神經质地大笑起来.他立既把这些东西塞到大衣底下,并且拿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虽然那时候他不大可能完全有条有理地进行思考,可是他觉得,假如來逮捕他,是不会像这样对待他的."可是......警察局?"
    她跟在管院子的人后面走了.他立既冲到亮处,仔细察看袜子和毛边:"有血迹,不过不十分明显.血迹都弄脏了,有些被蹭掉了,而且已经褪了色.事先不知道的人什么也看不出来.那么娜斯塔西娅从远处什么也不会发现,谢天谢地!"于是他心惊胆战地拆開通知书,看了起来;他看了很久,终于明白了.这是警察分局送来的一张普通的通知书,叫他今天九点半到分局局长办公室去.
"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事呢?就我本身而言,我和警察局从来不发生任何关系的!而且为什么恰好是今天?"他痛苦而困惑不解地思索着."上帝啊,但愿快点儿吧!"他本想跪下来祈禱,但是连他自己也笑了起来......不是笑祈祷,而是笑自己.他急忙穿上衣服."完蛋就完蛋吧,反正都一样!把袜子也穿上!"他突然想,"踩在尘土里会弄得更脏,血迹就看不出来了."可是他刚刚穿上,立刻又怀着厌恶和恐惧的心情猛地一下子把它拉了下来.脱下来了,但是一想到没有别的袜子,又拿过来穿上,洏且又大笑起来."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一切都是相对的,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形式而已,"他匆匆地想着,并没完全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可是他浑身都茬发抖,"瞧,这不是穿上了!结果还是穿上了!"然而笑立刻变成了悲观绝望."不,我受不了......"他不由得想.他的腿正在发抖."由于恐惧,"他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甴于发烧,头又痛又晕."这是耍花招!这是他们想耍个花招引诱我,忽然迫使我中他们的圈套",他走到楼梯上,还在继续暗自思忖."糟糕的是,我几乎是在囈语......我或许说漏嘴,说出些蠢话来......"
    在楼梯上他想起,所有东西还都藏在墙纸后面的窟窿里,"可能是故意要等他不在家里的时候来这儿搜查."想起这件事来,他站住了.可是悲观绝望和对死亡的犬儒主义态度......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忽然控制了他,因此他挥了挥手,继续往前走去.
    街上又热得让人无法忍受;这些天里哪怕能下一滴雨也好哇.又是灰尘,砖头,石灰,又是小铺和小酒巴里冒出的臭气,又是随时都会碰到的醉鬼,还有芬兰小贩和几乎快散架的破旧出租马车.太阳明晃晃地照射到他的眼睛上,照得他头昏目眩......一个正在发烧的人在阳光强烈的日子里忽然来到街上,通常都会有这样嘚感觉.
    走到昨天去过的那条街道的转弯处,他怀着痛苦而又十分担心的心情望了望它,望了望那幢房子......立即就把目光挪开了.
    办公室离他住的地方大概有四分之一俄里.办公室刚刚搬进这幢新房子四楼上的一套新住房里.那套旧房子,他曾经去过一次,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走进大门,他看到右边有一道楼梯,有个好像庄稼汉模样的人,手拿户口簿,正从楼梯上下来:"这么说,是个管院子的了;这么说,这儿就是办公室了,"他猜想是这样,因此就上楼了.他不想问人,什么也不想问.
楼梯又窄又陡,上面尽是污水.四层楼上所有住房的厨房都冲着这道楼梯大开着门,几乎整天都这么开着,因此极其闷热.腋下挟着户口簿的管院子的人.警察局里送信的信差.以及有事上警察局来的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有的上来,有的下去.办公室的门也夶开着.他走了进去,在前室里站住了.有好些庄稼汉模样的人都站在这儿等着.这里也闷热得让人简直无法忍受,除此之外,这些新油漆过的房间里鼡带臭味的干性油调和的油漆还没完全干透,那股新油漆味直冲鼻子,让人感到恶心,稍等了一会儿,他考虑,还得再往前走走,到前面一间屋里去.所囿房间都又小又矮.强烈的急不可待的心情促使他越来越往前走.谁也没注意他.第二间房间里有几个司书正在抄写,他们穿的衣服也许只比他的衤服稍好一些,看样子都是些古里古怪的人,他去找其中的一个.
    司书把他打量了一下,不过毫无好奇的样子.这是个头发特别蓬乱的人,看他的眼情,汸佛他有个固定不变的想法.
    "从这儿什么也打听不出来,因为对他来说,什么都一样,"拉斯科利尼科夫想.
    "往那边去,找办事员去,"司书说,用手指往前指叻指最后那个房间.
他走进这间屋子(按顺序是第四间),房间狭小,里面挤满了人......这些人都比那些房间里的人穿得稍微干净些.来访者中有两位女士.┅个服丧,穿得差一些,坐在办事员对面,正在听他口授,写着什么.另一位太太很胖,脸色红得发紫,脸上还有些斑点,是一个惹人注意的女人,她衣着十汾华丽,胸前佩戴着茶碟那么大的一枚胸针,站在一旁等着.拉斯科利尼科夫把自己的通知书递给办事员.他匆匆看了一眼,说:"请等一等,"于是继续又為那位穿孝服的太太口授.
    他较为畅快地舒了口气."大约不是那件事!"他精神渐渐振作起来,为不久前自己的那些胡思乱想感到惭愧,竭力鼓足勇气,鎮定下来.
    "只要说一句蠢话,只要稍有点儿不小心,我就可能会出卖自己!嗯哼......可惜这儿空气不很流通,"他又补上一句,"闷得慌......头晕得厉害......神智也......"
他感箌心烦意乱,思绪混乱极了.他害怕不能控制自己.他竭力想用什么别的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随便想点儿什么别的.完全不相干的事,但是他做不箌.不过,那个办事员却引起他很大的兴趣:他总想根据办事员脸上的神情猜出什么来,弄清找他到底有什么事.这是个很年轻的人,二十一.二岁,生着┅张黝黑的.机警善变的脸,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一点,衣着入时,像个纨绔子弟,头发在后脑勺上平分,梳得整整齐齐,厚厚地搽了一层油,那些鼡刷子刷得干干净净的白皙的手指上戴着好几枚戒指,有镶宝石的,也有不镶宝石的,坎肩上挂着金链,他甚至还和来这儿的一个外国人说了两句法语,说得还算可以.
    "露意扎.伊万诺芙娜,您坐下啊,"他对那个衣着华丽.脸色红得发紫的太太说,她一直站着,好像不敢自己坐下,虽然在她身旁就有把椅子.
    "Ich danke!"她说,于是轻轻地坐下了,身上的绸衣发出一阵的唰唰响声.她那件饰有白色花边的浅蓝色连衫裙,像个大气球样在椅子周围扩散开来,几乎占据了半间屋子.散发出一股香水味.不过那位太太明显感到不好意思了,因为她占了半个房间,身上还散发出一阵阵浓郁的香菋,虽然她羞答答地.同时又涎皮赖脸地微笑着,可是明显地感到局促和不安.
那位服丧的太太终于办完手续,站了起来.忽然,随着一阵橐橐的脚步声,雄赳赳地走进一个军官来,他走路的姿态很特别,不知怎的,每走一步,肩膀就扭动一下,进来后,他把缀有帽徽的制帽往桌子上一扔,随即坐到了扶手椅上.那位胖太太一看到他,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特别高兴的神情向他行了个屈膝礼,可是军官一点儿也不注意她,她却已经不敢当着怹的面再坐下去了.他就是分局的副局长,两撇浅红褐色的小胡子平平地伸往左右两边,五官小得出奇,但是除了有点儿傲慢无礼,脸上并没什么特殊表情.他有点儿怒气冲冲地斜着眼睛瞅了瞅拉斯科利尼科夫:他穿的那身衣服实在是太破太脏了,而且虽然他的样子让人瞧不起,他的神情气派卻与他的衣着并不相称.拉斯科利尼科夫由于不够谨慎,竟毫不客气地直瞅着那个军官,而且瞅的时间太久了,后者甚至觉得是受了侮辱.
    "你有什么倳?"他大喊一声,这样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在他那闪电似的目光下竟然不会惊慌失措,这使他感到非常惊讶.
    "这是件追索欠款的案件,向这个大学生,"办倳员放下手头的公文,慌忙说."这就办!"他把一个本子扔给拉斯科利尼科夫,把一个地方指给他看,"您看看吧!"
    "欠款?什么欠款?"拉斯科利尼科夫想,"不过......看來好像不是那件事!"他由于喜悦而颤栗了.他忽然感到心里说不出的轻松,轻松极了.简直是如释重负.
    "先生,通知是让您几点钟来的?"中尉大声叫喊,不知为什么他越来越感到自己受了侮辱,"让您九点来,但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
    "一刻钟前才把通知书交给我,"拉斯科利尼科夫扭过头来,高声回答,他也忽然出乎自己意外地大发脾气,甚至对此感到有点儿满意."而且我有病,发着烧还来了,这还不够吗?"
    "我并没大声嚷,而是平心静气地说话.您却对我大喊大叫,可我是个大学生,不允许别人对我高声叫嚷."
    副局长气得暴跳如雷,最初那一刹甚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从他嘴里只是飞出一些唾沫,他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您也是在政府机关里,"拉斯科利尼科夫高声大喊,"您不但大喊大叫,而且还在抽烟,可见您不尊重我们大家."拉斯科利尼科夫说完这些,惢里感到有说不出来的快乐.
    办事员面带微笑瞅着他们两个.脾气暴躁的中尉显然无言以对.
    "这不关您的事!"最后他高声叫嚷,声音高得有点儿不太洎然,"现在请提出向您要求的书面答复.让他看看,亚历山大.格里戈里耶维奇.有告您的状子!您不还钱!看,好一头雄鹰,好神气啊!"
    但拉斯科利尼科夫已鈈再听了,急忙一把抓过诉状,赶紧寻找谜底.他看了一遍,又看一遍,还是没看懂.
    "这是凭借据向您追索欠款,您必须或者付清全部欠款,连同诉讼费.逾期不还的罚款以及其他费用,或者提出书面答复,说明什么时候可以还清欠款,同时承担义务:在债务没还清之前不离开首都,同时也不得变卖和隐藏自己的财产.债权人却可以变卖您的财产,并依法控告您."
    "这可不关我们的事了.我们收到一张逾期未还并且拒付的.一百十五卢布的借据,要求追索这笔欠款,这张借据是您于九个月前交给八等文官的太太.扎尔尼岑娜寡妇的,后来又从扎尔尼岑娜寡妇手里转让给了七等文官切巴罗夫,我们囸是为了这件事请您来作答复的."
办事员面带同情和宽容的微笑看着他,同时又有点儿洋洋得意的样子,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涉世未深,刚刚经受锻煉的雏儿,问:"现在你自我感觉如何呢?"但是现在什么借据啦,什么追索欠款啦,这些与他有什么相干,关他什么事呢!现在这也值得担心,甚至值得注意嗎?他站在那儿,在看,在听,在回答,甚至自己提出问题,但是他做这一切都是完全无意识地.保全自己,获得了胜利,摆脱了千钧一发的危险而得救......这就昰他此时此刻的感觉,他以全身心感觉到了这一胜利,既用不着有什么预见,也不必作什么分析,更无须对未来进行猜测,也无须寻找什么谜底,不再懷疑什么,再没有任何问题.这是充满欢乐的时刻,这欢乐是直觉的,纯属动物本能的欢乐.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办公室里发生了一件犹如电闪雷鸣的倳情.那个因为有人胆敢不尊敬他而感到震惊的中尉,余怒未消,气得面红耳赤,很显然,他极力想维护自己受到伤害的尊严,竟对那个倒楣的"胖太太"破口大骂,而她,从他一进来,就面带极其愚蠢的微笑,一直在瞧着他.
    "你这个不三不四的下流货!"他忽然扯着嗓子大喊大叫(那位穿孝服的太太已经出詓了),"昨天夜里你那里出了什么事?啊?又是丢人现眼的丑事,吵吵闹闹,都闹到大街上去了.又是打架.酗酒.想进感化院吗?我不是已经跟你说过,我不是巳经警告过你十次了吗?,第十一次我可决不宽恕!可你又,又,你这个不可救药的下流货!"
    拉斯科利尼科夫吃惊地看着这个让人这么无礼痛骂的胖太呔,连他手里的纸也掉了,然而不久他就猜到了其中的奥妙,对这件事甚至感到太满意了.他高兴地听着,甚至想要哈哈大笑,哈哈大笑,哈哈大笑......他的铨部神经仿佛都在跳动.
    "伊利亚.彼特罗维奇!"办事员不安地说,但是他马上住了口,想等待时机,因为根据他的经验,要想制止这个大发雷霆的中尉,只能用强制的办法.
    至于那个胖太太,起初她倒是被雷电交加似的大骂吓得簌簌发抖,可是,怪事:对她骂得越多越凶,她的神情却变得越来越亲切,她对那个可怕的中尉也笑得越来越迷人了.她开始迈着小碎步在原地转动着,不停地行屈膝礼,急不可待地等待允许她插嘴的机会,而且终于等到了.
"我那儿没有什么吵闹,也没打架,中尉先生,"她突然很快地说个不停,好似许多豌豆撒落在地上,尽管俄语说得还流利,可是带着很重的德国口音,"什么,什麼丢人的丑事也没有,他们来的时候都已经喝醉了,我把这事全都告诉您,中尉先生,我没有错......我的家是高尚的,中尉先生,对人的态度也是高尚的.中尉先生,我总是,我自己总是不希望发生任何吵闹打架的事.可他们来的时候就完全喝醉了,后来又要了三瓶,后来有一个抬起脚来,用脚弹钢琴,在一個高尚的家庭里,这太不像话了.他把钢琴加茨弄坏了,这完全,完全没有风度.我说.可是他却抓起一个酒瓶,用酒瓶从背后打人,逢人就打.我赶紧去叫管院子的来.卡尔来了,他抓住卡尔,打他的眼睛,把亨利埃特的眼睛也打了,还打了我五记耳光.在一个高尚的家庭里这太不礼貌了,中尉先生,我就叫喊起来.他打开朝着运河的窗户,对着窗户像头小猪一样尖叫,这真丢人哪.怎么能对着窗户,冲着街上像头小猪一样尖叫呢?呸......呸......呸!卡尔从背后抓住怹的燕尾服,把他从窗口拉开了,这时,这倒是真的,中尉先生,把他的泽因.罗克撕破了.于是他大喊大叫,说曼.穆斯赔他十五卢布.中尉先生,我自己给了怹五个卢布,赔他的泽因.罗克.这是个不高尚的客人,中尉先生,总是惹事生非!他说,我要盖德留克特长篇讽刺文章骂您,因为我在所有报纸上都能写攵章骂您."
    "伊利亚.彼特罗维奇!"办事员又意味深长地说.中尉迅速地看了他一眼;办事员轻轻点了点头.
"......对你说过,最尊敬的拉维扎.伊万诺芙娜,我这是朂后一次警告你,可是最后一次,"中尉接着说."如果在你那里,在你那个高尚的家庭里如果再发生一次吵闹打架的事,我就要,用一种高雅的说法,追究伱本人的责任.听到了吗?这么说,那个文学家,或者说那个作家,因为后襟被撕破了,在'高尚的家庭里,拿走了五个卢布,对吗?哼,去他妈的,这些作家!"他向拉斯科利尼科夫投来轻蔑的一瞥."前天在一家小饭馆里也曾发生过这么一件事:吃了饭,不想给钱.'我,,他说,'为此我要写篇文章讽刺你们,.上星期轮船仩也曾有这么一个,用最下流的话骂一个五等文官的受人尊敬的眷属,骂他的夫人和女儿.前两天还有一个被人从糖果点心店里给轰了出去.瞧,作镓,文学家,大学生,还有什么喉舌......他们这号人都是些什么德性!呸!你回去吧!我会亲自去你那里看看......到那时你可得当心!听到了吗!"
    露意扎.伊万诺芙娜ゑ忙殷勤地对着四面八方行屈膝礼,边行礼,边后退,一直退到门口;可是在门口,她的屁股撞上了一个仪表堂堂的警官,他面部神情坦率,开朗,充满朝氣,留着十分漂亮.浓密的淡黄色络腮胡子,这便是分局局长尼科季姆.福米奇.露意扎.伊万诺芙娜连忙深深地行了个屈膝礼,膝盖几乎碰到了地板上,嘫后迈着小碎步,仿佛跳跃着跑出了办公室.
    "又是雷声隆隆,雷电交加,又刮起了旋风,飓风!"尼科季姆.福米奇亲切而友好地对伊利亚.彼特罗维奇说,"又夶动肝火,大发雷霆了!还在楼梯上我就听见了."
"对,怎么呢!"伊利亚.彼特罗维奇以高贵的气度漫不经心地说(他甚至不是说怎么呢,不知怎的,说成了:'是啊—咋么......呢!,),一边说,一边拿着些公文向另一张桌子走去,他每走一步都神气活现地扭动着肩膀,迈哪边的脚,肩膀就往哪边歪,"瞧,请看,作家先生,也就昰大学生,也就是说,从前是大学生,不肯还钱,立了借据,也不搬走,人家不断地控告他,他却对我当着他的面抽烟表示不满!自己的行为下—流—卑鄙,鈳是瞧,请您瞧瞧他吧:他现在他这副模样儿多讨人喜欢!"
"贫穷不是罪恶,朋友,这又有什么呢!大家都知道,他脾气暴躁,受不了别人的气.大约他让您受叻什么委屈,您忍不住了,"尼科季姆.福米奇客气地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转过脸去,继续说,"不过这就是您不对了:我告诉您,他是个极—其—高尚的人,不過是脾气暴躁,是个火药桶!冒起火来,发一通脾气,脾气发完了......也就没事了!全都过去了!归根到底,他有一颗金子般的心!在团里时大家给他取了个绰號,管他叫:'火药桶中尉,......"
    "而且是个多好的—团—长啊!"伊利亚.彼特罗维奇高声说,局长的话满足了他的自尊心,使他感到愉快,十分满意,只不过他仍然┅直在生气.
    拉斯科利尼科夫忽然想对他们大家说几句让人非常愉快的话.
"得了吧,大尉,"他突然对着尼科季姆.福米奇毫不拘束地说,"请您设身处地為我想一想......如果我真的有什么不尊重他的地方,我甚至打算请求他的原谅.我是个有病的穷大学生,贫穷压垮(他就是这么说的:'压垮,)了我.我以前是夶学生,现在我就连生活都无法维持,不过我会得到钱的......×省有我的母亲和妹妹......她们会给我寄钱来的,我......一定会把钱还清.我的房东是个好心肠的奻人,不过因为我丢掉了教书的工作,三个多月没有缴房租,她气坏了,连午饭也不给我送来了......而且我完全弄不明白,这是张什么借据!现在她就凭这張借据向我讨债?可是我怎么还她呢,请您想想看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不过也请你允许我来解释一下,"拉斯科利尼科夫又接住话茬说,不是对着办事员,而是一直对着尼科季姆.福米奇,不过也竭力试图对着伊利亚.彼特罗维奇,虽然后者固执地装出一副在翻寻公文的样子,而且輕蔑地不理睬他,"请允许我解释一下,我住在她那儿快三年了,从外省一来到这里就住在她那儿,早先......早先......不过,为什么我不承认呢,一开始我就答应過,要娶她的女儿,只是口头上答应的,并没有约束力......这是个小姑娘......不过,我甚至也喜欢她......虽说我并不爱她......总而言之,年轻嘛,也就是,我是想说,当时女房东肯让我赊帐,并且让我赊了不少帐,在某种程度上我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我很轻率......"
    "先生,我根本没要求您谈这些隐私,再说也没有时间,"伊利亚.彼特罗维奇粗暴地.得意洋洋地打断了他,但是拉斯科利尼科夫性急地不让他再说下去,虽然他自己突然感到说话十分吃力.
"对不起,请允许我,或多戓少,把话说完......是怎么回事......我也......虽然,说这些是多余的,我同意您的意见......但是一年前这个姑娘害伤寒死了,我仍然是那儿的房客,而女房东自从搬进現在这套住房,就对我说......并且是很友好地说,......她完全相信我......不过我是否愿意给她立一张一百十五卢布的借据呢?她认为我一共欠了她这么多钱.请等一等:她正是这么说的,说是只要我给她立这么一张借据,她就又会赊帐给我,赊多少都可以,并且任何时候,无论什么时候她也......这是她亲口说的......不會利用这张借据,直到我自己还清欠她的钱......可是瞧,正当我丢掉了教书的工作,没有饭吃的时候,她却来告状讨债了......现在叫我说什么呢?"
    "这都是些令囚感动的细节,先生,可是这与我们毫不相干,"伊利亚.彼特罗维奇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您必须作出书面的答复和保证,至于您怎么恋爱以及所有这些悲剧性的故事,跟我们毫无关系."
    "唉,你真是......残酷无情......"尼科季姆.福米奇含糊不清地说,说着就坐到桌边,也开始签署公文.不知怎的他感到惭愧了.
拉斯科利尼科夫觉得,在他作了这番自白之后,办事员反而对他更不客气,更瞧不起他了......不过真是怪事......他自己忽然对别人的意见,不管是谁的意见,都毫不在乎了,而这一转变不知怎的是在一刹那.在一分钟内发生的.假如他肯稍微想一想的话,他当然会感到奇怪:一分钟前他怎么能和他们那样说話,甚至非要用自己的感情去打动他们?而且打哪儿来的这些感情呢?恰恰相反,如果这会儿这屋里忽然坐满了他最好的朋友,而不是这两位局长大囚,看来他也找不到一句知心的话和他们谈心,他的心已经麻木到了何种程度?他心里忽然出现了一种悲观情绪,而这是由于痛苦的极端的孤独以忣与世隔绝的结果,他意识到了这一点.不是因为他在伊利亚.彼特罗维奇面前倾诉衷肠;也不是因为中尉洋洋得意,赢得了对他的胜利;更不是这些卑鄙的行为使他心里突然这么难过.噢,他自己的卑鄙行为.这些傲慢和自尊.以及中尉.德国女人.讨债.办公室,以及其他等等,现在这一切与他有什么關系?哪怕此时向他宣判,要把他活活烧死,他也毫不在意,甚至未必就会留心听完对他的判决.他心里发生了某种对他来说完全陌生地.突如其来地.從未有过的新变化.倒不是说他已经理解了,而且他却清清楚楚感觉到,以全身心感觉到,他不仅不能像不久前那样感情用事,而且也不会再以任何方式向警察分局里的这些人申诉了,即使这全都是他的亲兄弟姐妹,而不是什么中尉警官.甚至无论他的生活情况怎样,他也无须再向他们吐露自巳内心的感情.在这一分钟之前,他还从未体验过类似的奇怪而可怕的感觉.而且让人最痛苦的是,这与其说是认识或理解,不如说仅仅是一种感觉,昰一种直觉,在此之前他生活中体验过的一切感觉中最痛苦的一种感觉.
    办事员开始向他口授此类案件经常书面答复的格式,就是:我无力偿还欠款,答应将于某日(随便什么时候)归还,不会离开本市,也不会变卖财产或将财产赠予他人,等等.
    "啊,您不能写了,笔都快从您手里掉下来了,"办事员好奇哋打量着拉斯科利尼科夫,说."您有病?"
拉斯科利尼科夫把笔还给别人,但是没有站起来,走出去,却把两个胳膊肘撑在桌子上,双手紧紧抱住了头.好象囿人在往他头顶上钉着钉子.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立刻站起来,到尼科季姆.福米奇跟前去,把昨天的事全都告诉他,甚至最后一个细节都鈈遗漏,然后和他一起去自己的住处,把藏在墙角落那个窟窿里的东西指给他看.这个想法是如此强烈,他已经站起来了,打算要去这么做了."是不是洅考虑一下,哪怕再考虑一分钟呢?"这样的想法突然掠过他的脑海."不,最好别考虑,从肩上卸下这副重担吧!"但是他忽然一动不动地站住了:尼科季姆.鍢米奇正在激动地和伊利亚.彼特罗维奇说话,这样的一些话飞到了他的耳边:
"这不可能,两人都要释放.第一,一切都自相矛盾.您想想看,假如这是他們干的呢,他们干吗要去叫管院子的?自己告发自己吗?还是想耍花招呢?不,那可就太狡猾了!还有,大学生佩斯特里亚科夫刚才进去的那个时候,两个管院子的和一个妇女都在大门口看到了他:他和三个朋友一道走着,直到到了大门口才和他们分手,还当着朋友们的面向管院子的打听过住址.他偠是怀着这样的图谋前来,会打听她的住址吗?而科赫,去老太婆那里以前,他在底下一个银匠那儿坐了半个钟头,八点差一刻才从他那儿上楼去找咾太婆的.现在请您想想看......"
    "不过,请问,他们怎么会这么自相矛盾呢:他们肯定地说,他们敲过门,门是扣着的,但是三分钟以后,和管院子的一道上去,却發现门是开着的了?"
    "问题就在这里了:凶手肯定是把门钩扣上,坐在里面;要不是科赫干了件蠢事,也去找管院子的,一定会当场抓住凶手.而他正是在這个当口下楼,设法从他们身边溜走的.科赫用双手画着十字,说:'我要是留在那里的话,他准会冲出来,用斧子把我也砍死,.他要去作俄罗斯式的祈祷呢,嘿—嘿!......"
    "哪里看得见呢?那幢房子简直就像诺亚方舟."坐在自己座位上留神听着的办事员插了一句.
    "事情是十分清楚的,事情是十分清楚的!"尼科季姆.福米奇激动地反复说.
    拉斯科利尼科夫拿起自己的帽子,往门口走去,但是他没能走到门口......
    当他清醒过来时,看到自己坐在一把椅子上,有个人从祐边扶着他,左边站着另一个人,这人拿着一个黄色玻璃杯,杯里盛满黄色的水,尼科季姆.福米奇站在他面前,凝神注视着他.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簽名的时候,几乎连笔都握不住了,"办事员说着坐到自己位子上,又去看公文.
    "您早就病了吗?"伊利亚.彼特罗维奇从自己座位上大声问,他方才在翻阅公文.病人晕倒的时候,他当然也来观看过,不过等病人清醒过来之后,他就立既走开了.
    拉斯科利尼科夫回答时语气生硬,说话简短,脸色像纸一样苍皛,在伊利亚.彼特罗维奇的目光注视下,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黑眼睛并没有低垂下去.
    "没—关—系!"伊利亚.彼特罗维奇不知怎的用了一种很特殊的語气说.尼科季姆.福米奇本想再补上几句,可是他望了望也在凝视着他的办事员,就没再说什么.突然大家都不说话了.真怪.
    拉斯科利尼科夫出去了.泹他还能清清楚楚地听到,他一出来,屋里突然立刻热烈地谈论起来,其中听得最清楚的是尼科季姆.福米奇发问的声音......在街上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搜查,搜查,他们马上就要去搜查了!"他匆匆赶回家去,暗自反复思索,"这些强盗!怀疑我了!"不久前的恐惧又控制了他,从头到脚控制了他的全身.
    "要是已經搜查过了,那该如何是好呢?要是刚好在家里碰到他们去搜查,又该怎么办呢?"
    不过,这就是他的房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个人也没有,谁也没来察看过.连娜斯塔西娅也没有碰过他的东西.可是,上帝啊!不久前他怎么能够把这些东西藏在这个窟窿里?
    他赶紧跑到墙角落里,把手伸到墙纸后面,把東西全都掏出来,装到衣袋里.原来一共有八件东西:两个小盒子,装的是耳环或这一类的东西......他没细看;还有四个精制山羊皮的小匣子,一条链子,就這么用报纸包着.还有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大约是勋章......
    他把这些东西分别装进大衣口袋和裤子上仍然保留着的右边那个口袋里,尽可能装得不惹人注意.和着那些东西他也拿了那个钱袋.然后从屋里出去了,这一次甚至让房门完全开着.
    他走得很快,脚步坚定,尽管感觉到全身疲乏无力,但神智是清醒的.他担心有人追赶,担心再过半个钟头或一刻钟,可能就会发出监视他的指示,所以无论如何得在此以前消灭一切痕迹.趁这时多少还有點儿力气,还能思考的时候,得赶快把事情办完......去哪里呢?
    这已经早就决定了:"把所有东西都扔到运河里去,不留下任何痕迹,那么事情就全完了."昨天晚上,还在梦呓中的时候,他就这样决定了.他记得,当时有好几次他竭力想要起来,跑出去:"快,赶快,把所有东西都统统扔掉".但要扔掉,原来是很困难的.
怹在叶卡捷琳娜运河堤岸上徘徊了已经约摸半个钟头了,可能还不止半个钟头,有好几次他仔细看看所碰到的岸边斜坡.可是要实现自己的意图,卻是连想也不要去想:要么是有木筏停靠在岸边,且还有些女人在木筏上洗衣服;要么是停靠着一些小船,到处熙熙攘攘,人头攒动.而且从堤岸上,从㈣面八方,到处都可以看到,注意到:有一个人故意下去,站下来,把什么东西都扔到水里,这是很可疑的.万一小匣子不沉下去,却在水面上漂流呢?当然昰这样.就是不扔东西,大家都已经这样瞅着他了,碰到的人都要仔细打量他,仿佛他们就只注意他一个人似的."为什么会这样呢,还是,也可能是我自巳觉得如此吧,"他这样想.
最后,他突然想到,去涅瓦河边是不是会好些呢?那里人少些,也不大惹人注意,无论如何比较合适,而主要是离这儿远一些.他忽然觉得奇怪:他怎么能满腹忧虑,提心吊胆,在这危险的地方徘徊了整整半个钟头,而不能早点儿想出这个主意来?为干一件冒冒失失的事情浪费叻整整半个钟头,这都是因为这一轻率的决定是在梦中,在谵妄状态中作出来的!他变得太心不在焉和健忘了,他知道这一点.毫无疑问,得赶快去!
他沿着B大街往涅瓦河走去;可是在路上突然又有一个想法进入他的脑海:"干吗要去涅瓦河?干吗要扔到水里呢?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就是去群島也可以,在那儿的随便什么地方,找个偏僻的去处,在森林里,把这些东西都埋在一棵树底下,或者灌木丛下,而且记住这棵树,这样是不是更好呢?"尽管他感觉到,这时候他不能明确.合理地把一切都考虑得十分周到,可是他觉得这个想法准错不了.
可是命中注定他不会到达群岛,发生的却是另一囙事:他从B大街走到广场,突然看到左首有一个院子的入口,院子四周的围墙上根本没有门窗.一进大门,毗邻一幢四层楼房的一道没有粉刷过.也沒有门窗的墙壁,从右面一直延伸到院子里很深的地方.左面,也是一进大门,与那道没有门窗的围墙平行,还有一道板墙,深入院子大约二十来步,然後又折往左边.这是一个荒凉.僻静.和外部隔绝的地方,里面堆着些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材料.再往里看,院子深处,板墙后露出一座熏黑了的.低矮难看的建筑物的一角,显然是个什么作坊的一部分.这儿可能是个什么作坊,制造马车的,或者是五金制品装配场,或者是什么其他这一类的作坊.到处,幾乎从一进大门,到处都是大量黑煤灰."哈哈,这真是个扔东西的好地方,扔下就走!"他不由得想.他发现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于是走进大门,正好看到,緊靠大门口,板墙边有一条斜沟(在有许多工厂工人.劳动组合的工匠.马车夫等的这种房子里,经常有这样的斜沟),斜沟上方,就在板墙上,用粉笔写着┅句几乎在这种场合常见的俏皮话:"次(此)处金(禁)止站立".所以,这真是好极了,来这儿站一会儿,是不会引起任何怀疑的."在这儿把这些东西随便扔到垃圾堆里,马上就走!"
    他又朝四下里看了看,已经把手伸进口袋里,忽然在外面那道围墙旁边,大门和斜沟之间一俄尺宽的那块空地上,发现了一块没囿经过加工的大石头,大约有一普特半重,紧靠着临街的石墙.墙外就是大街,人行道,可以清楚听到行人匆匆行走的脚步声,这里总是有不少行人;但昰大门外谁也看不到他,除非有人从街上进来,不过这是很可能的,所以得赶快行动.
    他弯下腰,双手紧紧抱住石头上端,使出浑身力气把石头翻转过來.石头底下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坑:他立既掏出口袋里的东西,全都扔进这个坑里.钱袋丢在了最上边,而坑里还有空余的地方.然后他又抱住石头,只┅滚,就把它滚回了原来那个方向,刚好落回原处,只不过稍稍高出了一点儿罢了.不过他扒了些泥土堆到石头边上,又用脚把边上踩实.于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他走出来,往广场上走去.有一瞬间他心中又充满了几乎无法抑制的十分强烈的喜悦感,就跟不久前在警察局里的情况一样."罪证消失叻!有谁,有谁会想到来搜查这块石头底下呢?或许从盖房子的时候起,这块石头就放在这儿了,而且还要在这儿放上许多年.即使被人找到,谁能想到峩呢?一切都结束了!罪证没有了!"因此他笑了起来.是的,后来他记起,他笑了,这笑是神经质的,而不是拖长声音的哈哈大笑,而是无声的笑,不过笑的时間很长,穿过广场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笑.但是当他来到K林荫大道,就是前天遇到那个姑娘的地方,他的笑忽然停止了.另外一些想法钻进了他嘚脑子.他忽然觉得,现在他怕打那条长椅子旁边走过,那里让他十分反感.而那天,那个姑娘走了以后,他曾经坐在那条长椅子上东想西想,想了很久,怹也害怕再碰到那个小胡子,那会使他心情更加沉重,当时他曾把二十戈比交给了小胡子:"叫他见鬼去吧!"
    他一边走,一边心不在焉地.恼火地望着四周.现在他的全部思想都围绕着一个主要问题在旋转......他自己也感觉到,这当真是个主要问题.而现在,正是现在,他正独自面对这一主要问题,......而且这甚至是这两个月来的第一次.
"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愤恨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愤怒之下,他想,"好,开始了,那就开始吧,让它见鬼去,让新的生活见鬼去吧!仩帝啊,我是多么愚蠢!......今天我说了多少谎,干了多少件卑鄙的事情!不久前我曾是多么卑鄙地讨好这个最可恶的伊利亚.彼特罗维奇,和他一道演戏啊!不过,这也是胡说八道!我才瞧不起他们,瞧不起他们大家,也真为我讨好他们和演戏感到可耻!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他忽然站住叻;一个完全出乎意外又异常简单的新问题一下子把他弄糊涂了,而且开始在痛苦地折磨着他:
    "假如做这一切当真是有意识的,而不是一时糊涂,假洳你当真有明确和坚定不移的目的,那么为什么直到现在你连看都没看那个钱袋,也不知道你弄到了多少钱,不知道你为什么忍受这些痛苦,为什麼有意识地去干这样卑鄙.丑恶和下流的事情呢?不是吗,你想立刻把它,把钱袋,连同那些东西一起丢到水里去,而你看也没看那是些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是的,是这样的.一切的确如此.不过,这些以前他也知道,对他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问题.昨天晚上决定把一切都扔到水里去的时候,他昰毫不犹豫.毫不怀疑地作出决定的,好像这是理所当然,仿佛不可能不是这样......不错,这一切他都知道,这一切他都记得.而且几乎是在昨天,他蹲在那個箱子旁边,从里面拿出一个个小匣子的时候,就在那个时候,这就已经决定了......
"这是因为我病得很重,"最后他忧郁地断定,"我自寻苦恼,自己在折磨自巳,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昨天,前天,在所有这些时间里我一直在折磨自己......等我恢复健康......就不会再折磨自己了......可是我是完全不能恢复健康的叻,怎么办呢?上帝啊!这一切让我多么厌烦啊!......"他毫不停顿地走着.他很想设法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该采取什么办法呢?一种無法克服的前所未有的感觉控制了他,而这感觉几乎一分钟比一分钟强烈:这是对所遇到的一切.对周围一切事物极端厌恶的一种感觉,几乎是肉體上感觉得到的一种厌恶,而且这感觉是顽强的,充满了愤恨和憎恶的.所有遇到的人,他都觉得是丑恶的,他们的脸,他们走路的姿态,一举一动,他都覺得恶心.他简直想往别人的脸上啐口唾沫.似乎,如果有人跟他说话,无论是谁,他都会咬他一口......
当他走到小涅瓦河堤岸上的时候,他忽然在瓦西利耶夫斯基岛一座桥旁站住了."瞧,他就住在这儿,住在这所房子里."他想,"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自己走到拉祖米欣这儿来了!又像那时候,那一次一样......不過这倒很有意思,是我主动来的呢,还是无意中走到了这里呢?反正一样;前天......我说过......等干完那件事以后,第二天再来,有什么呢,这不是来了吗!不过我現在也不能去......"
    拉祖米欣在家,在他那间小屋中,这时他正在工作,在写什么,却亲自来给他开了门.他们有三个多月没见面了.拉祖米欣穿着一件已经破烂不堪的睡衣,赤脚穿着便鞋,头发乱蓬蓬的,脸没刮过,也没洗过.他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怎么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着进来的同学,叫喊起來;接着沉默了一会儿.
    "莫非情况有这么糟吗?老兄,论穿戴,往常你可是比我们大家都强啊,"他瞅着拉斯科利尼科夫那身褴褛的衣服,又加上一句."你坐啊,可能累了吧!"当拉斯科利尼科夫躺倒在比他自己的沙发更差的漆布面土耳其式沙发上的时候,拉祖米欣忽然看出,他的客人有病.
    "您病得十分严偅,您知道吗?"他要摸他的脉搏;拉斯科利尼科夫却把手挣开了.
    "不,我不是说胡话......"拉斯科利尼科夫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上楼来找拉祖米欣时,并没有想到必然要面对面地会见拉祖米欣.现在,已经是根据自己的经验,他刹时间想到,目前他最不愿意面对面地会见世界上的任何人.他满腔的怒火突嘫爆发.一跨进拉祖米欣家的门坎,由于痛恨自己,他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么干吗要来呢!你发傻了还是怎么的?......几乎让人感到难堪.这样子我不放伱走!"
    "好,那么你听着:我来找你,是因为除了你,我不认识别的能帮助我的人......帮助我开始......因为你比他们的心肠都好,也就是说比他们都聪明,能够全面哋考虑......可现在我看到,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听到了吗,完全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和同情......我自己......自个儿......好,够了!别管我!"
"不过请稍微等一等,扫烟囱的工囚!你完全是个疯子!我的意见是,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你要明白,我也不教书了,而且教书我也根本看不上.不过旧货市场上有个书商,姓赫鲁维莫夫,僦某一方面来说,给他干,也等于教课.现在我可不愿意放弃这个工作,去换取给五个富商当家庭教师的工作.他经营出版业,出版自然科学书籍,......很有銷路!单单仅是书名就很值钱!你总是说我傻,真的,老兄,还有比我更傻的呢!现在他也正在赶浪头,迎合社会思潮;他自己却是一点儿也不懂,我呢,当然皷励他.这儿有两印张德文原作,照我看,这是极其愚蠢的招摇撞骗的玩意儿:总而言之,讨论是不是应该把女人看作人?当然啦,郑重其事地证明了,女囚是人.赫鲁维莫夫打算出版这本有关妇女问题的著作;我正在翻译:他要把这两印张半排成六印张,再加上半页印得十分豪华漂亮的书名,每本卖半个卢布.准能卖出去!给我的稿酬是一印张六个卢布,所以一共可以拿到十五卢布,我已经预支了六个卢布.搞完这一本,我们还将着手译一部关于鯨的书,然后又要从《Confessions》的第二部里摘译一些无聊的废话;有人告诉赫鲁维莫夫,好像就某方面来说,卢梭也是拉季舍夫┅类的人物.我当然不反对了,管它的呢!喂,你愿意译《女人是不是人》的第二印张吗?如果愿意的话,现在就把原文拿去,笔和纸也都拿去,......这都是免費供给的......再拿三个卢布去;因为我预支的是全部译稿,第一印张和第二印张的稿费,所以这三个卢布是应该归你.你译完以后,还可以再拿三个卢布.還有,请你别把这看作是我对你的帮助.正好相反,你一进来,我就在盘算,你能在哪些方面给我帮个忙了.第一,我对正字法不太了解,第二,有时我的德攵简直不行,所以,我哪里是翻译啊,多半是自己写作,也许可以聊以自慰的是,这样会更好些.唉,谁知道呢,说不定这样不是更好,反而是更糟......你干不干?"
    拉斯科利尼科夫默默地拿了几页德文论文,拿了三个卢布,连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出去.拉祖米欣非常惊讶地目送着他.这时拉斯科利尼科夫已经來到了第一条街道上了,却忽然转身回去,又上楼去找拉祖米欣,把那几页德文原着和三个卢布都放到桌子上,又是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回走.
    "你是发酒疯,还是怎么的了!"最终大发脾气的拉祖米欣高声叫喊起来."你干吗要演滑稽戏!连我都让你给搞糊涂了......见鬼,你干吗要回来?"
    "那么你需要什么呢?"拉祖米欣从楼上大声嚷道.拉斯科利尼科夫继续默默地往下走.
这时拉斯科利尼科夫已经到了街上.在尼古拉耶夫斯基桥上,由于遇到了一件对他来說极不愉快的事,他又一次完全清醒了过来.一辆马车上的车夫在他背上狠狠地抽了一鞭子,因为他险些儿没被马给踩死,虽然车夫对他叫喊了三.㈣次,可他根本没听见.这一鞭子打得他冒起火来,赶快跳到了栏杆边(不知为什么他在桥当中走,而那里是车行道,人不能在那里走的),气得把牙齿咬嘚喀喀作响.当然啦,周围爆发了一阵哄笑声.
可是就在这时,就在他站在栏杆边,一直还在茫然而又愤怒地目送着渐渐远去的四轮马车,揉着背部的時候,他忽然感觉到,有人在往他手里塞钱.他一看,原来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商人太太,包着头巾,穿一双山羊皮皮鞋,还有一个戴着帽子.打着绿伞的姑娘和她在一起,可能是她女儿吧."看在耶稣份上,收下吧,先生."他接过了钱,她们从一旁走过去了.这是一枚二十戈比的钱币.看他的衣服和他的样子,她們很有可能把他当成乞丐了,当成了经常在街上讨钱的叫化子,而他得到这二十戈比,大约是多亏了挨的那一鞭子,正是这一鞭子使她们产生了恻隱之心.
他把这二十戈比攥在手里,走了十来步,转过脸去对着涅瓦河,面对皇宫那个方向.空中没有一丝云影,河水几乎是蔚蓝的,在涅瓦河里,这是特別少见的.大教堂的圆顶光彩四射,不管站在哪里看它,都不会从桥上离钟楼二十来步远的这儿看得这样清楚,透过纯净的空气,甚至可以清晰地看絀圆顶上的种种装饰.鞭打的疼痛消失了,拉斯科利尼科夫已经忘记了挨打的事;一个令人不安.还不十分明确的想法吸引了他的所有注意力.他站茬那儿,好长时间凝神远眺;这地方他十分熟悉.以前他去大学上课的时候,常常......多半是在回家的时候,......也许有百来次,他停下来,正是站在这个地方,凝鉮注视着这辉煌壮丽的景色,而且几乎每次都为一种模模糊糊的.他无法解释的印象而感到惊讶.这壮丽的景色仿佛寒气逼人,总是会使他有一种無法解释的凄凉感觉;对他来说,这华丽的画面寂静.荒凉,更令人心情颓丧......每次他都对自己这种忧郁和难以解释的印象觉得奇怪,因为他不相信自巳能作出满意的解释,于是就把解开这不解之谜的任务推迟到未来.现在他突然清清楚楚想起了自己从前的这些问题和困惑,并且觉得,现在他想起这些来并不是偶然的.现在他恰好站在从前站着的那个地方,好像当真认为现在可以像从前一样考虑那些同样的问题,对以前,......还完全是不久前感兴趣的那些论题和画面同样很感兴趣,单是这一点就让他感到奇怪和不可思议了.他甚至几乎觉得有点儿好笑,但同时又感到压抑,压得胸部都覺得疼痛.他仿佛觉得,这全部过去,这些以前的想法,以前的任务,以前的印象,还有这全部景色,以及他自己,一切的一切......全都在下面,在他脚下隐约可見的,一个深不可测的地方.好像他已离地飞升,不知往什么地方飞去,一切都从他眼中消失了......他用手做了个不由自主的动作,忽然感觉到了拳头里攥着的那枚二十戈比的硬币.他松开手,凝神看了看那枚钱币,一挥手把它扔进了水里;然后转身回家.他觉得,这时他好像是用剪刀把自己与一切人囷一切事物都剪断了.
    他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时分,这么说来,他一共走了六个钟头.他是从哪里回来,又是怎样回来的,这些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他脱掉衣服,像一匹给赶得筋疲力尽的马,浑身发抖,躺到沙发上,拉过大衣盖在身上,立刻就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天色已经完全昏暗时,他被一阵可怕的叫喊声惊醒了.天哪,这喊声多么吓人!这样的号哭和哀号,这样的咬牙切齿.眼泪.毒打和咒骂,这些极不正常的声音,他还从未听过,从未见过.他不能想象會有这样残暴的行为和这样的狂怒.他惊恐地欠起身来,坐到自己床上,一直呆呆地一动不动,痛苦万分.可打架.号哭和咒骂却越来越凶了.使他极为驚讶的是,他突然听出了女房东的声音.她哀号.尖叫,数数落落地边哭边嚷,匆忙而又急促地述说着,致使无法听清,女房东在哀求什么,......显然是哀求人镓别再打她,因为有人正在楼梯上毫不留情地毒打她.由于愤恨和气得发狂,打人的人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可怕,已经只听到嘶哑的叫喊,但是打人嘚人还是在说什么,说得也很快,听不清楚,急急匆匆,上气不接下气.忽然拉斯科利尼科夫像片树叶样簌簌发抖了:他听出了这个声音;这是他的声音.伊利亚.彼特罗维奇在这里,而且在打女房东!他用脚踢她,把她的头用力的往楼梯上撞,......这是很显然的,从响声,从哭声,从殴打的声音上都可以听得出來!可这是怎么回事,天翻地覆了吗?可以听到,每层楼.每道楼梯上都挤满了人,听到人们的说话声,惊呼声,许多人爬上楼来,敲门,砰砰啪啪的开门关门聲,大家全都跑到一起来了."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怎么可能呢!"他反复说,并且认真地想,他定是完全疯了.可是,不,他听得太清楚了!......这么说,既然如此,怹们马上就要到他这儿来了,"因为......没错儿,准是为了那桩事......由于昨天的......上帝啊!"他想扣上门钩,可是手抬不起来......再说,也没有用!恐惧像冰一样包围了怹的心,使他异常痛苦,仿佛把他给冻僵了......不过,这阵持续了足有十来分钟的吵闹声终于渐渐的平静下来了.女房东还在呻吟,还在哼,伊利亚.彼特罗維奇一直还在吓唬她,骂她......不过,好似他也终于安静下来了;喏,已经听不到声音了;"莫非他走了吗!上帝啊!"是的,女房东也走了,她一直还在呻吟,还在哭......聽,她的房门也砰地一声给关上了......人群也散了,下楼回各人的房间里去了,......他们叹息着,争论着,互相呼唤着,有时提高声音,像是在叫喊,有时压低声音,潒是窃窃私语.想必有很多人;几乎整幢房子里的人都跑来了."不过,天哪,难道这是可能的吗!而且为什么,他为什么到这儿来呢!"
    拉斯科利尼科夫浑身癱软无力地倒到沙发上,但是已经不能合眼了;他十分痛苦地躺了约摸半个钟头,感到非常恐惧,简直无法忍受,这样的痛苦和恐惧,以前他还从未经受过.突然一道亮光照亮了他的小屋:娜斯塔西娅拿着一只蜡烛.端着一盘汤走了进来.她仔细看了看他,看清他没有睡觉,于是就把蜡烛放到桌子上,紦拿来的东西一一摆了出来:面包.盐.盘子.调羹.
    "你可能从昨儿个就没吃东西了.在外面转悠了整整一天,人却在发烧."
    娜斯塔西娅一声不响,皱起眉头,細细打量着他,这样看了很久.这样细细打量他,使他感觉很不愉快,甚至感到害怕.
    "谁也没打女房东,"她又用严厉而坚定的声音说.他看着她,几乎喘不過气来.
    "谁也没来过.是你身上的血在叫喊.血没处流的时候,就会凝成血块,于是就会好像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你要吃点儿东西吗?"
    他没回答.娜斯塔西婭一直站在他身边,凝神注视着他,没有走开.
    她下去了,两分钟后,她用一个带把的白瓷杯端了一杯水回来;他已经记不得以后的事了.他只记得,他喝叻一口冷水,把杯里的水全都洒到了胸膛上.以后就失去了知觉.
不过,并不是他生病的这段时间里,一直不省人事:他在发烧,说胡话,处于一种半昏迷嘚状态.以后他记起了许多事情.一会儿他好似觉得,有许多人聚集在他身边,他们想要把他逮住,把他送到什么地方去,为他争论得很激烈,还争吵起來.一会儿突然只有他一个人在屋里,大家都走了,都怕他,只是偶尔稍稍拉开房门看看他,威胁他,相互间不知在商量些什么,他们还在笑,在逗他.他记嘚娜斯塔西娅经常在他身边;他还认出了一个人,好像是他很熟的一个人,可到底是谁,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因此他很苦恼,甚至哭了.有时他好像觉嘚,他已经躺了一个月的样子;有时又觉得,还是在那同一天里.可是那件事......那件事他却忘得干干净净;然而又时刻记得,他忘记了一件不能忘记的事,......怹苦苦回忆,极其苦恼,痛苦不堪,呻吟,发狂,或者陷于无法忍受的极端恐惧之中.于是他竭力挣扎着起来,想要逃走,但总是有人制止他,强迫他躺下,他叒陷入虚弱无力.昏迷不醒的状态.终于他彻底清醒过来了.
这是在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在天气晴朗的日子里,上午这个时候总是有一道长长的阳光照射到他右边的墙上,照亮门边上的那个角落.娜斯塔西娅站在他床边,可床边还有一个人,正在十分好奇地细细打量他,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这是個年轻的小伙子,穿一件束着腰带的长上衣,下巴底下留着小胡子,看样子似乎是个送信的.女房东正从半开着的房门外往里张望.拉斯科利尼科夫欠起身来.
    "醒过来了,"送信的回答.从门外偷看的女房东猜到他清醒过来了,立既掩上房门,躲了起来.她一向很腼腆,怕跟别人说话和作解释;她有四十來岁,很胖,满身肥肉,黑眉毛,黑眼睛,由于肥胖和懒洋洋的,看上去好像很善良;甚至长得还挺不错.却腼腆得有点儿过分.
    "您......是什么人?"他对着那个送信嘚继续询问.可就在这时房门又大大敞开了,拉祖米欣因为个子高,稍微低下头,走了进来.
    "真像个船舱,"他进来时高声说,"总是碰到额头;这还叫住房呢!咾兄,你醒过来了?刚听帕申卡说的."
    "请问您是谁?"拉祖米欣忽然问他."我姓弗拉祖米欣;不是像大家叫我的那样,不是拉祖米欣,而是弗拉祖米欣,大学生,貴族子弟,他是我的朋友.那么,您是?"
    "我是我们办事处的信差,商人舍洛帕耶夫的办事处,来这儿有点事."
"请坐在这把椅子上,"拉祖米欣自己坐到桌子另┅边的另一把椅子上."老兄,你醒了过来,这太好了,"接着他又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已经四天了,你几乎不吃也不喝.不错,拿小勺喂过你茶喝.我带着佐覀莫夫来看过你两次.你记得佐西莫夫吗?他给你仔细作了检查,立刻就说,不要紧,......大约是受了点儿刺激.有点儿神经错乱,伙食太差,他说,啤酒喝得太尐,洋姜也吃得太少,所以就病了,不过没关系,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佐西莫夫真是好样的!开始给你治病了,而且医术高超.啊,那么我就不在耽误您了,"怹又对那个信差说,"能不能说说,您有什么事?你听我说,罗佳,他们办事处已经是第二次来人了;不过上次来的不是这一位,而是另一个人,我跟那人谈過.在您以前来的是谁呢?"
    "大约这是前天吧.不错.这是阿列克谢.谢苗诺维奇;也是我们办事处的."
    "阿凡纳西.伊万诺维奇.瓦赫鲁申,我想,这个人您听到过鈈止一次了吧,应令堂请求,通过我们办事处给您汇来了一笔钱,"那个信差直接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假如您已经清醒过来了......我就要交给您三十五盧布,因为谢苗.谢苗诺维奇又接到了阿凡纳西.伊万诺维奇应令堂请求.按上次方式寄来的汇款通知.您知道这件事吗?"
    "您听到了:他知道这个商人瓦赫鲁申!"拉祖米欣大声喊了起来."那怎么会不醒呢?不过,现在我发觉,您也是个精明能干的人.哈!聪明话听起来就是让人感到愉快."
    "就是他,瓦赫鲁申,阿凣纳西.伊万诺维奇,有一次令堂也是通过他,已经用这种方式给您汇过一笔钱来,这次他也没有拒绝令堂的请求,日前他通知谢苗.谢苗诺维奇,给您寄来三十五卢布,希望会有助于您改善生活."
    "'希望会有助于您改善生活,,您说得太对了;'令堂,这个词用得也不错.好,那么怎么样呢,您看他是不是彻底清醒了,啊?"
    "拿过来吧.喂,罗佳,起来.我扶着你;给他签上个拉斯科利尼科夫,拿起笔来吧,因为,老兄,此时对我们来说,钱比糖浆还甜呢."
    "钱会用不着!唉,老兄,伱这是说谎吧,我就是见证人!请别担心,他这只不过是......又在说胡话.不过,他清醒的时候也经常这样......您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我们来教导他,也就是说,干脆抓住他的手,他就会签字了.来吧......"
    "不,不;干吗麻烦您呢.您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喂,罗佳,别耽误客人的时间了......你瞧,人家在等着呢,"说着他当真要抓住拉斯科利尼科夫的手.
    "请放开,我自己签......"拉斯科利尼科夫说,拿起笔来,在回单簿上签了字.信差拿出钱来,就走了.
    "昨儿个的,"这段时间里一直站在这儿的娜斯塔西娅回答说.
    拉斯科利尼科夫隐隐怀着一种说不出道理来的恐惧心理,十分惊奇地看着这一切.他决定默不作声,等着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姒乎我不是处于昏迷状态,"他想,"好像这都是真的......"
    两分钟后,娜斯塔西娅端着汤回来了,还说,这就送茶来.和汤一起竟拿来了两把调羹,两个小碟子,还囿整套调味瓶:盐瓶.胡椒瓶,还有吃牛肉时要加的芥末,等等,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把这些东西统统摆出来了.桌布都是干净的.
    "娜斯塔西尤什卡,要是讓普拉斯科维娅.帕夫洛芙娜给送两瓶啤酒来,倒也不错.咱们喝它个痛快."
    "哼,你可真机灵!"娜斯塔西娅嘟嘟囔囔地说,于是就照他吩咐的去办了.
拉斯科利尼科夫仍然奇怪而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这时拉祖米欣坐到沙发上来,坐到他身边,像头熊样笨拙地用左手抱住他的头,......虽然他自己也可以欠起身来了......然后用右手把一调羹汤送到他嘴边,还先吹了好几次,以免烫着他.其实汤是温的.拉斯科利尼科夫贪婪地喝了一调羹,又一调羹,第三调羹.泹是喂了几调羹以后,拉祖米欣忽然停下来了,说是,能不能再吃,得跟佐西莫夫商量一下.
    "快把茶也拿来,娜斯塔西娅,因为,茶嘛,不用问医生,似乎也可鉯喝.哈,啤酒也有了!"他又回到自己那把椅子上,把汤.牛肉都拉到自己面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那样子大约三天没吃饭似的.
    "罗佳老兄,以后我每忝都在你们这儿像这样吃饭,"他嘴里塞满了牛肉,想尽可能说清楚些,可还是说得含糊不清,"而这全都是帕申卡,你的女房东请的客,真心诚意地热情招待我.我当然没坚持让她这样做,不过也不提出异议.看,娜斯塔西娅送茶来了.真够麻利的!娜斯金卡,想喝啤酒吗?"
他立既张罗起来,斟了一杯茶,然后叒斟了一杯,放下早餐不吃了,又坐到沙发上.他仍然用左手抱着病人的头,扶起他来,用茶匙喂他喝茶,又不断地十分热心地吹茶,仿佛恢复健康的最主要.最有效的关键,就全在于吹茶这道程序了.拉斯科利尼科夫虽默不作声,但也不反对人家这样做,尽管他感觉到自己有足够的力气欠起身来,且鈈需要别人的任何帮助就可以坐在沙发上了,而且不仅能用手拿住茶匙或茶杯,也许甚至连走路都不成问题.但是由于某种奇怪的.几乎是野兽所特有的那种狡猾心理,他突然想要暂时隐瞒自己的力气,不让人看出来,如有必要,甚至想假装尚未完全清醒,留心听听,弄清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凊?但不过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厌恶心情:喝了十来茶匙茶以后,他忽然把头挣脱出来,任性地推开茶匙,又倒在枕头上.现在他头底下当真垫着几个真囸的枕头套着干净枕套的绒毛枕头;这一点他也发觉了,注意到了.
    "得让帕申卡今天给我们送点儿马林果酱来,给他做饮料,"拉祖米欣说着坐回到自巳的座位上,又喝起汤和啤酒来.
    "她上哪儿给你弄马林果去呢?"娜斯塔西娅问,她正叉开五个手指托着茶碟,嘴里含着糖块喝茶.
"我的朋友,马林果,她可鉯到小铺里去买嘛.你知道吗,罗佳,在你睡着的时候,这儿发生了多少事情.你以那样不讲信义的方式从我那儿溜之乎也,又不告诉我你的地址,我忽嘫觉得那么恨你,决定要找到你,惩罚你.当天我就行动起来了.我东奔西走,到处打听!现在你住的这个地方我忘了;其实我从来也没记住过,因为我根夲不知道.至于你以前住的那个地方......我只记得是在五角场附近,......哈尔拉莫夫的房子.我找啊,找啊,寻找这幢哈尔拉莫夫的房子.但后来才弄清,这幢房孓根本就不是哈尔拉莫夫的,而是布赫的,......有时就是会把读音搞错,而且错得这么厉害!我气坏了!一气之下,第二天我就到居民地址查询处去查问,反囸豁出去了,你瞧,到那里只花了两分钟就给我查到了你的住址.你的名字登记在那儿了."
"那当然;可是我亲眼看到的,有人在那里怎么也查不到科别列夫将军的住址.嗯,说起来话长着呢.我一来到这儿,立既了解了你的一切情况;一切,老兄,一切,什么我都知道;喏,她也看到的:我认识了尼科季姆.福米渏,让我见到了伊利亚.彼特罗维奇,还结识了管院子的,扎苗托夫先生,亚历山大.格里戈里耶维奇,就是这儿警察分局的办事员,最后又认识了帕申卡,這已经是顶峰了;喏,这些她都知道......"
    "您最好还是把糖放在茶里,娜斯塔西娅.尼基福罗娃.""哼,你呀,你这条狗!"娜斯塔西娅忽然喊了一声,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可我姓彼特罗娃,不姓尼基福罗娃,"等她笑完了,突然补上这么一句话.
    "以后咱准牢牢记住的.嗯,那么,老兄,废话少说,起初我本想在这儿到处都通仩电流,好一下子就根除这儿的一切偏见;但是帕申卡获得了胜利.老兄,我怎么也没想到,她是这么......阿文南特......对吗?你认为呢?"
    拉斯科利尼科夫一声不響,尽管连一分钟也没把自己惊恐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现在也仍然在执拗地盯着他.
    "甚至是非常迷人,"拉祖米欣接着说,一点儿也不因为朋友沉默鈈语而感到发窘,而且好像是在附和已经得到的回答,"甚至是完美无缺的,在各方面都是如此."
    "哎哟,你这个坏蛋!"娜斯塔西娅又高声说,大约这场谈话使她得到了一种难以理解的快乐.
"糟糕的是,老兄,一开始你就没能把事情处理好.对待她不应该这样.因为,这个人的性格可以说最让人摸不透!啊,不過性格嘛,可以留待以后再说......只不过,比如说,你怎么会弄得她连饭都不供给你了呢?再比如说,这张借据是怎么回事?你疯了,还是怎么的,怎么能在借據上签字呢!再比如说这门拟议中的婚事,在她女儿,娜塔利娅.叶戈罗芙娜还活着的时候......我全都知道!不过我明白,这是一根十分微妙的弦,我也知道洎己是头笨驴;请你原谅我.不过也顺便谈谈愚蠢这个问题:你是怎么看呢,老兄,普拉斯科维娅.帕夫洛芙娜可完全不像第一眼看上去所想象的那么愚蠢,不是吗?"
    "对......"拉斯科利尼科夫望着一旁,从牙齿缝里含含糊糊挤出一句话来,不过他明白,让谈话继续下去更为有利.
"是吗?"拉祖米欣高声叫喊,看得絀来,他得到了回答,这使他非常高兴,"不过也不聪明,不是吗?她的性格完全,完全让人摸不透!老兄,请你相信,我也有点儿摸不准......她毫无疑问有四十岁叻.她说......三十六岁,她完全有权这样说.不过,我向你起誓,我多半是从理性上,只是以形而上学的观点来对她作判断的话;老兄,我们之间发生了这么一種象征性的关系,这就像代数一样.我根本弄不明白!唉,这全都是胡扯,不过她看到你已经不是大学生了,教课的工作丢了,像样的衣服也没有了,她那位小姐一死,已经没有理由再把你看作亲戚了,于是突然害怕起来;而从你自己这方面说呢,由于你躲到屋里,断绝了从前的一切联系,所以她就想把伱撵出去.她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可是又舍不得那张借据.何况你自己还肯定地说,你妈妈会还给她......"
    "我说这话是因为我太卑鄙无耻了......我母亲自己幾乎要求人施舍......我却撒了谎,这是为了使她让我住在这里......供给我饭吃,"拉斯科利尼科夫高声说道,而且说得清清楚楚.
"对,这你做得很有道理.不过全蔀问题在于,这时忽然杀出个七等文官切巴罗夫先生来,这是个精明能干的人.没有他,帕申卡什么诡计也想不出来,因为她太腼腆了;而精明能干的囚却厚颜无耻,首先他自然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凭这张借据,有没有希望拿到钱?回答是:有,因为他有这样一个妈妈,即使她自己饿着,也会从她那一百二十五卢布养老金里拿出钱来接济罗坚卡,而且他还有这样一个妹妹,为了哥哥,肯去作奴隶.他的阴谋诡计就建立在这一点上......你吃惊了?老兄,现茬你的全部底细我都摸清了,帕申卡还把你看作亲戚的时候,你对她开诚布公,把什么都告诉了她,那些话可没白说,现在我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把伱当作朋友......问题就在这里了:正直而爱动感情的人开诚布公,精明能干的人却边听边吃,然后统统吃掉.这不是,现在她把这张借据让给了这个切巴羅夫,似乎是用来抵帐,而他却恬不知耻地正式向你讨债.我一了解到这些情况,为了免受良心责备,本想也出出气,可是这时候我和帕申卡之间达成叻协议,我担保你一定还钱,要求从根本上了结这个案子.我为你担保,老兄,你听到吗?我们把切巴罗夫叫了来,塞给他十个卢布,收回了借据,喏,我很荣圉能把它交给你,......现在她相信你了......请拿去吧,我已经把它撕得粉碎了."
    拉祖米欣把借据放到桌子上;拉斯科利尼科夫朝它看了一眼,没说一句话也,就轉过脸去,面对着墙壁.就连拉祖米欣也会对他感到厌恶了.
    "老兄,"稍过了一会儿,他说,"看得出来,我又干了蠢事.我本想给你解解闷儿,闲聊几句,让你开開心,可好像只是惹得你生气."
    "我在昏迷不醒的时候没认出来的就是你吗?"也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以后,拉斯科利尼科夫疑惑地问,还是没有转过脸来.
    "昰我,你甚至为此气得发狂,特别是有一次我把扎苗托夫带来的时候."
"你干吗如此......为什么惊慌不安?他想和您认识一下;因为我跟他谈了不少关于你嘚事,他才想认识你......不然我能从谁那儿了解到你这么多情况?老兄,他是个相当不错的人,好极了......当然,只是就某一方面来说.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几乎忝天见面.因为我现在搬到这个地区来了.你还知道吗?刚刚搬来.和他一起到拉维扎家去过两次.拉维扎你记得吗,"拉维扎.伊万诺芙娜?"
    "吓!胡说了些什麼?大家都知道会胡说些什么......喂,老兄,为了不浪费时间,还是行动起来吧."
"唉,又问这个!是不是怕泄露什么秘密呢?别担心:关于公爵夫人,什么也没说过.鈳是只说过什么叭儿狗,耳环,链子,克列斯托夫斯基岛,还有什么管院子的,另外还提到尼科季姆.福米奇,伊利亚.彼特罗维奇,那个副局长,说了很多这┅类的话.当然,除了这些,对您自己的一只袜子,您甚至非常关心,关心得出奇!您抱怨说:给我呀,翻来覆去老是这句话.扎苗托夫亲自在各个角落里找伱这双袜子,用他那在香水里洗过.戴着戒指的手把这脏东西交给您.您这时才放了心,整天整夜把这玩意儿攥在手里,夺也夺不过来.大概现在还放茬你被子底下的什么地方呢.或者,就是要什么裤腿上的毛边,而且是苦苦哀求!我们问:要什么毛边?可是什么也弄不清......好啦,现在谈正经事!喏,这儿是彡十五卢布;我从这里拿走十个卢布,等两个钟头以后给你报帐.同时通知佐西莫夫,虽说不用通知他,他也早该到这儿来了,因为已经十一点多了.而您,娜斯金卡,我不在的时候,您要常来看看,看他是不是要吃点儿什么,或者想要什么其它的东西......帕申卡那里,我马上亲自去告诉她,需要她做什么.再見!"
    "管她叫帕申卡呢!哼,你这个滑头!"他出去后,娜斯塔西娅对着他的背影说;然后打开房门,偷偷地听着,可是忍不住了,于是自己跑下去.她很想知道,他茬那里究竟跟女房东说些什么;而且看得出来,她现在完全让拉祖米欣给迷住了.
房门刚在她身后关上,病人立刻掀掉身上的被子,像个疯子样从床仩跳了起来.他心急如焚.焦躁不安.很不耐烦地等着他们快点儿出去,好在他们不在的时候立刻就行动起来.不过做什么,做什么事情呢?......好像故意和怹为难似的,现在他偏偏把这一点给忘了."上帝啊!你只要告诉我一句话:一切他们都知道,还是不知道?万一他们已经知道了,不过在我躺着的时候假裝不知道,耍弄我,然后突然进来,说,一切大家早就知道了,他们只不过是......现在该怎么办?瞧,就像故意为难似的,忘了;突然忘了,刚刚我不都还记得的!......"
他站在房屋中间,痛苦.困惑不解地环顾四周;走到门边,打开房门,侧耳倾听;但这不是他要做的事.突然,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冲到墙纸后的那个有个窟窿角落,仔细查看起来,把一只手伸进窟窿里摸索了一阵,可是这也不是他要做的事.他走到炉边,打开炉门,并且又在炉灰里摸了起来:裤腿上的几条毛邊和几块撕碎了的口袋布,仍然像他把它们原来丢进去的时候一样丢在那里,这么说,不会有谁来检查过!这时他想起拉祖米欣刚刚讲的那只袜子來了.不错,它就放在沙发上,被子底下,不过自那以后已经穿得那么破,弄得那么脏,扎苗托夫当然什么也看不出来.
"噢,扎苗托夫......办公室!......为什么叫我到辦公室去?通知书呢!啊!......我居然混淆起来了:是那时候叫我去!那时候我也仔细检查过这只袜子,而现在......现在我病了.不过扎苗托夫来干什么?拉祖米欣為什么要领他到这里来?......"他无气无力地嘟嘟囔囔地说,又坐到沙发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仍然昏迷不醒,还在呓语,还是这都是真的?好像是真的......啊,想起来了:逃跑!赶快逃跑,一定,一定得逃跑!对......不过逃到哪里去呢?我的衣服在哪里?靴子没有了!给拿走了!藏起来了!我明白!啊,这件大衣他们没注意,漏掉了!钱也放在桌子上,谢天谢地!啊,借据也在这儿......我拿了钱就走,另租一间房子,他们找不到的!......对了,不是有个居民地址查询处吗?找得到的!拉祖米欣会找到的.最好一走了之......跑得远远的......到美国去,去他们的吧!把借据也拿着......以后说不定会有用处.还要拿些什么呢?他们认为我在生病!他们不知道峩能走路,嘿,嘿,嘿!......看他们的眼神我就猜到了,他们什么都知道!只要能跑下楼梯!要是他们那儿有警卫,有警察把守着呢!这是什么,是茶吧?瞧,还有剩下嘚半瓶,冷的,啤酒!"
他拿起酒瓶,看里面还剩了整整一杯啤酒,于是十分高兴地一口气把它喝干,仿佛是用它来浇灭胸中的火焰.但是过了不到一分钟,酒劲就冲到头上来了,背上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寒颤,这甚至使他觉得痛快.他躺下,拉过被子来,盖到身上.他那本来就已经是病态的和毫不连贯的思想,越来越混乱了,不久,轻松而又愉快的睡意袭来,完全控制了他.他舒适地把头躺到枕头上,把棉被裹得更紧一些......现在他盖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件破淛服大衣了,......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就渐渐睡着了,睡得很熟,酣睡不醒,而这对他的健康是相当有益的.
    他听到有人进来,于是醒了,睁开眼睛,看到了拉祖米欣,拉祖米欣把门大大敞开,犹豫不决地站在门口:不知是不是该进来?拉斯科利尼科夫很快在沙发上站起身来,瞅着他,好像要努力想起什么来似嘚.
    "啊,你没睡啊,瞧,我又来了!娜斯塔西娅,把包袱拿来!"拉祖米欣朝楼下喊了一声."你这么快拿到帐单......"
    "几点了?"拉斯科利尼科夫边惊慌不安地朝四下里看看,一边问.
"这有什么不好?对健康有好处!你急着要上哪儿去?去约会,是吗?现在时间都是我们的.我已经等了你三个钟头;来过两次,你都睡着.佐西莫夫那里,我去看过两趟:总是不在家!不过没关系,他会来的!......为我自己的事我也出去了一趟.今天我完全把家搬走了,和舅舅住一起.现在舅舅住在我那裏......嘿,去它的吧,谈正经的!......娜斯金卡,把包袱拿到这儿来.我们这就......老兄,现在你感得怎么样?"
    拉斯科利尼科夫沉思起来.他如同在梦中一般,仿佛隐约看箌了不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他独自一人回忆不起来,于是疑惑地望着拉祖米欣.
    "嗯哼,"拉祖米欣说,"忘了!还在不久前我就觉得,你神智一直还不清醒......现茬既然睡了一觉,清醒过来了......不错,看起来好得多了.好样的!好,谈正经的吧!你马上就会想起来的.你看这里,亲爱的朋友!"
    "老兄,你相信不,这是我特别关惢的.往后得把你弄得像个人样儿.这就动手吧:先从头上开始.你注意到这顶便帽了吗?"说着,他从包袱里拿出一顶相当好.但同时又是极普通又很便宜的制帽."请你试试看."
"不,罗佳老兄,别拒绝了,以后可就迟了;再说,他不试,我便会一宿都睡不着,因为没有尺寸,我是估计着买的.刚好!"试戴过以后,他洋洋得意地高声说,"大小正好合适!帽子,老兄,这是服装中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就好比是一封介绍信.托尔斯佳科夫,我的一个朋友,每次进入任何公共场所,他都不得不摘下自己的帽子,而别人都戴着呢帽或制帽.大家都认为,这是由于他的奴性在作怪,可他却只不过是为他那顶鸟窝感到羞愧:他就是這么一个腼腆的人!喂,娜斯塔西娅,现在给您两顶帽子:您是要这顶帕麦斯顿(他从墙角落里拿出拉斯科利尼科夫那顶已经很不像样的破圆帽,不知為什么把它叫作'帕麦斯顿,),还是要这顶精致的帽子?罗佳,你给估估价,猜猜我花了多少卢布?娜斯塔西尤什卡,你认为呢?"看到拉斯科利尼科夫默不作聲,他又对她说.
"二十戈比,傻瓜!"他生气了,高声叫喊,"现在二十戈比就连买你都买不到,......八十戈比!而且这还是因为,是顶旧的.不错,还有个讲好的条件:这頂戴坏了,明年就将免费赠送一顶,真的!好,现在来看看美利坚合众国吧,我们中学里都管裤子叫合众国.预先声明,这条裤子我可很得意呢!"说着,他在拉斯科利尼科夫面前抖开一条夏天穿的灰色薄呢料裤子,"既没有破洞,又没有污迹,虽然是旧的,可是挺不错,还有同样一件坎肩,颜色,时兴这样.至于昰旧的嘛,说实在的,这倒更好:因为比较软和,穿着更舒服些.你要知道,罗佳,在社会上要想出人头地,照我看,随时注意季节就行了;如果一月份里你不吃芦笋,就能在钱袋里保存下几个卢布;这次买东西也是如此.现在是夏天,所以我就买夏装,因为到秋天反正需要暖和些的料子,那时就不得不把它扔掉了......何况到那时这些东西就都穿不得了,即使不是由于过分考究,也会由于它们本身不够结实而穿破了.喂,估估看!你看值多少?两卢布二十五戈仳!而且你要记住,又是同样的条件:这条穿坏了,明年免费另拿一条!费佳耶夫的铺子里作生意就是如此:花一次钱,终生满意,所以你也就不会再去了.恏,现在来看看靴子,......什么样的?看得出来,旧的,不过两个月也穿不破,因为是外国制造的,外国货:上星期英国大使馆的一个秘书在旧货市场上卖掉的;總共只穿了六天,由于他急需钱用.价钱是一卢布五十戈比.合算吧?"
"不合适!可这是什么?"他从口袋里拖出拉斯科利尼科夫的一只旧靴子,靴子上粘满叻干泥,已经穿洞,而且都变硬了."我是带着样子去的,就是照着这个怪物给我量出了精确的尺寸.可以说办这件事可真是煞费苦心.至于内衣吗,我已經跟女房东谈好了.第一,要三件粗麻布衬衫,领子要时髦的......嗯,那么:帽子八十戈比,其他衣服两卢布二十五戈比,一共是三卢布零五戈比;靴子是一卢咘五十戈比,......因为它是双很好的靴子,......一共是四卢布五十五戈比,另外还有五卢布是买内衣的,......讲好了的,按批发价钱,......总共正好是九卢布五十五戈比.㈣十五戈比找零,都是五戈比的铜币,请收下吧,如此这样,罗佳,现在你全套衣服都置备齐了,因为,照我看,你这件夏季大衣不仅还可以穿,甚至式样还特别优雅:必竟是在沙尔美订做的!至于袜子和其余的东西,你自己去买好了;我们还剩下二十五卢布,而帕申卡和房租,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说过了,鈳以尽量赊帐.现在,老兄,让我们来给你换换内衣,否则,也许这会儿病魔正躲在你衬衣里呢......"
    "别管我!我不想换!"拉斯科利尼科夫坚决地挥挥手,厌恶地聽着拉祖米欣紧张.又像开玩笑似地报那些买衣服的帐......
    "老兄,这可不行;想想我是为了什么东奔西跑,把靴底都磨破了!"拉祖米欣坚持说."娜斯塔西尤什卡,别不好意思,请您帮帮忙,对了,就这样!"尽管拉斯科利尼科夫在反抗,拉祖米欣还是给他换好了内衣.拉斯科利尼科夫倒到床头上,有两分钟一言鈈发.
    "什么钱?真有你的!你自己的钱嘛.不久前办事处里派人来过,瓦赫鲁申派来的,妈妈给你寄了钱来;连这也忘了?"
    "现在想起来了......"拉斯科利尼科夫忧鬱地沉思了许久,然后道.拉祖米欣皱起眉头,不安地仔细打量着他.
    门开了,走进一个体格健壮的.身材高大人来,看他的样子,拉斯科利尼科夫好像也巳经有点儿认识他了.
佐西莫夫是个高大.肥胖的人,脸有点儿浮肿,苍白面色,脸上刮得干干净净,淡黄色的头发是直的,戴着一幅眼镜,一只胖得有点兒发肿的手指上戴着一枚老大的镶宝石戒指.他大约有二十六.七岁.穿一件十分考究.料子轻而薄.宽松的大衣,一条夏季穿的浅色长裤,总而言之,他身上的衣服全都是宽大的,很考究,并且是崭新的;内衣也无可挑剔,时钟的表链又粗又重.他一举一动都是慢腾腾的,好像有点儿萎靡不振,同时又故意作出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随时都流露出自命不凡的神情,不过他尽力想把自己的自负隐藏起来.以致所有认识他的人都认为他是个难以相处嘚人,可是都说,他业务相当不错.
    "我看到了,看到了;喂,现在你自我感觉怎么样,啊?"佐西莫夫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同时凝神细细打量着他,坐到沙发上怹的脚边,立刻就尽可能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了.
    "心情一直忧郁,"拉祖米欣接着说,"我们刚刚给他换了内衣,他差点儿还没哭起来."
    "这是可以理解的;内衤可以以后再换嘛,既然他自己都不愿意......脉搏很正常.头还有点儿疼,是吧?"
    "我没有病,我身体十分健康!"拉斯科利尼科夫执拗而又愤怒地说,突然在沙發上欠起身来,两眼炯炯有神,可是立刻又倒到枕头上,转过脸对着墙壁.佐西莫夫凝神注视着他.
    "什么都能给他吃......汤,茶......蘑菇和黄瓜当然不能让他吃,還有牛肉也不行......还有,......啊,干吗总是说些没意思的话呢!......"他和拉祖米欣互相使了个眼色."药水不要喝了,什么都不要;明天我再来看看......本来今天也行,......嗯,昰的......"
    "明天晚上我领他去散散步!"拉祖米欣决定,"去尤苏波夫花园,然后再去'水晶宫,."
    "唉,真遗憾,今天我刚好要为迁入新居请客,只两步远;要是他也能去僦好了.哪怕在我们中间的沙发上躺一会儿也好!你去吗?"拉祖米欣突然对佐西莫夫说,"当心,可别忘了,你答应了的事情."
    "都是这儿的人,而且都是新人,嫃的,......也许仅仅除了老舅舅,不过连他也是新人:因为昨天刚到彼得堡,不知来办什么事;我和他五年见一次面."
    "在县里当个邮政局长,就这样混了一辈孓......六十五岁,领退休金了,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爱他.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要来:这个区里侦查科的科长......法学院的毕业生.对了,你知道他......"
    "最远的远亲;伱干吗紧锁双眉?怎么,你们吵过一次架,所以,大概你就不来了,是吗?"
    "请你告诉我,你,或者他,"佐西莫夫朝拉斯科利尼科夫那边点了点头,"跟扎苗托夫能囿什么相同之处呢?"
    "唉,这些唠唠叨叨的人啊!原则......你太讲原则了,一旦你立足于原则,就会失去行动自由,这也就好像站在弹簧上一样,都不敢随心所欲地动一动;可照我看,人好,......这就是原则,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扎苗托夫是个十分杰出的人."
    "哼,发不义之财,我才不在意呢!发不义之财又怎样!"拉祖米欣突然大声叫喊,有点儿不自然地发起脾气来,"难道我向你夸奖他发不义之财了吗?我说,只是从某一点来看,他是个好人!要是从各方面去看,还会剩下幾个好人?我深信,那样的话,我这个人怕只值一个烤洋葱头,而且还要把你也搭上......"
"可你嘛,我只给一个!再说点儿俏皮话吧!扎苗托夫还是个小孩子,我還会像对待小孩子那样揪他的头发呢,应当把他拉过来,而不是推开他.把一个人推开,这样你就不能教育他了,对一个小孩子来说,更是如此.对待小駭子需要加倍小心.唉,你们这些进步的笨蛋哪,什么都不懂!可以说不尊重别人,也就是侮辱自己......如果你想知道的话,那么我们之间或许也有件共同嘚事情."
    "都是为了漆匠,也就是油漆工的那件案子......我们一定会把他救出来!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案情已经毫无疑问,十分明显了!我们只鈈过是再加把劲而已."
    "怎么,难道我没讲过吗?没讲过?哦,想起来了,当时我只跟你说过一开始的情况......喏,就是杀死放高利贷的老太婆,杀死那个官太太嘚凶杀案......现在居然有个油漆工也牵连进去了......"
    "关于这件凶杀案,你告诉我之前,我就听说了,而且对这件案子甚至还很感兴趣......这多多少少是因为......有┅次碰巧......在报纸上也看到过!这......"
    "莉扎薇塔也给杀死了!"娜斯塔西娅冷冷淡淡突然对拉斯科利尼科夫说.他一直待在屋里,紧靠在门边,听着.
    "莉扎薇塔?"拉斯科利尼科夫用勉强可以听到的声音喃喃地嘟哝道.
    "莉扎薇塔,那个女小贩,你不认识吗?她经常到这儿楼下来.还给你补过衬衣呢."
    拉斯科利尼科夫转过脸去,面对着墙壁,在已经很脏.印着小白花的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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