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到有人去世给我送个纸条上面写着粮长河流

给我一片云
给我一片云
“Lucy,帮我订一张去的机票。Lucy!~~”
我的办公室在39楼,从这里可以看到几乎小半个城市的景色,今天傍晚下班的时候,天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可能很多人都喜欢令人心情愉悦的大晴天,不过我从小到大却喜欢下雨,因为下雨很安静,我对雨有各种欣赏的心情,但不包括今天这种。
没有什么预兆地,或者说我自己觉得没有什么预兆,下午时候收到我男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未婚夫,因为我们计划明年就要在结婚,他下午发来Email,说他考虑了很久,也忍耐了很久,终于决定和我说分手,虽然知道这很糟糕但觉得总好过事后离婚搞到两败俱伤的好。他说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勉强自己。除此之外他竟然还仔细地写明了他喜欢上了另外的人,他的那个助理Amy,说她是一个他想要的真正的女人。
“他怎么敢!”我心里一阵阵暗恨,一阵阵痛,甚至都不能回过神来觉得这是真的,“妈的!什么叫真正的女人!!我他妈的是男人吗?!”
,盛大的婚礼,蜜月套房,结婚戒指,我甚至已经策划了在婚礼上要把花球抛给哪个闺蜜,在脑海里我把计划得完美无暇的婚礼重温了一遍,然后撕成碎片,想把它们扔出我的大脑但碎片就是在脑子里乱哄哄的搞得我头晕眼花。
什么都不会有了。那些讨厌我的人知道了应该会很高兴吧。
工作了这些年我自知得罪了不少人,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倒更关心这些人的感受。
我又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一种窒息的感觉让我口干舌燥。我很想一下子离开这个城市,我没法若无其事地呆在原地因为我的自尊心受不了。“起码要离开一阵,丢脸丢到家了,天哪!”昨天晚上我才和朋友说让她有空陪我去选一些婚礼上要用的东西,今天,竟然成了这副样子”。怎么办?那些知道我婚讯的朋友。还有父母,怎么跟他们解释?不知道。
我只想把一切类似的问题丢到脑后,快速地逃离。
去哪儿?远远的!我很想马上去,也行,去一个语言不通无人认识的地方藏一段时间,可麻烦的是都来不及时间签证。
去哪儿呢?拿着我的证件,离这儿最远的地方是——。
也不错啊,刚过了国庆节,游客都散了,这样没有人才好,去年去路过的时候,我曾看到过一块路牌,上面写着”&350公里”,那时候只觉得好玩,心想自己跑了那么远离瓜竟然还有350公里,没想到那么快我真的可以去了。
“Lucy!帮我订一张去的机票。Lucy!~~”
“来了,Joyce,什么事?”我那才大学毕业的小助理敲门进来怯生生地问道。她听出我口气不善。
“你人跑哪儿去了?!”
“因为已经下班半个多小时了,我看你一直也没有说要加班,所以刚打算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我今天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我知道我想起了Amy,那个混蛋在办公室里就是经常和像Lucy这样的姑娘打情骂俏吧,说不定还~~我一阵恶心。我承认自己恨屋及乌,其实Lucy是个很能干的下属,我甚至打算如果过两年辞职的时候带她一起走。
“半小时就坐不住了?我在你这个年龄~~”我突然止口,因为我发现我不想去分辨我和眼前这个姑娘之间年龄的差距,我认为Kevin打包说了那么多冠冕堂皇的废话多少是因为我不年轻了,事实上我甚至还比他大半年。我知道他不会承认,他总是说他喜欢更成熟的女人,但结果呢?男人都是那么贱!结果呢!
“给我订一张去的机票,头等舱,明天走。”
“是,可是~~你下周不是还要和Kevin去看婚礼现场吗?赶得及回来吗?”
“~~!!”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这股怒火升到喉咙口我觉得我把它硬压下去了。我承认我经常发火但那只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为这种破事我不想失控,起码在这儿不行。
“Lucy,抱歉,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暂时我不去了,我想去旅行一下,帮我订一下机票,然后再处理一下我休假相关的事情,丁总那边我自己会去说。”
“嗯,我知道了,那,回程是什么时候?”Lucy一向都是聪明的孩子。
“我自己来订吧~嗯,不,帮我一起订了,时间我自己改,回来前我会打电话告诉你的,好了,你下班吧,没事了。”
“嗯~,Joyce,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用努力挤出来的一点微笑回应着她,朝她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下班呗,早点回家跟爸妈吃饭。”
“嗯,那就好。”Lucy转过身出去,突然又回头很认真地跟我说:“Joyce,反正我今天也没什么事情,你如果要加班的话,多晚我都可以陪你的哦。”
唉,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呢。
我很喜欢在飞机起飞的那几分钟里盯着窗外,看着这个庞然大物把整架飞机里几百个人都瞬间托起的感觉,喜欢看着我们曾经需要仰视的高楼大厦在我眼前慢慢变小的过程,看着每一个街区的每一栋房子的每一盏灯火,想象着里面发生的所有悲欢离合。
但我今天只想闭着眼睛。
因为我觉得我没力气向外看,甚至没有力气转头,从收到Email开始到屁股坐上飞机为止,之前的愤怒,羞耻和抓狂全都泄了气,现在只剩下疲惫,软软地让我贴在椅子上。
疲惫是正常的,昨天整夜都没睡,翻来覆去地就在想一些个愚蠢到家的问题,他为什么要离开我?他凭什么要离开我?他竟然敢离开我?!这个混蛋!
慢慢地这些毫无答案的统筹性问题就完全变成了诸如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出轨,他们究竟在什么地方约会,他究竟有没有带过Amy去他的公寓鬼混这类非常务实的事情了。天哪,我希望他们没有去过,起码没有用过我用的毛巾和洗发水。我希望他们只是去了他们公司隔壁的酒店。为什么不?那里环境又好,闹中取静,多好,还可以看到绚烂的江景,甚至有几次我都想让Kevin带我去。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给我打电话吗?我为什么从来没听出他语气有什么不对?他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还在?行了,我要想这些愚蠢的问题到什么时候?!
事实上是直到飞机平稳地飞行很久之后,我脑子里还在扑腾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丝毫没有办法把它们摁到思绪的水底。
真正的女人?“我很难看吗?”我取出化妆包里的镜子看了看自己,平心而论,真的还不难看,我承认自己是有点老了,但那只是对更年轻的姑娘来说的,脸型,我本来就不差,再加上常年都用很好的护肤品皮肤基本看不出老化,再说我没有年轻过吗?我没有在大学里和研究院里被男生追求过吗?我从没意识到我青春的逝去,我只是觉得我更干练,更成熟了,我需要这些,我需要它们来证明我天生除了容貌还有判断力和逻辑性,容颜总有一天会老去的,而我所追求的东西却永远不会。
我至今坚信这点。
或许今天我也有点动摇,但那绝不是因为Kevin说他要分手,是吗?但或许多少有点,想到这里我的挫折感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了,好吧,是的,就是因为他要跟我分手,我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们交往了四年多,一直都是好好的,没什么缠绵悱恻但至少是相敬如宾,或许我是比较忙,可他也一样不空闲,我还以为我们这样的组合是绝配,我们不一直都挺好的吗?如果他现在在我面前我想我会稍稍放下一点自尊平心静气,甚至带着一点恳求地问他这个问题,听听他会给我一个怎样的答案。
我的好朋友Monica曾经貌似很认真地跟我说过,“你们这种状态不好,我觉得到时候坏就坏在你们的相敬如宾上”,我当时笑着拿起旁边的皮夹拍她的头,说连个男朋友都没有的大龄未婚女青年死一边儿去。结果没想到却被她说中。
或许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或许不是,不管怎样我想听Kevin跟我解释。可惜我听不到,也不会再听到,这种突然被砍头的感觉太差了。我们甚至都计划好下周去看婚礼现场,并在那里过一个小假期,我有一年半没有休假了,结婚这件事情本身或许对我来说就像是一个大假期,很多关于休息的事情,我都会想,等到结婚的时候再说,和Kevin碰到的问题,我都会说,反正我们都快结婚了,没大事。我想在婚假里花一些时间想想关于工作以外的事情,呵呵,现在我什么都不用想了,就想想怎么跟爹妈和已经知道婚讯的朋友们交代吧。
其实到现在我都在想,都在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希望Kevin能够回心转意,我甚至可以在痛骂他一顿之后既往不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沿着原来的轨迹继续做完那些该做的事情,我承认到关键时候我作为女人的妥协又开始出来了,回想起四年前刚认识不久他傻乎乎地用偷拍我的照片做了个屏保发给我并要我做他女朋友的时候,我一下子忍不住眼泪就掉下来。或许这中间我也有错,或许下了飞机就会收到他的短信,不,或许他会像以往一样,准时在我开机后的十分钟内打来电话问候我。我多希望会是这样。
下了飞机,打开电话,没有短信,但没想到过了一会电话还真的响起来了,手忙脚乱地看也没看就接起电话说喂,听到的却是一个陌生人的声音。
“喂,请问是乔小姐吗?”
“是,你是哪位?”
“哦,我是我们公司负责来接机的,我在门口等你,你出来后给我个电话,我看见你打电话就知道是你了。”
“哦,行行。”原来是昨天朋友帮我找的当地负责接待的旅行公司,这地方人还真是头脑简单啊,万一出机场几十个人都在打电话他怎么找我?我一路嘀咕着出来。
结果我刚拿起并拨通电话说了个“喂”字,就有一个小伙子举着手机朝我走过来,说“你好,乔小姐,是我!”
“我还没说话呢你怎么知道是我?”我很警惕,这是天生的反应。
“接飞机多了,一看就知道,而且刚才不还跟您说过话么?来,我来帮您拿行李。”小伙子麻利地拿过我的拉杆箱,并问我要不要帮我连手袋也拿了。
我摇摇头示意不用然后跟在他后面出了机场,从背后和侧面仔细看着这个人,虽说是小伙子但估计也比我小不了几岁,高高大大的,长的么,也还算帅气,长长的睫毛挺好看的,有点像维族人,但就是说不出的土气,太阳晒得多皮肤黑得跟煤灰似的,穿一条很不合身的牛仔裤和一件脏兮兮的棉夹克,还有就是那带着西部口音的普通话,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跟他上了车,我坐在后排,把包放在旁边的位子上,开始打量车子内部,可能因为常年出租,磨损的比较厉害,但收拾得还挺干净,不知道车况怎么样,有了上次去和的经历,觉得在外借车总不可能比自家的奥迪舒服,但安全性是需要绝对保证的。
“车没问题吧?听说的路很难走,我可不想中途有什么抛锚啊,轮胎漏气啊这种事情。”
“您放心,乔小姐,这车老跑了,绝对没问题。另外总经理把您的情况大致跟我说了,但没说您究竟用多少天车子,如果方便待会跟我定一下,这样我能帮您初步规划一下行程。”
哦,是哦,匆匆忙忙出来到底还是没计划好玩什么,玩几天,不过,等一下,“什么?你的意思是你除了接机还是我整个行程的司机?我朋友可是跟我说是一位她认识的姓冯的司机。”一个人在外,我只相信我认识的人,最起码是朋友认识的人。
“啊,您说冯总啊,他是我们总经理,怎么可能整天跑出来开车,而且他又去开会了,当然,如果您不满意可以跟他打电话说换一个司机。”
不满意什么,车才开出机场两公里,要我说不满意我可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点和当初想的不一样,Monica跟我说他朋友很可靠,在跑旅行很多年了,没想到是总经理,当然不可能专门过来给我开车,但至少我想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算了,出来旅行总得随遇而安。”没事,我就是问问,我不知道冯先生是你们总经理,我没什么不满意的,待会我们吃晚饭的时候计划一下行程吧。”
“行,听您的。”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初步敲定了一下行程,比我想象中的要大,而且既然出来了,干脆就多玩几天,其实主要是我现在完全不想回去,因为我觉得既没心思工作,也没心情对付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
我给Lucy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帮我先请两个星期的年假,小姑娘吓了一跳说从没见我休息过那么久,问我要不要紧。切,老娘天生就是劳碌命吗?我对着手机说没事,而且我是先请两星期,说不定还会延长,说不定你老板就在这儿找个维族帅哥嫁了。坐在对面的司机小伙子听了一边喝茶一边抿嘴笑,没作声。
由于再过一阵就要下雪封山,我们决定先向北去,顺道可可托海,然后往南转去,,然后向西到霍尔果斯,,他问我要不要去,我毫无概念,只是觉得跑太久适应不了,就决定不去了。后来事实证明半个就足够了,然后再去一下那拉提草原和巴音布鲁克,然后就是和。总之几乎把我知道大半的的地名都顺了一遍,管它呢,开着车随处跑呗。
回到酒店洗完澡,穿着睡袍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整个的夜景,想不去看又忍不住地拿起手机。没有未接来电,只有一个短信是老爸发来问我这周末是不是回家吃饭,Kevin是不是一起来。我出去除了Lucy和Monica谁也不知道,想打回电过去说这周不回来,Kevin也不会再来了但我没有。我不想说话,尤其是和父母,因为我不想哭,不想跟爸妈解释,不想听他们问我有没有事为什么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我知道哪怕全世界都遗弃我至少我还有他们,但或许正因为这样我越是不想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们,我受不了这种至爱的温柔把我紧紧包裹的压迫感。此刻我只想把我身体里关于过去,关于这个人的回忆全部都释放到体外,稀释在空气里。
大脑里反复来回又毫无头绪地翻滚着所有和Kevin之间的往事,可不知道为什么当这种时刻你能够记起的根本不是什么恋爱纪念日、生日聚会甚至他向我求婚的那些重要日子,而是某一天下雨他来接我下班我们在隔壁小路旁吃点心,或者他偶尔拿出的不知道在哪儿弄来的几块钱的小礼品逗我开心,或者是某年冬天一起看完话剧走路去停车场他突然孩子气地抱住吻我,这种密密麻麻的小事如同雨点一样打湿我的内心。看着这灯火阑珊的陌生城市,一阵一阵的酸楚从心里涌出来控也控制不住,虽然跟自己说哭最没用了可眼泪又不争气地流出来,我不知道这泪水有多少是为自己,多少是为他,多少是为了再也不可能重新出现的岁月,不知道,或许哭就是哭,眼泪就纯粹是眼泪,或许这就是回忆渗出体外的一种方式吧。
第二天司机准时来接我,车很快开出了市区,不知道是作为司机这个职业的习惯还是看我闷闷地一声不吭,他总是有的没的跟我说话,我心里正乱糟糟的,开始还附和两句,后来干脆懒得理他,自己管自己戴上墨镜听耳机。他见状也便安静了,两个人就这样默不做声地开在辽阔的公路上。不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开到,他带我参观了一下据说非常著名的胡杨林,或许之前我根本不认识胡杨,反正这东西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无精打采地绕了一圈,上车关上门就对司机说走吧。说实话我开始有点后悔任性到了这么一个干燥枯黄的地方,早知道去呆一阵,起码皮肤还不至于干成这样。
的地域极为宽广,而路又经常笔直一条,别说开车的人,坐车的人都昏昏欲睡。穿过古尔班通古特沙漠到达可可托海的时候,已经快要深夜,坐了一天的车人简直要散了架,又累又乏又饿心情又很差,好在经常加班饿也习惯了,现在我只想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睡一个软软的暖觉。
不过等他把我带到住的地方的时候我彻底傻眼了,或者说,彻底爆发了。
“什么!你就让我住这个地方,这是人住的吗?!没有电视机没有空调就算了,连洗手间都没有都是公用的!!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还好,竟然还有一个热水瓶和一个杯子!这儿是养老院吗!!麻烦你现在就带我走,这各地方就没个像样的酒店吗?!”
“乔小姐,这是可可托海的游客接待中心,说实话这真的已经是镇上最好的住宿的地方了。”
“废话,对你来说当然是最好的了。”我气不打一处来,虽然知道已经出口伤人但还是忍不住,这几天所有的怨念都爆发在这间客房和帮我订这间房间的司机身上,“你告诉我,这地方能洗澡吗?我怎么洗澡,让我在公用的卫生间里拿个脸盆洗吗?!”
“我是觉得今天太晚,而且晚上天气很冷,您就忍耐一天,明天去再说。”
“你以为我是你可以两三天不洗澡啊!!”我继续喷火,但也自知有点过分。”行了,就算我麻烦你,加个夜班,哪怕开100公里也好帮我开到哪个有酒店的地方,我来出钱,行不?”
“乔小姐,这事情真的麻烦了”司机一脸诚恳但又坚定地说,“这儿不像你们那里跑个几十公里都有城市,这儿最近就是,情况也不会比这儿好多少,而且最关键是夜里行车非常不安全,我不能拿这个开玩笑。”
说到安全说实话心里我也有点怕,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刚才车子开在公路上半点路灯都没有,想想要再上车开个几十公里夜路自己也有点纠结,更何况真的累到几乎可以倒头就睡。关键是把头倒在这样的床上和枕头上实在有点气不过,自己出来是解闷的,结果变得更闷,Kevin这个混蛋现在估计睡得倒好,说不定旁边还躺着Amy。想到这里我内心的怒火就像发烧病人的体温计般瞬间飙升,但或许是常年养成的习惯就是当愤怒超过一定限度的时候理智的阀门便会自动来帮它关上。我深呼吸了一下,走进房间,把包扔在床上,心里想对司机说“你滚吧”但还是说:“你走吧,明天早上9点接我”,然后头也不回就把门给“呯”上了。
我也知道这不是那位司机的错,我也知道我这么做无礼透了,可是,上帝你会原谅我的,对吗?太累了,瞬间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发现已经八点,习惯性地紧张了一下后发觉自己是在度假,吁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高高的天花板,回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破破烂烂的地方我睡得反而出奇的好,一点也没有在睡前习惯性的翻来覆去,甚至连梦也没有做一个,厚厚的被子压着我感觉像回到小时候去乡下看外婆那会儿,又温暖又安全。
起来之后发现天才蒙蒙亮,想起这儿和东部有两个小时的时差,八点才差不多我那边六点的光景,想回去睡但无奈昨晚睡得太好,精神抖擞地只想出去呼吸新鲜空气,于是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披上大衣出了门。
清晨的小镇是个神奇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雾气的湿润令人心旷神怡,耳边传来的没有汽车发动机连绵不断的噪音和喇叭,自行车的铃声和如同城市公害一般的电动车的刹车声,只有狗吠鸡鸣,甚至马蹄踩着硬实路面发出“嗒嗒”的声音,间或也有一辆拖拉机轰鸣而过,渐次地就消失在空旷的薄雾里。
我沿着昨天进来的小道往深处走,旁边是一条静静的小溪流,从小的时候我每看到一条河就会想它要流到什么地方,然后就幻想着要随着这条河流去它的尽头。后来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知所有的河流最终都会流入大海,从此就觉得整件事情变得很没趣,“如果都去了大海,那每一条河流不都是一样的?多么无聊的结局啊”。
如果不结婚,那每一段恋爱都是分手,可结婚呢?这结局是不是更无聊?想到结婚我就想到Kevin,想起所有关于筹备婚礼千头万绪的事情,现在倒好,什么都不用想了。
长叹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走到一个村子的半中间,溪流在这里变宽,分出了两叉,中间形成了一个像森林一般的小岛,长满了白色的桦树,北国寒冷的初秋让白桦树染上了金黄,只有树顶的尖尖剩下一点绿色,煞是有趣,地上铺满了落叶,全然没有人到过的痕迹。
我突发奇想地很盼望到河中间的小岛上去看看,尤其当我看到靠近路的这一边有一段河道底下的石头几乎完全露出了水面,如同天然形成的小桥般吸引我去做这个探险。我四周环顾了一下,确定什么人都没有,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兴冲冲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摸过那些石头,对面的岸有一些高,我甚至手脚并用,抓着树干就爬了上去,要是以往让Kevin看见必定觉得我疯了,或者起码要跑过来拉着我,然后再骂我疯了。好吧,现在是我一个人,一个人在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地方的村子里,我一样爬上了这个地方,没什么大不了的。
进来林子里我发现称这个地方为鬼地方实在太过分了,这里简直是一个小天堂,密密的白桦树中透着湿湿的空气,地上金色的枯叶厚厚软软的如同地毯一样舒服,清晨林间的鸟儿在叽叽喳喳,还有几头不知道谁家的牛放养在这里,安静地啃着草,看见我走到跟前抬起头来看看,又继续慢吞吞地低下头去享受早餐,河水绕着这个小岛潺潺地流淌,哗哗哗的声音让周围更加显得寂静无声,我想拿出手机拍照发现出来急忘了拿,于是干脆插着上衣口袋笃悠悠地散步。
我想继续想我的心事,这实在是一块冥想的好地方,但我发现我反而集中不了精神去想那些,或许是我的精神都被集中起来观察周围的美妙景色,黄色的树叶,微蓝的天空,落叶中露出的赭色泥土,雪白的树干,以及透明的河水。天开始慢慢地明亮起来,初升的太阳瞬间投射出耀眼的光芒,透过层层叠叠的白云,撒到这片树林里,让周围的空气一下子温暖起来。这里没有一个人,或者说,我是这个小天地中唯一的人类,我实在不能去打破这一切去思考都市中的喜怒哀乐,我被这一切震慑、吸引和感动。我就这样站着,对着这眼前所有的美景,呆滞着,享受着。
不知不觉的就忘了时间,等我赶回接待中心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九点半,就看到司机抽着烟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院子里乱转,我心里不禁一阵恶作剧式的小窃喜,哼哼,叫你把我带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睡一晚上养老院。我慢吞吞地朝他踱过去,不冷不热地说了声”早啊”,他看到我过来一把扔下烟头,几乎用跑的冲到我面前,想发火又忍住,只是大声冲我嚷嚷:”你跑哪儿去了,敲门没人,手机不接,我问了前台服务员也说没打过招呼,你要是人没了我怎么跟公司交代。”
“哟,怎么交代,我不付了半程的定金了嘛,拿着钱回去跟你们冯总交代呗。”
“这不是钱的问题,你的安全我也得负责!”
“行了行了,这不安全回来了么,这地方人才那么几个,我看也出不了什么坏人。走吧走吧,时间都耽误了。”我看出来这小伙子愣愣的,要说唇枪舌剑哪是我做律师的对手,表面上不在乎地去拿包,心里却得意得很,感觉就像报了昨天的一箭之仇,至于什么仇?天知道,其实昨天大概是我这一个月来睡得最香的了。
一路上他板着个脸,开着闷车,我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故意找话搭茬。
“师傅,你贵姓啊?”
“姓吴。”
“口天吴啊?”
“不是无理取闹的无吧?”
“。。。啥?让我想想,不是,那是啥无啊,那是没有的无。”
咳,这么个小笑话被他一认真就一点也不好笑了,反正我尽力了,这家伙楞的很,反正没头脑的人忘事快,估计一会儿就好了。我坐在后排看着窗外,又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唉,戈壁戈壁,想着我之后的人生是不是也会像这戈壁滩一样灰色和了无生趣,想着想着就闷了,渐渐地就瞌睡了。
下午到了,这是一个带有一点风情的小城,因为上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地方作为去的前哨,渐渐地就繁荣起来,在驴友圈子里甚至比一些的重要城市还要出名。我们住在一个叫里,因为我之前又特别强调了必须要有单独的淋浴和取暖设施,所以这家还基本符合要求,出来这种地方也不能挑剔,办完入住后我也没多想接着去哪儿,又不想开口去问那个正在跟我赌气的家伙,反正大不了补补觉。
司机显然还没从早上的气氛中恢复过来,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乔小姐,虽然也并不一定是非去不可的地方,但这儿的五彩滩还是挺出名的,你要不要呆会去看一下。”
我有点小意外地回过头,“行呀,那呆会见。”
“嗯,那六点半我来接你,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五彩滩,这个我之前从不知道的地方,却不曾想到当太阳落山时霞光和云彩所交织的壮丽景色,美到全然可以令人忘却自我。很多人都靠在近端的观景台,而我却选择一个人在灯塔处远远地凝视。太阳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地降落着,柔和淡然的光芒照射在西部特有的风蚀地貌上,映衬出变化多端的颜色,静静地流淌,没有一丝波澜如同镜面一般不断还原和变幻着天上和人间的景象。而其实眼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前奏而已,当太阳在远处山峦隐没它最后身影的时候,最壮丽的乐章才正式呈现出来。在仿佛只有一秒钟的瞬间黯淡过后,已经沉没不见的太阳将光彩投射到漫天的云朵之上,将他们染成火红,而这红又倒映在河面和岩石上,刹那间红黄两色在无边无际的四周蔓延,披覆到所有人的身上。
我静静地靠在灯塔的栏杆上,能感觉着风吹过我的头发,霞光落在我的身上,我觉得旅行或许真的是有效果的,因为在这种壮丽之上很多事都显得微小起来。
“什么叫虽然不一定非去不可啊,这混蛋,要是不来我必定要抱憾终身。”心里虽然这么念,但还是感激他告诉我有这么一处景色,我趴着栏杆回过头,他就默不作声地站在我的身后看着远方,我想说声谢谢不过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儿还真美”。
他看看我,又看看远处,咧咧嘴。
红红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折出分明的轮廓,高高挺挺的鼻子,结实的下巴和短短的胡茬,还有那看上去像维族人一般长长的睫毛,或许是没经历过什么复杂的事情,他的眼神仿佛就跟这质朴的土地一样简单。突然觉得有这么个司机跟在身后很有安全感。
“你还蛮帅的嘛。”我又回过头去,笑眯眯地看着他说。
“嘿嘿。”他终于咧开嘴像小孩子一样不好意思地笑了。
换了在市,那些成熟练达的男人一定会递上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说声谢谢,并回赠一句你也很漂亮之类,而那些油腔滑调的轻浮家伙则必然是说我早就知道我那么帅啊,你才发觉啊。
眼前这个人却什么也不会说,只会傻笑笑。
“乔小姐,你知道这条是什么河吗?”
“刚门口的介绍里说这是,对吗?”
“对,你知道吗,那天早上你一个人跑出去,说你踩着石头过的那条小溪,就是的源头哟。”
“啊?”原来那条我三两步就摸过去的小溪流,竟然是眼前这条宽广悠远的大河的源头。多么神奇而有趣的事情,从冰川的水滴,到小溪,到河流,到大江,到最后汇入海洋,“那这河也是流到出海吗?”
“不是的噢,它从可可托海那边出来,然后经过这里到的斋桑湖,然后流入北冰洋,它可是境内唯一向的河。”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开始都有相同的结尾,不是所有平行的东西都能够并驾齐驱,即便最终都是海洋,河水也会有朝着相反地方流淌的不同故事。
“我说司机小吴,我以后就叫你小吴,你就叫我Joyce吧,好吗?”
“Jose~?不好念,还是叫你乔小姐吧。”
“那我就还叫你司机!”
真正是一个土货!
不知道是在五彩滩吹了风还是的晚上睡觉没注意,总之到了贾登峪后人就开始有点头重脚轻起来,在景区门口买票的时候就觉得脚底打飘,勉强上了区间车进了景区,中间停了几个观景点,都只是无精打采地拍几张照。下了区间车司机带我沿着河的小径走到了湖边,一路上阳光温暖地穿透过茂密的树林,碧绿如宝石一般的河水在我左边湍急流淌,无奈身体不好的时候人对美景的欣赏能力也大打折扣,晕晕乎乎地被带到湖边,只觉得此时此刻这个被传说得如同仙境的地方亦不过如此,我甚至懒得拿起相机来拍,呆呆地坐在湖旁的一块大石头上,撑着脑袋放空。
由于西边的村已经开始下雪,山上的村民都陆续下山不再经营客栈,再加上我也不想在冰冷的湖边多呆一天,于是行程临时变更,原来计划在,和各住一天的行程变成了只在住一晚,并且马上出发。
从贾登峪到的换乘点必须而行,尽管司机把车子开得很小心,但本来就头晕眼花的我禁不住又开始晕车,中途下车好几次差不多要呕吐出来,好不容易挨到了换乘点,竟然又滴滴答答地下起小雨来,的旅行向来就是旺季过了瞬间就是淡季,几乎和这里冬天的降临保持着同步,据说一个星期前这个换乘点还排满了要进入村的游客,但现在人少得几乎坐不满一辆中巴,于是一行不到十个人就在这初冬季节驶进了西部最北端的乡村。
到了几乎是傍晚,已经大半枯黄的草泥地上散落着许多看起来房龄有几百年一般的小木屋,司机与其中一家经营客栈的老板熟识,我们就选了住在他家。
与这儿相比,可可托海的游客接待中心堪称豪华,说是小木屋就是货真价实用原木搭建起来的房子,除了床和一个凳子,什么家具都没有,而且房间小得可怜,也矮得可怜,我感觉只要稍稍跃起我的头顶就能擦到天花板。但我现在什么挑剔的力气也没有,只想躺下。
司机把我的行李拿进屋里并让我躺着。被子是纯棉花的,不像羽绒那样轻巧,重重地压在我的身上,我靠着枕头,捧着一杯热茶有气无力地观察着这间光溜溜的屋子,隔着走廊的玻璃可以看见外面下着雨,想想都知道有多冷,但房间里倒是暖洋洋的,因为隔壁烧了一个大大的炭炉,给这一排三间房子供暖,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对这简陋的环境一点点的抱怨心情也没有,什么平板电视,什么空调,什么浴缸和连排的衣橱都变得没有意义,我只想暖暖地,暖暖地躺在被窝里,暖暖地捧着热水,暖暖地温和我这几天的心情。
这种与世隔绝的旅行让我感到之前的事情好像开始变得遥远了,我甚至依稀有点想不起来为什么突然就决定来了这儿,我很努力地追寻着之前从收到那封电邮开始的感觉,试图激起自己的恨意来重新让整个事情清晰化,却发觉不能够了。分手,连同着之前四年的记忆就像被剥落的油画颜色一般凝固并掉下来,一块一块地凑不起原状。
仔细回想起来这几年,能清晰记起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案例,自己真的在工作上花费了太多的时间,为什么要结婚?我好像从来没有安静地想过这个问题。一半是因为父母催促,另一半或许也是因为自己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不对,不是这样,我从不介意我年龄的大小,对的,在我内心深处只是把它当作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去解决,解决完了我就可以继续更加放心大胆地在我规划的人生里前进。Kevin是怎么想的呢?对这个问题我从没有去探究过,他和我那么相似,或许他的想法和我一样,或许他只是比我更早地发现了这个问题。
唉,他现在在干什么呢,应该刚刚加班完,或者跟客户吃饭应酬,晚上他会去哪儿呢,他再也不用打电话应付我了,我出来这几天他甚至都没有联系过我,倒是爸妈发了几个短信,他们也不知道我都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了。一个人倒在这寒冷的村子里,病泱泱的哪儿也去不了,周围医院也没有,甚至都没有几个人,称之为荒山野岭还真不为过,以前生病妈妈要是知道了总是会跑来公寓照顾我,还给我煮红糖姜茶。想到这儿发觉自己真还是个小孩子一样,眼睛都湿了。
天色渐渐就暗了下来,窗外的天空呈现出墨兰色,整个客栈唯一一台柴油发电机在“突突突”地工作着,屋子外头有人敲门。
“乔小姐,能进来一下么?”
“嗯,行,你自己开门吧。”
是司机,“我看你屋里灯一直都亮着,估计你也没睡着,厨房里有姜,给你煮了碗姜汤,喝了睡个觉估计明天就能好。”
我感激地接过碗,一边吹着一边喝,一股热热的感觉从喉咙口一直灌到胃里,仿佛一股神奇的力量注入到体内一样。喝完了我把碗递给他,“谢谢,司机,小吴。”
他笑了笑,转身要走,我叫住他说。
“诶,我刚在车上打了盹儿,现在一时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行,你要说啥?”
“说啥?不说啥,随便聊聊,~有什么好吃的呀?我来这几天了净吃些羊肉牛肉大盘鸡的,就没别的吗?”
“别的?还真不多,这儿汉人做饭都是川菜,你又不太能吃,菜也辣,但牛羊肉可以不放辣子,别的?~要不还有马肉,不过我不吃马肉。”
马肉。。。听了我就恶心,“那你在这儿长大为什么不吃马肉呀?”
“因为咱家是农民,又靠着牧区,以前家里养马来着,所以从来不吃马肉,马多漂亮呀,我可不吃。”
“哟,你还养马啊?那你也会骑马咯?”
“那可不,我最喜欢骑马了,像这样的季节,这儿已经下雪了,不过在我们老家草地还是黄黄的,我们几个伙伴就骑着马在牧场撒开了跑,太攒劲了。”
他说起跑马来就眉飞色舞的,我在一旁听得心驰神往,每次看到骑手骑在马背上飞驰就觉得帅气得不得了,没想到眼前这个木讷的司机竟然还会骑马。
“那你很小就会骑马了咯?”我接着问。
“嗯,小时候家里人就把你抱在马背上,那时候还不记得事情呢。后来小时候五岁的时候我爸给我弄了匹小马送给我,那匹小黄马可漂亮了。”
我二十五岁生日的时候爸妈给我买了辆奥迪当生日礼物,不过好像还是五岁有匹自己的小马更带劲儿呀。
“那你那会儿就骑了?”
“会骑,但那马儿还不能骑,你得带着它,先跟它处一阵,慢慢地它就认识你了,然后你给它套笼头,拿着个竹竿儿牵着绳子赶,再过一阵子你就给它上马鞍马镫子,再慢慢地你就能骑它了。”
嚯,原来那么复杂,我一直都以为是马就能拉来骑呢。
“我小时候那一带的孩子都骑马,大家放了学就拉着自家的马儿出去赛跑,还跑到山上去,看到哈萨的羊就偷一只宰了吃,别提多攒劲了!”
“啥?谁的羊?”
“哈萨,就是哈萨克牧民的羊呗。”
“啊哈,你们还偷人东西啊,怎么那么不学好呢。”我咯咯笑起来。
“那什么,那怎么叫偷呢,你不知道,你是没看见,那漫山遍野都是羊,几千只,偷一只羊算啥呀。我们都是老实孩子,又没偷他牛。”
“哈哈,你要笑死我呀,还老实孩子,那是别人家的羊呀,那哈萨克人不逮你们么?”
“那~~那他们还偷我们羊呢~”看着这家伙强词夺理的傻样子我笑得不行,他说在那儿偶尔偷只羊就跟我们南方在人地里摘个瓜一样,又是孩子,别人也不会太在意。
“我们有分工的,逮到羊后那几个就负责宰,有个人专门负责煮和烤,我就和一个姑娘到镇上去买酒,回来就一起喝酒吃肉。”
“诶,还有个姑娘啊,那你怎么那么好命可以跟姑娘一块儿去买酒啊?”
“她跟我熟呗,是我邻居家的,我去哪儿她总要跟着,去镇上骑马来回要个把小时呢。”
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路上骑着马儿谈天说地,说不定偶尔还偷偷把刚买来的酒喝上一口,多么美好幸福的事情啊。”你喜欢那姑娘是吧,诶?”
“啊?哦,嘿嘿,嗯,那时候是挺喜欢的,就觉得她老跟着我,我心里也踏实。”小伙子还不好意思起来,“不过那女娃娃脑子可好使,后来还去读了大学,听说现在在工作了,就没回来了。”“我么,也笨,初中毕业就上不了学啦,原来在家里养大牲口,还有一百多亩地得管着,后来就会开车,就在工作了。”
“后来就没见那姑娘了?”
“没见啦,都没见多少年了,她该都结婚生娃儿了吧。”
话题嘎然而止,我停下来不作声,想了想问道:”我说小吴,哪儿能骑马吗?我怎么跑那么多地方都没见到骑马呀?”
“啥叫跑那么多地方,这才走了多少,骑马到处都有,只是到这儿了山就多,撒不开,等你到了那拉提,要不巴音布鲁克,去看看草原上还有没有经营马场的人在,你就可以骑啦。”
“嗯嗯,我以前也骑过,不过就是走的那种,我可想让马儿跑一下试试。”
“没问题,那儿草地都是软的,跑起来可舒服。”
“嗯。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你叫什么呀?”
“我叫吴宝。”
“啊?哈哈?那么好玩儿的名字,你小时候是不是很淘气呀。”
“那谁家孩子小时候不淘气啊,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了,睡前再吃颗药,明天该没事了。”
他转身出去,又回过头来,说“上次你跟我说那Jo什么的,我真记不住,我就叫你小乔吧,成不?”
“成,我朋友都叫我小乔,那我就叫你阿宝。”
他笑了笑把门关上出去了,我吃了药片,躺进被窝里,看着天花板上的裂缝想着心事,想着想着就进入梦乡了。
七点不到我就醒了,晚上盖着两层厚厚重重的棉被让我睡得踏实的不得了,一骨碌坐起来,发现什么病都没了,穿好衣服推开门,天还没亮,倒是主人家的厨房亮着灯,估摸着是女主人在为客人们准备待会儿的早点。厨房门口蹲着一只狗,看到我出来一下子站起来,我冲着它把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示意它别作声,它竟然就乖乖地又趴下了。
我对着空气伸了个懒腰,把门锁了,一个人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漉漉的泥地走出院子,说是院子,其实就是拿原木条围起来的木栅栏,门也没有,就像以前在博物馆里看到原始人部落的小寨子一般。门口有一条小路,路两边的屋子都是如此,没有什么规划和设计,除了房子每家都围起一个大栅栏,有的栅栏里圈着几头牛和一些羊,有些则只是堆着过冬用的柴草。
我沿着小路一边走一边环顾周围,这地方静得出奇,真想象不出这里原住民的祖先是怎么找到这样一个地方安顿的,听阿宝路上介绍说这里是著名的国内三个仅存的图瓦人村寨的一个,他们之前是从随成吉思汗远征到此,由于水草丰茂,就留在此处为附近的军队提供给养,大军撤走之后,他们就留了下来。但也有人说,他们本就是定居在西伯利亚南端叶尼塞河上游的人,乾隆击退准部后他们就被清朝称为唐努乌梁海人,后来这些土地都并入俄国和国,而最边缘的一部分人就散落在村,村和村,成为了境内仅有的图瓦人。
我对历史并没有什么多大的兴趣,也不在乎他们是什么人,从哪儿来。我脑海中只有一个问题,他们生活在这儿不寂寞吗。
我不由想起我生活的地方,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商场和酒店,穿梭往来的地铁,轻轨和高架上的汽车,遍布在城市各个角落的餐馆,酒吧和夜店,无时无刻不在高速运转的通讯设施和互联网络,整个城市如同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一样在熊熊燃烧,散发出耀眼的强光和热量。
而这儿呢?相比之下这里的时间好似停止一般杳无声息,我走上一个山坡,整个就像一个沉睡的婴儿般呈现在我眼前,原木搭建的小屋毫无规则地散落在山坡和谷地上,泛黄的草地沾满了露水,道路都是天然的泥土,几家亮着灯的厨房在生火做饭,炊烟伴着柴木点燃的味道弥漫在清晨潮湿的空气里,金黄色的白桦林和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河包围着整个村落,晨雾缭绕,烟气氤氲,宛如童话中的仙境一般。
大概这地方的人根本不知道寂寞为何物吧。
出的那天就下雪了,我们沿着217国道往南,一路经过、和,途中给爸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跟Kevin分手的事情,说婚也不结了,害你们白高兴一场,真是对不起,我现在人在玩,散散心,再过个把礼拜就回去了,一切平安请放心。不知道为什么爸妈知道这个消息后倒是出奇地平静,什么也没多问,就说真的不适合就算了,没什么关系,叫我别想太多,出去玩一下挺好的,就是注意安全,还问回去的时候要不要去机场接,听得我心里直酸酸的,想想自己平时上班经常不顺心,偶尔回家还要冲他们发脾气,但到了关键时候永远都是父母真的最在乎自己,突然就想着赶快回到他们身边,好好地给他们做顿饭,陪他们聊聊说说话。跟父母交代完了之后发现整个人都放松了,想了想后给Kevin也打了个电话,他有点意外我直到现在才打给他,并问我有没有空出来见个面把这件事情好好说一下,说电邮里很多事情不方便说,也怕我误解。我心想我出来那么多天了你都没有一个电话打给我过,还有什么可误解的。我跟他说行了,大家都一把年纪了,这种事情你懂我懂,多说只是浪费时间,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事儿我也有责任但主要还是你的错,你别说什么对不起之类没有含金量的话,有空把你公寓里我的东西收拾一下打个包,我也把你的打个包,吃饭什么的就免了,我暂时也不想跟你见面,你把东西交给楼下总台就行,你的东西我也放那儿,别来我公司找我,同事看到到时候又要议论,这事儿现在只有Lucy知道,过一阵就传开了,什么?能不能还是朋友?再说吧,你又不缺朋友,好了,我人在呢,不多说了,挂了啊,你自己保重。
挂了电话我就坐着发呆,我觉得并没有勉强自己说出这些话,但真的说完之后我还是不太能够相信我就这样给自己四年多的感情真正画上了句号,我看着窗外出神,阿宝开着车也不说话,我想他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一个人毫无准备什么旅行计划都没有地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来玩。我突然坐起身来,拍拍正在前排开车的阿宝,“我说阿宝,你跟你那姑娘后来还见过没?”
“哪个姑娘?”
“就是在上班的那个呀,你们小时候一块儿去买酒喝的那个。”
“哦,她呀,没见过了。”
“那连朋友都不做了?”
“唔~~心里感觉还是朋友,但,都过去那么久了,咳,都过去了呗。”
嗯,心里感觉是怎样,其实它就是怎样,你勉强都没有用。
最重要的是,都过去了。
过了赛里木湖,我们一路奔往横贯整个的连霍高速的最西端,边境口岸霍尔果斯,这边和国接壤,口岸开放的那些时间,整天都有大量的集装箱卡车,装载着两边的物资进行交易,马路上随处可见或来的商人,再加上这儿的维吾尔人,回族人,哈萨克人和汉人,以及到处张贴的汉英俄维四种文字的招牌,散发着浓郁的边境城市的独特氛围。
我和阿宝信步踱到两国边境处,当然没有特别的证件是不能随意进入管控区或者出境的,我戴着墨镜,看着四周熙熙攘攘的人流,突然看到靠近边境不远的地方有一栋矮矮的建筑,房子造得是很简陋,但挂着的徽记却很显眼,或者是对我来说非常显眼,那是霍尔果斯口岸海关的办公楼。
原来它竟然就在这个地方,我指着那栋房子问阿宝,“阿宝,你知道那是什么房子?”
阿宝定睛看了看,说“好像是海关啊?”
“嗯,你知道吗,我做的工作,有一部分就是跟这个楼里的某个人打电话。”
“诶?真的吗?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嗯,这比较复杂,反正是和法律相关的工作,经常需要和海关打交道,海关和霍尔果斯口岸海关是我最多联系的。”
我从没想过我真的会有一天站在这里,那么近地看着我经常电话传真往来的处所,甚至来的时候都没有意识到,我默默地看着它,心想坐在39楼办公室里和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倒从没想过霍尔果斯口岸海关是那么个破地方啊。
“我还记得出来前我发传真给他们,传了好几次,对方说我们的传真机大概坏啦,传过来的东西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清,骇,早知道这样我打印一份今天做个快递亲自帮他们送过来了。”
“是哦,早知道就直接拿过来了,反正正好来。”
“是,然后偷偷进去,把文件放桌上,再写个纸条,说既然传真坏了,那我就亲自帮你们送来啦。”
“那对方估计得吓一跳吧。”
“哈哈,估计吓得不轻。”
一个原本只是存在于电子信号中的地方,突然那么真实地出现在你眼前,说实话感觉还真的有点神奇,我突然很想走进去看看那个经常和我电话往来的海关工作人员张什么样子,他的办公室在哪儿,那台坏了的传真机现在怎么样了。当然这都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我问站在身边的阿宝,“你说你会为了见一个你很想念的人,飞了几千公里路过来,又开了几千公里车,但真的到了,却就只是像现在这样远远地看着她,会吗?”
阿宝想了想说,“来都来了,干嘛不见一下?”
我想说因为有些很纯粹的感情就只是自己证明给自己的,不过我懒得跟阿宝解释这种感觉。上次outing在从开往鱼卡的公路上,半途路过一个有玛尼堆的地方大家下来休息拍照,我曾看见有一个堆上,有人在幡条上写着这么一句话:祝我心中的恋人心想事成。
我不知道在这个有一点情绪就要表现给全世界看的世界里,是怎样一个充满孤独伤感的人,在这茫茫戈壁为自己心中的恋人留下了这句她注定永远也不会看到的祝福。
那究竟是怎样纯粹而又真挚的感情啊。
Kevin经常会抱怨我不关心他,说从来没听到过我说我想你。可我却喜欢这样的感情,我喜欢不表达,就如同我喜欢凝视着你,可你却不知道我的心一样。
在逗留修整了两天之后,我们开始往东折返,阿宝说着关于的各种稀奇有趣的事情,而我则一路嚷嚷要骑马,他说等到了那拉提让我骑个够。可没想到真的到了那拉提,却因为已近入冬,著名的空中草原刚刚关闭,只剩下山下的牧场,养着很多牛羊,却没有专门经营骑马的牧民,令我老大失望。
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前往下一站巴音布鲁克去碰碰运气,车子沿着入往九曲十八弯景区的道路上疾驶,两边都是草原,放牧着成群的巴音黑头羊,也有马群,却不见管理它们的牧民。正当我不抱什么希望之时,阿宝看到远处有两个还没有拆了毛毡帐篷的牧民,赶着羊群正在放牧。
我们把车开到帐篷跟前,问他们有没有可以骑马,两位牧民是人,用很笨拙的汉语说着话,他们说他们是放羊人,不经营游客的骑马项目,而节日过后,基本没有游人到此,所以那些做游客生意的人都走了。他们只有自己平时骑的几匹马,但不是给游客琦的,性子比那些马儿要烈,我要骑的话怕根本驾驭不了。
阿宝对我耸耸肩,意思可能没法骑啦。我心里也有些害怕,但还是极想尝试一下在真正草原上骑马的感觉,于是不住地央求阿宝说跟这两个族牧民商量一下,“不跑,就走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我来这儿都十天了,天天坐车,多没意思呀。”
于是阿宝又去跟牧民商量,于是同意让我试试,并给我加厚了马鞍,还套上马镫,教我怎么拿缰绳让马儿转向和停止,并叮嘱我别把脚全部套进马镫里,万一摔下来挂镫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稀里糊涂地听了个囫囵,急不可耐地跨上马背,一下子觉得自己高大了许多,仿佛从马背上看出去,落日下一望无际的草原也更加美丽。我紧紧地握着缰绳,提心吊胆地随着它的步子在马背上晃悠,感觉还不错。
骑着骑着胆子就大了,这马儿脾气也很温顺,一边慢慢地走一边偶尔还会低下头来吃草,我竟然开始嫌它走得太慢,于是坐在马背上对阿宝喊道:”它怎么不走啦?我要让它走快点。”
“那你就用腿夹它,用脚跟踢它肚子,它就跑起来啦。”
我照着阿宝教我的,用脚跟踢它肚子,开始还不敢踢重,后来发现不管多用力,这家伙就是不肯动起来,“嗨,懒得跟头猪似的,你还是匹马呢,丢人不丢人,我成骑猪的了。”我心里嘀咕,不甘心,又冲阿宝喊道:”这马怎么啦,我使劲踢它它都不动,都不跑,太没意思啦。”
阿宝朝我笑笑,也不说话。
“我说你笑个什么呀,你让它跑呀。”
“那行,你看到马鞍上挂着黄色的粗绳子不?那就是马鞭,你拿起这个抽它屁股就行了。”
这个还挺好玩的,这不就跟电视里骑马的人一样了吗。于是我拿起鞭子,接着就出事了。
草原上牧民的马儿颇有灵性,我黄色的鞭子才轻轻挨着它的屁股,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颜色还是感觉到拍打的分量,它知道是让它跑,于是一下子撒开四蹄就奔跑起来。我毫无心理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呆了,之前牧民教的拉紧缰绳让它停下之类的话早就忘了,只知道死死地捏着缰绳闭着眼睛动也不敢动,只觉得那马儿的力量直要把我甩下马背去。想起阿宝关照的千万别两脚都全部套进马镫里,我一激灵就想把脚从马镫里挪出来一点,可浑身早就吓软了一点力气也使不上,脑子里瞬间闪过电影里看到的一个脚被套在马蹬上被马拖着的骑手的惨状,终于吓得大声叫出来。
“哇~~阿宝~~~!”
在一旁跟牧民抽烟聊天的阿宝回过头来,发现马已经跑了出去,他猛地拉过旁边另一匹马,噌地就跳上马背,双脚一夹马肚子朝我这里飞奔过来,靠近我的马之后伸手用力拉住缰绳,长长地“吁”了一声,那马儿终于放慢速度,渐渐地停了下来。
我就像坐在一辆刚出了车祸的车上一样,毫无知觉地被阿宝扶下马来,停顿了两秒钟后终于忍不住一下子抱着阿宝大哭起来,阿宝忙连不迭地说“没事没事,不好意思,都是我不好,让你拿鞭子。”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仿佛是借着刚才的恐惧和惊吓,顺带着把这几天用理智克制的委屈和愤懑都发泄出来一样,哭了好一阵子都没法止住,着实把阿宝给吓坏了。
不过哭完以后好像真的把内心最后一点关于失恋的残渣都溶解,甚至想集中精神思考一下那件事情都做不到了。相反后来当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仔细回味了一下骑在马上奔跑的感觉,虽然好像只有几秒钟的残留意识,但似乎还真的挺带劲的。我这个只会在柏油路上开车的上班族也算在草原上跑过马啦。
没有想到的是巴音布鲁克草原竟然是我在的最后一站,Lucy第二天给我打了电话,说我爸今天早上给她打电话偷偷问我订了哪天的回程机票,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还嘱咐说不让我知道。我估计听到我的事后我妈哮喘的老毛病又犯了,顿时心情全无,只想着快点赶回家里去看他们。
本来打算赶近路在巴翻过就可以到,偏巧这时候,阿宝接我时说的“绝对没问题”的车子又出了故障,不知道是晚上的严寒还是别的原因,怎么也启动不了。无奈之下我只能改变计划坐汽车去,然后再转车去市搭飞机或者火车回。
阿宝怕我坐这儿的公车嫌脏,去一路都是碎石子和坑又抖得厉害,坚持说车子坏了他和公司都有责任,并给公司打了电话。公司知道后同意出钱在当地另雇一辆越野车送我去,并退回了剩余的车款。
晚上我们去了一家专门吃羊肉的店里大吃了一通,还要了好多酒,双方交换着彼此不同世界里有趣的事情,都不时为对方生活中的精彩讶异不已。阿宝喝得满脸通红,说好久没有那么畅快了,仿佛就回到年轻时候偷羊喝酒那会儿。我也一样,只是我年轻时既没偷过羊,也没这么喝过酒,更不曾有他这般淋漓尽致的回忆。
一大早司机来接我去,我把收拾完的行李堆上车子,却怎么也不见阿宝出来送我,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心里惆怅得不行。“这家伙实在太过分,竟然喝醉了不打算来送我。”
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看见阿宝竟然从公路另一边骑了一匹马出来,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着实吓了一跳。“这马你从哪儿找来的呀?”
“问对面的牧民借的。”
“你借这它来干吗呀?”
阿宝骑在马上冲我笑笑,像一个威武的骑士一样,“还想不想骑马?”
我看着那马儿,又看看他,像个小孩子一样点点头说:“想,但我不敢。”
阿宝把身子往前一挪,把脚蹬让出来,指着靠近我那边的那个,说道:“踩上来。”
我犹豫地看看,又回过头去看看打算送我去的司机,他冲我挤挤眼,说“没事儿,上吧。”
我又看看阿宝,半信半疑地把脚踩在马镫上,他一把拉住我的手,呼地一下就把我拽上了马背。
我直吓得蜷缩着身子,手紧拉着他的衣服动也不动,他嘿的笑了一声,说“你抱紧了我”。
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赶忙伸手紧紧抱住他,他见我坐稳了,猛地一夹马肚子,抖起缰绳,那马就如同腾起的云彩一般,一下子奔跑起来。我坐在阿宝身后死死地抱着不放,紧紧地闭着眼睛,风在我耳边呼啸而过,还有马蹄踩在草地上发出结实的声音,仿佛还能听见自己全身的血液在澎湃地流淌。我慢慢眯着睁开眼睛,感受着第一次如此充满力量地在阳光和空气下快速前进,我的右手边是连绵的山脉,以及山顶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的脚下是一望无边的牧场,土黄中泛着一丝翠绿,成群的牛羊,以及哈萨克牧民的白色帐篷。我渐渐睁大了眼睛,看着这天和地之间的一切景色,心里竟然有种被温暖融开冰雪一般的美好感觉,就如同身体里的一部分化成了水,顺着我的手指、眼睛和发梢飞出体外,又瞬间蒸发在这阳光和空气中。
我觉得我从来都没有那么自由过,我闭起眼睛,把脸靠在阿宝的背上,如同搜索记忆的碎片一样回想着旅行前后的点点滴滴,从我收到那封电子邮件开始,到此时此刻我骑着马奔驰在脚下的草原上,我感谢阿宝,感谢途中所能遇到的美好景色,甚至感谢能够有人发明了飞机把我带到这里,我所失去的东西,我所得到的东西,以及我所遗忘和记起的一切。再过一天,我就要回到我原来的世界里,成为原来的自己,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做着所有与理性和逻辑有关的事情。而此时此刻,我却只想梦幻着若有那样一个我所深爱的人,带我骑着骏马,穿过黑夜和白天,穿过冰冷和火焰,让我闭上眼睛,听着风吹过耳边的声音,让我安静,让我幸福,和我一起穿过所有时间,然后飞奔到不知终点在何处的远方。
下马之后阿宝问我怕不怕,我点点头,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他一如既往傻傻地笑笑,笑完之后又立马认真地说,“好啦,你该走了,别耽误了去的火车。还有,路上不管有什么事情,记得一定打电话给我,我都会帮你想办法。”
“能有什么事,再过一天我就到家啦。”我仔细地端详着阿宝的脸,所有关于离别的情绪一下子都涌了上来。“我到了会打电话给你,有空的话,要过来玩呀。”
“嗯,好呀,我长这么大都没出过呢。”
“是吗,那太惨啦,那你别来啦,把第一次留给吧。”
“啊?啥?咳!别闹啦,上车吧。”
“哈哈,来,阿宝,我们拍张照。”
我一把拉过阿宝来,迅速做了个鬼脸,按下了快门。
这是我在的最后一张照片,它就一直放在我的办公桌上。
如星辰如夜空如云海
如丘陵如山川如草原
我此生此世的爱恋
是如此地深沉而又辽远
曾想要与你穿越过苍莽
手牵着手翱翔在云间
在漆黑的原野上凝视银河
对着璀璨的夜星许下誓言
等黎明的彩霞从海边升起
看天际的云朵不断变化和重叠
面对窗外的车流我曾不止一次地梦幻此刻
不知为何却终于不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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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京公网安备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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