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温室与夏尔米私会的女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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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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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得马跑车颠,人会摔倒。有人从十古里以外的戈德镇、诺曼镇、卡尼镇来。两家的亲戚全邀请了,闹翻了的朋友都忘了旧事,多年不见的熟人也了请贴。&&&&过不了多久,就会听见篱笆外鞭子的响声;接着,栅栏门打开了:来的是一辆小篷车。车子一直跑到第一层台阶前,突然一下停住,让乘客从前后左右下车,下车后有的揉揉膝盖,有的伸伸胳膊。妇女戴着无边软帽,穿着城里人穿的长袍,露出金表的链子,披着两边对叠的短披肩,下摆掖在腰带底下,或者披着花哨的小围巾,用别针在背后扣住,露出了后颈窝。男孩子的穿着和他们的父亲一样,他们的新衣服似乎有点碍手碍脚。这一天,许多孩子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穿新靴子。在他们旁边,看得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大姑娘,穿着初领圣体时穿的白袍子,为了这趟作客才放下了滚边,不消说,不是他们的姊姊,就是他们的堂妹,大姑娘脸蛋红红的,样子呆呆的,头上抹了厚厚的玫瑰油,一句话也不说,总怕弄脏了手套。马夫人手不够,来不及给马卸套,客人就挽起袖子,自己动手。他们根据不同的社会地位,有的穿全套礼服,有的穿长外衣,有的穿短外套,有的穿两用外套;——礼服代表一家的敬意,不是参加隆重的仪式,不会从衣橱里拿出来;长外衣有随风飘扬的宽下摆,有圆筒领子,有口袋一般的衣袋;短外套是粗呢料的,一般配上一顶加铜箍的鸭舌帽;两用外套很短,背后有两个靠得很近的纽扣,好像两只眼睛,下摆似乎是木匠从一整块衣料上一斧子劈下来的。还有一些该坐末席的人,穿的是翻领的工作礼服,背后皱皱褶褶,腰身的下半部系着一条手缝的腰带。&&&&衬衣像护胸甲一样鼓了起来!人人都理了,免得头遮住耳朵,胡子也剃得光光的;有几个人甚至天不亮就起床,刮胡子也看不清楚,就在鼻子底下开了几道斜斜的口子,或者在下巴上剃掉三法郎金币那么大的一块皮,路上一冻就炎,使这些笑逐颜开的面孔像大理石上加了一块玫瑰红的斑纹。&&&&村公所离田庄只有半古里,大家走路去;教堂仪式一完,大家又走路回来。一行人起初看起来好像一条花披肩,顺着绿油油的麦地中间的蜿蜒曲折的小路,像波浪似地往前走,不久行列就拉长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放慢了脚步,闲谈起来。走在前头的是乡村琴师,小提琴上还扎了彩带;新人跟在后面,亲戚朋友,碰上谁就同谁一起走;孩子们走在最后,掐下燕麦杆秆子上的喇叭花来玩,或者躲着大人,自个儿耍自个儿的。艾玛的袍子太长,下摆有点拖地;她走不了一会儿,就得站住,把袍子往上拉拉,同时轻巧地用戴着手套的指头,拔掉野草的小刺,而夏尔只在旁边等着,不会动手帮忙。卢奥老爹头上戴了一顶新的绸缎帽子,黑礼服袖子上的花边连手指甲也遮住了,他挽着他的亲家母。至于他的亲家包法利先生,他从心里瞧不起这些乡巴佬,来的时候只随便穿了一件一排纽扣的军大衣,却向一个金黄头的乡下姑娘卖弄风情,好像在小咖啡馆里一样。姑娘涨红了脸,只好点头,不知怎样回答是好。别的贺客各谈各的事,或者在背后开玩笑,仿佛要提前热闹一下;如果你想听清楚他们谈什么,那就只听得见琴师在田野里拉提琴的嘎吱声。琴师一见大家落后太远了,也会站住换口气,慢慢给琴弓上松香,使琴弦的嘎吱声不那么刺耳,然后他又继续往前走,琴的把手一上一下,在给他打拍子。琴声把小鸟都吓得飞走了。&&&&酒席摆在车库的天棚底下。桌上有四大盘牛里脊,六大盘烩鸡块,还有煨小牛肉,三只羊腿,当中一只好看的烤乳猪,四边是香肠加酸模菜。四角摆着长颈大肚的玻璃瓶,里面装了烧酒。细颈瓶里的甜苹果酒,围着瓶塞浮起了厚厚的泡沫;每个玻璃杯都先斟满了酒,还有几大盘黄奶酪,上面一层光溜溜的,用细长的花体字写下了新人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只要桌子稍微一动,奶酪就会晃荡。他们还从伊夫托请了一位制糕点的师傅,来做夹心圆面包和杏仁饼。因为他在当地才初露头角,所以特别小心在意;上点心的时候,他亲自端出一个塔式奶油大蛋糕,使大家都惊喜得叫了起来。先,底层是一块方方的蓝色硬纸板,剪成一座有门廊、有圆柱、周围有神龛的庙宇,神龛当中有粉制的小塑像,上面撒了纸剪的金星;其次,第二层是个萨瓦式的大蛋糕,中间堆成一座城堡,周围是白芷、杏仁、葡萄干、桔块精制的玲珑堡垒;最后,上面一层是绿油油的一片假草地,有假石,有果酱做的湖泊,有榛子壳做的小船,还看得见一个小爱神在打秋千,秋千架是巧克力做的,两根柱子的顶上有两朵真正的玫瑰花蕾,那就是蛋糕峰顶的圆球了。&&&&大家一直吃到天黑。坐得太累了,就到院子里去走动走动,或者去仓库玩瓶塞的游戏,看谁能把瓶塞上的钱打下来,然后又重新入座。快散席的时候,有些人已经睡着,甚至打鼾了。但是一喝咖啡,大家又来了劲,不是唱歌,就是比力气,比举重,攀拇指,扛大车,说粗话,甚至吻女人。到夜晚才动身回去;马吃燕麦,吃得鼻子眼里都是,连套车都很难,不是尥蹶子,就是直立起来,皮带都挣断了;主人急得破口大骂,或是张口大笑;整个夜里,在月光下,在乡间的大路上,有几辆蹩脚的小篷车了疯似地奔跑,跑到水沟里,在鹅卵石浅滩上蹦蹦跳跳,几乎撞在陡坡上,吓得妇女把身子伸出车门来抓缰绳。留在贝尔托过夜的人,通宵在厨房里喝酒。孩子们早在长凳底下睡着了。&&&&新娘子事先恳求父亲,免掉闹新房的俗套。但是老表中有个海鱼贩子,特别带了一对比目鱼作新婚的贺礼,还用嘴把水从钥匙孔里喷进新房去;碰巧卢奥老爹走过,把他拦住,并且对他解释:女婿是有地位的人,这样闹房未免举止失当。老表只得勉强住手。但在心里,他怪卢奥老爹摆臭架子,就去一个角落里向另外四五个客人牢骚,这几个人偶尔一连几次在酒席桌上吃了几块劣质肉,也怪主人刻薄,于是都叽叽咕咕,隐隐约约地咒这一家子没有好下场。&&&&包法利老太太一天没有开口。媳妇的打扮,酒席的安排,全都没有同她商量;她老早就退席了。她的丈夫非但不跟她走,反面要人去圣·维克托买雪茄烟来,一直吸到天亮,同时喝着掺樱桃酒的烈性酒——这两种酒掺在一起,乡下人还没有喝过,因此对他格外佩服。&&&&夏尔生来不会开玩笑,因此在酒席桌上,表现并不出色。从上汤起,客人义不容辞地对他说了些俏皮打趣的话,有的音同义不同,有的意义双关,有的是客套话,有的是下流话,说得他招架不住,更没有还嘴之力。&&&&到了第二天,说也奇怪,他却前后判若两人。人家简直会以为他是昨天的少女变成新媳妇了;而新娘子却若无其事,令人猜不透她的心思。最机灵的人对她也莫测高深,当她走过他们身边时,他们反倒显得比她更加心情紧张。可是夏尔却掩饰不住他的高兴。他亲亲热热地叫她“娘子”,碰到人就问她,到各处去找她,时常把她拉到院子里去,老远就可以看见他们在树木中间并肩走着,他搂住她的腰,身子几乎俯在她身子上,他的头把她的胸衣都蹭皱了。&&&&婚礼之后过了两天,新夫妇要走了:夏尔要看病人,不能离开太久。卢奥老爹套上他的小篷车,亲自把他们送到瓦松镇。他最后吻了一次女儿,就下了车,走上归途。他大约走了百来步,又站住回头看,看见小篷车越走越远,车轮扬起了一片尘土,他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他想起了他自己的婚礼,过去了的日子,他妻子第一次怀孕;他从岳父家把她带回去,那一天,他自己也是多么快活,他们一前一后骑在马上,在雪地里跑着;因为那时是圣诞节前后,田野一片白茫茫的;她的一只胳膊抱着他,另外一只挎着篮子;她的帽子是科州货,长长的花边帽带给风一吹,有时飘拂到她嘴上;他一回头,就看见她小小的红脸蛋,紧紧贴着他的肩膀,在金huang色的帽沿下,静静地微笑。她的手指怕冷,不一会儿就伸进他怀里。这一切都是陈年往事了!他们的儿子要活到今天,也该三十岁了:他不由得回头看看,但路上什么也没有看到。他觉得自己好凄凉,就像一所搬空了家具的房屋;温情脉脉的回忆,忧郁惆怅的思想,交织在他酒醉饭饱、如坠五里雾中的头脑里,他一时真想转到教堂去,看看他妻子的墓地。不过他怕去了还会愁上加愁,就一直回家了。&&&&夏尔夫妇回到托特,大约有六点钟了。左邻右舍都在窗前看他们医生的新夫人。&&&&年老的女佣人出来,见过了新的女主人,抱歉地说晚餐还没有准备好,请少奶奶稍候片刻,先熟悉熟悉她的新居。&&&&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cht ? 2005 shu all rights re色rved&&&&您所在的位置:包法利夫人>正文&&&&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五节&&&&新居是一所砖墙的房子,正面朝着街道,或者不如说在大路边上。门后面挂了一件小翻领的披风,一副马笼头,一顶黑皮帽,在门角落里,还有一副皮绑腿扔在地上,上面沾的泥都已经干了。右边是厅子,也就是餐厅兼起居室。鹅huang色的糊墙纸,高处白的花叶饰边都卷起来了,因为纸下面垫的帆布没有铺平,整张墙纸都是颤巍巍的;绣了红边的白布帘子,交错地挂在窗子上;在壁炉上方狭窄的框架里,放了一座光闪闪的钟,钟上有希腊名医的头像,两边是两个包银的蜡烛台,上而扣着椭圆形的罩子。过道左边是夏尔的诊室,是一个六步来宽的小房间,里头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张看病用的扶手椅。一部原封未动、六十厚册的《医学辞典》,几乎摆满了一个六层的松木书架,书的毛边虽然还没有裁开,但经过一次一次的转手出卖,书脊的装订却早已磨损了。看病的时候,闻得到隔壁熬黄油的香味;人在厨房里,同样听得见病人在诊室咳嗽,或者是讲病历的声音。再往里走,正对着院子和马棚,是一间年久失修的大灶屋,现在当柴房、库房、储藏室用,里面搁满了废铁、空桶、不能再用的农具,还有很多积满了灰尘、摸不清派什么用场的东西。&&&&花园不宽,呈长方形,两边有两道土墙,靠墙种了绿荫成行的杏树,走到尽头有一道荆棘篱笆,外面就是田野了。花园当中有一个青石板的日规,座子是砖砌的;有四个对称的花坛,上面种了稀疏的野蔷薇,围着一方比野花更重要、更有用的菜地。紧靠花园里,在一棵雪松底下,有一座神甫诵经的石膏像。&&&&艾玛上楼来看房子。第一间没有家具;第二间是新夫妇的寝室,靠里有一张桃花心木床,挂着红色床幔。五斗柜上,放着一个蚌壳盒子,作为装饰;靠窗的书桌上.有一个长颈大肚玻璃瓶,里面插了一束桔子花,还用白色缎带扎着。这是新娘子的花束,前一个新娘子的!艾玛看了一眼。夏尔这才现.赶快把花拿走,放到阁楼上去,而艾玛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带来的东西放在身边,却想到装在纸盒里的结婚礼花,一面出神,一面寻思:万一不幸她要是死了,花又会怎样处理呢?&&&&开头几天,她考虑如何重新布置房屋。她把烛台上的罩子拿掉,糊上了新墙纸,楼梯也油漆一新,还有花园里的日规f周围,放上了几条长凳;她甚至盘算怎样动手修一个喷水池,还可以养鱼。&&&&她丈夫到底知道了她喜欢坐马车出去闲逛.就买了一辆便宜的旧货,装上两盏新灯,挡泥板蒙上了有凸纹的皮子,看起来简直像英国式的轻便马车了。于是他很快活,在世上无忧无虑。两个人单独地用餐,傍晚沿着大路散步,她的手分开头的姿态。她的草帽挂在窗子插销上的形象,还有数不清的琐事,夏尔本来没有想到其中有什么乐趣,现在却使他不断地感到幸福。早晨.他们并头共枕,睡在床上,他瞧着阳光和帽带的阴影投射在金美人脸上的汗毛间。从近处看来,她的眼睛显得更大,特别是在她一连几次睁开眼皮,欲醒未醒的时候;眼珠在阴影中是黑色的,在阳光下却变成了深蓝,仿佛具有一层层深浅不同的颜色,越靠里越浓,越接近表面的珐琅质就越淡。他自已的眼睛也融入了她眼晴的深处,他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半身小像,头上围着头巾,衬衫的领口半开。他起床了。她也来到窗前,看着他离开家;她的胳膊肘靠着两盆天竹葵之间的窗台,一件宽大的晨衣松松披在身上。夏尔踏着街头的墙角石,把马刺扣紧;她在楼上继续对他说话,嘴里咬下一片花瓣或是绿叶,向他吹去,这片花瓣像鸟一样飞飞停停,在空中画下了半圆的弧线,眼看就要落地,却给老白马乱蓬蓬的鬃毛缠住了,这匹母马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夏尔上了马,送了她一个飞吻;她摆摆手,把窗子关上,他走了。&&&&于是,不管是在尘土飞扬、不见尽头的长带似的大路上,或是在枝桠交错、浓荫蔽天的坑坑洼洼的大道上,或是在小麦长得膝盖那么高的羊肠小道上,他肩上感到太阳的温暖,鼻孔吸着清晨的空气,心里装满了昨夜的欢乐,精神平静,肉ti满足,不断咀嚼他的幸福,就像餐后还在回味没有完全消化的块菰一样。&&&&在这以前,他半辈子哪里有过好日子?在学堂里,他孤单地关在四堵高墙之内,班上的同学都比他钱多力气大,他们笑他乡下人的口音,说他的衣服土里土气,而他们的母亲来看他们的时候,手笼里还带着糕点呢!这样的学堂生活好过吗?后来,他学医了,他的钱包从来没有装满过,连和小女工跳舞的钱都付不起,否则,他不是也可以搞到个把姘头吗?再后来,就是和寡妇一道过的十四个月,简直和她被窝里的那双脚一样冰凉。这样的日子好过吗?可是现在,他心爱的这个美人,一辈子都是他的了。对他说来,宇宙的范围并不比她的丝绸衬裙大;他怪自己:爱她哪能有个够?怎能不回去再看看她?于是他赶快回家,跑上楼梯,心跳得厉害。艾玛正在房里梳妆;他不声不响溜到她后面,吻她的背,她吓得叫了起来,他按耐不住.不停地抚摸她的压梳,她的指环,她的头巾:有时,他张大嘴,大吻她的脸蛋,或者是蜻蜓点水似地小吻她的光胳膊,从手指尖一直吻到肩膀;而她只好半推半就,又是微笑,又是厌烦,就像对付一个纠缠不休的孩子一样。&&&&结婚以前,她以为自己懂得爱情;但现在却没有得到爱情应该带来的幸福,于是她想,是不是自已搞错了?艾玛竭力想要知道:幸福、热情、陶醉,这些在书本中显得如此美丽的字眼,在生活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cht ? 2005 shu all rights re色rved&&&&您所在的位置:包法利夫人>正文&&&&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六节&&&&她读过《保尔和维吉妮》,见过小小的竹房子,黑黑的多曼戈,“忠心的”小狗,尤其是一个好心的、情意脉脉的小哥哥,为了给你摘红果子,可以爬上比钟楼还高的大树,为了给你找到鸟窝,可以光着脚在沙滩上跑。&&&&等到她十三岁,她的父亲亲自带她进城,送她上修道院去受教育。他们住在圣·洁韦区一家小客店,吃晚餐的时候,他们现盘子上画着拉·华丽叶小姐修道的故事。解释图画的文字都是宣扬宗教,赞美心地善良,歌颂宫廷荣华富贵的,可是给刀叉刮得东一道痕,西一道印,看不清楚了。&&&&她起初在修道院并不觉得烦闷,反倒喜欢和修女们待在一起,她们要她高兴,就带她去餐厅,走过长廊,去看小礼拜堂。休息的时候,她也不太爱玩,但对教理问答课很熟悉,只要出了难答的问题,她总是抢着回答助理神甫。&&&&她的生活没有离开过教室的温暖气氛,没有离开过这些脸色苍白的修女,她们胸前挂着的一串念珠和一个铜十字架,加上圣坛出的芳香,圣水吐出的清芬,蜡烛射出的光辉,都有一种令人消沉的神秘力量,使她不知不觉地沉醉了。但是她并不听弥撒,只是出神地看着圣书上的蓝边插图,她喜欢图中得了病的羔羊,利箭穿过的圣心,走向十字架时倒下的耶稣。她要禁欲苦修,就试着一整天不吃饭。她还挖空心思,要许一个愿。&&&&在忏悔时,她凭空捏造一些微不足道的罪名,为了可以在阴暗的角落里多待一点时间,可以双手合十地跪着,脸贴着小栅栏,听教士的低声细语。布道时往往把信教比做结婚,提到未婚夫、丈夫、天上的情人和永久的婚姻,这使她在灵魂深处感到意外的甜蜜。&&&&晚祷之前,她们在自习室读宗教书。整个星期,不是读点圣史摘要,就是读修道院长的《讲演录》,只有星期天,才选读几段《基督教真谛》调剂调剂。她头几回多么爱听这些反映天长地久、此恨绵绵的浪漫主义的悲叹哀鸣呵!假如她的童年是在闹市的小店铺里度过的,那么,她也许会心旷神恬地让大自然的抒情声音侵入她的灵魂,因为一般说来,城里人是只有通过书本,才对大自然有所了解的。但她太了解乡下了,她听过羊叫,会挤牛奶,也会把犁擦得雪亮。过惯了平静的日子,她反倒喜欢多事之秋。她爱大海,只是为了海上的汹涌波涛;她爱草地,只是因为青草点缀了断壁残垣。她要求事物投她所好;凡是不能立刻满足她心灵需要的,她都认为没有用处;她多愁善感,而不倾心艺术,她寻求的是主观的情,而不是客观的景。&&&&修道院里有一个老姑娘,每个月来做一星期针线活。她是一个贵族世家的后代,在大革命期间家破人亡,所以得到大主教的庇护,特准在餐厅里和修女们同桌用膳,餐后还同她们闲谈一会儿,再做针线活。寄宿生往往溜出教室来看她。她会唱前一个世纪的情歌,有时一面飞针走线,一面就低声唱起来。她讲故事,讲新闻,替你上街买东西,私下里把围裙口袋里藏着的借给大姑娘看,她自己也是女红一歇手,就一口气读上长长的一章。书里讲的总是恋爱的故事,多情的男女,逼得走投无路、在孤零零的亭子里晕倒的贵妇人,每到一个驿站都要遭到毒害的马车夫,每一页都疲于奔命的马匹,阴暗的树林,内心的骚动,不完的誓言,剪不断的呜咽,流不尽的泪,亲不完的吻,月下的小船,林中的夜莺,情郎勇敢得像师子,温柔得像羔羊,人品好得不能再好,衣着总是无瑕可击,哭起来却又热泪盈眶。半年以来,十五岁的艾玛就这样双手沾满了旧书店的灰尘。后来她读司各特,爱上了古代的风物,中也看到苏格兰乡村的衣柜,卫士的厅堂,走江湖的诗人。她多么希望像腰身细长的女庄主一样,住在一座古老的城堡里,整天在三叶形的屋顶下,胳膊肘支在石桌上,双手托住下巴,引颈企望着一个头盔上有白羽毛的骑士,胯下一匹黑马,从遥远的田野奔驰而来。那时,她内心崇拜的是殉难的玛丽女王;狂热地敬仰的是出名的或不幸的妇女。在她看来,以身殉教的女杰贞德、同老师私奔的艾洛伊丝、查理七世的情妇阿涅丝·索蕾、美丽的费隆夫人、女诗人克莱芒丝·伊索尔像是灿烂的彗星划破了历史的漫漫长夜,而在栎树下审案的路易九世、宁死不屈的勇士巴亚、毒死索蕾的路易十一、圣·巴特勒米之夜对新教徒的大tusha,头戴白缨冲锋陷阵的亨利四世,还有艾玛难忘的、晚餐盘子上的彩画所颂扬的路易十四,虽然也在黑暗的天空中出闪烁的光辉,但和那些受到宗教迫害的妇女,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上音乐课的时候,她歌唱的不过是金翅膀的小天使、圣母玛利亚、威尼斯的环礁湖、湖上的船夫。这些平淡无奇的作品,风格庸俗,音调轻浮,却便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感情世界富有魅力的幻景,她有几个同学,在节日里收到了图文并茂的画册,还带到修道院来。这非藏起来不可,但是并不容易;她们只好在寝室里偷偷阅读,艾玛小心地翻开美丽的缎面精装本,心醉神迷地凝视着陌生作者的署名,作品下面的名字,多半不是伯爵,就是子爵呵。她紧张得有点颤抖,吹一口气来掀起图画上的透明纸,薄纸卷起了一半,又轻轻落下。图画中的阳台栏杆后面,有一个穿短外套的青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白衣少女,女郎的腰带上还挂着一个钱包;也有不具名的英国贵妇人的画像,她们的金黄卷上戴着圆草帽,睁开了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你。还看得见一些贵妇人歪靠在马车上,在公园中溜达,驾着马跑的是两个穿着白裤子的小马夫,马前还有一条猎狗在欢腾奔跃。还有的贵妇人坐在沙上出神地望着月亮,旁边有一封拆开了的信,半开的窗子上挂着有褶裥的黑色窗帘。有些天真的贵妇人,脸上挂着一滴眼泪,正在喂哥特式鸟笼里的斑鸠,或者是微笑地歪着头,甩翘头鞋似的尖尖手指,掐下一朵雏菊的花瓣。画面上还出现了吸烟杆的苏丹王,在半圆形的拱顶下,沉醉在印度舞女的怀抱里;还有异教徒,土耳其的马刀,希腊的软帽,特别是酒神故乡的朦胧景色,这里既有热带的棕榈,又有寒带的冷杉,右边是几只老虎,左边又是一只狮子,远处是清真寺的尖塔,近处却是古罗马的废墟,还有几只蹲着的骆驼,——这些东拼西凑的图片周围都有一个画框,画的都是一片纯净的处女林,还有一大道阳光直射波光荡漾的水面,在铁灰的背景上有几道稀疏的白痕,那是几只戏水的天鹅。&&&&墙上挂着的煤油灯照在艾玛头上,灯罩把光聚在她观看的一幅幅图画上面,寝室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辆晚归的马车还在街上走动的响声才会打破这片沉寂。&&&&她的母亲死了,头几天她哭得十分伤心。她用死者的头织成了一幅悼念的图画,写了一封信去贝尔托,信中充满了对人生的忧思哀怨,要求自己死后也葬在母亲的坟墓里。她的老父亲以为她病了,跑来看她。艾玛暗中得意,觉得自己居然一下就感到了人生的灰暗,而平凡的心灵却一辈子也难得进入这种理想的境界。于是她让自己随着拉马丁柔肠百转的诗句,顺流而下,听着湖上的竖琴,天鹅临终的绝唱,树叶落地的飘飘声,纯洁的贞女飘飘升天和永恒的天父在圣谷谆谆布道的声音。她感到腻味了,但又不肯承认,先是哀伤成了习惯,后是为了面子,就一直哀伤下去,但是到了最后,说也奇怪,她居然觉得自己恢复平静了,心里没有忧伤,就像额头没有皱纹一样。&&&&修女们本来认为卢奥小姐得天独厚,感应神的召唤特灵,现在现她似乎误入歧途,辜负了她们的一片好心,觉得非常失望。她们对她的确尽心尽力,无微不至,要她参加日课,退省静修,九日仪式。传道说教,要她崇敬先圣先烈,劝她克制肉欲,拯救灵魂,不料她像拉紧缰绳的马一样,你一松手,马嚼子就滑出嘴来了。在她奔放的热情中,却有讲究实际的精神,她爱教堂是为了教堂的鲜花,爱音乐是为了浪漫的歌词,爱文学是为了文学热情的刺激,这种精神和宗教信仰的神秘性是格格不入的,正如她的性格对修道院的清规戒律越来越反感一样。因此,她父亲来接她出院的时候,大家并没有依依惜别之情。院长甚至现,她越到后期,越不把修道院放在眼里。&&&&艾玛回到家中,开始还喜欢对仆人号施令,不久就觉得乡下没有趣味,反倒留恋起修道院来了。夏尔第一次来贝尔托的时候,她正自以为看破了一切,没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对什么也不感兴趣。&&&&但是她急于改变现状,也许是这个男人的出现带来了刺激,这就足以使她相信,她到底得到了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而在这以前,爱情仿佛是一只玫瑰色的大鸟,只在充满诗意的万里长空的灿烂光辉中飞翔;——可是现在,她也不能想象,这样平静的生活,就是她从前朝思暮想的幸福。&&&&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cht ? 2005 shu all rights re色rved&&&&您所在的位置:包法利夫人>正文&&&&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七节&&&&她有时想,她一生最美好的日子,莫过于所谓的蜜月了。要尝尝甜蜜的滋味,自然应该到那些远近闻名的地方,去消磨新婚后无比美妙、无所事事的时光。人坐在马车里,在蓝绸子的车篷下,爬着陡峭的山路,车走得并不比人快,听着马车夫的歌声在山中回荡,和山羊的铃声,瀑布的喧嚣,组成了一交响曲。太阳下山的时候,人在海滨呼吸着柠檬树的香味;等到天黑了,两个人又手挽着手,十指交叉,站在别墅的平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谈着将来的打算。在她看来,似乎地球上只有某些地方才会产生幸福,就像只有在特定的土壤上才能生长的树木一样,换了地方,就不会开花结果了。她多么盼望在瑞士山间别墅的阳台上凭栏远眺,或者把自己的忧郁关在苏格兰的村庄里!她多么盼望丈夫身穿青绒燕尾服,脚踏软皮长统靴,头戴尖顶帽,手戴长筒手套呵!为什么不行呢?&&&&难道她不想找一个人谈谈这些心里话?不过,她自己也抓不准的苦恼,怎么对人说得清楚?这种苦恼像云一样变化莫测,像风一样使人晕头转向,她觉得无法表达;再说,她既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然而,假如夏尔是一个有心人,假如他会察言观色,假如他的眼睛能够接触到她的思想,哪怕只有一次,那她觉得,千言万语就会立刻源源不断地从她心头涌出来,好像用手一摇墙边的果树,熟透了的果子就会纷纷落下一样。可是,他们生活上越接近,心理上的距离反倒越来越远了。&&&&夏尔谈起话来,像一条人行道一样平淡无奇,他的想法,也和穿着普通衣服的过路人一样,引不起别人的兴趣,笑声,更不会使人浮想联翩。据他自己说,住在卢昂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上剧场去看看巴黎的名演员。他既不会游泳,也不会击剑。更不会开手枪。有一天,她读的时候,碰到一个骑马的术语,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竟说不出来。&&&&一个男人难道不该和他恰恰相反,难道不该无所不知,多才多艺,领着你去品尝热情的力量,生活的三味,人世的奥秘吗?可是这位老兄。什么也不知道,更不能教你知道,甚至自己根本不想知道。他以为她快乐,不知道她怨恨的,正是这种雷打不动的稳定,心平气和的迟钝,她甚至于怪自己不该给他带来幸福。她有时候还画素描;这对夏尔说来,真是莫大的赏心乐事,他硬邦邦地站在那里,看她俯身向着画夹,眯着眼睛,斟酌自己的作品,或把面包心在大拇指上搓成小球,用来做橡皮。至于钢琴,她的手指弹得越快,就越叫他神往。她敲击指板,又稳又狠,从上到下打遍了键盘,一刻也不停,这架旧乐器的钢丝己经七扭八歪,一受到震动,如果窗子没有关上,会响得全村都可以听见;送公文的实习生,只要走过窗前,虽然是光着头,穿着便鞋,往往也会站住听她演奏,公文还拿在字里。&&&&此外,艾玛很会料理家务。病人看病没有付出诊费,她会写封措词婉转的信去,却不流露讨帐的痕迹。星期天有邻人在家里晚餐,她会独出心裁做一盘好菜,会在葡萄叶子上把意大利产的李子堆成金字塔,还会把小罐子里结冻的果酱原封不动地倒在碟子里。她甚至说要买几个漱口杯,好让客人漱口后再吃甜品。这样一来,包法利的身价就大大提高了。&&&&有了一个这样的妻子,夏尔终于也觉得夫以妻贵。她有两幅小小的铅笔画,他却配上了大大的框子,用长长的绿绳子挂在厅堂的墙壁上,得意洋洋地指给人看。每次弥撒一完,就看见她站在门口,穿着一双绣花拖鞋。&&&&他很晚才回家,不是十点,就是半夜。他要吃东西,而女仆早睡了,只有艾玛服侍他。他脱掉外衣,吃起夜餐来更方便。他讲他碰到过的人,去过的村子,开过的药方,一个也不漏掉;他吃完了洋葱牛肉,切掉奶酪上长的霉,啃下一个苹果,喝光瓶里的酒,然后上床一躺.就打起鼾来了。&&&&长久以来,他习惯于戴棉布帽子睡觉,结果,包头的棉布在耳朵边上都扣不紧;一到早晨,头乱得遮住了脸,夜里,枕头带子一松,鸭绒飞得满头都是,连头看起来也变白了。他老是穿一双结实的长统靴,脚背上有两条厚厚的褶纹,斜斜地一直连接到脚踝,脚面上的皮子紧紧绷在脚上。看起来好像鞋邦子。他却说:在乡下,这就算不错了。&&&&他的母亲称赞他会过日子,还像从前一样来探望他,尤其是她自己家里闹得有点天翻地覆的时候;不过婆婆对媳妇似乎早就抱有先入为主的成见。她觉得艾玛的出手太高,他们的家境摆不得这种派头:柴呀,糖呀,蜡烛呀,就像大户人家一样开销,光是厨房里烧的木炭,足够做二十五盘菜了:她把柜子里的衣服放得整整齐齐,教艾玛留神看肉店老板送来的肉。艾玛恭敬从命,婆婆更加不吝指教,两个人从早到晚,“娘呀”、“女呀”不离嘴,嘴唇却有一点震颤,口里说的是甜言蜜语,心里却气得连声音都有点抖了。&&&&杜比克寡妇活着的时候,婆婆觉得自己得到儿子的感情比他妻子还要多一点;可是现在,在她看来,夏尔似乎是有了老婆不要娘,简直是忘恩负义,而艾玛却是白白占了她的合法权利;她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好冷眼旁观儿子的幸福,仿佛一个破了产的人,隔着玻璃窗,看别人在自己的老家大吃大喝一般。她回忆往事,向儿子诉说自己过去的辛苦.作出的牺牲、同时对比现在,艾玛对他粗心大意,他却把全部感情倾注在她一个人身上,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夏尔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尊敬他的母亲,但是更爱他的妻子,他觉得母亲说的话不会有错,但又现妻子实在无可指责。母亲一走,他就鼓起勇气,畏畏缩缩地说了两句母亲说过的话。而且挑的是最不关痛痒的指摘;但艾玛一句话就把他顶了回去,并且打他看病人去了。&&&&同时,她根据自以为是的理论,要表现她是个多情种子。在月光下,在花园里,她对他吟诵她所记得的情诗,并旦如怨如诉地唱起忧郁的柔板乐曲来;不过,吟唱之后,她现自己的心情,同吟唱之前一样平静;夏尔看来也并不更加多情,而是无动于衷,一如既往。&&&&因为她心灵的火石,打不出一点火花,加上她的理解不过她的经验,她相信的只是她习以为常的事情,所以她推己及人,认为夏尔没有与众不同的热情。他表示的感情成了例行公事;他连吻她也有一定的时间。拥抱不过是一个习惯而已,就像吃了单调的晚餐之后,猜得到的那一道单调的点心一样。&&&&有一个猎场看守人得了肺炎,给包法利医生治好了,就给夫人送来了一只意大利种的小猎狗;她带着小母狗散步,因为她有时也出去走走,有时也要孤独,以免眼睛老是看着这永远不变的花园,这尘土飞扬的大路。&&&&她一直走到巴恩镇的山毛榉树林,走到墙角边上一个荒凉的亭子,再往前走就是田野。在这深沟乱草当中,芦苇长长的叶子会割破人的皮。&&&&她开始向周围一望,看看和上次来时,有没有什么不同。她看到毛地黄和桂竹香还长在老地方,大石头周围长着一丛一丛的荨麻,三个窗子下面长满了大片的苔藓,窗板从来不开,腐烂的木屑沾满了窗子上生锈的铁栏杆。她的思想起初游移不定,随意乱转,就像她的小猎狗一样,在田野里兜圈子,跟着黄蝴蝶乱叫,追着猎物乱跑,或者咬麦地边上的野罂粟。后来,思想慢慢集中了,她坐在草地上,用阳伞的尖头一下又一下地拨开青草,翻来覆去地说:&&&&“我的上帝!我为什么要结婚呀?”&&&&她心里寻思,如果机会凑巧,她本来是否有办法碰上另外一个男人;于是她就竭力想象那些没有生过的事情,那种和现在不同的生活,那个她无缘相识的丈夫。那个丈夫当然与众不同。他可能非常漂亮,聪明,高人一等,引人注目,就像她在修道院的老同学嫁的那些丈夫一样。她们现在干什么啦?住在城里,有热闹的街道,喧哗的剧场,灯火辉煌的舞会。她们过着喜笑颜开、心花怒放的生活。可是她呢,生活凄凉得有如天窗朝北的顶搂,而烦闷却是一只默默无言的蜘蛛,正在她内心各个黑暗的角落里结网。她想起了结业典礼奖的日子,她走上讲台去领奖,去戴上她的小花冠。她的头梳成辫子,身上穿着白袍,脚下蹬着开口的斜纹薄呢鞋,样子非常斯文;当她回到座位上来的时候,男宾们都欠身向她道贺;满院都是马车,有人在车门口向她告别,音乐教师走过她身边也和她打招呼,还挟着他的小提琴匣子。这一切都成了遥远的过去,多么遥远的过去!&&&&她喊她的小猎狗嘉莉过来,把它夹在两个膝盖中间,用乎指抚摸它细长的头,对它说:&&&&“来,亲亲你的女主人,你哪里知道世上还有忧愁呵!”&&&&然后,她看到这条细长的小狗慢悠悠地打呵欠,仿佛露出了忧郁的神气,于是又怪自己对它太严,将心比心,高声同它说起诉来,仿佛自己不该错怪了它,赶快安慰几句,将功补过似的。有时海上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一下就席卷了科州的高原,把清凉的咸味一直带到遥远的田地里。灯心草倒伏在地上,嘘嘘作响,山毛榉的叶子急促地颤抖,树梢也总是摇来摆去,不断地呼啸。艾玛把披巾紧紧裹住肩头,站了起来。&&&&林荫道上,给树叶染绿了的光线,照亮了地面上的青苔;她一走过,青苔就出轻微的咯吱声。夕阳西下,树枝间的天空变得通红,大同小异的树干,排成一条直线,仿佛全色的市景衬托着一行棕色的圆柱;她忽然觉得害怕,就叫唤着嘉莉,赶快走大路回到托特,精疲力竭地倒在扶手椅里,整个晚上没有说话。&&&&但是,快到九月底的时候,她的生活中出了一件不寻常的事;安德威烈候爵邀请她去沃比萨。&&&&波旁王朝复辟时期,候爵做过国务秘书,现在又想恢复政治生涯.很久以来,就在准备竞选众议员,冬天,他把大量木柴送人;在县议会,他总是慷慨陈词,要求为本地区多修道路。在夏天大热的日子里,他嘴上长了疮,夏尔用柳叶刀尖一挑.奇迹般地使他化脓消肿了。派去托特送手术费的管家,当天晚上回来,说起他在医生的小花园里,看见了上等樱桃。沃比萨的樱挑一直长得不好,候爵先生就向包法利讨了一些插条,他认为理应当面道谢,碰巧看见艾玛,现她身材苗条,行起礼来不像乡下女人,觉得如果邀请这一对年轻夫妇到侯爵府来,既不会有失体统,也不会惹出是非。&&&&一个星期三下午三点钟,包法利先生和夫人坐上他们的马车,动身到沃比萨去,车后面捆了一只大箱子,挡板前面放了一个帽盒。此外,夏尔两腿中间还夹着一个纸匣。&&&&他们天黑时分才到,园里开始点起灯笼,给客人的马车照路。&&&&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cht ? 2005 shu all rights re色rved&&&&您所在的位置:包法利夫人>正文&&&&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八节&&&&城堡是意大利风格的近代建筑,房屋平面呈“凹”字形,中间是三座台阶,紧挨着山坡上的一大片草坪,有几只母牛在吃草,草坪两旁有一丛丛稀疏的大树,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沙子路,路旁是修剪过的花木,杜鹃花、山梅花、绣球花,凸起了一团团大大小小的绿叶。一条小河流过一座小桥;雾中可以看见几所茅屋,疏疏落落地散布在草地上,草地周围是两座坡度不大、植满了树木的小山冈,再往后走,在树丛中,有两排并列的房屋:车库和马房,那是旧城堡没有拆毁的遗址。&&&&夏尔的马车停在当中的那座台阶前;仆人出来了;侯爵走上前来,伸出手臂,让医生的夫人挽着,把她领进前厅。&&&&前厅很高,有大理石板铺地,一走动或一说话。都有回声,像在教堂里一样,正面是一座楼梯,左手花园对面有一条走廊,通到台球房,才到门口,就听得见象牙台球连续相撞的响声。艾玛穿过台球房去客厅的时候,看见球台四围有几个男子,神情非常认真,下巴挨着翘起的领结,个个都带了勋章,不声不响,微笑地推动球杆击球。在阴暗的护壁板上,挂着几个镀金的大画框,画像下方用黑字写着画中人的名字,艾玛一看,一个写的是:让·安东·安德威烈·伊韦邦维尔·沃比萨伯爵,弗雷斯内男爵。一五八七年十月二十日,库特拉战役阵亡。另一个写的是:让·安东·亨利·吉·安德威烈·沃比萨,法兰西海军上将,圣·米谢尔骑士勋章,一六九二年五月二十九日,乌格·圣·瓦之战负伤,—六九三年一月二十三日,在沃比萨逝世。以后的人名就认不清了.因为灯光聚在球台的绿色台毯上,房间其他地方都浮着一层阴影,灯光横照到油画上,如果碰上油漆的裂痕,就会出现鱼骨的图形.使画像变成褐色的;在这些四方的金边大画框内,黑暗的画像也有比较明亮的部位:一个灰白的前额,两只瞧着你的眼睛,红色衣服的肩头披散着扑了粉的假,或者在滚圆的腿肚子上方.有个松紧袜带的扣子。&&&&候爵推开客厅的门;一个贵妇人站起来那就是侯爵夫人迎接艾玛,请她坐在身边的一张双人沙上,和她亲切地谈起话来,仿佛她们早就相识一样。夫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贵妇、有漂亮的肩膀,鹰钩鼻子,说话有点拖音,那天晚上,她在栗色的头上蒙了一条镂空花边的头巾,头巾垂在背后,像一块三角巾。一个头金黄的年轻人,坐在旁边一把高背椅子上;有几位男宾,上衣翻领的纽扣孔里插了一朵小花,围着壁炉和贵妇们闲谈。&&&&七点钟开晚宴。男宾比较多,坐在前厅。是第一桌;女客坐在餐厅。是第二桌,由侯爵和夫人作陪。&&&&艾玛一进餐厅,就感到一股温暖的气味,夹杂着花香、衣香、肉香、和块菰的香味,枝形大烛台上的蜡烛,在银制的钟形罩上,显得光焰更长;多面体的水晶,笼罩在不透明的水汽里,折射着淡淡的光辉;长长的餐桌上摆着一簇簇鲜花,排成一条直线,餐巾折得像主教的帽子,放在宽边的盘子里,每个折缝中间摆了一块小小的椭圆形面包。龙虾煮熟了的红色爪子伸出盘外;大水果一层又一层,堆在镂空花篮的青苔上;鹌鹑蒸时没有脱毛,更加热气腾腾;膳食总管穿着丝袜,短裤,打着白色领结,衣服镶了花边,庄严得像一个法官,在两个宾客的肩膀中间上菜,菜已一份一份切好,他只用勺子一舀,就把你要的那一份放到你盘子里。瓷器大炉子下面是根小铜柱,上面有一座妇女的雕像,衣服从上到下都有波纹褶裥,她一动不动地看着满屋子的人。&&&&包法利夫人注意到,有好几位贵妇人,没有把手套放在玻璃杯里。&&&&但是在餐桌上座的,却是一个老人,他是女客中唯一的男宾,弯腰驼背,伏在盛得满满的一盘菜上,餐巾像小孩的围嘴一样,在背后打了结,他一面吃,一面让汤汁从嘴里漏出来。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一头卷起的假,用一根黑带子系住。他是侯爵的老岳父,拉韦杰老公爵,曾经得到过国王兄弟的宠幸,孔弗让侯爵在沃德勒伊举行猎会的时候,他是一个红人,据说他和夸尼、洛曾两位先生,先后做过王后玛丽·安图瓦奈特的情人。他过着荒淫无度的生活,声名狼藉,不是决斗,就是打赌,或者强占良家妇女,把财产荡尽花光,使家人担惊受怕。他结结巴巴,用手指着盘子,问是什么菜,一个仆人站在他椅子后面,对着他的耳朵大声回答;艾玛的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地望着这个耷拉着嘴唇的老头子,仿佛在看一个千载难逢、令人起敬的活宝一样。他到底在宫里待过,在王后床上睡过觉呵!&&&&香槟酒是冰镇过的。艾玛感到一股凉气钻进嘴里,不由得浑身震颤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石榴,也没有吃过菠萝。就连砂糖,在她看来,也比别地方的更白、更细。&&&&晚餐后,妇女们上楼回房间里去,准备参加舞会。&&&&艾玛小心着意地打扮了一下,就像第一次上舞台的女演员一样。她按照理师说的,把头梳理停当,然后把摊在床上的罗裙穿上身。夏尔的裤腰太紧了。&&&&“带子太紧不好跳舞,”他说。&&&&“跳舞?”艾玛问道。&&&&“是的。”&&&&“你疯啦!人家会笑你的,还是老实待着吧。再说,这才更像医生。”她又加了一句。&&&&夏尔没话好说。他在房里走来走去,等艾玛打扮好。&&&&他在背后后她,看着镜中人影,—边一枝蜡烛。她的黑眼睛显得更黑了。她紧贴两鬓的头,到了耳朵边上,稍微有点蓬起,出蓝色的光辉;看上有一枝摇摇晃晃的玫瑰,叶子的尖端还有几滴人造露水。她穿一条淡红色的罗裙,边上衬着三朵红花绿叶的绒球蔷薇。&&&&夏尔走过来吻她的肩膀。&&&&“走开!”她说,“不要弄皱我的衣裳。”&&&&小提琴的前奏曲和喇叭的声音响起来了。她赶快下楼,恨不得跑下去。&&&&四对男女合舞已经开始。来了一些客人。后来的挤前面的。她就在门边一条长凳上坐下。&&&&四对舞一跳完,舞池就空出来了,只有三五成群的男宾站着说话,还有穿制服的仆人端着大盘子给客人送饮料。女客坐成一排,画扇轻轻摇动,花束半掩着脸上的笑容,一个金塞子的香水瓶,在捏得不紧的巴掌心里转来转去,白手套紧紧箍在手腕上,显出了指甲的形状。装饰女服上身的花边,震颤得出了簌簌声、钻石别针在胸前出了闪烁的光辉,甚至听得见镶嵌着画像的手镯和光胳膊磨擦的声响。头紧紧贴着前额,盘在颈后,上面插着勿忘草、茉莉花、石榴花、麦穗或矢车菊,看起来像是王冠,或是葡萄串,或是树枝桠。安静地呆在座位上的母亲们,板着脸孔,还戴着近东的红色头巾。&&&&艾玛的舞伴用指尖搀着她去舞池,她和女伴站成一行,等候音乐开始,这时有点心跳。但是不久,心情的激动就消失了,伴随着乐队的节奏,左右摇曳,轻轻滑步向前,颈脖子俯仰自如。有时,小提琴独奏得恰到妙处,别的乐器都停止演奏,她的嘴唇也会露出微笑;隔壁传来金路易,倒在赌台绿毯上的叮当声;随后,乐器又都同时吹奏起来,短号出了响亮的响声,脚步又合上了拍子,裙子飘开,掠过舞伴,翩若惊鸿,有时手握着手,有时手又撒开,舞伴的眼睛上下顾盼,然后又盯住你的眼睛。&&&&有些二十五岁到四十岁之间的男宾大约有十四、五个,不管是混杂在人群中跳舞也好,或者是在门口谈天说地也好,都显得家世与众不同,虽然他们的年龄、装束、面孔并不一样。他们的燕尾服做工特别考究,似乎是一种更软的料子制成的,他们鬓角上的卷雪亮,抹了高级的香脂。他们的脸色白润,是富贵人家的脸色,瓷器的青白,锦缎的灿烂,漂亮家具的光泽,衬托得他们的脸色更加白润,而要维持这种脸色,非得讲究饮食、注意营养不可。他们的领结打得很低,颈脖子可以自由转动;长长的络腮胡子在衬衫的翻领上飘拂;他们用手绢揩嘴唇。手绢上绣了姓名的第一个字母,散出一股香味。那些不知老之将至的人,看起来显得年轻,而年轻人的脸上,却显出少年老成的神气。他们的眼睛流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因为每天的**都得到满足,所以心平气和,然后从他们温文尔雅的外表,也可以看出他们特殊的粗暴本性,他们要控制不难控制的东西,既可以显示力量,又可以满足虚荣心,所以他们喜欢驰骋骏马,玩弄荡fu。&&&&离艾玛三步远,有一个身穿蓝色燕尾服的男宾,正和一个脸色苍白、戴了珍珠项链的年轻女客闲谈意大利的风光。他们赞不绝口地提到圣·彼得大教堂的粗大圆柱,蒂沃利的瀑布,维苏威的火山。卡斯特拉玛的温泉,卡辛河滨的林荫大道,热那亚的玫瑰花,月下的斗兽场,艾玛用另一只耳朵听别人闲谈,有许多话她听不懂。大家围着一个年纪轻轻的男子,他上星期在英国赛马,居然胜过了“阿拉伯小姐”和“罗木卢”,并且跃过了一条宽沟,赚了两千路易。有一个人埋怨,他的快马都长了膘,另外一个怪人家把他那匹马的名字印错了。&&&&舞场的空气沉闷,灯光也暗下来。大家退潮似的走到台球房去,一个仆人爬上一把椅子,打碎了两块玻璃;包法利夫人听见喀喇声,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花园里有些乡下人,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往里瞧。她不由得想起贝尔托来。她又看见了田庄,泥泞的池塘,有苹果树下穿着工作罩衣的父亲,还看见她自己,像从前一样在牛奶棚里,用手指把瓦钵里的牛奶和乳皮分开。但是,在她眼前眼花缭乱的时刻,她过去的生活只是昙花一现,立刻就烟消云散,无影无踪,连她自己都怀疑是否那样生活过了。她这时在舞厅里,舞厅外是一片朦胧,笼罩一切。这时,她左手拿着一个镀银的贝壳,正在吃里面的樱桃酒刨冰,眼睛半开半闭,嘴里咬着勺子。&&&&她旁边的一个贵妇人把扇子掉在地上。一个舞客走过。&&&&“劳驾,先生,”贵妇人说,“请把我的扇子捡起来好吗?它掉到沙背后去了。”&&&&男宾弯下腰去,伸出胳膊的时候,艾玛看见少妇把手里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白纸,扔进他的帽子。男宾捡起扇子,很有礼貌地献给少妇;她点点头,表示谢意,又闻起花束来。&&&&夜宵也很丰盛,有的是西班牙酒,莱茵葡萄酒,虾酱浓汤,杏仁奶汤,英国式的果馅“布丁”,还有各式各样的酱肉,盘子四边的肉冻都在哆嗦。夜宵之后,马车开始一辆接着一辆地离开了。只要掀开纱窗一角的帘子,就看得见星星点点的马车灯光,慢慢消失在黑暗中。长凳上坐的人越来越少;只有几个赌客还没有走;乐师用舌头舐舐手指头,凉快一下;夏尔半睡半醒,背靠住门坐着。&&&&清晨三点钟,开始跳花样舞。艾玛不会跳华尔兹。别人都会跳,包括安德威烈小姐和侯爵夫人在内;其余的舞客,都是在城堡留宿的客人一共只有十二三个。&&&&有一个舞客,大家亲热地叫他做“子爵”,他的背心非常贴身,显出了胸脯的轮廓。他再一次来邀请包法利夫人跳华尔兹,并且说他会带她跳,保证她能学会。&&&&他们开始跳得慢,后来越跳越快。他们转了起来,周围的一切也在旋转:挂灯、家具、墙壁、地板,就像绕轴旋转的唱片一样。跳到门口,艾玛裙子的下边蹭着对方的裤管;他们的腿,有时你夹着我,有时我夹着你;男方的眼睛向下看着,女方的眼睛向上看着;她忽然觉得头晕,赶快停住。他们又跳了起来;子爵转得更快,一直把她带到走廊尽头,她气喘吁吁,几乎要跌倒了,一下把头靠着他的胸脯。后来,他还是一直转,只是转得慢些,最后,他把她送回原来的座位;她头往后一仰,靠在墙上,用手蒙住眼睛。&&&&等到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舞厅中央,已经有三个舞客,拜倒在一个贵妇人的小凳前面,求她跳华尔兹。她选中了子爵,小提琴又开始演奏。大家瞧着他们。他们转了出去,又转了回来,她低着头,身子不动,他也总是一个姿势,挺着胸脯,手臂弯成圆弧,下巴昂起。这个女人才算会跳华尔兹哩!他们跳了很久,一直跳到别人都累得跳不动了。&&&&客人们还谈了几分钟,互相说过晚安,或者不如说是早安,才回房间去睡觉。&&&&夏尔拖着脚步,扶着楼梯栏杆上楼,他的腿也站不直了。一连五个小时,他都站在牌桌旁边看人家打牌,自己一点也不懂。因此,等到他脱靴子上床的时候,他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长气。&&&&艾玛披上一条肩巾,打开窗户,凭着窗子眺望。&&&&夜是黑的。下了几点小雨。她吸着润湿的空气,凉风吹着她的眼皮。跳舞的音乐还在她耳边响,她睁着眼睛想不打瞌睡,要延长这豪华生活转眼即逝的幻景。&&&&天要亮了。她瞧着城堡的窗户,瞧了很久,她想猜猜哪些房间住着她头天夜里注意过的那些人。她真想知道他们的生平,深入了解他们,和他们打成一片。但是她冷得打哆嗦了。她脱了衣服,钻进被窝,蜷缩在睡着了的夏尔身旁。&&&&吃早餐的人很多。只吃了十分钟;连酒也没有,使医生觉得意外。餐后,安德威烈小姐捡了一些奶油蛋糕碎屑,装进一个小柳条筐,带去喂池塘里的天鹅;别人去看花房的温室,那里有些奇花异草,满身长刺,一层一层地摆在花架子上,像金字塔一样。上面还挂着一些蛇窝似的花盆,盆边上垂下一些缠在一起的绿色枝条,好像蛇窝里挤不下的蛇。花房尽头是片桔林,有条林荫道通到城堡的下房。侯爵招待年轻的艾玛去看马厩,马槽像个筐子,上而有块磁板,用黑字写着马的名字。只要有人走过,栏里的马都会惊动,舌头出嗒嗒声。马具房的地板也像客厅的一样有光泽。车马的用具挂在当中两根转柱上,马衔、马鞭、马蹬、马索沿墙排成一行。&&&&这时,夏尔麻烦一个仆人为他驾好马车。车停在台阶前,大包小包都塞进车里;包法利夫妇向侯爵和夫人辞了行,就动身回托特去。&&&&艾玛一路上不说话,只瞧着车轮滚滚向前。夏尔坐在长凳靠前的边缘,张开两只胳膊赶车,小马在宽阔的车辕当中,前、后腿一左一右地小步快跑。缰绳拉得不紧,打着马的屁股,浸在马身上的汗水里;捆在马车后头的箱子,不断碰撞车厢,出有规律的扑突声。&&&&他们到了蒂布镇坡上,忽然后面来了几个骑马的人,口里叼着雪茄,笑着跑了过去。艾玛相信她认出了子爵;等她转过头去看时,却只见远处的人头,随着马跑的节奏快慢而高低起伏了。&&&&再走四分之一古里之后,马屁股上的绑带磨断了,不得不停下来,用根绳子接好。但在夏尔最后再查看一下马具时,现地上有什么东西,掉在两条马腿之间。他捡起来一看,是个雪茄烟匣,边上镶着绿色绸子,当中有个家徽,像贵族之家的马车门上的一样。&&&&“里面还有两支雪茄呢,”他说。“那正好今天晚餐后吸。”&&&&“你怎么吸起烟来了?”她问道。&&&&“只是偶尔有机会的时候才吸。”&&&&他把捡到的烟匣子放进衣服口袋里,又用鞭子抽起小马来。&&&&他们回到家里时,晚餐还没有准备好。夫人生气了。娜塔西居然顶了嘴。&&&&“你给我滚!”艾玛说。“你这样不在乎。我辞掉你了。”&&&&晚餐只有洋葱汤和酸模小牛肉。复尔坐在艾玛对面,高兴得搓着手说:&&&&“还是回到自己家里舒服!”&&&&他们听见娜塔西哭。他有一点喜欢这个可怜的女仆。在他从前做鳏夫的时候,她陪他度过了多少个百无聊赖的晚上呵!她还是他的第一个病人,是当地认识得最早的熟人了。&&&&“你当真要打她走?”他到底开口了。&&&&“是的。难道有人阻拦?”她回答道。&&&&收拾卧房的时候,他们到厨房来取暖。夏尔吸起烟来。他伸出嘴唇来吸,不断地吐痰,吐一口烟,就往后仰。&&&&“你要自找苦吃吗?”她带着蔑视的神气说。&&&&他就放下雪茄,跑到水龙头前,喝了一杯冷水。艾玛抓起烟匣子,赶快扔到碗橱里去。&&&&第二天的日子真长!她在小花园里散步。在同一条小路上走来走去,在花坛前,靠墙的果树前、神甫的石膏像前,她站住了,简直不能相信,从前天天看着这些东西,怎么不厌烦:舞会似乎已经成了遥远的过去:前天早晨和今天晚上,怎么相隔十万八千里呵!沃比萨之行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了一个大洞,就像一夜的狂风暴雨,有时会造成山崩地裂一样。然而,她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虔诚地把她漂亮的衣裳放进五斗柜里,就连那双缎鞋给地板上打的蜡磨黄了的鞋底,她也原封不动地保存起来。她的心也一样:一经富贵熏染,再也不肯褪色。&&&&这样,对舞会的回忆,占据了艾玛的心头,每逢星期三,她一醒来就自言自语:“啊!一个星期以前……两个星期以前……三个星期以前……我还在跳舞哩!”然而,她记忆中的面貌慢慢混淆了,她忘记了四对男女合舞的音乐,她记不清楚制服和房间的样子;细枝末节消失了,留下的是一片惆怅。&&&&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cht ? 2005 shu all rights re色rved&&&&您所在的位置:包法利夫人>正文&&&&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九节&&&&夏尔不在家的时候,她常常走到碗橱前,从折叠好的餐巾中,拿出那个绿绸雪茄烟匣来。&&&&她瞧着烟匣,把它打开,闻闻衬里的味道,闻到的是马鞭草香精加烟味。这是谁的?……是子爵的吧。说不定还是一个情妇送给他的礼物呢。这是在一个红木棚架上绣出来的,情妇把绷架当宝贝似的珍藏起来,生怕人家现。&&&&她在这上面花了多少时间啊!轻柔的卷吊在绷架上,吊的是刺绣人的重重心事。爱情的气息浸透了绣花底布上的一针一线;每一针扎下的不是希望,就是回忆,这些纵横交错的丝线,不过是在默默无言、不绝如缕地诉说着情人的心而已。然后,一天早上,子爵把烟匣带走了。当烟匣放在宽阔的壁炉框上,放在花瓶和彭巴杜风格的座钟之间时,它听见子爵说过些什么话呢?现在,她在托特。他呢,他在巴黎,多么遥远!巴黎是什么样子?名声大得无法衡量!她低声重复这两个字,自得其乐;这个名字在她听来有如嘹亮的教堂钟声,印在香脂瓶的标签上也闪闪光。夜晚,海鱼贩子驾着大车,走过她的窗下,口里唱着“茉荠栾”之歌,把她吵醒了;她听着铁轱轳出村庄,越走越远,在土路上,响声也越来越小。“他们明天就到巴黎了!”她自言自语。于是她的思想也跟着&&&&免得马跑车颠,人会摔倒。有人从十古里以外的戈德镇、诺曼镇、卡尼镇来。两家的亲戚全邀请了,闹翻了的朋友都忘了旧事,多年不见的熟人也了请贴。&&&&过不了多久,就会听见篱笆外鞭子的响声;接着,栅栏门打开了:来的是一辆小篷车。车子一直跑到第一层台阶前,突然一下停住,让乘客从前后左右下车,下车后有的揉揉膝盖,有的伸伸胳膊。妇女戴着无边软帽,穿着城里人穿的长袍,露出金表的链子,披着两边对叠的短披肩,下摆掖在腰带底下,或者披着花哨的小围巾,用别针在背后扣住,露出了后颈窝。男孩子的穿着和他们的父亲一样,他们的新衣服似乎有点碍手碍脚。这一天,许多孩子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穿新靴子。在他们旁边,看得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大姑娘,穿着初领圣体时穿的白袍子,为了这趟作客才放下了滚边,不消说,不是他们的姊姊,就是他们的堂妹,大姑娘脸蛋红红的,样子呆呆的,头上抹了厚厚的玫瑰油,一句话也不说,总怕弄脏了手套。马夫人手不够,来不及给马卸套,客人就挽起袖子,自己动手。他们根据不同的社会地位,有的穿全套礼服,有的穿长外衣,有的穿短外套,有的穿两用外套;——礼服代表一家的敬意,不是参加隆重的仪式,不会从衣橱里拿出来;长外衣有随风飘扬的宽下摆,有圆筒领子,有口袋一般的衣袋;短外套是粗呢料的,一般配上一顶加铜箍的鸭舌帽;两用外套很短,背后有两个靠得很近的纽扣,好像两只眼睛,下摆似乎是木匠从一整块衣料上一斧子劈下来的。还有一些该坐末席的人,穿的是翻领的工作礼服,背后皱皱褶褶,腰身的下半部系着一条手缝的腰带。&&&&衬衣像护胸甲一样鼓了起来!人人都理了,免得头遮住耳朵,胡子也剃得光光的;有几个人甚至天不亮就起床,刮胡子也看不清楚,就在鼻子底下开了几道斜斜的口子,或者在下巴上剃掉三法郎金币那么大的一块皮,路上一冻就炎,使这些笑逐颜开的面孔像大理石上加了一块玫瑰红的斑纹。&&&&村公所离田庄只有半古里,大家走路去;教堂仪式一完,大家又走路回来。一行人起初看起来好像一条花披肩,顺着绿油油的麦地中间的蜿蜒曲折的小路,像波浪似地往前走,不久行列就拉长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放慢了脚步,闲谈起来。走在前头的是乡村琴师,小提琴上还扎了彩带;新人跟在后面,亲戚朋友,碰上谁就同谁一起走;孩子们走在最后,掐下燕麦杆秆子上的喇叭花来玩,或者躲着大人,自个儿耍自个儿的。艾玛的袍子太长,下摆有点拖地;她走不了一会儿,就得站住,把袍子往上拉拉,同时轻巧地用戴着手套的指头,拔掉野草的小刺,而夏尔只在旁边等着,不会动手帮忙。卢奥老爹头上戴了一顶新的绸缎帽子,黑礼服袖子上的花边连手指甲也遮住了,他挽着他的亲家母。至于他的亲家包法利先生,他从心里瞧不起这些乡巴佬,来的时候只随便穿了一件一排纽扣的军大衣,却向一个金黄头的乡下姑娘卖弄风情,好像在小咖啡馆里一样。姑娘涨红了脸,只好点头,不知怎样回答是好。别的贺客各谈各的事,或者在背后开玩笑,仿佛要提前热闹一下;如果你想听清楚他们谈什么,那就只听得见琴师在田野里拉提琴的嘎吱声。琴师一见大家落后太远了,也会站住换口气,慢慢给琴弓上松香,使琴弦的嘎吱声不那么刺耳,然后他又继续往前走,琴的把手一上一下,在给他打拍子。琴声把小鸟都吓得飞走了。&&&&酒席摆在车库的天棚底下。桌上有四大盘牛里脊,六大盘烩鸡块,还有煨小牛肉,三只羊腿,当中一只好看的烤乳猪,四边是香肠加酸模菜。四角摆着长颈大肚的玻璃瓶,里面装了烧酒。细颈瓶里的甜苹果酒,围着瓶塞浮起了厚厚的泡沫;每个玻璃杯都先斟满了酒,还有几大盘黄奶酪,上面一层光溜溜的,用细长的花体字写下了新人名字的第一个字母,只要桌子稍微一动,奶酪就会晃荡。他们还从伊夫托请了一位制糕点的师傅,来做夹心圆面包和杏仁饼。因为他在当地才初露头角,所以特别小心在意;上点心的时候,他亲自端出一个塔式奶油大蛋糕,使大家都惊喜得叫了起来。先,底层是一块方方的蓝色硬纸板,剪成一座有门廊、有圆柱、周围有神龛的庙宇,神龛当中有粉制的小塑像,上面撒了纸剪的金星;其次,第二层是个萨瓦式的大蛋糕,中间堆成一座城堡,周围是白芷、杏仁、葡萄干、桔块精制的玲珑堡垒;最后,上面一层是绿油油的一片假草地,有假石,有果酱做的湖泊,有榛子壳做的小船,还看得见一个小爱神在打秋千,秋千架是巧克力做的,两根柱子的顶上有两朵真正的玫瑰花蕾,那就是蛋糕峰顶的圆球了。&&&&大家一直吃到天黑。坐得太累了,就到院子里去走动走动,或者去仓库玩瓶塞的游戏,看谁能把瓶塞上的钱打下来,然后又重新入座。快散席的时候,有些人已经睡着,甚至打鼾了。但是一喝咖啡,大家又来了劲,不是唱歌,就是比力气,比举重,攀拇指,扛大车,说粗话,甚至吻女人。到夜晚才动身回去;马吃燕麦,吃得鼻子眼里都是,连套车都很难,不是尥蹶子,就是直立起来,皮带都挣断了;主人急得破口大骂,或是张口大笑;整个夜里,在月光下,在乡间的大路上,有几辆蹩脚的小篷车了疯似地奔跑,跑到水沟里,在鹅卵石浅滩上蹦蹦跳跳,几乎撞在陡坡上,吓得妇女把身子伸出车门来抓缰绳。留在贝尔托过夜的人,通宵在厨房里喝酒。孩子们早在长凳底下睡着了。&&&&新娘子事先恳求父亲,免掉闹新房的俗套。但是老表中有个海鱼贩子,特别带了一对比目鱼作新婚的贺礼,还用嘴把水从钥匙孔里喷进新房去;碰巧卢奥老爹走过,把他拦住,并且对他解释:女婿是有地位的人,这样闹房未免举止失当。老表只得勉强住手。但在心里,他怪卢奥老爹摆臭架子,就去一个角落里向另外四五个客人牢骚,这几个人偶尔一连几次在酒席桌上吃了几块劣质肉,也怪主人刻薄,于是都叽叽咕咕,隐隐约约地咒这一家子没有好下场。&&&&包法利老太太一天没有开口。媳妇的打扮,酒席的安排,全都没有同她商量;她老早就退席了。她的丈夫非但不跟她走,反面要人去圣·维克托买雪茄烟来,一直吸到天亮,同时喝着掺樱桃酒的烈性酒——这两种酒掺在一起,乡下人还没有喝过,因此对他格外佩服。&&&&夏尔生来不会开玩笑,因此在酒席桌上,表现并不出色。从上汤起,客人义不容辞地对他说了些俏皮打趣的话,有的音同义不同,有的意义双关,有的是客套话,有的是下流话,说得他招架不住,更没有还嘴之力。&&&&到了第二天,说也奇怪,他却前后判若两人。人家简直会以为他是昨天的少女变成新媳妇了;而新娘子却若无其事,令人猜不透她的心思。最机灵的人对她也莫测高深,当她走过他们身边时,他们反倒显得比她更加心情紧张。可是夏尔却掩饰不住他的高兴。他亲亲热热地叫她“娘子”,碰到人就问她,到各处去找她,时常把她拉到院子里去,老远就可以看见他们在树木中间并肩走着,他搂住她的腰,身子几乎俯在她身子上,他的头把她的胸衣都蹭皱了。&&&&婚礼之后过了两天,新夫妇要走了:夏尔要看病人,不能离开太久。卢奥老爹套上他的小篷车,亲自把他们送到瓦松镇。他最后吻了一次女儿,就下了车,走上归途。他大约走了百来步,又站住回头看,看见小篷车越走越远,车轮扬起了一片尘土,他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他想起了他自己的婚礼,过去了的日子,他妻子第一次怀孕;他从岳父家把她带回去,那一天,他自己也是多么快活,他们一前一后骑在马上,在雪地里跑着;因为那时是圣诞节前后,田野一片白茫茫的;她的一只胳膊抱着他,另外一只挎着篮子;她的帽子是科州货,长长的花边帽带给风一吹,有时飘拂到她嘴上;他一回头,就看见她小小的红脸蛋,紧紧贴着他的肩膀,在金huang色的帽沿下,静静地微笑。她的手指怕冷,不一会儿就伸进他怀里。这一切都是陈年往事了!他们的儿子要活到今天,也该三十岁了:他不由得回头看看,但路上什么也没有看到。他觉得自己好凄凉,就像一所搬空了家具的房屋;温情脉脉的回忆,忧郁惆怅的思想,交织在他酒醉饭饱、如坠五里雾中的头脑里,他一时真想转到教堂去,看看他妻子的墓地。不过他怕去了还会愁上加愁,就一直回家了。&&&&夏尔夫妇回到托特,大约有六点钟了。左邻右舍都在窗前看他们医生的新夫人。&&&&年老的女佣人出来,见过了新的女主人,抱歉地说晚餐还没有准备好,请少奶奶稍候片刻,先熟悉熟悉她的新居。&&&&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cht ? 2005 shu all rights re色rved&&&&您所在的位置:包法利夫人>正文&&&&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五节&&&&新居是一所砖墙的房子,正面朝着街道,或者不如说在大路边上。门后面挂了一件小翻领的披风,一副马笼头,一顶黑皮帽,在门角落里,还有一副皮绑腿扔在地上,上面沾的泥都已经干了。右边是厅子,也就是餐厅兼起居室。鹅huang色的糊墙纸,高处白的花叶饰边都卷起来了,因为纸下面垫的帆布没有铺平,整张墙纸都是颤巍巍的;绣了红边的白布帘子,交错地挂在窗子上;在壁炉上方狭窄的框架里,放了一座光闪闪的钟,钟上有希腊名医的头像,两边是两个包银的蜡烛台,上而扣着椭圆形的罩子。过道左边是夏尔的诊室,是一个六步来宽的小房间,里头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张看病用的扶手椅。一部原封未动、六十厚册的《医学辞典》,几乎摆满了一个六层的松木书架,书的毛边虽然还没有裁开,但经过一次一次的转手出卖,书脊的装订却早已磨损了。看病的时候,闻得到隔壁熬黄油的香味;人在厨房里,同样听得见病人在诊室咳嗽,或者是讲病历的声音。再往里走,正对着院子和马棚,是一间年久失修的大灶屋,现在当柴房、库房、储藏室用,里面搁满了废铁、空桶、不能再用的农具,还有很多积满了灰尘、摸不清派什么用场的东西。&&&&花园不宽,呈长方形,两边有两道土墙,靠墙种了绿荫成行的杏树,走到尽头有一道荆棘篱笆,外面就是田野了。花园当中有一个青石板的日规,座子是砖砌的;有四个对称的花坛,上面种了稀疏的野蔷薇,围着一方比野花更重要、更有用的菜地。紧靠花园里,在一棵雪松底下,有一座神甫诵经的石膏像。&&&&艾玛上楼来看房子。第一间没有家具;第二间是新夫妇的寝室,靠里有一张桃花心木床,挂着红色床幔。五斗柜上,放着一个蚌壳盒子,作为装饰;靠窗的书桌上.有一个长颈大肚玻璃瓶,里面插了一束桔子花,还用白色缎带扎着。这是新娘子的花束,前一个新娘子的!艾玛看了一眼。夏尔这才现.赶快把花拿走,放到阁楼上去,而艾玛坐在一把扶手椅里,带来的东西放在身边,却想到装在纸盒里的结婚礼花,一面出神,一面寻思:万一不幸她要是死了,花又会怎样处理呢?&&&&开头几天,她考虑如何重新布置房屋。她把烛台上的罩子拿掉,糊上了新墙纸,楼梯也油漆一新,还有花园里的日规f周围,放上了几条长凳;她甚至盘算怎样动手修一个喷水池,还可以养鱼。&&&&她丈夫到底知道了她喜欢坐马车出去闲逛.就买了一辆便宜的旧货,装上两盏新灯,挡泥板蒙上了有凸纹的皮子,看起来简直像英国式的轻便马车了。于是他很快活,在世上无忧无虑。两个人单独地用餐,傍晚沿着大路散步,她的手分开头的姿态。她的草帽挂在窗子插销上的形象,还有数不清的琐事,夏尔本来没有想到其中有什么乐趣,现在却使他不断地感到幸福。早晨.他们并头共枕,睡在床上,他瞧着阳光和帽带的阴影投射在金美人脸上的汗毛间。从近处看来,她的眼睛显得更大,特别是在她一连几次睁开眼皮,欲醒未醒的时候;眼珠在阴影中是黑色的,在阳光下却变成了深蓝,仿佛具有一层层深浅不同的颜色,越靠里越浓,越接近表面的珐琅质就越淡。他自已的眼睛也融入了她眼晴的深处,他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半身小像,头上围着头巾,衬衫的领口半开。他起床了。她也来到窗前,看着他离开家;她的胳膊肘靠着两盆天竹葵之间的窗台,一件宽大的晨衣松松披在身上。夏尔踏着街头的墙角石,把马刺扣紧;她在楼上继续对他说话,嘴里咬下一片花瓣或是绿叶,向他吹去,这片花瓣像鸟一样飞飞停停,在空中画下了半圆的弧线,眼看就要落地,却给老白马乱蓬蓬的鬃毛缠住了,这匹母马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夏尔上了马,送了她一个飞吻;她摆摆手,把窗子关上,他走了。&&&&于是,不管是在尘土飞扬、不见尽头的长带似的大路上,或是在枝桠交错、浓荫蔽天的坑坑洼洼的大道上,或是在小麦长得膝盖那么高的羊肠小道上,他肩上感到太阳的温暖,鼻孔吸着清晨的空气,心里装满了昨夜的欢乐,精神平静,肉ti满足,不断咀嚼他的幸福,就像餐后还在回味没有完全消化的块菰一样。&&&&在这以前,他半辈子哪里有过好日子?在学堂里,他孤单地关在四堵高墙之内,班上的同学都比他钱多力气大,他们笑他乡下人的口音,说他的衣服土里土气,而他们的母亲来看他们的时候,手笼里还带着糕点呢!这样的学堂生活好过吗?后来,他学医了,他的钱包从来没有装满过,连和小女工跳舞的钱都付不起,否则,他不是也可以搞到个把姘头吗?再后来,就是和寡妇一道过的十四个月,简直和她被窝里的那双脚一样冰凉。这样的日子好过吗?可是现在,他心爱的这个美人,一辈子都是他的了。对他说来,宇宙的范围并不比她的丝绸衬裙大;他怪自己:爱她哪能有个够?怎能不回去再看看她?于是他赶快回家,跑上楼梯,心跳得厉害。艾玛正在房里梳妆;他不声不响溜到她后面,吻她的背,她吓得叫了起来,他按耐不住.不停地抚摸她的压梳,她的指环,她的头巾:有时,他张大嘴,大吻她的脸蛋,或者是蜻蜓点水似地小吻她的光胳膊,从手指尖一直吻到肩膀;而她只好半推半就,又是微笑,又是厌烦,就像对付一个纠缠不休的孩子一样。&&&&结婚以前,她以为自己懂得爱情;但现在却没有得到爱情应该带来的幸福,于是她想,是不是自已搞错了?艾玛竭力想要知道:幸福、热情、陶醉,这些在书本中显得如此美丽的字眼,在生活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cht ? 2005 shu all rights re色rved&&&&您所在的位置:包法利夫人>正文&&&&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六节&&&&她读过《保尔和维吉妮》,见过小小的竹房子,黑黑的多曼戈,“忠心的”小狗,尤其是一个好心的、情意脉脉的小哥哥,为了给你摘红果子,可以爬上比钟楼还高的大树,为了给你找到鸟窝,可以光着脚在沙滩上跑。&&&&等到她十三岁,她的父亲亲自带她进城,送她上修道院去受教育。他们住在圣·洁韦区一家小客店,吃晚餐的时候,他们现盘子上画着拉·华丽叶小姐修道的故事。解释图画的文字都是宣扬宗教,赞美心地善良,歌颂宫廷荣华富贵的,可是给刀叉刮得东一道痕,西一道印,看不清楚了。&&&&她起初在修道院并不觉得烦闷,反倒喜欢和修女们待在一起,她们要她高兴,就带她去餐厅,走过长廊,去看小礼拜堂。休息的时候,她也不太爱玩,但对教理问答课很熟悉,只要出了难答的问题,她总是抢着回答助理神甫。&&&&她的生活没有离开过教室的温暖气氛,没有离开过这些脸色苍白的修女,她们胸前挂着的一串念珠和一个铜十字架,加上圣坛出的芳香,圣水吐出的清芬,蜡烛射出的光辉,都有一种令人消沉的神秘力量,使她不知不觉地沉醉了。但是她并不听弥撒,只是出神地看着圣书上的蓝边插图,她喜欢图中得了病的羔羊,利箭穿过的圣心,走向十字架时倒下的耶稣。她要禁欲苦修,就试着一整天不吃饭。她还挖空心思,要许一个愿。&&&&在忏悔时,她凭空捏造一些微不足道的罪名,为了可以在阴暗的角落里多待一点时间,可以双手合十地跪着,脸贴着小栅栏,听教士的低声细语。布道时往往把信教比做结婚,提到未婚夫、丈夫、天上的情人和永久的婚姻,这使她在灵魂深处感到意外的甜蜜。&&&&晚祷之前,她们在自习室读宗教书。整个星期,不是读点圣史摘要,就是读修道院长的《讲演录》,只有星期天,才选读几段《基督教真谛》调剂调剂。她头几回多么爱听这些反映天长地久、此恨绵绵的浪漫主义的悲叹哀鸣呵!假如她的童年是在闹市的小店铺里度过的,那么,她也许会心旷神恬地让大自然的抒情声音侵入她的灵魂,因为一般说来,城里人是只有通过书本,才对大自然有所了解的。但她太了解乡下了,她听过羊叫,会挤牛奶,也会把犁擦得雪亮。过惯了平静的日子,她反倒喜欢多事之秋。她爱大海,只是为了海上的汹涌波涛;她爱草地,只是因为青草点缀了断壁残垣。她要求事物投她所好;凡是不能立刻满足她心灵需要的,她都认为没有用处;她多愁善感,而不倾心艺术,她寻求的是主观的情,而不是客观的景。&&&&修道院里有一个老姑娘,每个月来做一星期针线活。她是一个贵族世家的后代,在大革命期间家破人亡,所以得到大主教的庇护,特准在餐厅里和修女们同桌用膳,餐后还同她们闲谈一会儿,再做针线活。寄宿生往往溜出教室来看她。她会唱前一个世纪的情歌,有时一面飞针走线,一面就低声唱起来。她讲故事,讲新闻,替你上街买东西,私下里把围裙口袋里藏着的借给大姑娘看,她自己也是女红一歇手,就一口气读上长长的一章。书里讲的总是恋爱的故事,多情的男女,逼得走投无路、在孤零零的亭子里晕倒的贵妇人,每到一个驿站都要遭到毒害的马车夫,每一页都疲于奔命的马匹,阴暗的树林,内心的骚动,不完的誓言,剪不断的呜咽,流不尽的泪,亲不完的吻,月下的小船,林中的夜莺,情郎勇敢得像师子,温柔得像羔羊,人品好得不能再好,衣着总是无瑕可击,哭起来却又热泪盈眶。半年以来,十五岁的艾玛就这样双手沾满了旧书店的灰尘。后来她读司各特,爱上了古代的风物,中也看到苏格兰乡村的衣柜,卫士的厅堂,走江湖的诗人。她多么希望像腰身细长的女庄主一样,住在一座古老的城堡里,整天在三叶形的屋顶下,胳膊肘支在石桌上,双手托住下巴,引颈企望着一个头盔上有白羽毛的骑士,胯下一匹黑马,从遥远的田野奔驰而来。那时,她内心崇拜的是殉难的玛丽女王;狂热地敬仰的是出名的或不幸的妇女。在她看来,以身殉教的女杰贞德、同老师私奔的艾洛伊丝、查理七世的情妇阿涅丝·索蕾、美丽的费隆夫人、女诗人克莱芒丝·伊索尔像是灿烂的彗星划破了历史的漫漫长夜,而在栎树下审案的路易九世、宁死不屈的勇士巴亚、毒死索蕾的路易十一、圣·巴特勒米之夜对新教徒的大tusha,头戴白缨冲锋陷阵的亨利四世,还有艾玛难忘的、晚餐盘子上的彩画所颂扬的路易十四,虽然也在黑暗的天空中出闪烁的光辉,但和那些受到宗教迫害的妇女,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上音乐课的时候,她歌唱的不过是金翅膀的小天使、圣母玛利亚、威尼斯的环礁湖、湖上的船夫。这些平淡无奇的作品,风格庸俗,音调轻浮,却便她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感情世界富有魅力的幻景,她有几个同学,在节日里收到了图文并茂的画册,还带到修道院来。这非藏起来不可,但是并不容易;她们只好在寝室里偷偷阅读,艾玛小心地翻开美丽的缎面精装本,心醉神迷地凝视着陌生作者的署名,作品下面的名字,多半不是伯爵,就是子爵呵。她紧张得有点颤抖,吹一口气来掀起图画上的透明纸,薄纸卷起了一半,又轻轻落下。图画中的阳台栏杆后面,有一个穿短外套的青年男子,怀里抱着一个白衣少女,女郎的腰带上还挂着一个钱包;也有不具名的英国贵妇人的画像,她们的金黄卷上戴着圆草帽,睁开了明亮的大眼睛望着你。还看得见一些贵妇人歪靠在马车上,在公园中溜达,驾着马跑的是两个穿着白裤子的小马夫,马前还有一条猎狗在欢腾奔跃。还有的贵妇人坐在沙上出神地望着月亮,旁边有一封拆开了的信,半开的窗子上挂着有褶裥的黑色窗帘。有些天真的贵妇人,脸上挂着一滴眼泪,正在喂哥特式鸟笼里的斑鸠,或者是微笑地歪着头,甩翘头鞋似的尖尖手指,掐下一朵雏菊的花瓣。画面上还出现了吸烟杆的苏丹王,在半圆形的拱顶下,沉醉在印度舞女的怀抱里;还有异教徒,土耳其的马刀,希腊的软帽,特别是酒神故乡的朦胧景色,这里既有热带的棕榈,又有寒带的冷杉,右边是几只老虎,左边又是一只狮子,远处是清真寺的尖塔,近处却是古罗马的废墟,还有几只蹲着的骆驼,——这些东拼西凑的图片周围都有一个画框,画的都是一片纯净的处女林,还有一大道阳光直射波光荡漾的水面,在铁灰的背景上有几道稀疏的白痕,那是几只戏水的天鹅。&&&&墙上挂着的煤油灯照在艾玛头上,灯罩把光聚在她观看的一幅幅图画上面,寝室里静悄悄的,偶尔有一辆晚归的马车还在街上走动的响声才会打破这片沉寂。&&&&她的母亲死了,头几天她哭得十分伤心。她用死者的头织成了一幅悼念的图画,写了一封信去贝尔托,信中充满了对人生的忧思哀怨,要求自己死后也葬在母亲的坟墓里。她的老父亲以为她病了,跑来看她。艾玛暗中得意,觉得自己居然一下就感到了人生的灰暗,而平凡的心灵却一辈子也难得进入这种理想的境界。于是她让自己随着拉马丁柔肠百转的诗句,顺流而下,听着湖上的竖琴,天鹅临终的绝唱,树叶落地的飘飘声,纯洁的贞女飘飘升天和永恒的天父在圣谷谆谆布道的声音。她感到腻味了,但又不肯承认,先是哀伤成了习惯,后是为了面子,就一直哀伤下去,但是到了最后,说也奇怪,她居然觉得自己恢复平静了,心里没有忧伤,就像额头没有皱纹一样。&&&&修女们本来认为卢奥小姐得天独厚,感应神的召唤特灵,现在现她似乎误入歧途,辜负了她们的一片好心,觉得非常失望。她们对她的确尽心尽力,无微不至,要她参加日课,退省静修,九日仪式。传道说教,要她崇敬先圣先烈,劝她克制肉欲,拯救灵魂,不料她像拉紧缰绳的马一样,你一松手,马嚼子就滑出嘴来了。在她奔放的热情中,却有讲究实际的精神,她爱教堂是为了教堂的鲜花,爱音乐是为了浪漫的歌词,爱文学是为了文学热情的刺激,这种精神和宗教信仰的神秘性是格格不入的,正如她的性格对修道院的清规戒律越来越反感一样。因此,她父亲来接她出院的时候,大家并没有依依惜别之情。院长甚至现,她越到后期,越不把修道院放在眼里。&&&&艾玛回到家中,开始还喜欢对仆人号施令,不久就觉得乡下没有趣味,反倒留恋起修道院来了。夏尔第一次来贝尔托的时候,她正自以为看破了一切,没有什么值得学习的,对什么也不感兴趣。&&&&但是她急于改变现状,也许是这个男人的出现带来了刺激,这就足以使她相信,她到底得到了那种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而在这以前,爱情仿佛是一只玫瑰色的大鸟,只在充满诗意的万里长空的灿烂光辉中飞翔;——可是现在,她也不能想象,这样平静的生活,就是她从前朝思暮想的幸福。&&&&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cht ? 2005 shu all rights re色rved&&&&您所在的位置:包法利夫人>正文&&&&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七节&&&&她有时想,她一生最美好的日子,莫过于所谓的蜜月了。要尝尝甜蜜的滋味,自然应该到那些远近闻名的地方,去消磨新婚后无比美妙、无所事事的时光。人坐在马车里,在蓝绸子的车篷下,爬着陡峭的山路,车走得并不比人快,听着马车夫的歌声在山中回荡,和山羊的铃声,瀑布的喧嚣,组成了一交响曲。太阳下山的时候,人在海滨呼吸着柠檬树的香味;等到天黑了,两个人又手挽着手,十指交叉,站在别墅的平台上,望着天上的星星,谈着将来的打算。在她看来,似乎地球上只有某些地方才会产生幸福,就像只有在特定的土壤上才能生长的树木一样,换了地方,就不会开花结果了。她多么盼望在瑞士山间别墅的阳台上凭栏远眺,或者把自己的忧郁关在苏格兰的村庄里!她多么盼望丈夫身穿青绒燕尾服,脚踏软皮长统靴,头戴尖顶帽,手戴长筒手套呵!为什么不行呢?&&&&难道她不想找一个人谈谈这些心里话?不过,她自己也抓不准的苦恼,怎么对人说得清楚?这种苦恼像云一样变化莫测,像风一样使人晕头转向,她觉得无法表达;再说,她既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然而,假如夏尔是一个有心人,假如他会察言观色,假如他的眼睛能够接触到她的思想,哪怕只有一次,那她觉得,千言万语就会立刻源源不断地从她心头涌出来,好像用手一摇墙边的果树,熟透了的果子就会纷纷落下一样。可是,他们生活上越接近,心理上的距离反倒越来越远了。&&&&夏尔谈起话来,像一条人行道一样平淡无奇,他的想法,也和穿着普通衣服的过路人一样,引不起别人的兴趣,笑声,更不会使人浮想联翩。据他自己说,住在卢昂的时候,他从来没想过上剧场去看看巴黎的名演员。他既不会游泳,也不会击剑。更不会开手枪。有一天,她读的时候,碰到一个骑马的术语,问他是什么意思,他竟说不出来。&&&&一个男人难道不该和他恰恰相反,难道不该无所不知,多才多艺,领着你去品尝热情的力量,生活的三味,人世的奥秘吗?可是这位老兄。什么也不知道,更不能教你知道,甚至自己根本不想知道。他以为她快乐,不知道她怨恨的,正是这种雷打不动的稳定,心平气和的迟钝,她甚至于怪自己不该给他带来幸福。她有时候还画素描;这对夏尔说来,真是莫大的赏心乐事,他硬邦邦地站在那里,看她俯身向着画夹,眯着眼睛,斟酌自己的作品,或把面包心在大拇指上搓成小球,用来做橡皮。至于钢琴,她的手指弹得越快,就越叫他神往。她敲击指板,又稳又狠,从上到下打遍了键盘,一刻也不停,这架旧乐器的钢丝己经七扭八歪,一受到震动,如果窗子没有关上,会响得全村都可以听见;送公文的实习生,只要走过窗前,虽然是光着头,穿着便鞋,往往也会站住听她演奏,公文还拿在字里。&&&&此外,艾玛很会料理家务。病人看病没有付出诊费,她会写封措词婉转的信去,却不流露讨帐的痕迹。星期天有邻人在家里晚餐,她会独出心裁做一盘好菜,会在葡萄叶子上把意大利产的李子堆成金字塔,还会把小罐子里结冻的果酱原封不动地倒在碟子里。她甚至说要买几个漱口杯,好让客人漱口后再吃甜品。这样一来,包法利的身价就大大提高了。&&&&有了一个这样的妻子,夏尔终于也觉得夫以妻贵。她有两幅小小的铅笔画,他却配上了大大的框子,用长长的绿绳子挂在厅堂的墙壁上,得意洋洋地指给人看。每次弥撒一完,就看见她站在门口,穿着一双绣花拖鞋。&&&&他很晚才回家,不是十点,就是半夜。他要吃东西,而女仆早睡了,只有艾玛服侍他。他脱掉外衣,吃起夜餐来更方便。他讲他碰到过的人,去过的村子,开过的药方,一个也不漏掉;他吃完了洋葱牛肉,切掉奶酪上长的霉,啃下一个苹果,喝光瓶里的酒,然后上床一躺.就打起鼾来了。&&&&长久以来,他习惯于戴棉布帽子睡觉,结果,包头的棉布在耳朵边上都扣不紧;一到早晨,头乱得遮住了脸,夜里,枕头带子一松,鸭绒飞得满头都是,连头看起来也变白了。他老是穿一双结实的长统靴,脚背上有两条厚厚的褶纹,斜斜地一直连接到脚踝,脚面上的皮子紧紧绷在脚上。看起来好像鞋邦子。他却说:在乡下,这就算不错了。&&&&他的母亲称赞他会过日子,还像从前一样来探望他,尤其是她自己家里闹得有点天翻地覆的时候;不过婆婆对媳妇似乎早就抱有先入为主的成见。她觉得艾玛的出手太高,他们的家境摆不得这种派头:柴呀,糖呀,蜡烛呀,就像大户人家一样开销,光是厨房里烧的木炭,足够做二十五盘菜了:她把柜子里的衣服放得整整齐齐,教艾玛留神看肉店老板送来的肉。艾玛恭敬从命,婆婆更加不吝指教,两个人从早到晚,“娘呀”、“女呀”不离嘴,嘴唇却有一点震颤,口里说的是甜言蜜语,心里却气得连声音都有点抖了。&&&&杜比克寡妇活着的时候,婆婆觉得自己得到儿子的感情比他妻子还要多一点;可是现在,在她看来,夏尔似乎是有了老婆不要娘,简直是忘恩负义,而艾玛却是白白占了她的合法权利;她心里有苦说不出,只好冷眼旁观儿子的幸福,仿佛一个破了产的人,隔着玻璃窗,看别人在自己的老家大吃大喝一般。她回忆往事,向儿子诉说自己过去的辛苦.作出的牺牲、同时对比现在,艾玛对他粗心大意,他却把全部感情倾注在她一个人身上,这未免太不公平了。&&&&夏尔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他尊敬他的母亲,但是更爱他的妻子,他觉得母亲说的话不会有错,但又现妻子实在无可指责。母亲一走,他就鼓起勇气,畏畏缩缩地说了两句母亲说过的话。而且挑的是最不关痛痒的指摘;但艾玛一句话就把他顶了回去,并且打他看病人去了。&&&&同时,她根据自以为是的理论,要表现她是个多情种子。在月光下,在花园里,她对他吟诵她所记得的情诗,并旦如怨如诉地唱起忧郁的柔板乐曲来;不过,吟唱之后,她现自己的心情,同吟唱之前一样平静;夏尔看来也并不更加多情,而是无动于衷,一如既往。&&&&因为她心灵的火石,打不出一点火花,加上她的理解不过她的经验,她相信的只是她习以为常的事情,所以她推己及人,认为夏尔没有与众不同的热情。他表示的感情成了例行公事;他连吻她也有一定的时间。拥抱不过是一个习惯而已,就像吃了单调的晚餐之后,猜得到的那一道单调的点心一样。&&&&有一个猎场看守人得了肺炎,给包法利医生治好了,就给夫人送来了一只意大利种的小猎狗;她带着小母狗散步,因为她有时也出去走走,有时也要孤独,以免眼睛老是看着这永远不变的花园,这尘土飞扬的大路。&&&&她一直走到巴恩镇的山毛榉树林,走到墙角边上一个荒凉的亭子,再往前走就是田野。在这深沟乱草当中,芦苇长长的叶子会割破人的皮。&&&&她开始向周围一望,看看和上次来时,有没有什么不同。她看到毛地黄和桂竹香还长在老地方,大石头周围长着一丛一丛的荨麻,三个窗子下面长满了大片的苔藓,窗板从来不开,腐烂的木屑沾满了窗子上生锈的铁栏杆。她的思想起初游移不定,随意乱转,就像她的小猎狗一样,在田野里兜圈子,跟着黄蝴蝶乱叫,追着猎物乱跑,或者咬麦地边上的野罂粟。后来,思想慢慢集中了,她坐在草地上,用阳伞的尖头一下又一下地拨开青草,翻来覆去地说:&&&&“我的上帝!我为什么要结婚呀?”&&&&她心里寻思,如果机会凑巧,她本来是否有办法碰上另外一个男人;于是她就竭力想象那些没有生过的事情,那种和现在不同的生活,那个她无缘相识的丈夫。那个丈夫当然与众不同。他可能非常漂亮,聪明,高人一等,引人注目,就像她在修道院的老同学嫁的那些丈夫一样。她们现在干什么啦?住在城里,有热闹的街道,喧哗的剧场,灯火辉煌的舞会。她们过着喜笑颜开、心花怒放的生活。可是她呢,生活凄凉得有如天窗朝北的顶搂,而烦闷却是一只默默无言的蜘蛛,正在她内心各个黑暗的角落里结网。她想起了结业典礼奖的日子,她走上讲台去领奖,去戴上她的小花冠。她的头梳成辫子,身上穿着白袍,脚下蹬着开口的斜纹薄呢鞋,样子非常斯文;当她回到座位上来的时候,男宾们都欠身向她道贺;满院都是马车,有人在车门口向她告别,音乐教师走过她身边也和她打招呼,还挟着他的小提琴匣子。这一切都成了遥远的过去,多么遥远的过去!&&&&她喊她的小猎狗嘉莉过来,把它夹在两个膝盖中间,用乎指抚摸它细长的头,对它说:&&&&“来,亲亲你的女主人,你哪里知道世上还有忧愁呵!”&&&&然后,她看到这条细长的小狗慢悠悠地打呵欠,仿佛露出了忧郁的神气,于是又怪自己对它太严,将心比心,高声同它说起诉来,仿佛自己不该错怪了它,赶快安慰几句,将功补过似的。有时海上忽然刮起一阵狂风,一下就席卷了科州的高原,把清凉的咸味一直带到遥远的田地里。灯心草倒伏在地上,嘘嘘作响,山毛榉的叶子急促地颤抖,树梢也总是摇来摆去,不断地呼啸。艾玛把披巾紧紧裹住肩头,站了起来。&&&&林荫道上,给树叶染绿了的光线,照亮了地面上的青苔;她一走过,青苔就出轻微的咯吱声。夕阳西下,树枝间的天空变得通红,大同小异的树干,排成一条直线,仿佛全色的市景衬托着一行棕色的圆柱;她忽然觉得害怕,就叫唤着嘉莉,赶快走大路回到托特,精疲力竭地倒在扶手椅里,整个晚上没有说话。&&&&但是,快到九月底的时候,她的生活中出了一件不寻常的事;安德威烈候爵邀请她去沃比萨。&&&&波旁王朝复辟时期,候爵做过国务秘书,现在又想恢复政治生涯.很久以来,就在准备竞选众议员,冬天,他把大量木柴送人;在县议会,他总是慷慨陈词,要求为本地区多修道路。在夏天大热的日子里,他嘴上长了疮,夏尔用柳叶刀尖一挑.奇迹般地使他化脓消肿了。派去托特送手术费的管家,当天晚上回来,说起他在医生的小花园里,看见了上等樱桃。沃比萨的樱挑一直长得不好,候爵先生就向包法利讨了一些插条,他认为理应当面道谢,碰巧看见艾玛,现她身材苗条,行起礼来不像乡下女人,觉得如果邀请这一对年轻夫妇到侯爵府来,既不会有失体统,也不会惹出是非。&&&&一个星期三下午三点钟,包法利先生和夫人坐上他们的马车,动身到沃比萨去,车后面捆了一只大箱子,挡板前面放了一个帽盒。此外,夏尔两腿中间还夹着一个纸匣。&&&&他们天黑时分才到,园里开始点起灯笼,给客人的马车照路。&&&&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cht ? 2005 shu all rights re色rved&&&&您所在的位置:包法利夫人>正文&&&&后一页&&&&前一页&&&&回目录&&&&第八节&&&&城堡是意大利风格的近代建筑,房屋平面呈“凹”字形,中间是三座台阶,紧挨着山坡上的一大片草坪,有几只母牛在吃草,草坪两旁有一丛丛稀疏的大树,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沙子路,路旁是修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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