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忘记电影名字了,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内容记不清了,有一段好像是一个男的用烟头烫女人胸,后来和女的发生关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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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凝“旋风”过后用“胸口写作”——夜妆
&&&&今年六月,出版界再次刮起“赵凝旋风”。蓄势一年,著名女作家赵凝推出了以“非典”为背景的爱情长篇小说《夜妆》。这本书由北京辽版华宁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出版发行,首印量也是纯文学类作品中大手笔的5万册。并且在没有大规模的广告宣传下,仅仅月余的时间,就顺利完成了大量订货并且已有陆续填货。&&&&&&&&作者用小说这种艺术形式,记录了刚刚过去的、非常特殊的2003年,书中以“无序式排列法”记录了这一年中的重大事件。小说讲述了女主持人乔伊在旅行途中,遇到爱慕她已久的张晓光的追求,两人产生了感情。在“非典”的慌恐不安中,爱情变成救命稻草,女人在非常时期都会寻求身体慰藉,一天夜里,她发现自己在并不喜欢的男人怀里醒来,他们就像一对与死亡赛跑的男女,尽情享受爱情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对于小说的题旨,赵凝在后记中说:“人退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却只有身体。乔伊和她的母亲,她们都是要在‘绝境’中挣扎过的女人,临渊而舞,爱和死一样美丽。”&&&&&&&&有趣的是,一段时间以来在媒体上炒得沸沸扬扬的徐坤的《爱你两周半》与《夜妆》写的是同一题材,都是以“非典”为背景的爱情生活。赵凝和徐坤是非常要好的朋友,两个人的新作写的是同一题材,是巧合,还是有约?&&&&&&&&文/秀秀
&&&&文/赵凝&&&&&&&&我需要忏悔是因为这两年我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出书,书出得太多了,我的朋友诗人伊沙曾善意地提醒我“你写得太多了”,结果遭到我一篇文章《诗人有什么可狂的》的抨击,现在想来,真正太狂的是我自己。我觉得真到了该替自己和整个小说界反思和忏悔的时候了。&&&&&&&&2001年我曾在一年内出版七部长篇小说,被文坛称为“赵凝旋风”。去年,因为“非典”的影响,在全国书市都不景气的情况下,我竟也有包括《胭脂帝国》在内的六本书出版。今年我开始有意识地控制出书的“量”,长篇小说仅出新作《夜妆》一本。&&&&&&&&我认为“当红”作家所面临的问题其实和“当红”演员所面临的问题是一样的,当我们面临的扑天盖地稿约(片约),总是有点“晕”。谁都有过刚出道时的艰难,书稿被人踢来踢去,遭人冷语,但当有朝一日作品被人认可,你的文字就变成了出版商眼中的钱,我们从没人搭理忽然间变成了一座人见人爱的“富矿”,我的名字成了明晃晃的金字招牌。几年来,面对多家出版社的不停催稿,以及高额稿酬的诱惑,我必须夜以继日地不停写作,长篇小说一本接一本地出,这几年我给出版社创造的利润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当然,我自己也得到了不薄的版税收入,用一本小说的版税收入就可以购买一部像样的汽车,这是过去的作家所不敢想的。&&&&&&&&抛开金钱的诱惑,反思自己的写作,我觉得自己之所以写得多、写得快,还是因为“紧迫感”在作怪。这种紧迫感并不是因为想要购买更多的汽车,而是因为精神上有恐惧。我们是前有“大将”后有“追兵”的一代作家,即所谓“六十年代出生的作家”,当初李师东先生提出这个概念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今天,我们这代人已成为文坛上的“实力派”,即所谓中坚力量,但我们仍像“三明治”中间的馅一样,被人上下夹着,上有莫言、王朔那样的“大将”,下有像安妮宝贝这样厉害的“追兵”,我们被夹在中间,不得不把自己调到冲锋陷阵的状态,才能赢过这上下两代人。&&&&&&&&不过值得欣慰的是,“馅”是“三明治”中最精华的部分。&&&&&&&&在《夜妆》中,我试图写一个好看的故事,而不考虑其它因素。我们最初进入文坛,身上沾染着极浓的“大师情结”,把卡夫卡的《变形记》当成写小说的标准,使我们的中短篇一度变得艰涩难懂。小说读者的流失,谁该负责?我认为作家应该负全责。我们把小说变得古灵精怪,或者把小说变成冗长的、让人读来很不舒服的“半论文”,有一段时间,我心高气傲,认为谁都看得懂的小说一定很臭,要把小说写得像“天书”一样没人看得懂才算高级,有事没事一天到晚作曲高和寡状。是我们这些小说作者,亲手把读者变成了小说的敌人。这事谁都不能怪,只能怪我们自己。&&&&&&&&因为那些空洞、冗长的东西能得奖,有一部分小说家就专营此类,使小说变得越来越难看。小说变成了不是给读者“讲故事”,而是“炫技”、“耍酷”给同样写小说的人看。满头满脑的方块字塞满整个空间,有的人甚至连分段似乎都懒得分,读来实在令人生厌,这都是那批从八十年代走过来的作家身上带来的毛病,或者说他们给文坛留下了永远的“后遗症”,有一段时间,文坛就像好像竞技场,各种“技法”和“搞怪动作”满天飞,人人都在玩虚的。写小说的潜台词好像就是:我就是不让你看懂!我就是不让你读下去!&&&&&&&&我认为小说家应该主动放弃“大师情结”,不要一听谁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就流口水,小说家应该变得实在些,不要以为今天写出来的东西就一定是经典(经典不经典要让时间说话),也不要为这奖那奖而活着,要写出好看的、适合读者阅读的小说来。要写出贴近自己身心的小说来,不要整天跟着“大师”屁股后面转。他们拉美文学爆炸他们的,我们写我们的,小说写作者只是一个平常劳动者,要把姿态放低一点,抱着“写小说是给人看的”这种态度来写,我从去年的《胭脂帝国》到今年出版的这部《夜妆》,都在用行动来证明这种转变,我不再写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了,不再假深刻,不再玩酷。&&&&&&&&我希望我的忏悔都能文坛带来一切有益的东西。我们都从天真的大师梦中醒来,做一些脚踏实地的工作。&&&&&&&&(作者简介:赵凝,女,北京作家协会专业作家,已出版长篇小说11部,其中代表作有:《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胭脂帝国》,新作长篇小说《夜妆》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北京辽版华宁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出版发行。)
&&&&继徐坤的《爱你两周半》后,又一部以非典为背景的爱情生活长篇“旋风”般上市,赵凝的《夜妆》首印便是5万册。&&&&&&&&但看过小说不难发现,《夜妆》和《爱你两周半》两书有着太多的巧合:同样题材,非典引发爱情;故事中都有云南这个地域背景;人物设计中都有做主持人(媒体人)的角色;记者还了解到,在作家圈里,徐坤和赵凝同属北京市作家协会,是一对好朋友,她们俩去年在非典爆发流行前又正好同去云南采风,返京之路又一同受阻……&&&&&&&&目前已有人在猜测,这两位都有畅销能力、有市场感召力的作家,这回是否约定好了?记者昨天分别采访了赵凝和徐坤,得到的回答都是绝无此事。&&&&&&&&赵凝说:“非典毕竟是近年来发生在中国的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有关图书出的不少了,作家因此找到某种兴奋点也是很自然的。我和徐坤也不例外。”“今年我开始有意识地控制出书的‘量’,长篇小说仅出新作《夜妆》一本。赵凝还说从这部《夜妆》开始,主动放弃“大师情结”,“要把姿态放低一点,抱着‘写小说是给人看的’这种态度来写。”赵凝说,她自此将不再写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不再假深刻,不再玩酷。&&&&&&&&而徐坤早在一个多月前就《爱你两周半》接受记者采访时称,《爱你两周半》是她从学院式写作、从写给评奖专家看的写作中逃离的开端。昨天徐坤对记者说:“我和赵凝到现在互相都还没有看到对方的作品,而每个作家都希望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如果我和赵凝商量过要写这样内容的小说,或者如果赵凝看过我写《爱你两周半》,也许她就不写这个题材了呢。”(孙红)
&&&&曾因写作《胭脂帝国》而名声鹊起的女作家赵凝,因日前网上流传的一篇关于作家石康批评其提出的“胸口写作”概念的文章而大光其火。昨天,赵凝表示石康批评她是因为“水平得不到圈内认同,出版作品少有人问津,就心生嫉妒与怨恨,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心理严重失衡、扭曲。”&&&&&&&&据了解,事情出于赵凝前不久在推出新作《夜妆》时,首次提出了“胸口写作”的概念,石康对称赵凝提出的“胸口写作”就是胡说八道,是废话,“提这个生造的概念,空洞而无内涵,只好通过文字来寻找刺激的感觉。”不过,石康认为赵凝是个很勤奋的作家。&&&&&&&&对此说法,赵凝生气地说:“我不知石康如此用意何在,这种方式已经大大超出了常规文学批评的范畴。”赵凝解释说:“我所提出的‘胸口写作’与‘下半身写作’是不一样的。‘胸口写作’是个泛指,可以指人体的器官,但更重要的是指写作时追求那种胸口涌动的感觉,即创作的激情。”赵凝说:“我的作品是否优秀,读者、市场说了算。”(卜昌伟)
&&&&说我出卖色相是偏见&&&&&&&&——&记者:2001年你一口气出版了七部长篇小说,被文坛称为“赵凝旋风”。去年也有六本书出版。今年开始有意识地控制出书的“量”,长篇小说仅出新作《夜妆》一本。《夜妆》是一本什么样的书?&&&&&&&&赵凝:《夜妆》是一部描写母女两代女人被男人“玩弄”的过程的小说。与其说是受到男人的玩弄,不如说是受到历史的玩弄,乔伊和她的母亲,如同命运轮回一般,都是在“大难来临”之际,伸手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爱情”。&&&&&&&&记者:出版商(社)的高额稿酬,如此大量出书能保证你自己所要求的质吗?据说一名女大学生说“赵凝在出卖色相出卖女性,我不会购买和阅读赵凝刚推出的《夜妆》”,对这种说法你真的一点不在乎?&&&&&&&&赵凝:2001年我出版的七部长篇小说,包括我的成名作《一个分成两瓣的女孩》在内,那些长篇都不是一年写成的,那是七八年写作的心血结晶。到2000年之后,我的名字一下子变成了闪闪发光的金子,出版社这才蜂拥而至,《有毒的婚姻》、《冷唇》、《胭脂帝国》等一部部长篇接连问世,这才有了文坛上所说的“赵凝旋风”。&&&&&&&&“赵凝在出卖色相出卖女性”这种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我很在乎读者对我作品的看法,如果这个女大学生愿意,我可以送她一本《夜妆》,她看过之后就会觉得她以前是偏见。&&&&&&&&“胸口写作”就是用命去写&&&&&&&&记者:为什么要突然提出“胸口写作”这样一个让人感觉有明显炒作意味的概念,这四个字的确切含义是什么?&&&&&&&&赵凝:“胸口写作”不是突然提出来的。这四个字源于我去年出版的一部“赵凝中篇小说集”《女人胸口的火山》,书中讲述了肌肤如雪的北京女人“雪”,与一个文坛最有争议的诗人分分合合、爱过痛过、无法解脱的情爱故事。&&&&&&&&“胸口写作”就是用生命去写,其中包含了女性写作的全部含义:热血、激情、怦怦跳动的心脏、情欲、哺育,等等,“胸口写作”就是女性写作“以血代墨”的完善和补充,一个女人,全身心地扑进文学之中,只有“血”显然是不够的,“血”不可以代替“墨”,除了血之外,还需要很多东西,比如说“身体在场的感觉”等等。&&&&&&&&身体不是可耻的。我们哪个人可以没有身体,光有一个轻飘飘的灵魂?难道你胸腔里没有心吗?&&&&&&&&记者:记得你曾写过一篇《美胸女人是幸福女人》的文章,美胸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究竟有多大?对一个女作家而言其意义何在?&&&&&&&&赵凝:这是为一家杂志写的“命题作文”。一个女作家有胸没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文章要有“胸”,我反对“无性别”写作,我永不放弃女人天生的优美、流畅和对艺术的敏感、执着。&&&&&&&&&&&&我与石康根本不认识&&&&&&&&记者:同为京城作家,据说石康曾指责你“提着个生造的概念,空洞而无内涵,只好通过文字来寻找刺激的感觉”。你和他熟吗?对他的指责怎么看?石康的作品你读过吗,有什么看法?&&&&&&&&赵凝:我跟石康这个人根本不认识,从未见过面。在我的《夜妆》出版之后,他在第一时间对着《夜妆》破口大骂,并对“胸口写作的女人”进行了不堪入耳的人身攻击。&&&&&&&&石康“污辱女作家事件”已在网上广为流传,其中有不少是“虚构的赵凝”在与石康争论,“真赵凝”实际上并没有发言。直到昨天晚上,我才写了一篇正式的反击文章《〈夜妆〉“胸口写作”惊了石康》。&&&&&&&&石康的小说我看过一本《晃晃悠悠》,我认为那就是一本流水账。我跟这个人根本不认识!他这样造谣、诽谤、中伤,是不是因为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王朔是一件过时的旧外衣》,让这个想在王朔大树下乘凉的人心里不舒服了?&&&&&&&&好小说应该是有味道的&&&&&&&&记者:一部有看点的小说一定会涉及性吗?包括《冷唇》、《体香》、《胭脂帝国》等一些作品从题目上就有些性别暗示,有意为之?&&&&&&&&赵凝:不是“暗示”,是“明示”,写带有女人“体香”味道的小说没有什么可耻的。有人的小说带“机油”的味道,有人的小说带“硝烟”的味道,有人的小说带“稻米”的味道,有人的小说带“血腥”的味道。&&&&&&&&好小说应该是有味道的。&&&&&&&&记者:你最初是在《女友》等杂志上写都市言情文章起家的,作为一名空军英文教官,是什么让你非在文学小径上走下去?&&&&&&&&赵凝:当年《女友》的那些读者,以女性居多,她们曾经是那么喜欢我的文章,把我当成“偶像”,后来她们中的许多人又成了我现在的小说读者,这10年来我跟读者一起成长,我非常感谢他们。&&&&&&&&我从没想过小说如此畅销&&&&&&&&记者:你的作品一向风格比较通俗易读,是不是对“大师”晦涩作品的反叛?&&&&&&&&赵凝:我在《夜妆》出版的那天晚上,写过一篇文章《一个女作家的忏悔》,我主动忏悔了这两年一直在马不停蹄地出书的原因,从今年开始有意识地控制出书的“量”。&&&&&&&&在文章中,我还表明要放弃“大师情结”的态度:不要一听谁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就流口水,小说家应该变得实在些,不要以为今天写出来的东西就一定是经典,我现在抱着“写小说是给人看的”这种态度来写作,不再写虚无飘缈的东西了,不再假深刻,不再玩酷。&&&&&&&&记者:你只在乎作者及市场,不在乎文坛评论(包括文学奖)吗?&&&&&&&&赵凝:我从来不是一个在乎市场的作家,而一直是“市场在乎我”,我从没想过我的小说会如此畅销,《夜妆》起印数5万册是出版方的决定,他们认为我的小说吸引眼球。&&&&&&&&我是在乎文坛对我的评论的,比如说孟繁华先生曾说“我为赵凝的想像力和出色的语言能力所吸引,她的每个句子都如盛开的花朵,灿烂而逼人”。我喜欢“灿烂而逼人”这样的描述。我也很在乎得奖,不管他们的那些奖给不给我,我都一直托着下巴等着。&&&&&&&&我喜欢徐小斌&徐坤安妮宝贝&&&&&&&&记者:你曾说像三明治中间的馅一样,你们六十年代作家被上下夹着,上有莫言、王朔那样的“大将”,下有像安妮宝贝这样厉害的“追兵”,好在“馅”是三明治中最精华的部分,“精华”如何解释?&&&&&&&&赵凝:莫言、贾平凹那代作家,他们所描写的小说内容与现实生活相距较远,王朔写的虽然是都市生活,但他是一个见到外企职员说英语都要见怪的作家,所以,他所描写的北京,已不是今天的北京。我们这代作家,显然已是文坛上的“实力派”,至于“追兵”安妮宝贝他们,写作技巧尚需磨炼,安妮1998年才开始发表小说,而我认为一个成熟的小说家至少要经历10年磨炼。&&&&&&&&记者:当代女性写作很有市场,你怎么看待同性间的写作现象?比较欣赏哪几位?&&&&&&&&赵凝:前辈的比较喜欢徐小斌,同辈的喜欢徐坤,比我小一点儿的我比较喜欢安妮宝贝。&&&&&&&&我是中国&最好的女作家&&&&&&&&记者:听说你要进军影视圈了,如何动作?如果改编会是哪部作品最先改?&&&&&&&&赵凝:我以前对影视改编有一定的偏见,认为小说改成电视连续剧一定不是原来那个味道了。但现在我改变了这种看法,觉得味道不同也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东西。我觉得《半生缘》就不错。&&&&&&&&我希望把电视剧做得像我的小说一样有风格,现在我正在把我的畅销小说《体香》改成20集电视连续剧《我爱玫瑰》,内容上有很大变化,主要是丰富了许多。另外新作《夜妆》和《胭脂帝国》的影视改编权也正在洽谈中。&&&&&&&&记者:如果要给自己在文坛一个定位,你会怎么写?&&&&&&&&赵凝:中国最好的女作家。&&&&&&&&相关新闻:6月26日京城某报发表了北京女作家赵凝称自己是用“胸口写作的女人”的报道《女作家竟称用胸口写作》,在文坛引起了巨大震动,圈内圈外对赵凝这种写作方式进行了强烈批评,有读者甚至表示拒绝购买和阅读长篇小说《夜妆》。同时网上流传着一篇关于作家石康批评其提出的“胸口写作”概念的文章中称:“胸口写作”就是胡说八道,是废话,“提这个生造的概念,空洞而无内涵,只好通过文字来寻找刺激的感觉。”(李&冰)
&&&&乔伊半躺在床上,手里握着遥控器。望着电视里的脸,她忽然觉得那个化了妆的女人有点儿陌生,仿佛是一个与己无关的人。据说一个人的梦境就是另一个人的现实,乔伊愿意相信这种说法。她说话的样子挺好看,眼神明亮,皮肤也好,在画面里有一种粉嫩的色泽。她黑黑的头发顺滑地贴在脸的两边,巧妙地掩饰了她脸有点儿圆的特点。她身材小巧,中等个儿,她的脸固然美丽,但不知怎么,总归有几分孩子气。  “我是谁呢?”  乔伊半躺在床上问自己。她今年已经29岁了,眼看着年龄一天天逼近30,这一年将发生什么,她一点预感都没有。主持人不过是一个过眼云烟的工作,节目做得再好,播一两遍也就过去了,录节目的带子往资料柜里一扔,谁还会记得它呢?  有时想想,倒是和男人在一起时的那种感受,会让她感到真实,男人的手,是实实在在放在她胸口的,那里有两座火山。那致命的揉搓,很快让她有了欲死欲仙的感觉,头发飘荡起来,身体在暧昧的光线里来回摆动,像是要摆脱掉电视里那个不像自己的女人,变回真的自己。  “把电视关了。把衣服脱了。”耳边响起一个清楚的声音。  乔伊和男友睡在一起,他们这样睡已经两年了,一切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要不是因为那次旅行,乔伊有可能跟男友宁浩结婚,他们的事是因为城市的一场白色瘟疫拖下来的。  那场瘟疫突如其来。  4月的一个晴朗的日子,乔伊与电视台的几个同事,正在云南旅行。乔伊是家喻户晓的电视节目“乔伊秀”的节目主持人,她在她所做的那一行里很有天分,短短几年时间,就从一个天真浪漫的中文系女生,变成了一个成功的电视节目主持人。  云南之行是部门主任张晓光刻意安排的。在此之前,乔伊和同事小夏都蒙在鼓里,她们还以为是一年来工作出色,电视台奖励她们,出钱让她们出去玩。  其实,这是一趟公私结合的旅行,主办者张晓光是有私心的,他一直在暗中喜欢乔伊,却苦于没有机会接近她。这次去云南,他信心十足对他的朋友赵楷说,事情已经成功了一半。  赵楷是上面部里的文化官员,人长得高大神气。他对张晓光的话只当玩笑,并没有往心里去。  从北京到云南的飞行时间将近4小时。  他们陆续上了飞机。小夏说,她坐飞机一向头晕,张晓光就说,那我跟你换个座吧,我这里靠窗,可能坐得舒服些。小夏拿着她的包,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的身体在空中晃动了一下,看上去好像真的不舒服似的。  乔伊就问:“哎,小夏,你没事吧?”  小夏的脸色白得像纸,不过她说:“我没事,就是有点儿恐高症。”说完她便像一片轻盈的白纸那样,“倏”地一下从人缝里钻过去。飞机的轰响声很快响起来,飞行人员可能在检查发动机及其他仪表盘,飞机静止着,却发出比飞行时更为强大的声响。  乔伊正在翻一本关于旅行的书。那本书很厚,拿在手里却软而轻,里面有部分章节是关于云南的,另一部分关于西藏。乔伊先在纸上畅游一番。张晓光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来,她只觉得胳膊一热,有人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对她说:  “乔伊,在看什么书?”  她把书皮翻过看,朝他那边晃了晃。  “《藏地牛皮书》,噢,那本书我也有一本,就放在办公室——”  乔伊看了他一眼。  飞机就要起飞了,张晓光提醒乔伊系好安全带。由于飞机轰鸣的声音极大,张晓光不得不贴近乔伊的脸跟她说话。乔伊觉得整个右脸颊都在发烧。她把脸扭向一边,希望飞机快点飞起来。  张晓光的左臂一直靠在乔伊的右臂上,温热、持久,就像一只温度稳定的恒温器。乔伊很想将她的胳膊挪开,可在狭小的空间里,任何一点动作都会被无限放大。乔伊不想让张晓光感觉自己小气,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保持原来姿势不变。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起来,轻微的颠簸使张晓光靠着乔伊的那一侧身体在一瞬间变重,他轻瘦的身体忽然间有了山的重量。乔伊在飞机离地那一刻,意识到某种以前从未有过的压力。
&&&&张晓光对乔伊的追求是在飞机的封闭空间里开始展开的。这次旅行他已经计划很久了,他是那种计划性很强的男人,任何事都要有一个周密的计划才能开始行动,他最喜欢做工作日记,手边各种精致的手册不下十本,里面写满细密的小字,其中包括乔伊的名字。  一年以前,张晓光跟妻子十分友好地离了婚。他们没有孩子,挥挥手各自都走得十分潇洒。  张晓光回忆起妻子顾倩倩来,她的脸就像打着柔光的一只瓷碗,总是泛着一片虚幻的光。虽然一起生活了两年,丈夫仍然无法看清妻子的真面目。  顾倩倩是一家文艺出版社的编辑,一天到晚生活在杜拉斯《情人》的氛围里,喜欢那部电影和小说,谈起实际问题来却显得疏离和隔膜。她最初对于张晓光的吸引力在于她的气质。顾倩倩的气质与电视圈的女人不同,不像她们那样浅薄。她喜欢坐在幽暗的光线下谈艺术,不喜欢油盐酱醋。  张晓光第一次遇见顾倩倩,是在朋友家的客厅里。她穿一件紫色短袖细腰的衣服,黑裙,气质不俗。  他们一起听汪峰的歌:  “我感觉冷,我感觉疼,你看那车辆穿梭,就像寻找什么。它们就像我们的命运……无论怎样,我们都是这美丽世界的孤儿。”  跟她分手的那天下午,他俩坐在一家酒吧里,最后一次谈话,原本还想最后吻一下,耳边突然响起这首歌,就像命运的某种巧合,两人先是一愣,然后轻轻地笑了。  男的说:“这么巧?”  女的说:“是啊是啊。”  就不再说什么了,等待那最后一刻的到来。  离婚手续在两天前就已经办好了,他们现在只是举行一场只有两个人的告别仪式,他们是很浪漫的人,都说分手后仍是好朋友,其实心里明白,从今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  他们在一个喧闹的地方分手,那地方正好是一个斜坡,他让她先走,她转过脸来冲他笑笑,小声说:“那就再见了。”  其实,她只是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对张晓光来说,她从来都是一个虚幻的手势,一个美丽的、生活在纸上的女人。  “真没想到,跟你谈了那么多关于她的事。”  张晓光对身边的乔伊说,他极少跟人谈起他的过去。这时候,空中小姐推着摆满瓶瓶罐罐的小车,一边给客人倒茶,一边缓慢前行。  “茶,还是咖啡?”  “来杯咖啡。”  “那我也是咖啡。”  他喝咖啡的时候,把那条紧靠在乔伊身上的胳膊拿开了,乔伊觉得一阵轻松。  “你爱不爱你曾经的老婆?”乔伊吃东西的时候,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爱又怎么样,不爱又怎么样?”张晓光反问。  乔伊将一小块面包掰碎了,放进嘴里,说:“没什么,随便问问。”他们各自打开餐盒吃东西。餐盒里有各式各样的小点心、水果和装在小圆盒里的果汁。她觉得吃东西比跟身边这个男人聊天更愉快。  他一直在说话,他说他简直吃不下任何东西。他一直在说那个女的,他说倩倩走的时候,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说她走路的样子。说她喜欢的诗人,说她留在家里的诗集。  乔伊很想插一句,既然你觉得她美若天仙,那么你们干吗还要分手呢。但她还是忍住了,因为若真是那样做的话,会很不礼貌的。飞机在云层上空飞行,乔伊尽量不去听那人唠叨,眼睛不时地望着窗外,外面是千奇百怪的云。&nbsp&nbsp
&&&&有时候,生活就像从飞机上看到的云一样,千变万化。乔伊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年,她的生活将发生重大变化。她的城市北京,也将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白色瘟疫。  飞机终于抵达昆明机场。  乔伊看见昆明的天蓝得透明,隔着机场的超大玻璃窗,她不断朝外张望,她感到自己已被一个巨大的蓝色透明体包裹起来。站在传送带旁等行李的时候,小夏面色苍白地走过来。她身边是高高大大的赵楷。乔伊问小夏头晕好点了没有,小夏垂下眼皮低声嘀咕了句什么,她的话声音非常小,乔伊和赵楷都没听清。  大伙拖着带轱辘的行李箱三三两两走到机场外的停车场。外面的阳光很刺眼。乔伊听到自己箱子的轮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咔咔响声。她穿了一条红色的布裙子,有点迈不开步,她听到走在身边的张晓光不停地在跟她开玩笑,然后张晓光把她的拖箱一把抢过来,一溜小跑地走到前面去了。  车子开起来人们才发现小夏不见了。  刚才正乱着,被擦得锃亮的旅行大巴闪着蓝莹莹的光亮,汽车腹部的门如机翼那般张开着,里面黑森森的,行李被一件件丢进去,然后由司机“啪”地一声将行李舱的门落下。  乔伊上车后并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她是在汽车开动起来约5分钟之后忽然想起小夏来的。她扭过脸问坐在后排座上的张晓光:“看见小夏没有?”  “小夏?刚才取行李的时候我还看见她来着。”  赵楷也说:“是啊,取行李的时候,她在我旁边。”  司机听到大伙的议论,放慢车速问用不用回去找人。赵楷建议先把大家送到酒店,再回头去找小夏,张晓光有些担忧地自语道:“人怎么会丢呢。”  车窗外的昆明街景一闪而过。  小夏的突然掉队给大家心里带来不快,尽管窗外的景色很美,可大伙全都一言不发,车内的空气有点闷。车窗外的昆明阳光充足,到处都是明晃晃的阳光和漂亮的叫不上名来的植物,楼房阳台上摆满各种颜色的小花。行人神情满足地走在街头,双眸明亮,面色黧黑。  15分钟以后,当他们到达昆明锦华酒店的时候,他们发现小夏已微笑地坐在房间里,看上去已经洗完了澡,化完了妆,精神特别好。张晓光记得这之前并没有人告诉过她要住哪家酒店,就连他这个组织者到昆明之前也不知道,小夏是怎么知道的呢?  小夏说这是一间看得见未来的酒店房间,是专门为你挑的。  乔伊在浴室里冲淋浴的时候,隐约听见小夏奇奇怪怪的声音,“看得见未来的房间”,乔伊站在不断涌出热水的莲蓬下面,蒸气弥漫,她几乎看不到自己的身体。隔着浴帘,乔伊听到小夏断断续续的声音。头上的泡沫越来越多,她已经无法确定小夏是否还在跟她说话,流水声把一切都掩盖了。  乔伊穿着粉红色吊带睡裙从浴室出来,看到小夏正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把崭新的扑克牌。  ——乔伊,你将爱上一个虚幻的男人。  ——&一个遥远的男人。  ——&一个不可能得到的男人。  酒店房间里的光线幽暗极了,乔伊知道小夏故意要搞成这种气氛,好让人相信她的话是真的。  乔伊盘腿坐在小夏对面,两个女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电话铃响了。  乔伊用食指点点两个床中间的电话,问:“是他吗?”  小夏摇摇头说:“不是,我说的那个男人,他现在还没有出现。”  “那要等什么时候才出现?”  “大约四个月之后,那人就会出现。”  乔伊拿起桌上的电话,“喂”了一声。电话里的人果然是张晓光,电话是从隔壁打来的,张晓光在电话里问她想不想一起出去散步。乔伊婉言拒绝了。  夜里发生了奇怪的事,乔伊看见身穿透明白睡裙的小夏,像个魂儿似的在房间里游荡,并有轻轻的歌声伴随着她。又像是风声。这个季节应该没有风的。  乔伊用酒店的白被单裹紧自己。她感到害怕。  小夏的白裙子和酒店的白窗帘一起飘浮起来,在暗夜里发出“噗噗”的响声,就像一些白色的火焰腾空而起,在干燥的空气里焦灼地燃烧着。  小夏走过来,走到乔伊床边。  她俯下身,距离很近地盯着乔伊的脸。她们脸对脸,僵持很久,终于,乔伊听到有个声音在说:“起风了。起风了啊。”然后她听到有人拉动钢窗,发出令人头痛欲裂的声响。  乔伊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走在一条很长的路上,簇新的路面上画着清晰的线,却没有人,也没有车。道路两旁立着奇怪的石柱,密密地排列着,就像两排直立着的、无脸的士兵。  有个声音在空中响起,它告诉乔伊,这是一条通往成吉思汗镇的路。  “雨过天晴后的草原,鲜草如嫩绿色的锦缎,锦缎上散落着白色的珍珠,那是羊群。那面写有‘碾北公路’的石墙,一边是龙,一边是马,它们分别朝向两个方向。”  乔伊梦到了从未去过的地方,在此之前,她甚至从未听到过“成吉思汗镇”这个地名。  一间看得见未来的酒店房间。  梦见成吉思汗镇,是乔伊奇特命运的开始。至于小夏对乔伊命运的预言,乔伊根本没往心里去,“爱上一个遥远的男人”,怎么可能?乔伊在心里对自己说,“我跟宁浩很好。”就算有另外一个男人追求自己,也不是什么“遥远男人”,而是近在咫尺的张晓光。&nbsp&nbsp
&&&&乔伊在丽江古城的一家饰物店里看中一串项链,项链是用黑色细绳索穿着的,镶着细致的藏银和蓝菱宝石,中间坠着一个仿佛是微缩地球般的蓝色魔球,乔伊一眼看上它,眼睛里放着光。小夏扭过脸来看乔伊的时候,发现乔伊已经把那只魔球项链戴在脖子上了。  小夏说:“乔伊,你离未来又进了一步。”  小夏说这话的时候,她的长发被一阵突然而至的风吹得动了起来。小夏有一头质地黑亮的长发,有丝质的光泽,长及腰际,看上去简直不像真人的头发。这个小魔女永远是黑色装束,桃红眼影,深色唇彩,皮肤雪白。她身上有一种令人琢磨不定的气质,乔伊和她虽是同事,但两人的关系若即若离,并不真正了解对方。  “你说什么未来?”  乔伊望着狭长镜子里那个戴项链的女人的脸,只觉得陌生。女人很年轻,额前斜留着一抹流海。女人天真地望着她,她也望着女人,仿佛镜中人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来自未来的乔伊。  “乔伊,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乔伊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转过脸,看到青石板路上走过来两个男人。  丽江古城的夜晚,到处亮着红亮的小灯,画店、银店、小吃店、酒吧,都被镶嵌在沉沉夜幕之中,灯光朦胧。脚下有水,反射着霓虹般的光亮。古城白日里清亮的流水,现在变成幽深的墨绿色,两对男女走在这清幽的意境里,自然生出那么一种情绪,仿佛他们是亲密无间的两对恋人,他们有说有笑地往前走,并不考虑要到什么地方去。  赵楷和小夏两个人走在前面,张晓光和乔伊走在后面。乔伊在一家卖纸灯笼的店铺里站了三分钟,问了一下价钱,走出店门发现赵楷和小夏已经不见了。  “他们呢?”  “他们说他们先回去了。”  “为什么?”  张晓光说:“那还用问,没看见从飞机上开始,他俩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张晓光又说:“你脖子上的项链哪儿买的?挺好看的。”  “是吗?”乔伊淡淡地说,“刚买的。”  他们在酒吧的露天座位上坐到11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聊天的气氛很轻松,因为他们事先说好了不谈工作,也不谈各自的私事。不断地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谁都以为他俩是一对恋人,人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俩,就连他俩自己也都糊涂了,他(她)是谁?我是谁?我们为什么此时此刻会在这里……  张晓光的眼镜在丽江迷离的光线里变得模糊起来,他的嘴一直在动,乔伊却无法捕捉到确切的句子。她听到他在说小夏赵楷、赵楷小夏,这两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极高。这时候,张晓光接到一个电话,乔伊听到他说“我们还在外面……在酒吧喝酒……行,好,我明白”。  他“哒”地一声合上电话,用手推了推眼镜,说道:“这下好了,咱俩无家可归了。”  “什么意思啊?”酒已开始上头,虽然是度数很低的酒,但乔伊对酒精敏感,一喝就醉。  张晓光用手指点了一下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道:“还不明白吗?他们让咱们晚点回去。”  “可是我有点儿难受……”  “没事儿吧你?”  他把他的一只手按在她手背上,然后用力握了握。他拉起她,两人一起往回走。街上已十分冷清,人影稀疏。一只白色塑料袋被风吹得飞了起来,走一阵又落下来,撞到一棵粗树的树干上。  从古城出来,他们在空旷的街头看到几个行踪诡秘的女子,她们身穿短裙,在街头张望。张晓光对乔伊小声说,这些女人可能是妓女。乔伊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还用问吗,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个意外的见闻增加了两人之间的默契,他们仿佛在共守着一个秘密,彼此交换眼神的时候,多了一点爱慕之意,特别是张晓光对乔伊,喜欢她简直喜欢到骨子里。  他几次想要搂她,都被她巧妙地躲避开了。  乔伊说:“我有男朋友——”  乔伊说:“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乔伊说:“我们回去吧。”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正好有一棵树的阴影斜陈在路面上。他搂过她来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唇。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只觉得头昏。&nbsp&nbsp
&&&&与此同时,酒店房间里正在发生一场激战。  赵楷把小夏领回自己的房间,在关上房门的同时,他们已经吻得难舍难分。小夏的后背紧靠在门上,身体与木门相摩擦,发出“沙啦啦”的响声。  赵楷用力顶住她,仿佛要把这个长发女子顶到房门外面去。他揉弄她的满头长发,长发在他指尖如细碎的流沙般纷纷滑下。他吻她的额头,吻她的眼睛,一只手盲目地摸索着,解开她黑色绸衣胸口的两粒纽扣。  他把一只手探进去,按在她胸上,小夏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如水中的水草那样,波浪起伏。  赵楷看见一片水草的海洋。  他把柔软的小夏放到雪白的床单上,这才发现小夏的短裙几乎短到不存在的地步。她依旧穿着细带细跟的凉鞋,凉鞋十分性感地悬在半空中,就像两个独立存在的鞋子,在虚白的背景下突兀地呆着,好像玻璃橱窗里一对精美的凉鞋标本,没有人来穿它,它只有静静地等待。  在赵楷眼里,小夏是一个奇特的女人,她的长发和黑衣从一开始就吸引了赵楷的注意。她那件黑绸衣尺码很小,紧紧地裹住与她身材比例有些不相称的胸脯。她属于那种身材娇小的女人,胸部却出人意料地丰满,赵楷一向喜欢胸脯长得出色的女人。  奇女子小夏,从一上飞机就坐在赵楷旁边。她是跟人换了座位特意坐过来的。赵楷看得出来,这女的喜欢自己。飞机在云里雾里穿行,身旁的女子长发半掩住两边的面孔,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她讲述她自己,用的也是一种云里雾里的语言。她一会儿说她喜欢幻想,害怕见到陌生人,一会儿又说她对自己现在的工作不满意,她希望自己将来能像乔伊那样,当一个出色的主持人。  在谈到她至今为什么单身一人的时候,她说话的音量明显提高了,她显然很喜欢谈到这个话题。她说虽然她没结婚,但她比许多已经结婚了的女人更了解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样子显得很大胆,仿佛暗示着什么。  果然,在她的描述中几个潜在的追求者逐渐浮出海面。她对男人的爱好似乎颇为广泛,在交往的男人中,有一个名气比较大的导演,目前被媒体吹捧得正凶,但就风格而言,赵楷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但他不敢说什么,以免被人误解,以为他在妒忌。  在飞机上,她还提到另一个追求她的男作家,那个男作家似乎名气并不大,远不如文坛上那几个活跃的女作家那么出风头,但小夏还是很看重那个男作家的作品的,在飞机上说了人家一大堆好话,末了又说,不过我是不会跟他好的。她这一通自相矛盾的表白,倒把原本清醒的赵楷给弄糊涂了。&nbsp&nbsp
&&&&张晓光在乔伊的房间里坐了大半个晚上,直到夜里2点45分,他们那边的激战总算结束了。小夏打电话来问,可不可以回来。张晓光在电话里说,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在那边睡吧。小夏在电话里小声骂他讨厌。然后就听到楼道里有人走动的声音。  是赵楷把小夏送回来的。  他们衣冠楚楚,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连乔伊都糊涂了。四个人又在一起坐了一会儿才散去。他们互道晚安。两个男人离开之后,小夏突然两眼放光,告诉乔伊“赵楷太棒了!”  他俩显然过了一个浪漫的红粉夜,不像乔伊和张晓光,差不多是对着电视机干坐了一晚上。为了避免尴尬,他俩只得拼命交谈,张晓光再次把话题扯到他前妻顾倩倩身上,说她是一个做作的、节制饮食和性欲的女人,她对做爱没有兴趣,喜欢坐在幽暗的光线下空谈艺术,她喜欢那种台湾人写的情诗,对台湾当代诗人如数家珍,经常把余光中、杨牧、郑愁予、席慕蓉等台湾诗人的名字挂在嘴边上。  张晓光发现自己正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狂奔不止,但他又不得不按照原来的思路说下去。在听他谈话的过程中,乔伊接了一个电话,大约是她男朋友打来的。电视里正在介绍俄国文学巨匠列夫·托尔斯泰,酒店房间里的气氛越发凝重起来,完全不像张晓光事先想象的那样,感觉上就像是两个人在一起开研讨会。张晓光拿起遥控器来,伸直胳膊凑近电视“啪啪”换台,希望还能扭转局面。换台换到音乐节目,电视里的舞台上,有个深情款款的男歌手正双手捧着麦克风唱情歌,那姿势好像要把那只麦克风吃了似的。  张晓光觉得机会来了,他俯身到床头柜前的旋钮旁,将房间里的两盏灯调暗,然后对乔伊说,咱们跳舞好吧。  “不想跳舞。”  “跳吧跳吧,音乐很快就要完了。”  “完了就完了,我不想跳。”  他拉起她的手,把灯光再调暗一点,又想了一下,干脆关掉。他们借着电视机射出的光亮跳舞,乔伊闭上眼,慢慢随着音乐旋转,眼前出现了梦中的情景:那是一条伸向天尽头的公路,又直又长,宽阔极了。她一个人走在路上,路边是一望无尽的草原。  乔伊从没去过草原,她对草原的印象,可能来自于她那曾在内蒙插过队的小姨妈柳叶儿。乔伊的母亲家有三个女孩,母亲柳心美是家里的老大,老二也就是乔伊的大姨名叫柳树人,她一直在部队工作,乔伊跟她很少见面。倒是一直生病在家的小姨柳叶儿跟她亲些,她常常跟乔伊谈起过去的事。  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乔伊看见微弱的光线下有一双火辣辣的眼睛正盯着她。  另一个房间里,赵楷和小夏正在亲热。  “他们不会进来吧?”小夏一边脱衣服一边说。  赵楷坐在床上等她,身体的大部分埋在旅馆白被单里,裸露在外的肩膀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显得过分白了些。赵楷的皮肤很好,跟他有过交往的女孩各个赞美他的皮肤,弄得他心里既高兴,又别扭,他想说:“你们怎么不夸夸我其他地方呢。”但每次都不是玩笑的气氛,所以这句话他从来没机会说过。  “你的皮肤——”小夏说,“你身上的皮肤可真好呀!”  她把白被单掀开一点,整个人像一条灵活的鱼那样“吱溜”一声钻进去。  他们没开电视,房间里显得过分安静,赵楷躺在那里,显得有点儿不自然,他似乎还没准备好,他甚至觉得覆盖在自己身体上方的女人像一片陌生的云。他努力把她想象成几个月前在驾校认识的女孩宣宣。那女孩双唇微微拢在一起娇滴滴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赵楷的心“咯噔”动了一下。  “哎,你没把我想象成别人吧?”  小夏忽然开口说话,把赵楷吓了一跳。古灵精怪的小夏似乎有一双透视眼,看得透别人的想法。她的脸正贴在他胸口上,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  赵楷说:“你怎么知道我想什么?”  小夏说:“我就是知道。”  她纤细绵软的手指放在他小腹上,她的长发散落在他胸口,浓密爽滑的长发就像冰凉的雨丝,撩拨起赵楷的欲望。  他在夜晚的驾校崎岖山路上看见那张脸,那张脸一晃而过,车窗很小,他和宣宣分别坐在两辆车的驾驶座上,那两辆车都是教练用的白车,在夜晚的灯光下车身的颜色变得暧昧不明。他看不清车身的颜色,可他看得清宣宣的脸。  整个漫长的白天,他和宣宣一起度过,他们等待夜晚的到来。他和宣宣都是第一次约车,他们在排队等待的时候开始交谈,在办完那些繁杂的手续之后,他们忽然发现两个人的课被同时排在了晚上。  他们坐在学员休息室的长排座椅上聊天,头顶上的电扇寂寞地转着,不时地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只有他俩在那里坐了很长时间。宣宣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杂志,赵楷凑过去一看,竟是一本《兵器知识》。一个穿粉红荷叶袖针织衫的女孩,手里捧的竟是这样一本书,实在令人费解。  “有什么好奇怪的?”宣宣说,“人家在那里当编辑嘛。”  赵楷看见封面上堆砌着密密麻麻起码能杀死一百人的子弹,还有一把木把的、不知是什么型号的手枪。  小夏的呻吟声使赵楷清醒过来。  赵楷看见穿浅米色短裙的小夏,正分开两腿坐在他身上。他清楚地记得做爱之前,她把裙子脱掉,小心翼翼钻到被子里来。现在她的米色短裙却又好好地穿在她身上。她上身穿着蕾丝胸衣,她的胸部看起来很小,所以她可能不愿意把它们露出来。  赵楷一伸胳膊,把手绕到她背后帮她解开。他看见她的乳房并不算太小,形状还很好看,一边用手摸着她的乳房一边想,她是故意要这种效果,这个女人太有心计了。  “哎,你猜,乔伊他们在干什么?”  做爱过后,赵楷搂着小夏在松软的床上躺着。赵楷把烟灰缸放在白被单上,悠闲地吸着一颗烟。“他们?”赵楷说:“他们能干什么,还不是跟咱们一样。”  “不会吧——”&nbsp&nbsp
&&&&当张晓光的手碰到乔伊裙子的时候,音乐停了。乔伊一直在想她会不会看上宁浩之外的男人,小夏曾经说过,她将爱上一个遥远的男人。  那个男人是谁?  张晓光站在那里,显然在等下一段音乐,他把刚才已经碰到乔伊裙子的手又缩回来,很规矩地放在她后腰上。他们握着手等着,猜测着对方的心事。电视节目主持人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乔伊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就把她的手往外抽,张晓光用力攥住她,不放。  “要不咱们听收音机吧,电视里总是没有好歌。”张晓光关掉电视去开调频台,房间里的光线幽暗宁静,乔伊觉得这种光线很适合谈话,可张晓光坚持要跳舞。后来他们听到了喜欢的曲调,脚步缓缓移动起来。  淡黄的光,缓缓的步子,是乔伊喜欢的。  歌中唱道:“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谁在用琵琶弹琴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虽然歌词听不太清楚,但乔伊清楚歌中唱的是什么。  那一晚他们什么都没做,除了跳了两段舞,就是坐在合适的光线里说话。乔伊搬出她在内蒙古插过队的姨妈柳叶儿的故事来,说个不停。  “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咱们能不能聊点儿别的?”  张晓光心里这么想,嘴上说出来的话却是完全相反的,他随声附和道:“我还真想听听呢”。说完了,他才在心里骂自己没用,他到底想干什么,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乔伊说她姨妈柳叶儿是三十多年前去内蒙插队的,她只在那里呆了一年就回来了,回来后一直在家养病。她患的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常常感到自己头部膨胀,痛得要裂开来,所以她常常用胶布粘住前额。乔伊从小就看见一个额前贴着胶布的古怪女人在家里晃来晃去,家里人对她为什么发疯,闭口不谈,据说跟一个男人有关。  小姨心情好的时候,会把额头上那块胶布剪成梅花形状,并且染上一点粉红色。小姨很会唱歌,唱那种忧伤哀婉的蒙古歌。她唱歌的时候,乔伊就托着下巴坐在小板凳上看她。  “她长得可真美!”乔伊很小就知道,小姨长得好看。有一次,她模仿小姨,也在额头上粘了一块胶布,被母亲看见了,母亲立刻大发雷霆,说出许多难听的话。之后,小姨的病又犯了,她不唱歌也不说话了,被迫吃下去许多白色的药片,头上贴着留有剪刀痕迹的白色胶布,乔伊觉得家里的气氛好难受。  乔伊说到这儿的时候,发现张晓光正拉着她的一只手,他们摆了一个奇怪的姿势:面对面坐着,两人的手却拉在一块儿。乔伊把手抽出来,假装到床头柜上去拿个什么东西。她对张晓光说:“哎,咱们给他俩打个电话吧?”  张晓光一把按在她手背上,“哎呀,可别……千万别给他们打电话,人家两个没准儿正在……”说着,他就势搂了乔伊一下,乔伊巧妙地躲避过去了。两个人僵了一会儿,就又谈起那个到内蒙插过队的姨妈。&nbsp&nbsp
&&&&白色瘟疫的消息,很快就要走进他们这几个在云南云游的北京人的生活了,可他们现在还在寻欢作乐,什么也没察觉。有一天,世界末日降临到人们中间的前一秒,人们也会像今天这样浑然不觉,什么也感觉不到,仍在浑浑噩噩地吃、玩、闹小别扭,做爱或者彼此冷漠。  他们去泸沽湖玩的那天下午,白色瘟疫的消息已在城市里蔓延开来,但泸沽湖地理位置较为偏僻,依旧宁静,安闲。在云南这几天,赵楷和小夏已成为形影不离的一对,虽然赵楷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想着另一个人——那个一天到晚和左轮手枪、坦克、飞机、大炮打交道的女孩蔡宣宣,但那个宣宣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而这个小夏伸手可及。  现在,小夏的手就在他的手里,他们这样手拉着手已经很长时间了,汽车在去泸沽湖的路上,路很颠簸,也很漫长,小夏把头靠在他肩头,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乔伊一直坐在车角落里,给他男朋友打电话。她男朋友宁浩在一家大公司里当主管,每天忙得四脚朝天,就连给女友打个电话,也是抽出开会间隙的那么一点时间。  乔伊对张晓光说,说出来恐怕没人相信,我男朋友几乎很少关心我,在他眼里我是个自己什么都行的女强人。  张晓光说,有人想关心你,可你又不要。  乔伊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又绕到你那儿去了。  车窗外是连绵的群山,汽车在山路上穿行久了,再美的景色也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张晓光凑到乔伊身旁小声说:“你是著名节目主持人,这个会不会对你男朋友构成某种压力?”  “不会吧?他不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也从来不看电视,所以我觉得他并不知道我主持的节目《乔伊秀》多有名。”  “男人嘛,有时候自尊心是很强的。”  乔伊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们不再说什么,乔伊觉得自己有些困了,她听到张晓光很小声地说了一句话,可她根本没听见,她已经睡着了。  乔伊再次梦见那片草原,那条通往云的深处的空无一人的公路,她独自一人往前走,没有遇到一辆车,也没有人。她不知自己要到哪里去,她看到远处的蒙古包,她隐约感觉那个蒙古包跟她有着某种联系。  那个蒙古包的顶部是白色的,远远就可以看得到。乔伊下了公路,在没有人的草地上穿行。她逐渐接近目标,速度比她预想的要快得多,她感到脚下好像在滑行,低头看时,一块闪亮的金属滑板适时地出现在她的运动鞋下面,它没有滚轮,就像在草尖上飞行。渐渐地,她可以看到蒙古包顶上的花纹了,距离越来越近,她终于在蒙古包的门口停住。  门帘被一阵风吹开。  她隐约看到一个年轻女人的脸。  然后,她又什么也看不见了,眼前是一扇门。乔伊推开那扇门,滞重黏稠的感觉随之而来,她从来也没像这样吃力地推开一扇门,仿佛是在有3吨压强的水中,阻力大得惊人。  乔伊走进去,见到了30年前的柳叶儿。  “你怎么来了?”柳叶儿梳着两条长辫子,坐在蒙古包里冲她微笑。乔伊惊讶地看着她,正欲开口说话,汽车晃动了一下,停下来。乔伊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摇醒她,“快醒醒,泸沽湖到了”。  乔伊睁开眼,看到其他人都已经下去了,车里只剩下她和张晓光两个人,张晓光的胳膊搭在她肩上,她不知他是一路上都这样,还是就现在这样。刚才梦中的情景令乔伊感到疑惑,她怎么会见到30年前的柳叶儿?那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可她为什么一再梦到草原,那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究竟与她之间有着怎样的神秘联系?  ——乔伊,你将爱上一个虚幻的男人。  ——一个遥远的男人。  ——一个不可能得到的男人。  小夏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就像某种空谷回声,在乔伊的记忆深处一遍遍地响起来。乔伊不知道那个男的到底是谁,但肯定不是身边这位。  12点已经过了,张晓光接了一个电话,是赵楷打来的,说小夏已经在那边睡了,今晚就不回来了。张晓光拿着电话,“嗯”了一阵,乔伊就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张晓光说:“今晚他俩睡一块了,你说咱俩怎么睡?”  乔伊说:“你说呢?”  “我当然想——”  “那可不行。要不这样,咱俩聊一夜天吧。”  张晓光对乔伊的回答很失望,他的想法是就势把乔伊追到手,乔伊虽有男朋友,但他认为他可以和那个叫宁浩的人公平竞争。他一边听她漫无边际地聊着,一边走神儿。两个人终于都困了,各自合衣而眠,这时候,白色瘟疫的消息已经外面传得满城风雨。  泸沽湖的夜晚一片漆黑,连星星和月亮都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漫无边际的黑夜与群山连接在一起,住在小木屋里的男女,就像坠入黑暗的谷底,有着黑色的梦魇和呼吸。  乔伊感觉有个黑影潜过来,那影子是有重量的,她努力推开那个影子,可她阻止不了他,他还在继续向前,他的重量从乔伊上方落下来,他的手一粒粒捻开她的纽扣,所有的纽扣都松动了,抚摸随之而来,她想推开他,同时又感觉软弱无力。  乔伊在黑暗中看到柳叶儿与潜入蒙古包的那个黑影有过一段短暂搏斗,她无法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她过分紧张,使那个人的影子放大了许多倍。没有人知道那个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柳叶儿回京后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nbsp&nbsp
&&&&柳叶儿被确诊为精神病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她有幻听。她常常告诉别人,她听到有女人尖叫的声音,“啊——”她张开嘴露出粉红色的牙床,发出尖厉而悠长的叫声。  如果乔伊不是亲眼看到,她绝不相信那声音是从人身上发出来的,那种超音频的声音似乎可以击碎一切:玻璃、皮革、石器,甚至钢铁。  乔伊在那个早晨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种声音。  她躺在旅馆小木屋还算舒服的床上,尖锐的女人惊叫声音穿过早晨黏稠的空气,抵达她的耳膜。她醒来,以为自己发生了像柳叶儿那样的幻听。在这个奇怪的早晨,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正在蒙头大睡的张晓光突然开口说话:  “什么声音?”  “你也听到了声音?”  “是的,有人在尖叫。”  “太好了,是有人在尖叫。”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听到有人尖叫你为什么高兴?”  乔伊说:“说明我没有幻听。”  “你夜里一直在说梦话,好像还哭了。”张晓光说,“乔伊,你以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这么疑神疑鬼的。”  乔伊说:“你想哪儿去了,我很健康,我只是不想稀里糊涂地跟任何一个男的上床。有的人可能不用谈恋爱也可以有那种事发生,但我不行。”  “可是乔伊,我是真的喜欢你,我——”  这时候,突然有人破门而入,那人气喘吁吁、含混不清地说:“小夏病了——”  乔伊这才看清,那个人是赵楷。  小夏早上起得很早。她睁开眼,捅捅身边的赵楷,问他想不想一起出去跑步。赵楷说:“还跑步呀?累死人了。你折腾了一夜,就不累?”  小夏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我不累。”  她穿了一双红色跑鞋脚步轻快地出了门,她看到小木楼外面的湖水像绸缎一样蓝,她的心情好起来。昨天夜里跟赵楷住在一起,两人之间并不和谐,她隐隐地感觉到赵楷虽然跟她做爱,但心里并不真正喜欢她,除了老婆之外他肯定还有别的情人,或者有他们称作“红颜知己”的那种女人。  赵楷一个人安静下来。窗子里透出些清早的微白来,想来外面空气一定很好,可赵楷还是想赖在床上,一个人想想心事。驾校晚班车上昏暗的气氛总是萦绕着赵楷,那个“兵器知识”女孩蔡宣宣仿佛在什么地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她的笑声不时地从什么地方传来,银铃般地,一串接着一串,散发着芬芳。  宣宣在车上大谈转轮手枪。她说自从1835年美国人柯尔特发明转轮手枪以来,一百多年过去了,这位手枪中的“老祖宗”依然备受持枪者的喜爱。一个年轻女孩在车上大谈转轮手枪,难免引来别人的目光。不知为什么,包围着他们的全都是情侣,赵楷在那一瞬间动了感情,很想把那女孩子拥在怀里,又不知这么做是否合适。  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么做。  他事后觉得很后悔。  驾校班车错车时的车灯光束——那耀眼的白色光芒,将宣宣的脸照得通亮。她是那么美。  小夏跑了一圈之后,想到厨房去看看,看看早餐吃什么。女人通常会有这种想法,她们的好奇心特别强。厨房在小木楼的底楼,她趴在玻璃窗上一看,看到了奇怪的景象:里面像被外星人占领了,所有人都戴着奇怪的口罩。  戴口罩面无表情的人在条案旁机械地忙碌着,他们有的在切,有的在洗,有的在炸,有的在煮。隔着玻璃看,他们就像是存在于另一个世界。  “出什么事了?”小夏走进去问。  没人说话,厨房间里很安静。  关于可怕的“白色瘟疫”的消息,一夜之间在泸沽湖流传开来。传说北京人带来一种可怕的病菌,得了这种病人的先是咳嗽,发烧,几天之后病人就会死亡。  小夏从早晨看到有人戴口罩到感觉自己发烧,前后不过半小时时间,她是那种敏感型的女人,她在厨房门口当即发生了呕吐,原本身体还是好好的,可是受到了某种暗示,身体变得一下子就不行了。  小夏这种情况使乔伊想起了自己的姨妈柳叶儿,她们属于同一种类型的人,都有过分脆弱敏感的神经,容易受到外界影响,喜欢夸大个人感受,她们对自身的健康和客观情况做出过分严重的估计,紧张,慌乱,越想越感到害怕,总以为大祸很快就要临头,情绪低落。  从泸沽湖返回的路上,全车人情绪受到影响。车上的音乐仿佛无法进入人们的耳道,人们离欢快的节奏一下子远了起来,都在扪心自问,是否曾与发烧咳嗽的人有过亲密接触,越想越觉得自己可疑。  一个外国人死了。事态变得严重起来。  乔伊他们从泸沽湖回到城市,在圆形会议大厅里按照原计划开座谈会。  圆形厅里的大电视一直开着,关于“白色瘟疫”的消息不断从电视机里传出来,那就像一个散布瘟疫的大盒子,源源不断地散布着恐怖信息。  小夏说:“听说北京已变成一座空城。”  小夏说:“街上已经没有米了,也没有盐。”  小夏又说:“连方便面都被抢光了。”  她紧张地盯着手中淡蓝色的手机屏幕,每隔5秒钟,她就要向乔伊他们发布一条关于北京的消息。从侧面看,她的眼球凸起得很厉害,乔伊觉得奇怪,她以前怎么从来也没注意过,小夏的眼球是凸出来的。  小夏的恐慌症一天比一天严重,赵楷只好夜以继日地陪伴着她。赵楷是个有良心的男人,他不想丢下小夏不管。旅馆房间是旅行前事先预订好的,小夏跟赵楷一个房间,剩余的一个房间就只好让乔伊跟张晓光住,尽管乔伊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非常时期,人的生死都成问题,别的事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再说,你也希望有人陪,对吧?”张晓光看着乔伊,用怜爱的口吻对她说。张晓光摸透了女性心理,知道女人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心理是最脆弱的,最需要身边有个男人的。他想起张爱玲的《倾城之恋》,里面有这样一段就像是在写乔伊:“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是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变革……流苏并不觉得她在历史上的地位有什么微妙之点,她只是笑吟吟地站起身来,将蚊烟香盘踢到桌子底下去。  传奇里的倾国倾城的人大抵如此。”  张晓光把书上的这一段背给乔伊听的时候,乔伊正盘腿坐在床上看电视,电视里公布的死亡人数又增加了。&nbsp&nbsp
&&&&乔伊醒来的时候,忽然感到十分恐惧,她想不起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场突然而至的“白色瘟疫”改变了许多人,使他们脱离了原有的生活轨道,生活变得面目全非。  乔伊原以为,她和男友宁浩之间的关系是牢不可破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定下来,可是现在,她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敏感地看见自己的肉色小内裤被信手搭在椅背上,而浴室里的那个男人,正愉快地哼着歌,听起来他正在刷牙,一边哼歌一边刷牙,白色泡沫一般的音符正咕嘟咕嘟朝着乔伊的脸涌过来。  乔伊用酒店的白色被单盖住脸。  她闻到了浓重的消毒水的味道,她知道是这种味道使他们滞留在云南,无法返回北京。  关于北京的传闻,已出现了几种版本的变种,有的说北京很快就要封城了,不让进也不让出,如果再不抓紧时间返回北京,他们就有可能半年之内无法回京。“无法回京”的恐慌情绪很快在团队里流行开来,有的人急急忙忙往北京发短信,把在云南听到的小道消息再传回到北京去。有的人往家里打电话,家里一直没人接,就开始疑神疑鬼,怀疑家里人已感染上“白色瘟疫”,被送往医院隔离。  关于那种病,团队里面也传得神乎其神。  有人说这种病得了就得死。  又有人说不会立刻就死,但得把气管切开,比死还要痛苦,还不如“嘎吧”一声死了算了。  乔伊在饭桌上就着谣言吃了一顿饭,吃进去的仿佛不是青菜、蘑菇、蒸蛋还有排骨,也不是一粒粒的米饭,吃进的仿佛都是形状各异的病菌。敏感的小夏刚吃完饭就吐了。所有人都在抱怨航空公司不像话,明明买好的回北京的飞机票,事到临头又变卦,说什么航班临时取消,让乘客在酒店听候消息。  晚饭后,张晓光提议不如一起去散步。赵楷这两天被突发事件弄得蒙头蒙脑,说北京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等待他去处理呢,老这么呆在云南算怎么回事。张晓光就说,北京那边就要封城了,什么工作都停了,你就踏踏实实呆在云南得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话,出了酒店的玻璃门。  乔伊和小夏跟在后面。  隔着厚厚的玻璃门,乔伊只觉得恍惚。她忽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要滞留在这里,在这样一个黑白交界的黄昏,走上陌生的街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  四个人一起散步,街上的人不多。出租车兜着圈子揽生意,看到他们四人在路旁慢慢走,就把车速降下来,乞求的目光从车窗里飞出来,意思是说“上车吧”。见他们几个没有任何反应,这才一踩油门走远了,汽车开得飞快,仿佛带着某种怨气。  天边出现了一条火烧云,那火烧云的形状十分怪异,就像一条盘旋的动态的龙,它从天空的一边,一直横跨到另一边,使人有一种错觉,仿佛他们不经意间已走入另异空间,接下来的事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混乱。  从来只穿黑与白的小夏,忽然在路边一家时尚小店里看中一条红裙子,在三个人的反对声中,小夏坚持买下那条裙子。她像一片影子那样,翩然闪进试衣间,试衣间外侧的玻璃门闪烁着水银的光泽,在一开一关之间,水银在空中滚动着。乔伊在镜中看到自己没有化妆的、嘴唇发白的脸。  ——谁知道我们明天是否还活着,谁知道呢?  她听到有个声音贴近她耳边,说。  小夏穿上那条红裙子,情绪忽然变得异常亢奋,就像吃错了某种不该吃的药,她开始大声唱歌“啦——啦——啦——”,路上有不少骑自行车的人扭过脸来看她,她无所谓,拿马路牙子当平衡木,拉起裙摆来跳舞。  她甩动长发,舞得像一朵花。  赵楷以为她是真的高兴,就在一旁兴奋地鼓起掌来,但乔伊心里明白,小夏这是一种病态。她想起姨妈柳叶儿有时也会无端地高兴起来,又蹦又跳,但紧接着,情绪就会一落千丈。  果然,乔伊他们刚回房不久,就听到了隔壁房间尖厉的哭声。张晓光说这是怎么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他在房间里像一头焦躁不安的动物,从窗子走到门,再从门走到窗子。他的腿不时碰一下什么,发出“咔”地一声响。  乔伊低头坐在床边,心里乱得好像长了草。在几分钟之前,她一直在给男友拨电话,可他居然关机了。他为什么要关机呢?为什么啊?乔伊知道宁浩平时是极少关机的,除非发生了什么事。  “哎,我说,你别这样走来走去的,好不好?”乔伊说。  “我着急呀,不知道那边究竟怎么了?”  “肯定是小夏又犯病了。”  “可她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张晓光说:“哎,再这样呆下去,我也要发疯了。”  事情就在那一秒发生了转折,他朝着她走过来,由于光线关系,他的身影一直是暧昧不明的。乔伊感到一团巨大的有重量的灰色朝着她坐着的床沿沉甸甸压过来。  其实,他就站在床边,他的腰带的位置差不多跟乔伊的嘴平齐,他们在一种异乎寻常的尖叫声中紧紧相拥,这个动作出乎两人的意料,他们似乎都被自己的举动吓坏了,于是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时间在分分秒秒地过去。  女人的尖叫声仍在延续,就像某个徘徊于高音区久久不能自拔喜欢炫技的女歌手,她的声音能够在云层里无限延伸,直至无限远。  尖叫声,已成为一种标志性声音,嵌入乔伊记忆。&nbsp&nbsp
&&&&他们用身体的摩擦来解除焦虑,那一晚,他们用近乎于绝望的心情来做爱,既痛苦又快乐,双重体验使乔伊的心几乎要裂开来,她跟张晓光说,她从未体验过这些。  一开始,她坐在床沿上,张晓光搂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脸。她努力回忆男友宁浩的脸,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张晓光干净的衣服上有淡淡的男用香水的味道。  她喜欢干净的男人。  爱人的脸始终想不起来。  他开始动手抚摸她了,他很仔细地摸她的脸,鼻子,睫毛,眼窝,下巴还有头发。他的手指很烫,在她脸上摸索得相当仔细,就像一个盲人试图通过细致的抚摸找到些什么。乔伊仰起脸,她看到一颗硕大的滚动的喉节。他弯下腰来吻她。有清淡的香烟的味道。他一边吻她一边帮她脱掉上衣?看到她与皮肤颜色接近肉色乳罩,他隔着乳罩吻她漂亮的胸部,听到隔壁女人传来尖叫的声音。  乔伊一直在回想男友宁浩的脸,她知道这样很不好,对自己不好,对别人也不好,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她和宁浩连结婚的房子都已经买好了,她搞不清自己现在在干什么。  “现在重要的是活着。”  说着话,他把手放到她背后的乳罩搭扣上,乔伊感到胸口一松。背后那个细小的金属搭扣就仿佛是一个神秘的生命按钮,只需男人轻轻一触,身体里的一个秘密盒子就打开了,她全身的血涌动起来,感觉有无数扇小门在一瞬间“劈里啪啦”纷纷打开。男人的手沿着她身体的曲线游移、徘徊,速度时慢时快,就像一首悠扬无比的乐曲,有一段旋律反复出现,然后,向着高潮部分滑翔而去。  他的手触碰到她柔滑的肉色小内裤,就凑近她耳边小声道:“脱了吧。”  第二天早晨,那条内裤出现在酒店房间的椅背上,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合情合理。男人在浴室里刷牙,愉快地哼着歌曲,仿佛日子稀松平常,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醒了啊?”  张晓光微笑着走过来,因为刚刚洗漱完,身上带着股清新的味道。他手里拿着湿毛巾,一面擦拭他浓密的头发,一面说道:“你睡着的样子可真可爱。”  乔伊愣在那里,仿佛没在听。她的精神又走远了,她对自己说:“我这是在干什么?我真的爱面前这个男人吗?就算是真的爱他,那宁浩怎么办?回北京之后我又该如何面对宁浩……”就在乔伊胡思乱想的时候,张晓光走过来,将她搂在怀里。她听见他在说,说他多么多么爱她,他说得又多又快。  在这个令人发晕的早晨,乔伊一直没有机会穿上衣服,因为身边的男人一直在诉说,并且把她搂得近乎窒息。  “好了,宝贝快把衣服穿上,咱们出去吃早餐。”  他说话的语气越发使乔伊迷惑,难道他们一直在一起生活?从过去到现在,一直是这个叫张晓光的男人跟自己住在一起,而那个叫宁浩的男人,不过是她生活中的匆匆过客?  乔伊想,莫非我也跟小姨柳叶儿一样,精神上出现错乱症状?  还是现实本身出现了错乱,有人通过某种超现实手段,把她跟张晓光这对不相干的男女组接在一起?  她想了又想,还是想不明白。听到电视里传来王菲的歌《打错了》“你到底是谁,总是阴差阳错,擦过我的耳朵?这是注定还是巧合……”乔伊觉得,这首歌来得正是时候,就像在说她跟张晓光的故事。  故事刚刚开了个头,男女主人公就变了。&nbsp&nbsp
&&&&乔伊穿了件紧身丝质小背心,配上一条牛仔七分裤,脚上穿了双新款凉鞋,短发梳向一边,用一枚银亮的小卡子别住,使她看上去时髦又漂亮。张晓光走过来搂住她的肩,又要亲吻她的脸,被她巧妙地躲过去。两个人锁好门到楼梯口去等电梯。恍惚间,乔伊觉得这一切好像发生过一次,现在只是重复上一次的内容。  她老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二楼的餐厅里有西式的自助餐,有煎蛋和咖啡,还有无数藏在锃亮的不锈钢器皿里的好吃的。餐桌上斜铺着红白相间的格子桌布,餐具颇为讲究地摆在一起,罗列有序。  “来杯咖啡!”  张晓光对垂手而立的服务生招呼了一声。乔伊手里拿着个大盘子,正兴致极好地在挑选自己想吃的东西。她夹了些意大利面条,又弄了看上去不错的两块点心,然后她走到高帽子的厨师面前,请他给自己煎个蛋,“要煎老一点儿哦”。她回头刚好看见张晓光和匆匆走进来的赵楷正在耳语着什么。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丢下快要煎好的蛋,过来问他俩。  赵楷脸色难看地告诉乔伊:“小夏不见了。”  于是三人一路奔跑着冲出酒店去找小夏。这是一个宁静安闲的早晨,街上的行人不多,街头无人逗留,就连早起锻炼的人也身影难寻,这里就像一座静谧的空城,虽然繁茂的绿色植物上洒满阳光,但感觉上仍像午夜。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夜,这种意象给人以强烈的错乱感。  “她可能上哪儿?”  张晓光站在行人道上,背后是一巨大的热带植物,那植物本身就像一个长满歧路的谜语,静默着,像是在说“谁能回答你的问题。”  “她可能上哪儿?”  像是回声似的,张晓光把原话又重复了一遍。接下来乔伊听到赵楷的声音。他说:“这几天我一直觉得她怪得要死,她老说奇怪的话,说她不像她自己,说她是另外一个人。她怎么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总是听见她在尖叫,你是不是欺负她了?”  “欺负她?我敢欺负她?”赵楷说,“小夏是我见过的最怪的女人,她高兴的时候和生气的时候都好像控制不住自己,她每次尖叫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脸苍白极了,看起来好像随时可能晕过去。”  “如果你没有刺激她,她怎么会尖叫?”  “可是我——”  张晓光说:“行了,都别说了,咱们还是想想小夏可能去什么地方吧,会不会又去了上次那家时装店?”  有个开出租车的女司机,把车停在路边,问他们要到什么地方去。他们报出那家时装店的名字,叫做“魔鬼鱼”。乔伊很喜欢这个名字,因此一下子就记住了。乔伊记得那家店离他们住的酒店不算太远,但打个车去可以快一点。小夏现在情绪不稳定,要是出点什么事,对大家都不好。  赵楷坐在前面副驾驶的位子,张晓光和乔伊坐后面。张晓光悄悄拉着乔伊的手,他的手沉静,恒温,使乔伊感到安全。  ——她会不会去魔鬼鱼?  ——也许不会吧?  ——我甚至连她几点离开的都不知道。  赵楷扭着半个身子,自问自答。这时候,谁的手机响了,乔伊一听铃声是自己的,就慌忙在小皮包里翻找起来。她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号码,发现电话是男友宁浩打来的。她有些心虚,想起昨天夜里自己跟张晓光睡在一起,今天一大早,宁浩就像有感应似的,给她打来电话。  “喂,宁浩吗?昨天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还以为有什么事。”  宁浩在电话里的声音显得慢吞吞的。“我能有什么事?你没事吧?”  乔伊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心里特别难过。&nbsp&nbsp
&&&&远远地他们就看见了那条红裙子,可是那条红裙子是穿在模特儿身上的,跟昨天小夏买走的那条一模一样。  他们走过去问“魔鬼鱼”的女老板,昨天来买红裙子的那个女人有没有来过。女老板打扮得活脱就像从游戏《侠客天下》中走出来的女主角,她梳了个很古典的发型,额头中间梳一蓬流海儿,两边两条挽成环形的少女发辫,后面还有一部分头发是披散着的,她戴着一条金锁形的项链,穿着交叉对襟的上衣,和古铜色带云纹的背心。两个男人似乎都被她这样一副古代打扮惊呆了,他们将她盯了好一会儿,以为她是一个走错了时空的女人。  “什么,你们要找一个来买红裙子的女人?”古代侠女眨动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他们提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赵楷用手扯住模特儿身上的那条红裙子,问:“就是买这种裙子的女人。”  “噢,我想起来了,早晨她是来过,不过只呆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没买东西?”  “没有,她说要把那条红裙子退了,可是,先生你知道,穿过的东西怎么好退呢,再说商标也被她撕掉了。”  “她走的时候,有没有说去哪儿?”  女老板微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说是要到鲜花市场去转转,对了,你们到鲜花市场去找找看吧,那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看起来有点儿神道道的。”  乔伊觉得这个女老板才是神道道的呢。他们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话,到昆明的鲜花市场去找找看。乔伊对赵楷说,也许咱们把情况估计得太严重了,小夏一大早不过是心情好,出来逛逛,咱们何必那么紧张呢。话是这么说,可他们还是去了鲜花市场。那里堆成的鲜花弄得人头晕,货架上是花,货架下也是花;地上是花,天上也是花。这里的鲜花像蔬菜一样,被扎成捆、打成包、成打成打地出售。玫瑰在这里最便宜,给一点钱可以买上一大把。  在嘈杂的人声中,乔伊听到身旁的张晓光问她:  “你要不要玫瑰?”  “这么便宜的玫瑰,我看就算了。”  “我想也是,在这里玫瑰又不能代表什么。等回北京我买玫瑰给你。”  张晓光这句话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玻璃棒,它伸到乔伊心里,用力搅了一下,然后又把它拔出来。张晓光若无其事地在鲜花丛中张望着,还不时拿出相机来东一张西一张地乱拍。乔伊心里却一直在嘀咕:现在是在云南,什么都好办。回北京以后怎么办?她想起早晨张晓光贴着她脸亲她时的样子,想起他说“好了,宝贝快把衣服穿上,咱们出去吃早餐”时的表情,心情复杂得无以复加。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未来,如何继续她的节目,如何跟张晓光相处,她与宁浩的关系该……刚才在街上一路过来,乔伊从车窗里看到一家音像店的橱窗里摆着几台电视,里面正在播放“乔伊秀”的重播节目,她坐在那里侃侃而谈。那是好几个星期以前的事了,现在,由于“白色瘟疫”的原故,这档节目已被停掉,换上不需要主持人的历史片回放节目,乔伊很为自己的节目担心,不知道这场“白色瘟疫”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乔伊惊讶于自己脑子里想的问题怎么会一下子说出来。还举着相机在拍鲜花的张晓光听到了这句话,把眼睛从镜头后面移出来,问:“结束什么?”  “一切的一切。”  “这么说,你是在考虑你和宁浩的关系——”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我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是认真的,我真的很爱你,这句话说出来可能有点……那个,但我有勇气说出来,说明我对你的感情已到了离不开的程度。”  乔伊站在一大堆香水百合前面。那些娇艳的花朵无一例外地都戴着套。乔伊眼睛盯住其中的一朵,声音不大地说:  “张晓光,我觉得现在咱们说这些还为时过早,这场瘟疫把一切都打乱了,也许我们都不是原来那个人,我们违背了自己的本意,人在遇到突然变故的时候,往往无法自控,我不知道我干了些什么,也许昨天夜里的缠绵都是一种假相吧,谁知道呢,反正我觉得很假,一切都不真实,我们之间是有距离的,哪怕睡在一张床上,我仍能感觉到你我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我们属于两种人。而且你的感情,我也觉得突然,毕竟我有男朋友,我们都好了两年了,两年时间不算短,我们连准备结婚的房子都去订过了,现在,你的突然出现让我很为难,真的。”  张晓光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他说:“这么说你一直都在骗我?什么叫昨天夜里的缠绵都是一种假相?你的话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两人正在争吵之时,赵楷走了过来,问他们找没找到小夏。两人同时摇头。赵楷说:“小夏这个害人精,我被她害死了!”&nbsp&nbsp
&&&&他们一无所获地回到酒店,三个人在酒店的咖啡座上坐了一会儿,想不出小夏会去哪儿,他们所能做的只有狂拨她的手机。现代人其实是最容易联络到、同时也是最容易消失不见的,一个人想要躲起来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把手机的“关闭键”轻轻一按,人就像一绺轻烟似的,“倏”地一下不见了。  以前乔伊有一个女同学,声称自己要到英国留学去了,谁都相信她去了遥远的地方,但是有一天下午,乔伊在赛特门口意外地碰见了她,她笑着跟乔伊聊了一会儿,说她所谓去远方不过是把她原来那支手机关了。  她为什么要跟大家开这么个玩笑,谁也不明白。  或许她真的对原来的生活厌烦透了,想要离开原来的生活圈子吧——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明白。  小夏的手机一直不在服务区。  赵楷明明知道不在服务区,可他还是不死心,将信号一次次发射出去,换回来的是冷冰冰的机器的回声。  赵楷说小夏这个人真快把他搞疯了,你不理她吧,她却偏偏钻到你脑袋里来。想丢开她不管,又不忍心,怎么办才好呢?也不知道她是真的精神上出现错乱,还是现实本身混乱不堪,等这场“白色瘟疫”过去回到北京,他一定要跟小夏这种女孩划清界限,绝对不能再碰这样的女孩。  太烦人了。赵楷说。  吃过中午饭,张晓光和乔伊回房午休。赵楷一个人在酒店前的大太阳地里站着。他的样子看上去怪怪的,以前是多么高大神气的一个人,这一下子似乎连身高都矮了一截,整个人都萎靡下去,难道他真的爱上小夏了不成?  乔伊从房间的窗口往下看,她看见酒店前面用彩色的砖铺就成的圆形广场上,孤零零的有两个影子,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石膏女神,另一个是英俊男人赵楷。  两个影子就像时间的指针那样,静止在那里,凝然不动。  张晓光走到窗帘边,一只手搂住乔伊的腰,身体紧贴在乔伊后面,侧过脸来吻她的脖子。乔伊把窗帘“哗”地一下放下来,用手推他的脸,眼睛却是笑盈盈的,说:  “哎哎,现在可是中午呀。”  “中午怎么啦,谁说中午不可以干?”  “要干自己干吧,我可不干。”  “那你干吗?”  “我睡觉。”  “我也睡觉。”  两人很安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张晓光的手又摸索过来。乔伊觉得困得要死,房间里的空气变得黏稠密致,液体样乳白,她的胸脯一起一伏,仿佛无法将黏稠的空气吸入肺里。  他很动情地抱住她,他说乔伊我爱你。  乔伊说,让我睡一会儿,我困。  张晓光好像并没有听见她的话,他条理分明地开始脱衣服,衬衣、长裤、三角裤和袜子,一件件脱下来整齐地叠好,放置在旁边的椅子上。  他的指尖划过她好看的小腿。她的裙子很短,躺在床上就显得更短。一个赤条条的男人,半跪在一个衣着整齐的女人旁边,很像一幅奇怪的油画。男人很瘦,摘去眼镜之后的眼睛略微有些变形。他就那么半跪在床边,凝视着熟睡中的女人。  他以前很难想象她在床上的样子,关于这个问题,他曾经暗自想过许多遍。现在她就躺在他眼皮底下,他们离得这样近,一伸手就可以摸到她的身体。这一切是多么不真实啊,张晓光觉得,他就像做梦一样。以前想过无数次的事,一下子变成了现实,这都是那场“白色瘟疫”带来的好处。他再次想起张爱玲那句话来,“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  他弯下腰去,很动情地亲吻她的脸。  她的睫毛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睫毛很快又垂下去了。她的放任不管似乎鼓励了他,他手上的动作变得热烈起来,轻车熟路的抚摸——他知道她喜欢。女人都是这样,虽然嘴上不说,但骨子里都渴望一个好情人,无一例外。果然,她的身体变得柔软起来。他帮她脱掉裙子,她穿着可爱的三角内裤,身体就像一条美人鱼。  乔伊微微睁开眼睛,那眼睛里含有明显的笑意。她好像撒娇似的对他:“张晓光,你非得在中午——”  “非得。”  当他进入的时候,乔伊忽然说:“你听,隔壁好像有尖叫声。是不是小夏回来了?”  乔伊觉得自己就像躺在一艘大船上,在晃动的船体上,她必须抓住点什么才会感到安全,而张晓光此刻正是她抓住的那个“什么”。&nbsp&nbsp
&&&&小夏是在乔伊坐在房间里看电视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她神秘消失了一天一夜,在大家已不再找她的那个傍晚,她又突然出现了。  房间里充斥着电视的声音,北京的疫情还在扩大,电视里每天都在播报死亡人数和“疑似病人”的人数。有人发疯跳楼,有人把宠物猫宠物狗从高楼窗口扔下……电视上出现了流浪狗的画面。小夏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的,当时张晓光正在浴室里冲淋浴。  乔伊想不起她为什么没把房门关好,她记得吃过晚饭,她和张晓光回到房间,他们关上门之后喝了一杯茶,然后乔伊打开电视看新闻,张晓光说他要洗个澡。  小夏就是在播音员播完“流浪狗”那条新闻之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乔伊面前的。她逆光而立,电视机射出的光线忽明忽暗,使得她的身体也变得忽明忽暗,但始终无法看清她的脸。  乔伊“腾”地一惊,觉得站在面前的人很像柳叶儿。  柳叶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影子忽然开口说话了,她说:“是我呀,小夏。”灯亮了,就像戏剧里的一场戏结束,又转向第二场,小夏出现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完全换了打扮,以前的直长发被奇怪地绾在脑后,留着一撮翘起的、微风一吹就会动个不停的尾穗。  她穿了一件艳黄的背心,背心的下摆有许多波浪。这种花花绿绿的服装从来不是她的风格,难道她神秘失踪了一天一夜之后,连性格爱好都改变了吗?  “有水吗?”小夏说,“哎呀,快渴死我了。”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大家都为你担心,到处找你。”  “嘘——小声点儿,我去做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去调查了一个人。”  “人?什么人呀?”  小夏的眼神变得更加神秘起来,凑近乔伊小声说:“你的那位枕边人。”  “张晓光?他怎么啦?”  “你还蒙在鼓里呢,他把咱们大家全都骗了,说什么航空公司取消了班机,那不过是借口罢了,我去航空公司问过了,飞北京的飞机早就恢复了,可他偏偏以弄不到机票为借口,把咱们留在云南。我想他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把你追到手。乔伊我告诉你,张晓光是一个很有心计的男人,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你不会幸福的。”  浴室流水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小夏的黄背心一闪,就到了门口。乔伊知道,她是为了不跟张晓光碰面。  “我告诉你,你要等的不是这个男人。”那艳黄的颜色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消失在灯光柔和的走廊里。  走廊里空无一人。  乔伊担心小夏再次消失,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能用庸常想法来对待这个奇女子。这样想着,就关上房门,这时见张晓光已洗完澡,正热气腾腾地坐在窗前的圈椅上吸烟。&nbsp&nbsp
&&&&“刚才谁来过?”他问。  “啊?没谁,服务员送水。”  “洗得真舒服啊,你也去洗洗吧。”  “我?我看新闻呢,待会儿再说。”  乔伊坐在那里出了神,她想起她的姨妈柳叶儿,小夏和柳叶儿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的联系,她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可是为什么她们其中一个出现的时候,另一个的影子也随之出现?小夏说,张晓光有意修改了旅行时间,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半夜醒来,乔伊看见离自己很近的一张脸,那张脸的五官乔伊从来也没见过。  乔伊在梦里哭泣,然后被人摇醒。  “乔伊,你太紧张了。没什么,瘟疫很快就会过去,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搂住她,直搂得她喘不过气来,但乔伊还要他抱紧点,越紧越好,她觉得此时此刻如果没有人抱紧她,她整个人就会掉进一个黑洞,她害怕身体从此向下沉沦,永逝不返。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在天上。  ——你是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  ——当然是。  乔伊在他怀里笑了起来,说道:“你不是。”  ——张晓光,我要跳舞。  ——现在是半夜两点。  ——我不管,我就要跳舞。  他们打开调频台,听到午夜里王菲飘忽的声音:  “谁说爱人就该爱他的灵魂。是不是不管爱上什么人,都要求一个天长地久的安稳,哎哎哎——我不要安稳。哎哎哎——我不怕沉沦——”  他们赤足在地毯上慢慢移动脚步,身体依偎在一起,那一刻,乔伊真的有了感动,这场突然而来的瘟疫,将她放进这个男人怀里,他喜欢她,为她费尽心机,甚至修改了旅行时间,让飞机无限延期。他想尽一切办法,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张晓光。”  “嗯?”  “这一切是不是都是有计划的?”  “你说呢?”他将她越抱越紧,紧得无法呼吸。然后他把她放到床上,他站立着,灯光将他的影子映到了墙上,晃动不已。  乔伊微闭着眼睛,享受着巨大的来自身体上方的冲击。这几天,他们用剧烈磨擦身体的办法来驱赶恐惧,那种时刻,恐惧好像真的不存在了,他们进入了感官的世界,肉体的馨香取代了一切。他真是一个性欲强盛的男子,每天都要来好几次,乔伊在这方面没什么见识,她以前是个工作狂,全部心思都用在电视节目上,关于男人想得不多,跟男朋友也是聚少离多,她朋友是个生意人,忙得要死,做事总是在赶时间,乔伊是著名电视节目主持人,自然也是个大忙人,他们两个都忙一块儿了,有时连做爱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干到一半其中一个人就被电话叫走了,剩下的另一个被抛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人熬到后半夜。  乔伊以前不知道,一个女人缺乏那方面的滋润也会失眠的。这是她跟张晓光聊天时,张晓光告诉她的。乔伊很喜欢做爱之后两人相拥耳语,贴着冰凉的略带水珠的身体,说着别人听不到的悄悄话,那真是一种享受。  张晓光点起一支烟。  蓝紫色的烟雾很快就像一朵漂亮的蘑菇云,升起在他们中间。张晓光问乔伊,要不要也来一支。乔伊作了一个调皮的表情,说:“好啊”。张晓光并没有真的给她香烟,而是谈起他今后的打算。他说他很快就要调到部里去了,他不会在电视台呆一辈子的,他的理想是走仕途,他是很适合从政的。  乔伊说:“可电视台是很多人都羡慕的工作呀。”  “羡慕归羡慕,但所谓人各有志,有的工作适合这个人,但不一定适合另一个人,而且人的志向从来就有高低远近之分,有人只看到眼前利益,有人把金钱看得过重,这些都不利于一个人的发展。不过你跟我不一样,主持人是个好职业,如果你有才能,根本不用费什么劲儿。”  “但我还是觉得挺费劲的。”  “哎,跟我这儿你就别谦虚了,这儿只有咱们俩,又没别人,说点赤裸裸的话没关系,大话,假话,狂话,疯话,统统都没关系,说吧说吧。”  “那——我想把《乔伊秀》搞成中国最棒的电视节目。”  “它已经是最棒的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  乔伊很认真地撑起身子来问张晓光。  张晓光将她重新搂进怀里,“真的。”又问:“我怎么样啊?”  “厉害。”  “睡吧?”  “睡不着啊,你再陪我说会儿话吧?”  “你跟你男朋友——你们——”  乔伊说:“我们不错,都快结婚了。”  “噢。”  他这一声“噢”里复含了相当多的内容,乔伊知道他想谈什么。沉默片刻,他把他的想法说了,他说他是认真的,既然现在他俩已经这样了,就不能回避这个问题,他希望乔伊在回北京之前能做个决定。“跟我还是跟他,由你来决定”。  “我现在决定不了,你别逼我好吗?”  他沉默着,什么也没说。&nbsp&nbsp
&&&&面临抉择的乔伊,早餐时听到回北京的消息,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小夏则高兴得手舞足蹈,赵楷在一旁悄悄拉住她的手。乔伊看得出来,赵楷是真的喜欢小夏,才会对她这么有耐心的。  五颜六色的早点堆在盘子里,乔伊却没有一点食欲。看见他们三个人兴奋地边吃边聊,她越发觉得有压力。乔伊叫人倒了一杯浓咖啡,她觉得她此刻的心情就像这杯咖啡,又苦,又浓,同时还泛着缕缕香气。  赵楷对小夏说:“在回北京之前,你就别到处乱跑了,回头又找不着你了。”  小夏亲昵地瞥了他一眼,说:“我哪儿乱跑了。”  上午,四个人一起到街上去玩,由于“白色瘟疫”的原故,云南的旅游业受到影响,街上的外地游客已经很少了。云南省虽然至今还没发现一例病人,但也有人上街的时候开始戴口罩了。乔伊他们被困在云南这段时间,不知道北京的具体情况,只是听说现在北京人人都戴着一个硕大的白色口罩,走到哪儿都戴着,就连接吻也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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