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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示之卷,历史【九州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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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示之卷,历史
【九州志3.1】复仇的姬武神——齐格林·硝烟弥漫【九州志3.2】豹与狼——悖都城·虎狼对冲【九州志3.3】白虎的崛起——雪国破·秋氏悲歌【九州志3.4】狮子咆哮——南天怒·狮子奋起【九州志3.5】蝰蛇暗影——奸相起·蝰蛇藏祸
【启示之卷|羽·乱】
羽族十武神展翅,遮蔽宁澜高天。齐格林的烈焰,点燃乱世第一缕烽烟。
当风炎英雄已经逝去,北陆战场的厮杀留下了巨大的创伤。东陆的胤朝皇族一蹶不振,在尽力找回往日的荣光;北陆的狼与豹们也在努力舔舐自己的伤口,风炎皇帝和铁驷之车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比东陆人想象的还要大得多。然而此时,看似偏安一隅的羽族,却在风炎朝北伐之役中受到的损失最为轻微,在周围的强敌都受到重大挫折的时候,迎来了自己飞速发展的机会。
[英雄归国]
和人类不同,羽人对于生存环境的要求过于苛刻,唯有森林是最安逸的居所。羽人不爱火烛,也不爱熟食,他们的食物多为果实,果实缺少时也射猎无翼的动物。他们以飞鸟为祖先,以森林为根基,所以不射猎飞鸟,也绝不伐倒整株树木。虽然有时羽族的秘术士会为了建造树屋微小地调整一棵树的生长,但是像河络一样大规模地改造自然却为他们所不愿。因此自从明月纪被人类军队从澜州的平原上击退以后,羽人们甚至没有多考虑如何收复失地,仿佛是认命一般在宁州扎下根来,虽然不时会从海路骚扰人类帝国的沿海,但是要说能够把人类赶出澜州,恐怕历代的羽皇自己都不会相信。所以本质上,只要别的种族不来侵占他们赖以生存的树林,羽人并不太喜欢对外扩张,因为占下了他们不喜欢的环境也没有用,羽族的对外征战大多是为了政治目的而不是侵攻实地。这样的特性使得相对平静的外部环境天生对羽族有利,羽人因为身体轻盈、目力敏锐,天生擅长航海,占据了海上贸易的主动。因此当蛮族和华族偃旗息鼓的时候,羽族的商船不停地来往于东陆和北陆之间。羽族的商人将宁州的神奇果蔬贩卖到东陆,又从华族那里获取奢侈品和粮食,再到瀚州草原从蛮族人手中换取皮毛和野生的药材。风炎北伐之后三角贸易的悄然兴起为羽族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动力。而作为羽族名义上的领袖羽皇羽青岚,因为在风炎北伐中明智地选择和强势的人类胤朝的皇帝结盟,用非常小的船只和人员的损失换取了大胤的友善,这个决定使得他在羽族中的威望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尽管风炎皇帝在回到东陆后就被软禁起来,但是和羽族结盟的政策在他死后并未被抛弃,相反的,在招惹了北陆蛮族这群野蛮人并且国力受到巨大损失的情况下,第三方的羽族的态度突然变得重要起来,这时候为自己再竖立一个劲敌显然是不明智的举动,于是华族和羽族的关系,反而较风炎北伐之前更加亲密起来。正是因此,羽族的商人在胤朝行商的阻力被降到了堪称胤朝以来的最低点。众所周知的是,羽族行的是各城邦联合议事的政体,每个城市有自己的领主,多为这城市最高贵家族的族长。各城邦联合起来推选出羽皇,因此比蛮族还好些,勉强能称得上是一国。但是这个国家没有强大的集权体制,羽皇的政令都要听取各城邦领主的意见,经过讨论,才能施行。羽族因为生理结构和生活习惯的关系,寿命远较人类为长。因此正常来说,一名羽皇在位的时间应该是比人类的皇帝要长上许多才是,然而实际上却不是这样。羽皇的地位并非东陆皇帝那种绝对的权威,虽然也能受到各个城邦的供养和尊重,可一旦下面的城邦对羽皇产生了怀疑,就有被推翻的可能性。虽然一般来说,这种推翻是一种“和平而体面”的尝试,但若是羽皇势力不够强大又不太“识大体”,等待他的往往就是一个头颅落地的结局。新一任的羽皇——往往是风、羽、翼三姓当中的城主,就会优雅地踏过前任的鲜血染红的红毯,走向自己的王座。正因为各个城邦的力量此消彼长非常迅速,因此很难有一任羽皇能够在王座之上得到善终。因此这一任羽皇羽青岚带来的羽姓一族盘踞青都齐格林长达六十年的统治,即使在羽族历史中,也是少见的。除了在北伐战争中明智的投机行为以外,羽青岚在政治上也颇有建树,他巧妙地利用姻亲关系笼络羽族中的其他贵族姓氏,他的五个儿子分别娶了鹤、纬、汤家的公主——这些都是在宁州赫赫有名的高贵家族;他的八个亲生的女儿也分别从小许配给了族中的重臣和雪、经等大姓的子弟;然而这还不是全部,亲生的儿女似乎已经不够这位羽皇“挥霍”,他还从羽姓之中认养了大量的养女,利用和亲的策略,和宁州的豪强们结为姻亲,使得泊松、南药、厌火等城的城主成为自己的女婿,抛去他羽皇的身份不谈,即使只论及家庭关系,羽青岚也是大半个宁州的“老父亲”。这种姻亲关系使得羽青岚的地位稳如擎梁山。
在胤恭帝三年,也就是风炎皇帝白清羽死后八年,羽青岚看似平稳的政治生涯迎来了又一次的考验。羽青岚一生中最重要的政治盟友,比他小了十五岁的斯达克城邦世子翼天瞻·古莫·斯达克结束了他在东陆的质子生涯,即将回到宁州,正式接任斯达克城邦的城主一职。这一年,羽青岚五十二岁,翼天瞻三十七岁。如何处理这个外出多年的质子以及在羽族之中有着深厚实力和巨大影响力的翼氏家族的关系,成为羽青岚面前的问题。某种程度上,翼天瞻本身已经成为羽族对华族政策的一种象征,对他的处理将成为羽族释放给华族的一种信号。羽青岚即位羽皇后十多年来捞取的政治资本,主要凭借的还是对华族政策所取得的成就,然而翼天瞻的归来,很可能掩盖他的光芒。而被臣下的光芒所掩盖的羽皇,通常来说的结局都不是那么值得期待的。在十多年以前,正是翼天瞻亲身回到齐格林说服了羽青岚派出羽族水军支援风炎皇帝的北伐,正是这个决定使得之后羽族的商船能够在潍海之上畅通无阻地行驶十多年的时间。恐怕翼天瞻自己也没有想到,当他回到宁州故土的时候,他已经被当成了一个羽族和华族和平相处的纪念碑。尽管羽人不能拯救他的挚友姬扬,也只能坐视风炎皇帝白清羽在软禁中带着愤懑和哀伤死去,但是羽人们都相信,只要有翼天瞻在,羽族和华族就打不起来,就会世代友好下去。大体上来说,他们这个认识并没有错误,虽然最终的结局是当时谁也不能想象的。当翼天瞻在厌火的港口上岸之后,并没有来得及去斯达克城即位,在岸上迎接他的,是羽皇的使节,和整个城市的欢呼声。整个城市的居民站在树屋的顶端观看着他们的英雄归来,那一天,厌火这个“建在半空中的城市”被沸腾的人群所拥抱。居民们踩在丈许高的树屋顶端,踮着脚尖,翘首以盼,就连还未能凝出羽翼的少女都忍不住穿上她们最艳丽的衣服,用鲜花装饰一切能够装饰的地方。回到故国的那一刻,即使是内心最坚韧的战士也忍不住流下泪来。鲜花铺满了从港口到他下榻的树屋的道路,那是前一晚秘术士用秘术直接“种”在作为路基的树木上的,这条路一直在厌火存在了许多年,被当地的百姓称做“归来道”。多年以后,过往的行人都不忍踩踏路上的花朵,直到那一个梦魇般的时刻到来。翼天瞻行程中的第二站是泊松,这是一座在三寐河畔的羽族大城。在那里他虽然没有看见鲜花铺就的道路,但是到达的当晚,他就被“强迫”着住进了城里年木上最高的那间房间,在那里他能够俯瞰到全城的景观——那是唯有城市的至高权力者城主才有资格住进的房间。当翼天瞻到达齐格林的时候,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在那里等着他。翼氏家族的长老们都在羽皇的宫殿中等着他,羽皇在齐格林年木中心最大的平台,也就是皇宫之前为他举行了继承仪式,所有的翼氏长老都向他表示臣服,当场观礼的,是羽皇为数众多的女婿,也就是大半个羽族的实权人物们。在羽皇的宫殿中举行另一个姓氏的继承仪式,这是羽族中前所未有的事情。然而这还没算完。羽皇随即拉着翼天瞻的手当众宣布,要和他结为异姓兄弟,而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即使考虑到羽族漫长的寿命,也稍微大了一些。但是当场所有的人竟都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没人有任何异议。于是羽皇和翼天瞻两个人在戴着面具的羽族大司祭雪鹰源的见证下,在青都齐格林最珍贵的龙璜树的树心处缔结盟约,约定羽氏和翼氏世代和睦如同一家,世为兄弟,而生长了一千年的龙璜树会将这个誓言再保存一千年。这份盟誓,史称“羽翼之约”。当盟约结成之后,大司祭雪鹰源又当众宣布了羽皇对于翼天瞻的赐封。翼天瞻已经是翼氏的家主、斯达克城邦的城主,可算是羽族之中权势仅次于羽皇的人物了,几乎没有什么物品能够配得上对他的赏赐。所以这一次他得到的,是“天武者”的称号,和皇室守护的职责。羽族的英雄、羽皇义弟、皇室的守护、翼氏家主、斯达克城城主、“天武者”,只有一个人能够配得上这么多的称号,只有一个人能够担负如此的重责,那就是翼天瞻。
羽青岚用最短的时间,将翼天瞻的声望捧到了顶点,同时又将他,甚至是整个翼氏家族,牢牢绑在羽氏这辆战车之上。这是一个双方都能获利的结局,翼氏获得了一个有着巨大声望的新家主,而羽氏则得到了一个实力强大的盟友。“风羽经天翼,鹤雪纬云汤”,羽族的十大姓氏之中,还没有诚心诚意对羽皇表示臣服的,就只有远在澜州擎梁半岛的云氏家族了。然而羽皇并不急于解决这个问题,相隔一个霍苓海峡的距离,使得云氏对青都齐格林的威胁从来都不那么实际,而在刚刚缔结的羽翼盟约的光辉下。云氏的不服从实在显得微不足道。
完成和翼氏结盟的羽青岚可算是放下心中一桩大事,在对翼天瞻归国一事的处理上,他做得极为完美。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对这桩盟约全然满意,其中一个,就是当日主持典礼的大司祭雪鹰源。根据后世一个羽族司祭的披露,在《元极求轨》,也就是羽族宗教元极道的运算记录中曾记载,作为羽族的大司祭,雪鹰源曾经通过元极道的计算方法对羽皇和翼天瞻订盟一事进行过推演和运算。《元极求轨》一书中,记录了雪鹰源对这件事情对羽皇、翼氏和羽族的影响分别给出的推算,然而算式并不完整。在运算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算式就结束了,雪鹰源并没有在《元极求轨》中给出进一步的结果。这是很奇怪的事情,雪鹰源作为羽族的大司祭,对元极道的理解,尤其是其中运算方法的理解应该说是居于羽人之冠。也就是说,他没有给出结果的理由,一是运算进行不下去,以他冠绝羽人的能力也推演不出;另一个,就是他完成了整个运算,只是刻意隐瞒了计算的结果。前一个理由似乎显得牵强,然而如果有一个理由成立的话,那么被雪鹰源隐瞒的结果究竟是好是坏,又会将结论引至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直到晟朝的时候,一个东陆富商从北陆运了一批皮毛贩卖到天启,用来做垫物的陈旧的账册辗转为卜筮监一位监书所得。册中原封不动地记载了羽族大司祭雪鹰源的算式,又在之后用小字言及雪鹰源曾劝谏羽皇,不可轻易与翼氏结盟,羽氏在宁州的地位已经十分稳固,并不需要行如此激进的策略。并且从他的预测看来,翼氏将对羽氏不利。羽皇对问以元极道计算的结果,雪鹰源推言“无所出”,却说他曾另以玄天步象派的卜法推演,得卜辞“专之渝,攘公之苹。一薰一莸,十年尚有臭。”卜辞的意思是“意所专尚,心亦变乱,心变,则美恶倒置。薰是香草,而莸是臭草,香草和臭草放在一起,香不胜臭,秽气久而未消,故而十年仍有臭味”,看起来十分不吉利。羽皇见元极道的算法没有结果,认为是雪鹰源借故推脱,而玄天步象派这种江湖术士之流的推演之法,并不值得信任,何况国家大事不能凭借这样儿戏般的卜辞决定,因此并未听从这个建议。在这段小字的背后,又有红笔批注,说雪鹰源年少之时便痴心算学,中年以后更终日以面具示人,竟忘了自己本来面目,可见心中痴迷到了极点,也算有所成就,只可惜不懂极点之法,用元极算术当然是解不出那个算式,学艺未精而枉自身死,自是怨不得旁人。得到账册的监书也是学过玄天步象推演之法的,又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借物以卜并不十分困难,而所得竟和账册之中雪鹰源得辞一样。但是元极道他就无从下手了,只是那段小字言之凿凿,好似亲见一般,后面的批注口气又大得吓人,以雪鹰源大司祭的身份,自然是羽族之中算术最精妙的人物,这样的人还被说成学艺不精,真不知道真正的精通该是什么样的地步。这位监书对账册中的所言也是半信半疑,尤其二百年前羽族皇宫里发生的隐秘事情,却被记载在一本北陆来的账册之中,本身就有些奇怪,于是将小册呈上,册中的记载也被抄入《阅世集》中,得以保留到后世。不过看起来无论雪鹰源对结盟一事的看法如何,都没有影响羽氏和翼氏顺利达成盟约这个结果,并且尽管有着自己的见解,他也不偏不倚地执行了羽皇的意愿,做了盟约的见证人。
因为所处的位置而对翼天瞻有所顾忌的并非仅有大司祭一人。事实上,翼天瞻“皇室守护”的身份既是尊荣的象征,又是沉重的责任。毕竟整个羽族并非铁板一块,除了对青都鞭长莫及的云氏之外,受到羽皇压制,日夜盼着他早些死去的人,也不在少数。更重要的是,尽管并非出于故意,翼天瞻无意间还是踏进了一片禁区。皇室的守护世代由鹤雪担任,尽管有的时候,鹤雪并不一定真实地遵从羽皇的命令,甚至还有一些羽皇特别弱势的时候,鹤雪会对羽皇反戈一击,但名义上,鹤雪始终担负着守护皇室的责任。而羽皇对翼天瞻的赐封无疑分走了鹤雪的光辉。在鹤雪士看来,对翼天瞻的赐封是不必要的。一直被作为终极武力培养的鹤雪士,不需要也不会接受很多政治教育,他们只需要执行他们作为羽族之中最急劲的箭头的使命便足够了。所以很多的鹤雪士认识不到“羽翼之约”中包含的政治结盟的意味。仅仅从个人武力的角度考虑,这确实可以被看做对于鹤雪能力的一种贬低。什么时候鹤雪已经不足以担负保卫羽族皇室的重责,以至于需要一个甚至没有学习过鹤雪术的武士来代劳了呢?这是让骄傲的鹤雪士觉得不能容忍的事情。这种不满的情绪在私下里蔓延,仿佛被刺痛的神经一般,翼天瞻在羽人之中的地位每增高一份,鹤雪们就感觉自己的声名被损害了一分。这种私下的不满渐次积累,最终传到了陨武神风素弦那里。作为鹤雪中也享有尊崇地位的陨武神,来自风氏柏木尔家族的风素弦加入鹤雪以前是风氏家族的长子,甚至有继承整个柏木尔城邦的资格,因此无论在鹤雪之中还是平凡羽人那里,都有很大的威望,也算是鹤雪中少数能喝外界打交道的人物。当他发现鹤雪之中对翼天瞻竟有着不满的情绪之后,拥有政治头脑的他直觉这件事情发展下去的后果对鹤雪和整个羽族都会产生不利。因此他斥责了少数公开谈论翼天瞻的鹤雪士,凭借他本人的巨大威望压制了整件事情。但即使是强大的陨武神,也不拥有掌握人心的力量。在他甚至数次公开处罚收下的鹤雪士依然没有收效之后,他感到了挫败。为了这件事情,风素弦找到了姬武神羽聆韵,商量解决的办法。之所以寻找羽聆韵,风素弦有着自己的思量,羽聆韵是羽姓,虽然鹤雪士需要断绝自己和家族的联系,但是当到了武神这个地步之后,凡俗的戒律对他们已经很少具有约束力了,约束他们行为的,是自己的本心。同时,羽聆韵也是一个武神,出身于羽姓家族的武神。鹤雪是羽皇的终极武装,而翼氏又是羽皇最重要的盟友,这两者之间产生敌意,无论如何不会是一件好事。所以风素弦找到羽聆韵,一是希望商量出解决的方法,二也是借此表明自己的立场。姬武神羽聆韵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她并没有直接将风素弦的隐忧呈报给羽皇,那样可能会将间接的矛盾直接引爆,而是采取了更缓和的方法,也是非常合情合理的方法——向大司祭雪鹰源寻求帮助,希望能够得到智慧的指引。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大司祭私下对羽皇的建言,也不知道雪鹰源也面临着同样棘手的问题。在羽聆韵看来,如果整个羽族还能有一个人拥有足够的智慧能够解决他们的难题,那么无疑非最能理解神的意志的大司祭莫属。风素弦和羽聆韵在巨大的海天之镜前得到了大司祭的接见。两位武神的到访,即使是大司祭也不可小觑。雪鹰源仔细地听了他们的疑虑,在低头沉思了一阵之后,将一沓厚重的稿纸推到了两个武神的面前。那里记载的,是他一年多以来对“羽翼之约”的反复推算。他用了多种方式,始终不能消除算式中的未知因素,算式无一例外地在某一步停止了,毫无结果。神的意愿是模糊不清的,在这些未完成地算式前,渊博而智慧的大司祭和三岁的孩童一般无知。在两个武神面前,大司祭毫不掩饰自己在计算上的失败,好像一个武士当中宣布自己的败绩。羽族的未来是晦暗不明、藏在迷雾之中的,即使脸上戴着面具,大司祭透过言语流露的颓唐也被风素弦和羽聆韵所察觉。
羽聆韵作为姬武神,所习练的泰格里斯之舞对星象异常敏感,因此具有一些星象学的常识,知道星象学家不可自测的原理,于是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或许大司祭本人在“羽翼之约”中牵涉得太深,而根据不可自测原理,当星象学家推算与自己相关的事物时,将得不到准确的答案。大司祭的回答是否定的,《元极求轨》有记载的违反不可自测的例证,都是算式互相抵触,从未有计算不出的例子。为了防止武断地做出结论,大司祭也让别的司祭,偏偏这个盟约对羽族大势产生的影响不可估量。唯一的线索,却是被视为外道的玄天步象派的卜辞。羽聆韵在星象方面有一些特长,风素弦所修习的陨武神武技,却使得他能够某种程度地操控对手的感官,因此也就对对手的情绪特别敏感。他敏锐地感觉到了大司祭对自己二人有所隐瞒,并未道出全部的实情,却适时地向大司祭告辞。当风素弦和羽聆韵在观象台外分别之后,风素弦一个人又折回了大司祭的房间,坦白地向大司祭提出自己的疑虑。大司祭沉吟片刻之后,给出了玄天步象派所得的卜辞,并给予解释。这个卜辞意味着,羽氏和翼氏的联盟,或许将给羽皇和整个羽族带来不幸的命运。然而大司祭自己并不敢下断言。诚如羽皇所言,玄天步象并不被视为一个严谨的星象学派,在元极道的方法没有得出结果之前,卜辞只能作为一个参照。可连大司祭都无法解开的算式,恐怕整个羽族也没人能解得了,或许除了一个人和一件物品之外。人就是四百多年以前被视为羽族的叛逆者古风尘创立的皇极经天派的后人,虽然在之后的历史上他们也曾偶尔留下身影,但是在普通羽人看来,羽族的叛国者建立的学派一定不是什么好的宗派。皇极经天派的后人显然也了解羽族民众中的偏见,故而常年隐居在不知名的地方,很少外出走动。即使以大司祭的超然地位,也难以掌握他们的行踪,甚至连皇极经天派这一代是否还有传人流传于世,都不清楚。至于留下的物品,更是被封印在观象台的深处密室中,唯有大司祭才掌握着进入其间的钥匙。古风尘当年在羽族大司祭的位子上做了许多祸国殃民的事情,最后被不堪忍受的暴怒的齐格林市民所围困。在他带着惨然的微笑从高耸入云的观象台摔下之前,曾经做过一件事,就是试图将他曾经所处的观象台焚烧一空。当羽皇的卫队将民众们遣散之后,在乌黑焦灼的树屋深处几乎没发现什么东西剩下。古风尘所有的演算手稿全部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使得后世的司祭全然无法从中对他的行为思想有一丝一毫的了解,不仅如此,连大司祭掌握的《元极求轨》的正册都在大火中焚毁,若不是齐格林年木深处另有副本,元极道的算学恐怕要倒退至少百年以上。唯有一块如金似玉、形似东陆天圭碎片的巨大金属块在大火之中被保存下来,它的上面用神使文和一些神秘得根本无法辨认的文字写着意义晦暗不明的字句,文法庄严而大气,然而那些字句却是破碎的、不完整的。金属块的边缘有着断裂的痕迹,仿佛是一个更巨大的器物的一部分。当新任的大司祭看见这个物事的时候,几乎是立刻面露惊恐之色,让守卫的皇族卫士用巨大的幕布将之包裹。他对年幼的羽皇回复说他从那件器物之上看见了枉死者的生魂在咆哮哭号,那其中蕴含的怨愤甚至满溢到数丈之外的地方。这是一件不折不扣的拥有巨大力量的邪恶造物,如果这件器物是古风尘亲自打造的,那么他对皇室的不轨行为或许就能得到证实。那件器物拥有如此神奇而巨大的力量,以至于看守着它的羽族皇家卫士在数天之内带着满身的疼痛号哭着死去,尸体之上却找不出任何的伤痕,只能被认为是损伤了神魂。而毁灭它的尝试无一例外地失败了,即使最炽烈的火焰,也无法改变它的形状分毫,大司祭推断,那可能是用河络的地心之火锻造的物品,而如此的高温,羽人根本无法做到。既然无法将之毁去,为了防止这件物品再次祸乱羽族,同时也为了杜绝心怀不轨的人利用这块物事上的力量作乱,大司祭命令将它藏在观象台所在的年木的最深处的房间之中,十二个最顶尖的羽族术士在进入其中的道路上设置了重重的障碍,阻止其中的戾气溢出的同时也禁止有人接近。唯一的钥匙和开启通路的方法掌握在历代大司祭的手中,除了大司祭大人,整个羽族不会有第二个人拥有接近这件器物的能力。
大司祭并没有将钥匙的事情告诉风素弦,只是把那件被封印的器物的危害描述得十足。于是仅有的看似能够解开谜题的道路再次被堵上了,羽族的未来再次成为一个死结。风素弦和大司祭从半夜畅谈到天明,当他从观象台离开的时候,心中充满的却不是颓唐,而是跃跃欲试的喜悦。两天以后,大司祭才发现盛着那个世上仅有一把的钥匙的匣子稍稍挪了一点位置,打开匣子之后,发现钥匙在其中完好无缺的大司祭放下了不安的心思,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他全部的身心都被无解的算式所填满,因此并未给予过多的关注。同一个时刻,在付出满身伤痕的代价之后,一个身背双翼的人站在年木树心中一个完全封闭的房间之中。这个房间实际上已经是生长在年木中心的空洞里,四周都没有窗户通往外界,本该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却闪耀着异样绚丽的光芒。流动的彩色波光在四壁树木的纹理之上流动,夺人心魄的光源来处,是在地上静静躺着的一块圭的碎片。几乎站立不稳的羽人战士伸出手去,触到了光芒的边缘,一股奇异的吸力将他牵扯向前,即使以他惊人的武力也难以抗拒。在羽人的手和冰冷的圭相触的一瞬间,汹涌而来的无名的知识涌过他的脑际,他看到了羽族的未来,多舛而脆弱的未来……
在羽族天才般的政治家羽青岚的统治下,羽族的向心力得到了空前的加强,宁州的局势前所未有的稳定,城邦之间虽然偶有小的纷争,但也无关大局,在宁州“老父亲”的调停之下,几乎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更何况,还有如同神一般能打的“天武者”在一旁辅佐守护。六十年的平静,让人们忘记了还有战乱的存在。如果羽青岚的统治可以一直延续下去,羽族的安宁就可以一直持续。遗憾的是,羽人纵然寿命长久些,可也是会老的。羽皇的统治太过稳固了,稳固得让普通的羽人将之当成了一种习惯,甚至意识不到这种统治也会随着羽皇的去世而有所改变。然而羽皇终究是老了,老了,就会死。大胤明帝五年,也就是风炎北伐已经过去近六十年的时候,羽青岚的长子,也就是羽族的太子病故。这成为日后动乱的开端。对于一个活了太久的帝王来说,继承人死在自己的前面并不是一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年迈的羽青岚纵然伤心,也不得不马上面对现实的问题——从他的剩余子嗣中迅速遴选一位皇室的继承人。太子的突然病亡让整个宁州的局势登时大变。本来几乎所有的宁州城主,都和羽青岚有姻亲之谊,因为这层关系,也因为羽青岚本人的能力,各城邦都忠实地服从齐格林的统治。太子在羽皇之下历练了数十年,也私下得到了不少家族的效忠。但是太子的突然病故,而羽皇的剩余子嗣中有没有足以服众的人选,使得原本一心臣服的各个城主开始蠢蠢欲动。毕竟,他们也是羽皇名义上的亲族,或许有资格成为新一任的羽皇也说不定呢。羽皇尽管年老,但在政治的疆域里驰骋靠的不是一腔热血就足够的,经验的积累极为重要,年龄在这里反倒成了优势。羽皇敏锐地感觉到了暗流的存在,他希望将这一切消灭在萌芽状态之中。于是羽青岚又开始运用起他的政治手腕。如同他依靠和宁州各家族的姻亲关系获得权力一样,他总是善于调用能够拥有的一切资源。这一次,他调用的,是和翼氏家族数十年的盟约关系。如果说宁州之中有谁能让羽青岚都觉得足够托付辅佐太子的重任而又不虞有篡位之嫌,那就只有翼天瞻一个人了。在几十年的盟约之中,这个比他小上十五岁的义弟永远坚定站在羽氏的一边,从未让他失望。无论从威望、资历、能力还是忠诚的方面来说,翼天瞻都是最好的人选。然而仅仅如此还不够,羽青岚知道家族的力量是强大的,往往会凌驾于家主的个人意志之上。在将一切托付给翼天瞻之前,他还需要足够的理由——或者说——利益,来说服翼氏家族。羽氏羽青岚再一次运用起被他使得炉火纯青的方法——和亲。他要把他最宠爱的方才六岁的小女儿羽然,许配给翼氏的子弟翼霖·维塔斯·斯达克,这已经是此刻他能给出的最高的筹码。
悲剧,正是从一场盛大的婚礼开始的。羽氏雷格斯和翼氏斯达克的联姻,在整个羽族之中,都是不可小视的盛事。何况联姻的一方,是年迈羽皇最宠爱的小女儿,未来的姬武神——羽然。一个正在修习泰格里斯之舞的女孩、羽皇的女儿,这两样中的任意一样就是足够高贵的头衔,更何况它们加在一起,这是一份翼氏家族不能推辞的礼物。所以理所当然地,翼氏家族同意了这门亲事,并决定由翼天瞻作为和亲的使节,带着同样年幼的翼霖前往齐格林,迎娶羽然公主。政治的棋盘里没有笨人,所以两个家族都很明白这幕后交换的是什么。为了向自己众多的“女婿”和“亲家”们展示羽氏和翼氏的牢固联盟并打消他们的杂念,再一次地,羽皇召集了宁州大半的城主前往齐格林“观礼”。碍于情面同时也为了打探虚实,宁州的城主们如同迎接翼天瞻归国那次一般,再次聚集在齐格林中心的年木之上,等待着翼天瞻和翼霖的到来。翼天瞻带着翼霖如约而至,这让羽皇大舒一口气。翼天瞻也很明白自己的使命,几乎一到齐格林,翼天瞻便以皇家守护的身份在齐格林往来酬酢,众多的城主在这位羽族的英雄面前不得不大声倾吐对羽皇的忠诚。眼看着婚期将近,众多的宾客们似乎也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一切似乎又走上了正轨。到了婚礼的这一天,戴着面具的大司祭雪鹰源再次出现在皇家中心的年木之上,带着一对新人走进龙璜树之中缔结盟约,那正是当年羽青岚和翼天瞻结义的地方。数十位城主安坐在年木当中最大的一片广场上,等待着誓约仪式的完成。以他们高贵的身份,也不足以进入龙璜树的内室观礼,能够进去的,只有羽氏和翼氏的亲属,以及负责羽皇安全的鹤雪武神风素弦和羽聆韵。苦候了几乎半个对时之后,观礼的城主们没能等到甜蜜的新人,从龙璜树中跌跌撞撞走出来,是肩上破了一个大洞的大司祭。有刺客!
宾客们震惊了,虽然在龙璜树之中的人不多,但都是羽族最顶尖的高手,他们想象不出还有两个武神、一个武神继承者加上几乎能与武神比肩的“天武者”都不能匹敌的对手。他们纷纷涌进龙璜树的树心之处,看到的是惨不忍睹的景象。羽皇羽青岚的胸口正中留着一个大洞,显然死得不能再死;姬武神羽聆韵眉心正中有一个红点,那是她的致命伤;陨武神风素弦被一个茧包裹起来,那是元极道控制伤口的秘术;包括羽皇嫡子和羽族长老在内的所有羽氏的亲属无一幸免,唯一一个还有气息的人,正是新郎翼霖,至于翼天瞻,整个地失踪了。房屋之中尽是搏斗的痕迹,那被结下“羽翼之约”的龙璜树心,已经在搏斗之中被劈得四分五裂,然而最大的伤口,还是一个贯穿整个龙璜树木的大洞。
迎立新一任羽皇,宣布翼天瞻为叛国者……三天之内,大司祭用前所未有的雷厉风行手段控制了宁州的局势,他的意志以羽皇的命令和教旨的双重形式在整个宁州中传播。作为一种政治交换,他宣称翼天瞻的弑君是单独的个人行为,与翼氏家族无关。这一解释排除了以羽皇的名义发布命令让各族围剿斯达克城邦的危险,而翼氏家族需要付出的则是对齐格林名义上的继续服从以及承认翼天瞻的罪行。跟随翼天瞻前往齐格林的翼霖,在他的好友鹤雪士风晰·勒古·柏木尔用鹤雪士的身份作保证的情况下,被认为和翼天瞻的罪行无关,同样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而得以幸存。在这种情况下,斯达克城邦做出了妥协。于是羽族的大英雄一夜之间成了杀君叛国的罪人,他或许本来就是被东陆人买通的间谍,潜伏在宁州数十年只是为了对羽族做出毁灭性的一击。幸好,羽族还有睿智的大司祭,能够坚持到识破他的阴谋。这个消息瞬间将整个宁州点燃,愤怒的厌火市民冲向“归来道”,将铺满道路的鲜花尽数踩踏,当发现那些花的根系深深扎在作为路基的树下时,羽人们抛弃了自己不伤树木的习惯,挥舞他们并不擅长的斧头,将整条路基彻底毁去。这个时候,“羽族的罪人”翼天瞻正带着一个小女孩,艰难地躲避整个鹤雪团的追杀。能让两位武神一死一重伤的人,确实值得这样的待遇,鹤雪团内部也对翼天瞻下达了绝杀令。尽管如此,翼天瞻带着一个小女孩在逃亡的途中仍旧杀死了二十多名鹤雪,这个已经步入老年的羽人的战力让整个羽族的上层愕然。幸好行刺羽皇是他一个人的计划,若有一丝的接应,恐怕占据齐格林的人选都会变得不一样。或许也是有了这样的战力,他才敢于执行这样狂妄而大胆的计划吧。也有伤重的鹤雪带回这样的消息:翼天瞻放过了失去战斗力的他们,并宣称当天的变故是陨武神下的杀手,大司祭已经被杀死了,翼天瞻拼尽全力,才抢救下羽皇的一点骨血,也就是他带着的小女孩。他声称那个女孩就是羽皇的小女儿、未来的姬武神羽然。这简直是荒谬的事情,大司祭正好好地待在齐格林,居中调度一切。翼天瞻的谎言如同发黄的牛皮纸一般,一捅就穿。事实证明翼天瞻显然没安好心,那些被他放归的鹤雪士,无一例外地“伤重亡故”了。翼天瞻的流亡生涯,才刚刚开始。
[云杉之变]
由于羽皇新丧,姬武神又被弑杀,宁州的羽族本身就发生了很大的骚乱。太子的死已经使得羽青岚用尽一生筑下的大坝有了一丝松动,这下,堤垮了,暴乱如洪水泛滥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细究起来,羽流觞虽然算得上是羽氏宗族,但是血缘关系其实已经比较远了,本人也没什么出众的能力,闹到要靠杉右城主的庇佑和支柱活下去的地步。如果说他还有什么特长的话,“因为没本事所以没威胁”大概可以算作一个。这样一个人物,固然便于大司祭控制,却引起了羽氏家族内部的不满。然而大司祭已经抢到了先手,观礼的宾客全部被迫做了新羽皇上任的见证人,这时候再声明羽流觞不是羽氏内部中意的人选,不但直接站到大司祭的对立面,还要担上让这些见证人感觉受到侮辱的风险。何况这个时候羽氏内部的意见也不统一,相当一部分的长老直接投靠了大司祭。剩余的长老们依然决定趁着大司祭立足未稳,夺回自己对家族事务的发言权,而在失却先手的情况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暴力政变。五千人的齐格林精锐幽笛甲戈被秘密调动起来,羽氏的长老们一面试图稳住大司祭,一面仔细地研究政变的计划,并试图消灭内部的反对意见。羽青岚当政期间,羽族已经享受了太久的和平,以至于战斗似乎是太过遥远的事情。养尊处优的羽氏长老们毫无指挥战斗的经验,并不知道政变的要诀便在于一个快字。在犹疑之间,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政变的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里,旧羽皇的剩余势力被大司祭联合羽族正规军野羽、以及风氏的锦大风一共三万精锐压制,在齐格林城下激战三天两夜,随着鹤雪团的加入战场,旧羽皇势力尽没,五千人的齐格林精锐幽笛甲戈在此战中几乎全灭,城邦上层贵族六百余人全部枭兽,下层平民百姓死伤无算,羽氏剩余的长老为了活命,无不争先恐后地向羽流觞上表以示恭敬和承认。
而这,才是羽青岚死后齐格林流的第一场血。
这个时候鹤雪团已经不能再继续对翼天瞻的追杀,仅仅要应付青都内部的变乱,就让他们忙到不可开交。这还没算完,长期被羽青岚压制在东陆澜州的擎梁半岛不能动弹的云氏家族,顺势和晋北的新君主雷千叶达成了和平。在羽青岚还在的时候,齐格林和天启的关系是和睦的。为了扩展生存的资源,也为了表示自己能够和齐格林分庭抗礼,澜州的云氏家族不断地派出海盗在澜州的沿海进行骚扰。随着羽青岚的死,晋北的新君主雷千叶背弃了前国君秋氏和齐格林的和平盟约,转而和时常骚扰他们边岸的云氏家族结盟,作为交换,云氏家族放弃了对晋北海岸线的骚扰。而此时陷于内乱的齐格林根本无法对背弃盟约的人类诸侯进行制裁。得知这个消息的大司祭很快意识到云氏家族已经抑制不住他们的不臣之心,可能很快便将越过天拓海峡对宁州侵攻。到那时,刚刚登上羽皇宝座的羽流觞恐怕不足以压服素有野心的各个城邦。搞不好他们还会反戈一击,跟着云氏一起打来齐格林也说不定。这个时候,羽流觞终究发挥了一些作用。他决定效法前一任羽皇,也就是他的叔祖的做法,用和亲的方式获得外姓的支持。遗憾的是,当他点数自己的后代时,悲哀地发现,不但他们的数量无法和羽青岚的子嗣们相比,而且大多数在羽流觞还在杉右的时候,已经被他嫁了出去。唯一的女儿,还是一个长着红头发、显然掺杂了下等血统的孩子。但是再小的筹码也是筹码,羽流觞此时像一个溺水的人,看见再小的稻草都要抓住。他将尚在杉右的小女儿羽若熙接回了青都齐格林。而和亲的人选也很成问题。本来有几个小家族已经有些意动,无论如何,这都是现任羽皇的女儿,可是当听说这是一个红头发的女孩的时候,即使身份不那么高贵的小城主也展现出了羽人注重血统的一面。作为羽族名义上的君主,羽流觞发现他唯一待嫁的女儿居然面临着没人要的结果。这时候一个合适的婚配人选出现在大司祭的眼中,他就是以前云氏送到青都齐格林的质子——云起。这个对谁都很冷漠的男子已经在青都齐格林待了十几年的时间,甚至成了羽皇亲卫军中出色的将领。大司祭派人私下里打探到的消息说,当年他是因为和现在的云氏公子、也就是他的亲弟弟云息不合,才主动来到齐格林做质子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当年他自己的选择,现在成为云氏嫡子、并且将来很有可能当上云氏城邦家主的人,便是这个云起。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对待所有的人都很冷漠,只是尽力做好交到自己手上的任务。这样一个在云氏家族内部拥有一定影响力,却又对家族有着怨恨的人,或许能成为抵御云氏家族侵攻的一道屏障。捞到了救命稻草的羽皇毫不犹疑地下令,将他的女儿羽若熙许配给云起。就在这个时候,烽烟已经烧到了宁州的海岸边。
大胤明帝八年,云氏军队买通了霍苓海峡对岸的羽哨,由云氏公子云息带领三千步兵趁夜偷渡过海峡,第二天凌晨抵达了杉右主城,沿途的游哨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支突然冒出来的队伍是敌是友,就被羽箭射穿了咽喉。很快,杉右的贵族大规模地叛变,前往平叛的赤岚尽数投敌。杉右军队和云氏家族组成云杉联军继续北上,并在三寐河边以少胜多击溃了经氏率领的青都联军,直逼齐格林城下。大司祭不得已采用诱敌之计,用鹤雪设伏,才将云杉联军击退。云杉联军数个月打下的土地,在十天之内尽数丧失。从齐格林出发的羽氏军队一路没遇到什么抵抗,就将残存的云杉联军赶至杉右海边。在抢渡出海的夜袭中,杉右的海上亮起一片的火光,传说那是云氏燃起的追魂香,以此悼念战士的亡魂,希望他们能够找到归乡的道路。 :p&这个时候,“羽族的罪人”翼天瞻正带着一个小女孩,艰难地躲避整个鹤雪团的追杀。能让两位武神一死一重伤的人,确实值得这样的待遇,鹤雪团内部也对翼天瞻下达了绝杀令。尽管如此,翼天瞻带着一个小女孩在逃亡的途中仍旧杀死了二十多名鹤雪,这个已经步入老年的羽人的战力让整个羽族的上层愕然。幸好行刺羽皇是他一个人的计划,若有一丝的接应,恐怕占据齐格林的人选都会变得不一样。或许也是有了这样的战力,他才敢于执行这样狂妄而大胆的计划吧。也有伤重的鹤雪带回这样的消息:翼天瞻放过了失去战斗力的他们,并宣称当天的变故是陨武神下的杀手,大司祭已经被杀死了,翼天瞻拼尽全力,才抢救下羽皇的一点骨血,也就是他带着的小女孩。他声称那个女孩就是羽皇的小女儿、未来的姬武神羽然。这简直是荒谬的事情,大司祭正好好地待在齐格林,居中调度一切。翼天瞻的谎言如同发黄的牛皮纸一般,一捅就穿。事实证明翼天瞻显然没安好心,那些被他放归的鹤雪士,无一例外地“伤重亡故”了。翼天瞻的流亡生涯,才刚刚开始。
[预兆现实]
在迅速镇压了云氏和杉右的叛乱之后,诸位城邦的城主明白了,甘心在羽青岚的光芒之下居于幕后的大司祭绝非他们可以小视的简单角色。现在唯一能够压制他的羽青岚已经故去,而要和大司祭正面对敌,以他们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羽流觞的统治因此得以绵延十年之久,直到一个来自东陆的智者带着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到达斯达克城邦的那一天。经过连番的内乱之后,羽族的各个城邦实力被急剧地消耗着。羽氏、云氏、风氏家族的实力都已经大不如前。翼氏斯达克城邦却因为出了翼天瞻这样一个叛徒,从义理上毫无染指羽皇宝座的希望,倒因祸得福地完整保存了全部的实力。他们失去的,只是一个城主,得到的,却是整个城市的安宁。然而斯达克城邦的居民并不因这种情况而又丝毫的高兴,斯达克城邦被视作叛国者的故乡,其中的居民被视作翼天瞻的同盟。斯达克城邦中的羽人,在和外人的交往中,始终有一种低人一种的感觉,甚至连新一任的城主翼霖也不例外。翼霖是翼天瞻的亲孙子,对这种耻辱的感觉就比旁人更深一层。他的祖父做了一辈子的英雄,最后留给他的,却是满身的污迹和耻辱。他无时无刻不想洗刷这种耻辱,这个时候,一个睿智的老人给他指出明确的方向——唯有强者,才有评价别人的权力。这个老人来自东陆,他对神的理解,和羽人完全不同。老人的名字,叫做华碧海,他的老师,就是曾经威震北陆的风炎军团的灵魂人物——公山虚。大胤成帝四年,辰月教长华碧海来到斯达克城邦,他注定要在这里掀起一场风暴。在华碧海的诱导之下,翼霖逐渐相信,他肩负着独特的使命。旧日的耻辱,需要靠强大的权力还洗刷。但是横亘在他的权力之路上的,还有傀儡一般的羽皇羽流觞,以及他背后的操线人大司祭雪鹰源。更重要的是,对于他自己来说,如果要摆脱过去那个软弱的自我,就需要彻底消除羽族的宗教在他身上的烙印,也唯有如此,才能拥有与大司祭相抗衡的实力。翼霖不得不走上一条挑战自我的道路,这条路艰难、崎岖,但是却通向权力的顶端。唯一能够给予他指导的华碧海,却因为自己的理由,不得不迫使翼霖在这条路上近乎激进地前行。因为华碧海已经感觉到,一个巨大的威胁即将到来,他必须尽快完成老师所需要的布置,才足以应付未来的挑战。翼霖在改造自我之路上面对的第一个敌人,是曾经的好友风晰·勒古·柏木尔。这位用鹤雪的身份换取他性命的羽人,是翼霖心目中的兄弟。在风晰的心目中,翼霖永远是一个带着忧郁又有点害羞的小孩,但是这一次,他带来的,是翼氏凶神恶煞的射手和步兵。斯达克城邦的鹰眼射手是宁州闻名的精锐兵种,他们将带着火的箭枝抛射到柏木尔城邦的树屋之上。在云杉之变中受创甚巨的锦大风,根本不足以抵挡翼氏步兵的推进。柏木尔城邦的城主风晰·勒古·柏木尔是一名曾经的鹤雪,本有独自逃走的机会,却固执地留在城邦之中,被鹰眼射手的箭雨钉在青梓木之上。翼霖斩断了兄弟之谊的羁绊,以此证明了自己的意志不可动摇。
现在在他前方的,就是青都齐格林的树木了。柏木尔城邦的余烬还未熄灭,翼霖便将他的意志传递给所有的羽族城邦,让他们只能在顺从和毁灭之中选择一个。宁州终于出现了一个能够和大司祭分庭抗礼的人物,城邦之主们再一次面临选择。这一次,他们选择倒向翼霖。斯达克城邦的军队在行进的途中不断地壮大,当翼霖来到青都城外的时候,他已经掌握了一支数量超过七万人的大军。这股力量足以叩开宁州任何一个城市的大门,齐格林也不例外。大司祭用羽皇的名义向宁州各地散发的求援的命令,为了将翼霖的大军拖延在齐格林之外,他主动提出了和谈的请求。为了展示诚意,大司祭甚至没有带出鹤雪作为护卫。然而这一次,他失算了。站在他面前的,是踏上斩断人性之道的翼霖。当戴着面具的大司祭出现在房间的第一刻,一支羽箭洞穿了他的心脏。握箭的人,正是翼霖。这一次,齐格林的羽氏没有等到任何的援军到来。在丧失了主心骨大司祭六个月以后,苦守的齐格林皇宫里冲进了第一批斯达克城邦的士兵。踏着鲜血和碎裂的白玉,他走向羽皇的宝座。此时的人们,才想起大司祭多年以前得到的卜辞,如果守护了皇室数十年的翼天瞻算作香草的话,那么翼霖就该是翼氏家族中的臭草了。此时距离翼天瞻当初逃离青都,正好是十年的时间。
大胤成帝六年初,翼天瞻带着姬武神羽然回到了暌违十年的宁州,除了天驱的使命之外,他还需要解开当年的谜团,并且,复仇。
[《草芥微尘集》]
羽青岚亲自编撰的《草芥微尘集》,是当时羽族最详尽的法典,在这部法典中,他对羽族的政治、经济、刑律等各个方面都做了详细的规定,到了“草芥微尘也列入其中”的地步。作为一个政治家,羽青岚可说是深具政治智慧。
[羽人的权力体制]
羽人的权力体制相比一盘散沙的蛮族而言,多了几分秩序,然而和一统东陆的人类帝国相比,又显得有些疏松。决定羽族走向的势力大体来说有三股,分别是政治、宗教和军事。政治上,整个羽族作为一个城邦制的国家,名义上的最高领袖是羽皇,真正的权力,却掌握在各个城邦的城主的手中。羽族内部是有阶级存在的,贵族们可以不事生产,而和人类混血、不拥有飞行能力的无根民则往往沦为奴隶,从事繁重的劳动。羽族之中是个大姓贵族“风羽经天翼,鹤雪纬云汤”,各自占有羽族中最大和最繁华的城市。这些家族都是自从晁高帝赐姓以来就一直存在的,并且历经千年从未变换,甚至比东陆胤朝的世家存在的时间还要长久。和东陆的世家不同,并不需要礼法之类的外物维系,仅仅血统本身就能够使得家族的存在得到延续。羽族是非常讲究出身的种族,讲究出身并非因为偏见,而是物理上的需要。血统高贵的家族中,产生拥有更强精神力和飞行能力后代的可能性远较一般平民为大,也就使得羽族之中的秘术士和武士,大多都是贵族。千年的实践也证明了这一点,高贵的血统唯有和高贵的血统结合,才有可能产下强壮的后代。而当新的一代贵族成长起来之后,又会用武力和秘书维护旧有的家族统治。
军事上的情况和政治差不多,各个大的家族都拥有自己的私兵,以各个城邦守卫的名义存在着。其中羽氏的“野羽”、风氏的“锦大风”和杉右的水军等等都是整个九州中赫赫有名的兵种。唯一例外的是鹤雪,作为羽族中高贵血统的精英组成的组织,鹤雪一度是羽族皇家权威的象征。当一个羽族武士加入鹤雪的那一刻起,就意味着他需要绝对遵守鹤雪的纪律,而忘却原本的身份。也就意味着,鹤雪必须绝对遵循上级的命令,哪怕要和自己原本所属的家族对抗,也只能冲锋在前。很多的鹤雪士都是皇族后裔,甚至是羽皇的子女,可是在鹤雪里,就只有上级和部属的区别,世俗的等级在这里失效了。
作为政治力量的一种补充,宗教的力量在羽人的生活中也有很大的分量。从宽泛的角度看来,对于羽人最重要的一年一度的羽翔,也可以视为一种宗教活动。羽族的宗教被称为元极道,他的信徒们通过对天空中的星辰——也就是羽人所认为的神——的观察和研究,确定世间万物的变化与发展。和武士不同,进入元极道并不需要如何高贵的血统,只需要能够被司祭们选中,进入元极道中,就可以跻身贵族的行列。和武士们不同的是,这种贵族的身份并不会通过血统延续,一个司祭的后代如果拥有相应的才能,或许可以继续做一个司祭,然而星象才能和飞行能力不同,似乎并不怎么通过血缘传递。相对来所,作为最高的宗教领袖,大司祭的权力是最不稳定的。当一个大司祭特别强势又能够得到民众的支持的时候,他的意志甚至可以凌驾于羽皇之上。譬如公认的强势大司祭“星辰之侍”古风尘,就趁着羽皇年幼,以教令的名义发布了一系列的指示,甚至能够直接从各个城邦之中征收巨额的税贡。但大多数的时候,大司祭只能被当做一种高贵身份的象征,而并不具有太多的实权。
[鹤雪武神]
鹤雪,在羽人使用的神使文中的意思,是“永恒之云”。鹤雪之中,发号施令的领袖是翼领,而翼领之上,具有尊崇身份的,则是武神。鹤雪是直属于羽皇的羽族精锐武力,其中的成员被称作“鹤雪士”。每一个鹤雪士都拥有超绝的战力。不同于正常的羽人一年只能有一天凝出羽翼,鹤雪士们几乎随时随地都可以凝出羽翼,任意地再天空翱翔。非但如此,他们还拥有堪称神技的箭术,能够在百丈之外突破重重的保护命中目标。因此每一个鹤雪士,几乎就是一台杀戮将风。
由于对血统能力天赋的极高要求,一般来说,鹤雪士的人数不会超过三百人,其中每一个都拥有万军之中射穿上将咽喉的能力。但鹤雪士这还不是羽族单人武力的极限,鹤雪士中的超凡者,会被命名为武神,统领一姓鹤雪。由于鹤雪之中的成员主要是是个大姓中的翘楚,所以鹤雪之中,共有十名武神。每一名武神,都有一套流传下来的武技与之相配,这套武技,在羽族之中可说是无价之宝,可在别人手上,又是食之无味的鸡肋。因为唯有天赋极高拥有鹤雪资格的羽人,能够学习和使用这样的武技。因此即使以翼天瞻的实力,也不过获得一个“天武者”的称号,毕竟还是属于凡人的范畴。唯有经过专门训练的鹤雪领袖,才能有资格被称为神。在羽族百姓的眼中,武神代表的不仅仅是羽族的最终战力,更代表了难以企及的高度,和骄傲。更大的荣耀需要更大的能力来负担,武神的训练,即使对于鹤雪士来说,也太过困难。武神所使用的武技,在鹤雪之中是公开的,只要能够达成其中的境界,就会获得武神的称号。每一代的鹤雪之中,都不乏雄心勃勃的能人想要挑战自我的极限,以获得武神的称号。但它们之中很少有人能够成功。因此一般同一个时代里,武神的数量并不会是固定的是个。甚至有些时代里,能够练成武神武技的一个也没有。
姬武神即使在鹤雪之中的地位也是独特的。和其他武神专注于杀敌的技艺不同,姬武神所习练的,是一种叫做“泰格里斯之舞”的武技。这种以舞蹈命名的武技修习之中,动作多美妙而婉转,好像不存在一丝一毫的烟火之气,似乎并不是用来杀敌的,反倒更像在进行一种仪式。在齐格林皇宫的深处,存在着一片叫做“寂静之座”的森林,传说它被羽族先祖的灵魂所守护着,任何羽族的敌人都无法进入其中。而传说泰格里斯之舞,就是开启这片森林的钥匙。所以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泰格里斯之舞确实是某种取悦先民的舞蹈,只是当进行这种舞蹈的时候,姬武神就将自己放在了先民的祭坛之上,成为整个羽族的牺牲。
龙璜被羽人认为是高贵的树木。无论是规模还是高度都令人叹为观止的龙璜树,生来便适合作为羽人贵族修建宅邸的场所。一棵成年龙璜树自身便仿佛形成一片茂密的丛林,具有数不清的枝杈和气根,整棵树上课容纳几百座规模宏大的房屋。龙璜树生长缓慢,从幼苗出土到可供居住往往要经历百年甚至更久,其寿命据说有万年之久。一棵龙璜树与居住其上的羽人家族紧密相连,每棵树的树干上都有拼镶而成的巨大纹饰,代表其家族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因此在羽人眼中,龙璜树代表的是坚持,他们认为在龙璜树心里许下的诺言是神圣而高贵的,会随着树木的存活而保留下来。
[羽人的血统]
羽人最重视血统,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一般而言,高贵的血统出身的羽人,天然就比普通羽人飞得高或是对秘术的感应强烈。这种天生的优势,是后天的努力所无法改变的。而鉴别一个羽人的出身是否高贵的办法也很简单:羽人的血统总是能通过这种种迹象表现在他的外貌上。比如,血统越是纯净和高贵的羽人,发色也就越淡。因此只要见到淡金色或是银色的头发的羽人,基本可以肯定是羽族的皇室。相反,像是红色、黄色这种不纯净的颜色,基本可以肯定是下等的血统。
华碧海是辰月大教宗“帝师”公山虚的弟子,在辰月教之中的身份是“阴”的教长。大约在胤朝成帝三年的时候,辰月教中的三个教长——“阳”的雷碧成,“阴”的华碧海和“寂”的山碧空分别从大教宗那里获得了教令,让他们执行不同的任务。这些任务都是急迫且重要的,似乎公山虚认为,唯有三个教长,能够完成这些指标。为了达成公山虚的计划,华碧海来到宁州的斯达克城邦,策划了翼霖对齐格林的攻击。辰月的教徒以“神”的代行人的身份自许,而华碧海的目的,显然远不止辅佐翼霖成为羽皇这么简单。
【启示之卷|蛮·荒】
青阳狂豹,朔北白狼,北陆六十年风云变幻,揭秘风炎时代后的蛮族史。
风炎北伐硝烟散尽,北陆的蛮族并没有因此迎来平静的生活,青铜之血的剑齿豹邂逅了北方的宿敌。可是最大的敌人,却是狂血自己,给草原上的英雄钦达翰王纳戈尔轰加最大痛苦的,不是朔北的年轻狼主,而是他自己亲手制造的悲剧。北陆六十年,风云激荡,当未来的青阳昭武公回首前尘时,看不清的,是祖辈和父兄们再命运洪流中挣扎的身影。
[风流云散]
北离十七年,风炎铁旅撤离了瀚州草原,他们将面对无尽的阴谋、构陷和暗杀。在蛮族内部,吕戈则迎来了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在短短的七年间,被蛮族人认为只是刻意随意劫掠的东陆人,突然组织起大军北上,蛮族人惊讶地发现,他们也有快马、铁甲、钢刀,以及不逊于草原勇士的英雄和猛将。强大的兵力如同利刃一般插到北都城下,而且竟然是两次,东陆的风炎皇帝和他的铁驷车威名震惊北陆,他们终于知道,南方的人口和金钱一旦调动起来,会产生多么庞大可怕的军事力量。但是,剑齿豹家族的青铜之血再次拯救了青阳部,以至整个北陆。吕戈·纳戈尔轰加·帕苏尔,在北都城下击溃了风炎皇帝的主力,迫使强大的武皇帝白清羽签订合约,那些枪杆立起就如同茅草一般的军队撤回到海峡对面,甚至还送来了食物给严冬中的青阳部。在蛮族人看来,这无疑表示对方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击败这些潮水一般淹没草原的东陆大军的,当然就是纳戈尔轰加和他的四天王,以及虽然只出现在战场一次,却完全改变了骑兵概念的铁浮屠。在风炎铁旅撤离北陆之后,惊魂甫定的蛮族部落发现自己已经折损了数万精壮的汉子,纵然想向东陆复仇也会元气大伤,骑兵中的皇帝铁浮屠更是已经在山阵中折损殆尽。最重要的是,吕戈似乎也并不想乘胜追击,以真颜部主君瑞科为首的部落领袖趁机要求各自休养生息。草原进入了短暂的平静。
在北都受到屈辱,回到自己领地的巴图鄂,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对青阳的报复,他面对的,是悍然侵占沙地草场的朔北骑兵。朔北虽然以驰名闻,却并不是说他们就没有普通的骑兵,事实上,他们的骑手绝不逊于任何一个部落。此刻带兵劫掠沙地部地,正是楼薰本人。楼薰本来是要嫁给吕戈的女人,她比吕戈大上三岁,善于吹奏筚篥,更善于射箭,与巴图和真一样,也是草原上知名的女英雄。有一个故事说她有两个追求者,为了得到她的欢心,相互较量很久,有一次在马上决斗,两个人枪上的狐尾缠在一起,他们大声呼喝,盘马纠缠拉扯,被楼薰看到,在五百步之外一箭射断狐尾,两个人都掉在马下,她则打马上前,用马鞭指着两个人说男人的功业应该在千里之外,怎能做这等丑态,两个人羞惭而去。沙地部的精锐四角牦牛骑兵在风炎第一次北伐的时候就已经损失殆尽,新的骑兵还未见起色,沙地部被朔北一路向南驱赶了数十里,巴图鄂恼羞交加,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写信向北都城求援。巴图鄂政治智慧相当有限,没有选择向吕戈直接求援,而是将信送向了阿祖格。他们当初是主力向朔北开战的人,又都因为此事而遭到了贵族们地陷害和冷遇,巴图鄂本能地认为这种共同的经历会让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中。应该说这个想法是对的,可是他却没有意识到,阿祖格毕竟只是一个奴隶出身的将军。阿祖格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在北都城中的地位并不稳固,然而他并没有着力搞好与贵族们地关系,而是希望藉由战争来彰显自己的地位,巴图鄂的求援让他认为自己得到了这样的一个机会。他立即求见吕戈,要求去打击朔北。他无疑小看了贵族们的势力,此刻巢氏和铁氏已经知道了巴图鄂的求援,他们向吕戈进言,说此刻青阳的军力尚未恢复,而草原上部落之间争夺草场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如果因此和朔北作战,对青阳的未来十分不利。坦率地说他们的理由相当合理,以至于吕戈第二天召见阿祖格时,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请战。阿祖格在军事上无疑是个天才,但在政治上完全无法理解贵族们的斟酌,他跳起来大吼,说如果不去援救沙地,草原上的人都会认为青阳已经不再有统治北陆的实力,北都城也坐不稳了。吕戈大怒,当场褫夺了他的兵权,把他押送回自己的帐子。郭莫罕也感到了事态的变化,他原本以守成闻名,甚至可以说是阿祖格的政敌,此刻却赶来为他求情。《北都志》所郭莫罕心胸旷达,辟私怨,重大局,于此可见一斑。郭莫罕对吕戈说:“此刻朔北明为进犯沙地,实则试探青阳,阿祖格的建言并非无稽。现在天下都在看北都城的反应,如果拒绝沙地的求援,草原各部都会心存反意。”吕戈却认为郭莫罕终究不是帕苏尔家的人,不能理解青阳部其他家族此刻正在蠢蠢欲动。可是比起阿祖格,他此刻还是更加信任郭莫罕一些,于是他去找谢明依商议。谢明依敛衽而起,拜倒说我本来是个东陆的女子,不懂军国大事,但是在东陆,皇帝会对诸侯征战有判决权,皇帝公正,当他发兵时诸侯才会赢粮景从,当年风炎皇帝能集结四十万大军,也是由于在诸侯中的威望。“吕戈深以为然”,于是他放出了阿祖格,命令他带领虎豹骑威慑朔北后方,朔北的骑兵没有交锋,就直接退去了。巴图鄂写信向青阳部表示了感激。这件事本来就这样过去了,甚至可说是皆大欢喜,然则朔北的退却并非是由于青阳的武力震慑,而是楼平的突然亡故。楼平的幼子楼炎·蒙勒火儿这时才刚出生不久。他的三个哥哥都试图得到朔北的主君位置,可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控制驰狼骑,主力的骑兵又被他们的姐妹楼薰带去打沙地,他们只能依靠亲随搞一些小动作。就在他们蝇营狗苟的时候,楼薰的人马骤然归来,力挺楼炎即位,她放逐了三个兄弟,自己称为“兀勒珠汗”,意思是摄政女王。此刻没有人知道,这个在姐姐怀中的孩子将在数十年后的北陆掀起巨大的波澜。此外青阳部也发生了一件事:阿祖格在回师之后力辞兵权。他本意或许是有一丝赌气在里面,可是吕戈却根本没有和他客气,真的给了他一个“纳言”的虚衔和一片草场,放他去南边了。此刻阿祖格心里会懊悔还是愤慨没有人知道,他收拾了行装离开北都,只有郭莫罕在城外为他摆酒践行。在践行时,郭莫罕说:“此逐汝者,非大君也,实诸老耳。”阿祖格虽然不通人情,但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多年来得罪的贵族太多,就是吕戈也不得不藉由放逐他来为贵族们取得一些兵权上的位置。
阿祖格在南方居住了五年后,在贫病中死去。相比起他的死,郭莫罕的死要光彩得多。这个瘦弱的贵族青年,在停战之后的几年中主持了北都城的重建工作,在两次北伐中北都遭到了严重的焚烧和震荡,虽然贵族们依然坚持要住在帐篷中,郭莫罕却毅然从东陆请来了建筑师,在那些曾遭兵燹——也就是最容易被城外攻击到的位置修建了砖石结构的建筑,并加强了水井和水渠的建设,非但利于取水,也有利防火。这不仅仅耗费他的计算力,在和贵族们针对地盘进退的谈判中,更耗费着他的人际智慧。在他三十岁的时候,郭莫罕换上了咯血症,很快病入膏肓。吕戈和郭莫罕的友情十分深厚,请了北陆最好的医生来治疗,还派人去东陆找擅长太阳秘术的大师,可是在使者回来之前的冬天,郭莫罕就撒手人寰,只留下一对子女。在他临死前,对吕戈说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去南方祖先的草场,远离北都城的是非,大约他也知道自己主持的北都重建已让很多贵族心生怨怼。大合萨颜真在李凌心袭扰北都时被郭莫罕救过性命,更是不辞年老,亲自为他挑选了东边靠近彤云山麓的一片风景秀丽的墓地,吕戈和阿钦莫图以及八个子女都穿上了素色的衣衫为之送葬,城中的贵族们亦不敢落后,送上各种奠仪。吕戈非常悲痛,亲自做了一首挽歌,词语直白,却感情深挚,里面有两句是“如兄如弟,如师如友”,可算是最好的写照。他拔郭莫罕的儿子为郭氏分家家主,赠与草场千顷,牧马、牛羊无数,更拔了一支精骑作为他的私兵,从此郭家在蛮舞原一代繁衍,竟得终老。由于阿钦莫图在郭莫罕的葬礼上痛哭失声,一些不好的传言又有些风传起来。阿钦莫图本来就有着草原人不及的美貌端庄,而且因为她带来了很多东陆的书籍,其中不乏建筑城垣方面的典籍,郭莫罕曾经多次前往请教,那些风言风语就传入了吕戈的耳中。吕戈虽然已经在和平中度过了将近十年,可是他的狂血却仅仅是压抑在体内,燃烧着他的理智和感情。他深爱着谢明依·阿钦莫图,但唯因如此,任何一点可能的罅隙都会让他的心如同撕裂一般。但是在这个冬天,一件喜事让阿钦莫图的地位得到了巩固:她为吕戈生下了一个最小的儿子。吕戈此时有四位妻子,巢氏的巢斐·云古丽·合鲁丁为他生过三个儿子,澜马部的木月·格莱帕·德莫恩也为他生过三个儿子,谢明依·阿钦莫图则为吕戈生过一个儿子台戈尔和一个女儿苏达玛尔,按照北陆的规矩,木月的三儿子吕破海·格勒·帕苏尔会成为剑齿豹家族的世子,在吕戈死后继承青阳之位,而澜马部狂野犀利的“澜马”也将成为青阳在草原上的强大助力。但是吕嵩·郭勒尔·帕苏尔的出生,让青阳部世子的位置落到了这个有四分之三东陆血统的人身上,坦率地说,这本不是什么问题,秋陌离也是东陆人,但她的儿子吕戈却展现出百年一遇的狂血,还击败了东陆的风炎皇帝。可是这个婴儿的左眼上有一道白翳,这表示他的视力可能会有问题,作为一个蛮族人的领袖,身体应该是强悍而没有缺陷的。当时的大合萨颜真也曾经说过:“眼生白翳,于父不利”,这些话给吕戈带来了一些犹豫。他没有立即地封吕嵩为世子,而是让他和其他大汗王的儿孙一样生活在北都城中。以后来的分析,此刻的吕戈已经显露出了一定的多疑心理。阿钦莫图并没有对此表示不快,她的女儿,吕衡·苏达玛尔·帕苏尔此刻只有十二岁,对吕嵩照顾得无微不至,可以说幼年吕嵩得到的亲人之爱还是相当丰足的。这情况却只持续到他四岁的时候。真颜部的老主君瑞科寿终正寝,新的主君龙格奎·噶当·枯萨尔前来北都述职,他一眼就看上了十六岁的苏达玛尔。苏达玛尔有四分之三的东陆血统,明眸皓齿,是不少贵族子弟爱慕的对象,吕戈也对自己的女儿十分疼爱,一心要觅得真正的英雄为婿。作为纳戈尔轰加四天王中活到最后的瑞科,吕戈对他终究还是有一些情面的,爱屋及乌,也就对这个龙格奎高看了一分。龙格奎也确实有着不错的卖相,据歌行者的描述,他身高有八尺,眼睛如同明星,比他的父亲和叔叔都要英俊得多。更重要的是,真颜部在铁线河休养生息的这些年中,已经有了北陆数一数二的马群,更有号称七万的勇士。这场婚姻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于是,在吕嵩四岁的这年,他的姐姐远嫁到了真颜部。这一年,纳戈尔轰加四天王的辉煌最终落幕,北陆的新豪杰则刚刚开始成长。
[狼狂豹陨]
在北都城为苏达玛尔出嫁张灯结彩的时候,楼薰也快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这个女强人一生未嫁,或许在她心中,能配得上自己的,始终只有那青铜狂血的剑齿豹少年。朔北的苦寒摧毁了她的健康,在她四十岁的时候,她认为自己已经无法统治朔北,她希望真正的把权力交给自己的幼弟,楼炎·蒙勒火儿。可是蒙勒火儿却不在朔北的草场中。这一年,蒙勒火儿十五岁,在他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狼。在他十四岁的时候,他就带着两个伴当,向北方的雪山进发了。在朔北高原的北方,是传说中的朱提雪山。每年的春天,都会有狼群从北方的雪原进入朔北的领地,其中最强壮的就会被朔北的驰狼骑驯服作为坐骑。经历了冬天的苦寒,这些狼并没有变得羸瘦,所有人都推断在北方的雪原深处,一定有食品丰富气候温暖的绿洲,甚至是传说中的地火炎脉。朔北的女狼主死去的时候,驰狼们不约而同地向天嗥叫起来,这一消息迅速传到了朔北全境,自然也包括已经被楼薰放逐的兄弟们。他们三个昼夜兼程向朔北的主帐奔走,谁能先一步到达,谁就是朔北下一个主君,名震天下的驰狼骑的主人。可是当他们赶到朔北金帐的时候,在他们面前的,是几百头匍匐的巨狼。它们不是在向楼薰告别,而是拜伏于一只有牦牛那般巨大的纯白色巨狼面前,在那只狼的背上,是他们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的弟弟,精瘦黝黑的蒙勒火儿。他将楼薰的骨灰拌和着颜料涂在自己的额头上,手中是比他自己还要重的青铜大钺。他们三个立即滚伏地上,宣誓效忠于朔北的新狼主。蒙勒火儿并没有立即开始自己的征伐之路,他希望得到更多的狼。第二年,他带上了最勇猛的战士进入雪原深处,把朔北交给了自己的三个哥哥治理,但是他们没有一个敢于产生野心。事实上,当他们看到白色的巨狼时,就已经死心塌地地相信这就是朔北的真命之主。蒙勒火儿知道,吕戈只要还在,他的狂血就是自己的威胁,即使再大的狼也不敢言胜,他需要等待一个机会。就如同卧在雪窝中的狼,为了等待猎物的松弛,它可以被白雪把整个身体覆盖起来。
在蒙勒火儿培养实力的十多年中,吕戈的狂血却再次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痛。在一次对九煵叛军的征讨中,他突然爆发出狂血,将敌人斩杀殆尽,但战场中死去的,还有他自己的两个儿子。一时间,“青铜之血是诅咒”的言论甚嚣尘上,吕戈却采取了最为不智的手段:他将持这一说法的人抓起来统统吊死。其中包括了大合萨颜真。谢明依虽然深爱着吕戈,可她毕竟是一个母亲,她拒绝让自己的儿子吕嵩再陪吕戈出征,还安排吕嵩和颜真属下的弟子厉长川一同出游避开吕戈。这导致了吕戈对她更深的猜疑,他会猜测谢明依是否也认为他的狂血是一种诅咒。在狂血爆发之后,他经常陷入自责中,而自责却带来更大的压抑,使得狂血在煎熬中愈发成长。猜疑带来疏远,而一个像吕戈这样自傲的人,会把自己的疏远看成是妻子的逃避,进而猜疑她的忠贞。他会当众责打阿钦莫图,甚至让她去收拾马粪。即使过去曾经与她争宠的侧阏氏也不曾幸灾乐祸——谁也不知道下一个轮到的是否就是自己。在吕嵩十二岁的时候,悲剧终于发生,在一次宴席上,吕戈的岳父澜马部忽鲁皓大汗王半开玩笑地说起吕嵩眼中的白翳,吕戈当即轰然大笑,突然变色拔出佩剑,将桌子斩断,说东陆人惯于背弃自己的父辈。吕嵩的两个哥哥趁机进言说吕嵩经常与东陆的商人以及厉长川走在一起,是养不大的狼崽子。吕戈当即下令,将阿钦莫图和吕嵩一起罢黜到火雷原北的银子寨。自此,吕戈生命中金色的阳光再也没有回到他的身边。
吕戈只给了他们十匹马,一副弓箭和两个伴当,在他们前往银子寨的路上,粮食和食水就已经耗尽,而吕嵩的寒症又发作了。两个伴当弃吕嵩母子而去。阿钦莫图骑马追上他们,恳求他们留下一匹产奶的母马,那两个伴当觊觎她的美丽,侮辱了她,留下了一匹马。阿钦莫图带着马回到吕嵩身边,第二天就割喉自尽。杀死她的,并不是那两个伴当的侮辱,而是被自己所爱的人不信任和背弃的痛苦。 吕嵩当时重病,每天只能凑过去喝两口奶,然后用毯子裹住自己,就这样过了十几天,那匹母马也走失了,就在他眼看要活活冻饿而死的时候,他的救星突然赶到。那是他的姐姐,此刻的真颜部大阏氏苏达玛尔。她听说吕嵩被废黜的消息后,带着自己七八岁的儿子一路骑马找过来。她用自己的乳汁救活了自己的弟弟,并把他带回了真颜部。在真颜部,吕嵩的身体康复过来,可是这个被罢黜的世子并没有受到什么尊敬,他的侄子就站出来保护他,在和母亲一同去寻找吕嵩的路上,他就用自己的小弓射杀了一只恶狼,在真颜部人人都知道他就是未来的主君。他就是未来被称为狮子王的龙格真煌·伯鲁哈·枯萨尔。可是吕嵩的悲惨并没有结束,第二年春天,苏达玛尔亲自去北都向吕戈求情,希望他能放过自己的弟弟。可是狂怒的吕戈听说阿钦莫图的死讯后非但没有产生悔恨,反而将怒火发泄在自己的女儿身上,用一根马鞭将她活活勒死。这一年吕戈四十四岁,或许是他最为癫狂的年龄。苏达玛尔的死讯传到了真颜部,虽然名义上是发寒症死去,但是谁也不会相信这个理由,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不和真颜部撕破脸面的借口,可是吕戈的狂血越发频繁地爆发,谁也不敢说去和吕戈作战。龙格奎虽然有一身强壮的体格,性格却非常懦弱,好在他的儿子只继承了他的体魄,却有一颗坚定勇敢的心。他与自己的舅舅发誓,一定要为苏达玛尔报仇,即使对手是自己的父亲或外公。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吕嵩需要更大的势力支持。在那之前,他必须在真颜部磨炼自己的刀法和兵法,吕嵩和龙格真煌在***练弓马,学习东陆的军事,一转眼就是十二年。在吕嵩二十四岁的时候,青阳的大贵族巢氏举办了叼狼会,只要在叼狼中取胜,就能娶到巢氏的爱女阿依翰,进而成为青阳最有权势的阶层。吕嵩虽然已经被罢黜,可是他的几个哥哥也并不安稳:吕戈的狂血使他喜怒无常,没有人敢说自己得到了他完全的宠爱。如果吕嵩能在叼狼中获胜,那么他的筹码就至少不会低于他的几个哥哥。龙格真煌和吕嵩一起参加了叼狼会,并帮吕嵩打败了一多半的对手,让他轻松取胜。吕嵩带着巢氏女婿的身份回到了北都城,此时吕戈已经五十五岁,他看到吕嵩的面容,或许是想起了阿钦莫图和苏达玛尔,对他出奇地和蔼,甚至恢复了他的世子身份。或许终究在他的心中还是有着至深的歉疚吧。吕嵩或许也感到了父亲的歉疚,可是他并不打算中断自己的复仇。第二年,他提出带吕戈去看阿钦莫图的墓地,吕戈摒弃了从人,和吕嵩一起来到彤云山麓,在那里,吕嵩曾经发现了一处秘密的山洞,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而且,他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吕嵩一个人回到北都,他宣称吕戈因为过度思念死去的阿钦莫图而死。他的哥哥们没有机会反抗他,因为支持他的不仅有巢氏的贵族,还有真颜部的狮子王和游历归来的合萨厉长川。这一年,吕嵩二十五岁。这一年,钦达翰王死去的消息传遍了北陆。
[白狼折齿]
在吕嵩二十六岁的时候,蒙勒火儿三十七岁,他的年纪在草原上已经算进入了中年,他希望在自己还有足够的体能和野心的时候,亲手拿下北都城。而钦达翰王的消失,给了他最好的机会。吕嵩也迫切地需要在贵族们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是钦达翰王之后无愧于剑齿豹家族名声的英雄,否则即使楼炎没有拿下北都城,他也会被贵族们挤压出去。他没有狂血,也没有铁浮屠,但是他还有木黎。木黎是吕嵩·郭勒尔从奴隶中提拔的将军,正如之前的阿祖格,所不同的是,阿祖格精通于指挥布阵,木黎却更善于亲自上阵;而相同的是,他们都喜欢用非常凶险的策略,而且都有着坏脾气和基于隐隐自卑的骄傲。
霜年的第一个月,从北方草场传来了预料之中的消息:朔北的狼们集结起来,向南坚定而缓慢地移动了。首先有反应的是贵族们,他们不是站在吕嵩的身边对抗朔北的白狼,而是带上自己的人马离开北都。他们的想法很简单:楼炎要的只是北都而不是他们的命,那么谁来做北都的主人都是一样的。上万辆大车和数十万匹马,以及以百万计的牛羊撤向草原的南方。合鲁丁家逃往澜马部,接受达德里大汗王的庇护,忙哥萨尔家、脱克勒家和斡赤斤家的人都撤到了腾诃阿草原,那是真颜部狮子王龙格真煌·伯鲁哈·枯萨尔的领地,那时龙格真煌只有二十二岁,但“头发仿佛金色的阳光,身体就像雪山的骏马”,在草原上是数一数二的英雄,已经有了狮子王的名声。
龙格真煌自己倒是听说吕嵩一个人固守北都,想要带兵北上救援,吕嵩的哥哥台戈尔,龙格真煌的亲舅舅却带来了吕嵩的书信,信中他用了请求的口吻,希望这个侄子保住那些贵族,以及自己的兄长们。因为如果朔北攻陷北都,真颜的顺从或许能保住帕苏尔家的血脉。单单是这种话应该还拦不住慷慨激昂的狮子王,信中还附带了龙格真煌母亲、吕嵩姐姐的遗物来动之以情。据说当时龙格真煌将信扯碎,拳头都攥出血来,可是最终没有提兵去救援北都。在北都城中,面对朔北将近十万大军的,只有一万二千名战士,其中只有两千是骑兵。即使以北都的城墙,这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数字。楼炎的进军并不迅猛,他就是要给贵族们撤离的时间,他的来到愈慢,吕嵩手下的可用之兵就愈少。狼主并不急迫,他已经等待了二十多年,他一点也不介意多等几个月。吕嵩则效仿了当年铁镠的战术,用碎石和木头阻塞了北都八处城门中的六处,只留下两处城门用来放出骑兵。战争在霜年的五月开始,最开始是常规的攻防,虽然楼炎并不擅长攻城,吕嵩也并不以防守见长,围绕这座草原上唯一有城墙的城市,惯于平原冲杀的北陆蛮族陷入了胶着中。虽然北都城中只有一万多军队,可是守城却并不需要一定是经过训练的军人,吕嵩似乎打定了借助城墙来弥补人数巨大差距的主意,动员了还没有来得及撤离的所有居民:从贵族到奴隶、甚至还没有来得及离开的东陆行商,上城头守城。
朔北的首领楼炎·蒙勒火儿亲自带领骑兵在北都外来往隳突,绕城盘旋,向城内抛射箭矢。朔北部的箭矢制作粗糙,却分量沉重,借助重力,抛射威力惊人,北都城中的贵族又大多保留着居住帐篷的习惯,很多人就这样被透帐顶而入的利箭射杀。那些东陆人聚居的地方和一些曾经在风炎北伐中毁坏新近修葺的地区多是砖石建筑,伤亡反而较小。在围攻了近月之后,双方的箭矢都在现场制造,他们都知道,对于攻城战,弓箭只是餐前的茶水,真正的惨烈战斗还没有开始。夏天雨季开始时,北都城西边的台纳勒河开始涨水,所有人都认为吕嵩将要趁河水分断朔北营地的时候出城决战,事实上,吕嵩也确实这样做了,两千名骑兵从骤然洞开的大门冲出,向朔北在河东的阵地发起冲击。这是一个勇敢但愚蠢的举动,就算他们可以击败这一部分朔北骑兵,但更多的朔北士兵会将这些骑兵全部吃下,然后,青阳就没有骑兵了。更何况,还有没有投入战场的驰狼团。蒙勒火儿没有打算让吕嵩有一丁点的局部胜利,他将驰狼团投入了战场。在他看来,吕嵩只是一个有着大半东陆血统的孱弱主君,这次出门攻击也只是他所追寻的死前的挣扎。狼主不打算让这个挣扎能载入史册,两千只巨狼扑向了青阳的骑兵。战斗非常短促,青阳的骏马在狼的气息下崩溃,骑士无法控制自己的马匹,他们自相践踏,向城中逃窜,驰狼随后追逐。蒙勒火儿亲自带队冲击北都的城门,青阳的步兵用自己的身躯和长矛组成了血肉的城门,把自己落后的骑兵和朔北的军队一起堵在外面。在一日一夜之后,城门都被鲜血染红,直到多年以后,在城门开关中还有当年猩红的血痂散落,可见战况之激烈。然而这座城门终归还是被击败了,蒙勒火儿无法再忍受吕嵩这种在他看来好像被碾掉半截身子的蟑螂一般的无谓挣扎,下达了屠城的命令,驰狼当先,接着就是骑兵和步兵,朔北的大队人马冲进了北陆的心脏,北都城。吕嵩用全部骑兵和一半的步兵,换来了蒙勒火儿的冲动。现在他要收网了。那些巨狼已经被战场的血肉催发了凶性,在城中四处咬人吃肉,陷入一片混乱之中,此刻青阳真正的杀手锏,木黎的孛斡勒和鬼弓开始出动。在之前的围城中,吕嵩召集了所有不能上城头的妇女和老人制作捕兽的陷阱,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把战场放在北都城中。如果说攻城战是北陆人所不适应的,那么城市内的作战就更是北陆人从未经历过的。郭莫罕在城市中修葺的砖石建筑成为骑兵无法纵跃的沟壑,并让它们只能在固定的路线上奔驰,在城市中的几万枚简陋却结实的陷阱产生了从来没有过的效果。 当巨狼和骑兵被陷阱夹住的时候,弓箭手和奴隶就从屋顶、巷口甚至地沟里钻出来,给予他们致命一击。几乎每个武士都能射死一名狼骑。在蒙勒火儿冲向城市中心的大纛路上,陷阱更是几乎布满了地面,每一步都会倒下不止一头的巨狼。
吕嵩站在金帐的门口,手中持弓,面对几十丈外的蒙勒火儿。他身前是一脸煞气的木黎和无数的陷阱。蒙勒火儿和吕嵩对视了很久,他终于承认,这个眼睛肿有一道白翳的青年,并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而是即使没有狂血也足以与他匹敌的英雄。这几十丈的距离,他也许要花上几十年才能走到。蒙勒火儿立即下令退出北都,在城门又遭到一次攻击,最终能退出去的,只有十之三四,驰狼和骑兵更是损失惨重。这场战争给了蒙勒火儿巨大的打击,在具有兵力优势的情况下遭到如此重创,一方面是吕嵩把骑兵拖入了北陆从来没有见过的城市巷战,一方面也是他过于轻敌了。双方在台纳勒河对峙,而阳河部的军队已经默默北上,现在的形式和北离十七年十分相似,所不同的只是如今朔北由背后的渔翁变成了鹬蚌之一。蒙勒火儿当机立断,向吕嵩提出了停战,并允诺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嫁入青阳。无疑,这对于吕嵩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胜利,他几乎将朔北的狼骑兵屠戮殆尽,更取得了和亲的承诺。他向真颜部发出了取胜的消息,龙格真煌立即率军赶来,震慑其他部落的异动,更迫使蒙勒火儿履行他的诺言。在这年的十一月,双方都派出工匠,在台纳勒河地修筑了巨大的墓地,驰狼骑与他们的狼同食同行,他们的骨骼都会发出淡淡的红色,被称为红骨,这些尸体被整齐安葬在五尺深的冻土下,相互邻接。合萨厉长川念诵祭文,用青石铺出巨大的神道。蒙勒火儿与吕嵩在此铭刻碑文,结为翁婿,蒙勒火儿折箭为誓,在吕嵩有生之年不再进入北都,也因此,这成了两个雄主的最后一次会面。
朔北的铩羽而归,使得吕嵩的威望直逼当年的钦达翰王,当贵族们回到北都的时候,两军的尸体都已经被拖出城准备安葬。几乎没有贵族知道吕嵩是如何打败狼主的,以至于有人相信他也有着纳戈尔轰加一般的狂血。澜马部地达德里大汗王亲自来到北都城,护送着巢氏的主人,他是吕破海的舅父,忽鲁皓大汗王的儿子。在吕戈放逐吕嵩的时候,忽鲁皓大汗王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此刻达德里大汗王却带来了彻底臣服的意愿:他按着自己的外甥头向吕嵩行礼,并让格勒将虎豹骑的统领权交还给吕嵩。《北都志》说他将自己的七折软弓献给吕嵩,并说只要草原上的弓还能射箭,澜马就是青阳永远的兄弟。吕嵩并没有追究过去的事情,而是给他硕果仅存的哥哥们以大汗王的称号,在北都城战役中立功的木黎则被封为大将军。在完成了这一切后,青阳派出的快马跑遍了整个草原,甚至极北的朔北。北陆的牧民们都知道,钦达翰王的儿子,白翳鹰郭勒尔要召开库里格大会了。所有的部族首领或他们最亲近的代表都向着北都城移动,就连蒙勒火儿也派出了他的小儿子呼鲁都汗,他更带来了一份勾起吕嵩痛苦的礼物:当年侮辱过阿钦莫图的那两个伴当——他们听说吕嵩即位之后就向北方逃窜,正好进入了朔北的领地。在库里格大会召开的前夕,吕嵩将这两个人装入皮囊,和亲随们跨上骏马,往来奔驰践踏,直到将他们完全踏成渗入土地的肉泥。比起朔北这满含恶意的礼物,龙格真煌却带来了自己最好的战马,他要帮助自己有着兄弟之情的舅舅建立一支新的骑兵。真颜部多年以来在铁线河畔休养生息,已经具有了北陆知名的马场。北陆的薛灵哥马种在真颜部的草场生长繁衍,它们非但是优秀的骑兵兵种,更是少有能支撑铁浮屠的马种。显然所有的部族都知道此点,有些老人曾经参与过北都城下对山阵的战役,兀自记得那如同密林一般的枪林是怎样被铁浮屠强行撕裂冲碎的。库里格大会在表面的繁荣中结束,各部落都向吕嵩表示效忠,承认帕苏尔家有资格继续占有北都城,吕嵩也慷慨地以牛羊和黄金相赠,只有一个人表示了愤怒和不满。
沙地部地巴图鄂本来希望借着朔北的失势追回自己的草场,可是当他发现朔北已经和青阳结为翁婿关系,而且在库里格大会上相谈甚欢的时候,他摔碎了自己的酒壶,连夜回了沙地。一个月后,巴图鄂起兵进犯朔北部,四十天后,台戈尔大汗王的虎豹骑与澜马部的澜马一起攻破了沙地的金帐,巴图鄂被斩首。对于吕嵩来说,当他成为北陆共主的时候,他就不得不站在北陆大君的位置上思考问题,而秩序,就是他目前坚信必须维持的。朔北显然认可了这种好意,呼鲁都汗将自己的两个妹妹护送到北都城,随之送上的还有一万柄铁刀和三千匹骏马。在这天,吕嵩见到了勒摩,他最宠爱的妻子。在一个荒年的年初,谷玄凌空,未来的青阳昭武公,吕归尘·阿苏勒·帕苏尔在北都城出生了。所有人都相信这个在谷玄之兆下出生的孩子是不祥之兆,只有当时正在北都城避雪的龙格真煌站出来大声宣布要保护这个孩子,他为这个孩子起名“阿苏勒”,在蛮族语中,这是长生的意思。六年之后,吕归尘被送到真颜部休养,又过了三年,真颜部反出库里格大会,被青阳部剿灭。龙格真煌自尽。这不是吕嵩杀死的第一个朋友。在这之前,澜马的达德里大汗王也被诛杀。这就是维持草原秩序的代价,是大君必须付出的代价。在吕嵩派出自己的弟弟征剿真颜的时候,九煵、沙地和朔北的军队,都在虎视眈眈,他们都在等待吕嵩犯错误——只要一丝的不公,草原的人就会祭出失道的旗帜将帕苏尔家拉出北都。百年来与东陆的交流,已经让这些蛮族也学会了很多。东陆喜皇帝五年,吕归尘被接回北都城,和他一起被带回去的,还有龙格真煌的女儿,龙格凝·苏玛·枯萨尔,下一任北陆大君比莫干的大阏氏。而此刻,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将面对的未来。这一年,吕归尘九岁,姬野十岁。这一年,东陆小国的诸侯嬴无翳策马踏进了太清宫,践踏了白氏的蔷薇旗,宣告了天下战国的到来。
[各部战后的动向]
青阳部:损失了全部铁浮屠和大部分虎豹骑,吕戈的威望达到顶峰,帕苏尔家稳固地盘踞北都城。真颜部:在瑞科率领下来到铁线河流域,占据了蔑昆和五狄部过去的大部分草场。澜马部:精锐的“澜马”在围杀叶正勋过程中损失惨重,回归本部休养。沙地部:巴图和真死后,纵横草原的四角牦牛骑兵不复旧观,巴图鄂也一蹶不振,地盘被朔北压缩。阳河部:因为在北陆战场首当其冲,人员损失很大,被真颜部挤压了一部分草场。黑水部:真颜部举部北迁,草场范围反而得以扩大。九煵部:旧主君战死,新主君莫养即位,虽然也在主战场附近,但因为南方的五狄部几乎被风炎灭族,反而吞并了它的草场和奴隶,起色很快。朔北部:在二次北伐中没有参与战斗,曾经被发现接近彤云山,然后默默退回。
虎豹骑是青阳部引以为豪的骑兵,虽然比起铁浮屠来,它还远远够不上重骑兵,却有更加庞大的数量。虎豹骑的冲锋,常常以排山倒海之势给敌人造成威慑和杀伤;另外即使夜行,虎豹骑也全然不需要火把,在黑暗中也能快速行进。其中,一字阵是较为常见的冲锋阵势:最前排的骑兵平整如线,每两匹马之间,左右只有一步的距离,前后不过半个马身。一字阵中的虎豹骑像平直的刀锋,又像钢铁的梳子凌厉地从敌阵切过,让敌人无法反击。在敌阵中横扫之后,队形仍能保持不变,在远处调转马头,重新整队,然后再度切入敌阵,发起新一轮的屠杀。
澜马这个部落的本意是说“客兵”,据说那时候澜马部没有吃的,男人们带着弓箭出门去猎黄羊,被另外一个叫塔格部的大部落乘虚抄掉了寨子。等到澜马部地男人们回来,年轻的女人们都被塔格部的男人们轮番地奸淫了,倒有一半怀上了身孕。女人们要自尽,男人们却不让,男人们让她们把孩子生下来,叫他们“澜马”,用野马的奶喂他们,教他们骑马射箭,让孩子们变成最勇敢的武士。后来攻破了塔格部,把塔格部的男人统统都杀了。后来澜马部中将自己最强大的战士称为“澜马”,传说中一个澜马可以打败五个草原上的战士。
[阿钦莫图与郭莫罕]
有个别的诗人会传唱这东陆的远嫁公主和纳戈尔轰加四天王之首有暧昧的关系,但是大多数的严肃史学家都认为他们只是互相认同政治理念的知音关系。在郭莫罕英年早逝之后,阿钦莫图对他的子孙十分善待,还将自己的养女嫁给郭莫罕的儿子。在吕戈发狂的时候,未尝不是认为阿钦莫图这种博爱是对他的不忠。
银子寨是火雷原北边的一大片草场,据说吕嵩的哥哥在银子寨安排了心腹要杀死他在那里,因此在吕嵩即位止呕,将银子寨夷为平地,连小孩子都卖做奴隶。有人怀疑拓跋山月自称出身的银羊寨其实就是银子寨,后世对此的考证亦见分歧。
驰狼骑是朔北赖以震慑诸部,甚至抗衡北方夸父的强大兵种。胯下的巨狼是他们唯一的伙伴,对于这些狼背上的野蛮人来说,杀戮就是生活的一部分,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与正常。
建制 他们没有建制,听从首领的指挥。因为驰狼骑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从祖上传承下来的一种职业,他们天生便是如此生活的。在狼骑军中,老资格的战士们凭借其武勇和经验带领年青战士作战,战斗中他们大多凭借猎手的直觉来捕捉杀机,把他们的敌人当做猎物般捕杀。 征召 通常驰狼骑们每年都会回到族中,带走优秀的年轻人,将他们训练成新的狼骑。而历史上曾经有过这样的时期,他们的部落被更大的部落击败,他们赖以生存的领地荡然无存。但是驰狼骑的威名并不会因此消失。这是一群真正的掠夺者。他们会驾驭着狼群生活在无人能及的北荒,不定期南下劫掠其他的部落,杀死所有的男人,强奸所有的女人。一年之后他们又会回到同一个地方,带走所有出生的婴儿。于是新的成员从小便生长在如此残酷而无情的环境下,活下来的人必须变得和狼一样凶狠强壮,然后成为这个团体中新的一员。 战术 驰狼拥有无与伦比的机动性和忍耐力,它们可以不眠不休地连续奔驰几个昼夜,它们一次进食后可以忍耐近半个月的饥饿。因此在需要的时候,驰狼骑可以进行惊人的大纵深战略迂回,出现在敌人所意想不到的地方。在战场上驰狼骑擅长冲锋和近距离的肉搏,驰狼颠簸的奔跑方式注定它的骑手与弓箭无缘,但是他们在中距离可以采取投矛的方式。一般的骑兵被限制了速度后战力会大减,狼骑则不同,必要的时候它的骑手们甚至可以从狼背上跳下,作为驯兽的步兵与巨狼并肩作战。巨狼的利爪和牙齿同样是杀人的利器,没有谁能冷静地面对他们。 装备 骑手们控制驰狼用的不是缰绳而是铁链。他们没有制式的盔甲或者武器,所有的装备都是四处劫掠而来,样式不齐质量不一,武器可能是刀、斧头或者锤子,穿着的可能是自制的简陋皮甲,或者是抢来的防具。有些时候根据作战目的不同,也会携带一些做工不精的投矛。
吕嵩见到木黎的时候,还只是一个王子,那时木黎还是巢氏的奴隶,坐在草地上牧羊,挥舞鞭子驱赶羊群,吕嵩看了赞叹说“如千骑之将也”。将木黎带到自己的帐中,给他锦衣和佩刀,赐给他东陆的名字“柳亥”,让这个黑瘦坚硬的奴隶成为自己的亲随。木黎善于使用狼锋刀,号称刀术第一,兵法第二,酒量第三,个人战力兀自在统军能力之上。不过青阳的大佬们对此颇有微词:若吕嵩像他的父亲一样能使用大辟之刀,又怎么轮到这个奴隶崽子刀法称雄呢。
很多人认为朔北的军队就是白狼团,而事实上,即使朔北部的大多数人,也认为那些狼背上的骑兵是真正的野蛮人。他们与其说是朔北的兵种,不如说是斡尔寒家族的私人武装。朔北领地在北陆蛮族中是最寒冷的,驰狼团的几千只巨狼吃些什么一直是猜疑的对象,以至于有些人怀疑它的存在。事实上,在北方荒原的深处有一座朱提雪山,拥有丰富的地热资源,在朱提雪山的脚下有一片被称作答儿干姆的草原,意思是流淌蜜酒的草原,方圆千里,是驰狼的故乡。
沈通义是东陆宛州的商人,去北陆贩卖玉器,因为寒病没有来得及离开北都城,当他病愈的时候,北都已经被朔北的大军围困。吕嵩派出亲兵挨家将能行动的男人都拉上城头防守。这个商人不知蒙了什么好运,居然没有死于战乱,第二年回到宛州,写了《北都蛮战录》,言辞夸张,形容惊悚,一时在坊间广为流传。很多东陆人就是从这本书,以为蛮族大都跨骑巨狼,食人为生。虽然战争部分被学者斥为荒诞不经,但是由于作者本是商人,对北陆物资的描摹很是细致,较有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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