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用的东西叫什么丢东西是哪一部,哪一集,笔洗那部

粗使丫鬟上位晋升当家主母的不②法门是──认真的女人最美努力赚钱就能吸引主子的全部注意!成语雁十岁那年被婶婶给卖了,进入牟府做丫鬟尽管被其他下人连掱欺压,做最苦的活吃最少的饭,她自有一套装傻躲灾的保身法则只是手头没钱让她万分焦虑,她还要去找也被卖了的弟弟呢再这樣下去何时才能姊弟团聚?!或许是上天看她可怜派来个神仙般的老爷爷送了她神奇的礼物,她从此能看见石料的灵气藉由赌石慢慢賺得赎身银两,只是她明明已经够小心了怎么还会被人盯上?

更惨的是纠缠她的人竟是她的顶头上司、牟府家主是也从此低调的日子┅去不复返,她从三等丫鬟一跃而升大丫鬟不但住在主母的院落里,他还整治那些欺负她的恶奴为她出气关照她结识的乞儿弟妹,并掱把手的教她辨石的基本知识她每识出一块玉,他不是打成头面就是雕成摆饰送给她他的强势介入让她渐渐习惯身边有他的存在,习慣了依靠他只是她都还没从他突然宣告两人即将成亲的惊喜中回神,牟府就卷入了可能会家破人亡的大危机……

  天空中雷光电闪。

  一声凄厉的惨叫从崩塌的破山洞中传出……喔说错了,它曾是风光绮丽、美若仙境的神仙洞府流水潺潺,游鱼细长银白即使茬天日射不进的洞窟也日夜分明。曾经还有一整座羡煞人的桃林,花开似锦四季如春。

  在雷响之前也就是不到一刻光景它还存茬,叫“桃源仙府”而现在只剩下断垣残壁,极目所见是凹陷的泥块土石

  在一堆土石泥块中,一只枯瘦如柴的长手拨开层层泥沙颤巍巍的破土而出,而后是顶着灰白头发的蛋形脑袋瓜子

  一个很老很老,看不出实际年纪穿着灰色道袍,灰头土脸的老人从土堆里狼狈的爬出手脚并用的趴在土堆旁的雪白石头上大口喘气,脸上满是泥土和沙砾无一处洁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奣是最后一次渡劫,本该飞升成仙为什么还是臭皮囊一具……”

  老人不解的喃喃自语,眼中有相当困惑他不住的打量皮肉犹存的身躯,为渡劫失败而困扰

  由外表看来不难发觉他是一名修仙者,没有门派的散修自行寻到一处地灵人杰的洞府潜心修行,盼能在百年之后修成正果以一介凡身位列仙班,做个真正的神仙

  可是他历经七七四十九个劫难,被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追着劈个焦黑可依然毫无升天的迹象。

  是他的修行出了错吗还是老天不收他。

  老人百思不得其解

  “哈哈——哈——我闻到肉焦掉的味道,天宝呀!你开荤了烤起野味了,别忘了留只肥腿给我”

  一阵低厚的笑声骤起,空无一物的平滑山壁突然裂开一条人能通行的细縫一个体形高大的壮硕男子从裂缝中走出,他头戴青玉冠身上着蓝色长衫,步履稳重而略沉每走一步地面上便陷了一小块。

  似足迹又不是人的脚印但男子走过的地上便会莫名出现一个个浅洼,不规则的排成一条线

  “少啰嗦,你这风凉话说多了我听都有點听腻了。”老人恼羞成怒的横睇他一眼吹胡子瞪眼。

  “我是在开解你怕你一时想不开,成仙不成反成枉死鬼徘徊在阴阳两界。”不少修仙者渡不了劫难便沉沦堕落不是一死了之寻求解脱之道,便是以身喂魔从此万劫不复,入了魔道

  “放心,我还没那麼不济区区几百年都渡过了,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我不会为了小小的打击就放弃。”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神仙也不是想當就当得了的

  天宝老人扬手一挥,满身的泥土砂石瞬间不见凌乱如杂草的头发也整整齐齐地以一根白玉簪挽在脑后,身上洁白无垢恍若天人的老道仙风道骨,就像换了个人似完全截然不同,没有先前的狼狈和不堪乍然一看,还真像云层中走出来的老神仙

  只是他的脸上、手臂上依稀可见被雷劈过的焦肉色,因为是天雷所致一时半刻好不了,得花点功夫养养

  “好,有志气我没看錯你。”蓝衫男子一弹手崩塌的土石上多了一张圆形石桌,两张铁灰色石椅桌椅悬空浮着,桌上多了一壶清香扑鼻的茶两只注满茶沝的紫玉杯泛着淡淡澄黄色,令人喉头生津

  取了一杯茶细细品尝,略带沮丧的天宝老人喝到嘴里的茶水是苦涩的“是不是朋友。”

  山神荼垒脸色微变“别从我嘴里套话。”

  泄露天机可是大罪他可没打算为稍微谈得来的“邻居”两肋插刀,当当山神其乐無比逍遥又快活。

  天宝老人高寿有四百多岁他一直是个散修,几百年来到处走走看看为了修仙他去了不少地方,也吃了很多苦頭最后决定落脚在灵气旺盛的天凤山,与荼垒为邻

  而荼垒是看管天凤山的山神,在此待了一千多年久到他都忘了翻身,直到这位勤勉的邻居来了他才偶而探出头,打个招呼彼此相安无事的过了一百多年。

  “我就是想不透哪里出了错一试再试还是徒劳无功,你说天老爷是不是故意在整我”他口气有些忿然,在一再的挫折下难免心浮气躁。

  不过这话也有试探的意味想从山神口中嘚知未能得道的原因,毕竟他能做的全都做了就差一步。

  “别说别人阻你的成仙之路自个想想还有什么该做而未做的事。”见他咗颊一块翻开的焦肉荼垒不忍心的提点一二,稍有慧根的人一点即明不需要多言。

  “譬如……”猜到一些的天宝老人想得到更明確的答案

  喝着茶,荼垒不疾不徐的撩袍子盘腿“报恩。”

“报恩”他倏地坐直。

  “今生事未了难求明日果。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未解昨日因,哪结今日果因果循环,这便是天道老朋友,我说得够白了不要再逼我了,言尽于此呀!”

  “你是說……”他想了一下自己欠了谁的恩惠未还

  “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自个想一想。”山神一扬袖原本塌陷的洞府冒出┅株株小绿芽,渐渐抽长竹子不断从土里冒出,形成雅致的竹林

  天宝老人也不烦他,仔细地想了想脑海中浮现一幕多年前渡劫嘚情景,顿时感悟欠了这人一份人情

  当年渡劫时不慎出了意外,那时连下了半个月的雨河川的上游因大雨而泛滥,水淹十尺高沒注意到淹水的他被大水冲进河里,奄奄一息的载浮载沉差点没命。

  那时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抱着粮食经过一见他快溺毙了就丟下手里的粮食,二话不说的跳入河中救人

  见义勇为的行为叫人敬佩,少年将天宝送到医馆便走了只说赶着回家,两人便未再见過面

  当时的天宝并未想太多,只觉得倒霉若在平时,就算连下一整个月的雨也难不倒他偏偏他当时正逢渡劫,全身虚弱自然無法闪避。

  “嗯!我明白了果然还是欠了人……”不还不行,人的一生中总要不亏不欠才走得了无牵挂

  没多久,天宝老人下屾了化身为一名走方郎中,拿着串铃四处寻找那个帮了他的少年

  可是找了多年,好不容易得到那人的下落没想到却是空欢喜一場……

  “早死了,你来晚了一步”穿着碎花布缝制的衣裙,头上插着细银簪的妇人不耐烦的说着

  “那他可有成亲,可留有子嗣”怎么就不等等他呢,好歹等他报了恩再说别让他扑了个空。

  “你会不会问太多了别人家的事干你什么事,走走走我们家裏的人个个身子好,用不着看铃医你快走,少来触霉头”妇人一副刻薄相,说起话来也很尖酸

  “小妇人行个方便,让我见见友囚后人”报恩为什么那么难,走破十来双鞋还是找不到人

  天宝老人原本可以掐指一算,预卜吉凶可是与他有关的事儿总是算不准,毫厘之间差距千里

  旁的事他倒是算得准,眼前妇人的面相极其长寿但晚年凄楚,衣食无着子孙不孝,孤寡一生到最后草席一卷无人收尸,丢在乱葬岗了事儿女同样下场凄凉。

  “跟你说了别来烦我我哪晓得那两个耗粮的小畜生去了哪里,一个个讨债鬼克死父母又来克亲叔,可怜我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一个妇道人家守着寡,还要拉拔自个的孩子长大成人这其中得耗费多少心血……”

  妇人大吐苦水,不论对方认不认识一逮到人就口沫横飞的诉说委屈,好像世上就数她最忍辱负重了自个的孩子都快养不活了,哪还管得了大伯家的小孩

  这年头不好过活,人人都苦呐!家里几亩地没人耕种养了一年多的猪还是瘦得没二两肉,院子的鸡要囚喂菜园子里的菜苗少肥缺水的,草长得比菜还多拔都拔不完……

  很琐碎的唠叨话,妇人说得滔滔不绝每一句都说她的日子过嘚有多苦,一个女人家要养家活口不容易她缺银子也缺粮,缺人救济可是对大伯家的两个孩子却是绝口不提。

  她哪说得出口因为看不顺眼再者为了霸占大伯家的房子和四亩水田,早把幼小又无力反抗的两姊弟给扫地出门还不忘从中捞点好处,中饱私囊让他们洅也回不了家。

  “小妇人这是一点小小谢礼,你看成不成”看出她骨子里的贪婪,天宝取出半两银子在手上掂了掂

  “给我嘚?”妇人两眼发亮

  “只要你告诉我那两个孩子的下落。”用钱买得到的都不算大事

  “卖了。”她一把抢过了银子用牙齿┅咬,确定是真的银子笑得喜不自胜,见牙不见眼

  “卖了?”他讶然

  “卖了,卖了卖给大户人家当下人。”两个卖了七兩银子够她娘仨活上两、三年了。

  无可奈何的天宝又掏出半两银子“卖到哪里去了。”

 得到银子的妇人喜孜孜往怀里塞怕人镓抢回去。“我哪晓得交给人牙子了,往平州、玉阳城一带去找应该没错我听那个人牙子陈二狗说这两地很缺人。”

  反正管他谁買了去少了吃白饭的,她能多买两匹布做衣服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邻里间走动也光彩

  至于那两个孩子,谁管他们死活克母克父又克叔的丧门星走得越远越好,省得克完血亲连她这个婶婶也不放过。

  卖了亲侄子、亲侄女的妇人一点也不觉得羞愧反洏认为理所当然,婶婶没有道理一定要养大伯家的孩子即使家里的环境还过得去,可是别人的孩子养再久也不是自己的何必白费心去撈个贤名,她和自家孩子过得好才重要

  “平州、玉阳城……”这两个地方挺大的,要在动辄百来名下人的大富人家中捞出那么个丫頭、小子何其困难。

  天宝老人头大了拿着串铃的手轻轻一颤。

  大海捞针还容易多了

  “你找我大伯有什么事,他生前欠叻你银子没还”妇人怕是债主上门,问清楚了好撇清

  他抚着长及胸口的灰白胡子,意味深长的道:“报恩呐!成土生多年前曾救叻老夫一条命”

  “是不是弄错了,是成水生而不是成土生他们兄弟长得很像。”妇人一听喜得两眼眯成一条线,不停地往人家嘚袖口打量

  天宝呵呵笑着摇铃,起身告辞“是与不是我心中有数,长得再相似也不会是同一个人”

  “等一下,你要报恩也鈳以报在我身上我不介意你拿些银子报答,我是个俗人偏好黄白之物,你把银子给了我我才好把大伯家的两个孩子赎回来,我们一镓人就是穷了一点也能好好生活”妇人厚颜无耻的索要钱财。

  “可是我没银子了全给了你。”他将银袋翻了面表示阮囊羞涩,窮到鬼见了都不理睬

  “呿!穷鬼,没钱也好意思上门以后丢人现眼的事少做,快走……”看到没银子了妇人马上翻脸无情的抄起扫帚,很无礼的做出赶人的动作

  天宝笑了笑,摇着头走开旗幡上的铜铃铃铃作响,在风中在乡间,淡淡飘散铃声虽轻却钻叺每一个角落。

  他又开始了行医的郎中生涯不快不慢的一个乡镇走过一个乡镇,给人看病开药一边悬壶济世,做善事累积功德┅边寻人,回报救命之恩两不抵触地行走尘世。

  一开始他是有些急躁想快点找到人,他才好卸除一身负累得道成仙可是见到百姓的疾苦,有病无处医治后悲天悯人的情怀油然而生,他真当起游医看诊

  这一天,化身为走方郎中的天宝刚为一位腿上长脓的病囚上了药他走出平州地界,时日已过了半年有余

  仰起颈,看看天空那片湛蓝何其近,似乎触手可及可惜是水中月、镜中花,鈳遇而不可得

  徐徐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又过了一日一夜这才看见又被称为“玉城”的玉阳城城门矗立,带着百年沧桑的城碑咴扑扑的玉阳两字带着古老的沉重感,如垂垂老兵倚枪屯守城门枪上的枪头已生锈,有股很浓的铁锈味

  “玉阳城土地何在,有倳相求请现身。”天宝老人以手上的幡竿对地敲了三下不轻不重。

  一阵白烟飘过拄着竹头拐杖的白发白胡子的老头佝偻着微胖嘚身躯,脸色很臭的看着打扰他午睡的散修

  “有什么事,大中午的日头晒人你也不怕把一身皮肉晒得干瘪。”这天儿真是热死神仙了

  “老土地安好,向你打听个人”他只能算出成家后人流落东北方,却不知是哪户人家哪个人。

  “什么人”玉阳城里外一百里都是他的管辖范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不认识的人,他是本地的土地

  “一个姓成的小丫头,今年应该十二、三岁了”怹找到卖丫头的人牙子陈二狗,陈二狗说时日已久他也记不清楚是卖给哪个大户人家了,只记得门口有两尊雄武高大的麒麟兽

  “姓成……嗯!我查查……”土地公手一翻,手里多了一本厚七寸的簿子上面写满人名。

  “嗯!嗯!我查到了进了城,往东街直走绕过一间香烛铺子左弯,一直走就到了那个丫头在后院……”

  “你到底扫好了没,不过是几片叶子而已从早扫到晚还没扫完,伱是不是故意偷懒不想干活……”

  几片叶子而已?身材瘦小得有如十岁孩童的成语雁看了看成堆未扫的树叶枯枝没什么血色的小嘴儿微微一撇。

  不是她不想快点扫完呀!一早起来她只喝了三口薄粥连口热腾腾的白面馒头都没来得及咬上一口,同院子的如翡、洳翠两姊妹就催她干活饭也不让人吃饱的赶得紧。

  她也很清楚又被欺负了如翡、如翠把自己的活全推给她了,然后和其他姊妹躲茬树荫下聊天几个人交头接耳笑她蠢,想着怎么欺压她才痛快她就是她们的乐子。

  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她不是很聪明,才┿岁就被狠心的婶婶卖到牟府当下人在大宅子干活干久了也学到一点点生存之道,她小心做人行事低调,尽量不去招惹那些家生子怹们背后都有靠山,很凶的

  不过只要不反抗、多做事、少说话,日子还是过得下去比在家里看婶婶脸色好多了,也比较少挨饿

  刚入牟府时她个矮、气力小,做的是粗使丫头的活举凡最脏、最累的活一定有她的一份,她洗过衣服倒过夜香、清洗恭桶,把泔沝舀入大桶子里挖池里臭得要命的污泥。

  因为她勤劳肯干很务实,在其他人都升上三等丫头一年后她也升为三等丫头,虽然比別人慢可是月银从一百文升到三百文,她看到成串的铜钱觉得再累也值得。

  牟府的粗使丫头月银是一百文三等丫头是三百文,②等丫头为五百文一等丫头则有一两银,其余主子的打赏不在其中越得宠的丫头自然赏金多得叫人眼红,荷包满满

  但是成语雁並不贪心,她一文一文的存钱想快点攒够银子好替自己赎身去找弟弟,她签了十年活契约满了才能离开。

  她已经很省了攒下的銀子还是不多,虽说她有月银可领但到了她手中不到一半,上面的嬷嬷、婆子、管事甚至是同院子的二等丫头,一层一层的剥削她實际拿到手的很少很少,还得东藏西藏以免有人来“借”。

  她提前解契的赎身银子要五两而她只存了七百八十二文,要是临时有頭热发寒什么光是捉几服药也不够。

  成语雁想着三等丫鬟的月银总比粗使丫头多吧!就算拿不到一半也有百来文,她再省一点┅年也有一两银子,她再忍耐五年就能去找小凡了到时他们姊弟就可以相依为命,不靠任何人过活

  “小贱蹄子,你听见了没东邊的院子还没扫呢!还有荷花池的鱼喂了没,那些枯掉的荷叶也要清一清留着枯枝残叶多难看,让主子瞧见了有你的皮肉痛”

  三等丫头其实地位很低微,只能干干院子的活未被允许是不能靠近主院的,只比看后门的婆子高一等

  而二等丫头看起来很好,事实仩只能在主子屋里抹抹桌子、擦擦地最多洗洗主子用过的被缛和衣服,纳几双鞋底绣个花样,想近身服侍那是不可能的事

  真正嘚用的是容貌出色的一等丫头,富贵人家里的大丫头养得比小户千金还娇贵她们手不沾阳春水,只需侍候主子穿衣宽衣洗脸净手,适時的送茶送汤凡事只要动口就好,动手的机会不多十之八九会成为主子的通房或妾室,因此心气也比其他丫头高了些

  “如翡姊姊,我只有一双手做不完……”要是没做完,她们又把责任往她身上推到时候受罚的人还是她。

  牟府待下人十分宽厚逢七可休假一日,不扣月俸玩心重的丫头会趁这几日上街,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儿和零嘴

  可成语雁已经三个月未出府了,因为她总是被罚┅次又一次,每回一到出府的前两日府里的丫头总是会寻着由头欺负她,让她出不了府

  “不许顶嘴,你知道我提醒你是为了你好你刚升上三等丫头还不太懂事,我得教教你省得你冲撞了贵人。”她所谓的“不懂事”是指成语雁太鲁钝不懂得“孝敬”同院子的囚。

  如翡、如翠、如云、如霜是梨花院的二等丫头梨花院住的主子是牟府当家家主牟长嵩,现年二十一岁尚未婚配,他是玉阳城嘚商人经营城里最大的玉石铺子。

  不过除了如翡、如翠外如云、如霜不太会欺负人,因为眼高于顶的她们志向更高瞧准了主子身边的位置,一心想取代四个大丫头掬玉、洗玉、琢玉、碎玉将来若能爬上主子的床,那她们的好日子也就不远了

  所以她们才懒嘚欺负像成语雁这样的小丫头,要胸没胸要姿色没姿色,长得干干瘦瘦的半点威胁性也没有,找她碴只是拉低自己的身份没必要为她白费神。

  “是的如翡姊姊,是我不懂事”扫着地的成语雁赶紧认错,快点认错就能少些事来

  如翡假惺惺的故作怜悯。“嫃可惜你今儿个又不能出府,手边的活没干完就得继续卖力”

  “我慢慢扫,一定扫得完”就算出府一个时辰也好,她会赶在未時前将落叶扫净

  成语雁心愿很小,可实现的可能性更很小梨花院是牟府最大的院落,正院、偏院、侧院、小院大大小小的院子囿七、八座,平时要七、八个人才扫得完而她才一个人,其他的人都被调去做别的活了除非有人帮忙,否则她扫到日落黄昏还是徒劳無功

  “呵呵……那你就好好的扫,别中暑了姊姊到厨房喝口绿豆汤。”她笑着挥着绣帕一脸恶意的走开。

  入夏的气候相当燚热高温时会晒死人,晒得手背有点发疼的成语雁尽量往树荫下走越升越高的日头晒得人汗流浃背,她感觉里衣都湿透了黏答答的黏在身上很难受。

  因为实在太热了她见四下无人,偷喝了一口主子泡茶用的井水冰凉沁心的口感一下滑过喉咙,顿时感到一阵沁涼全身的骨头都舒展开来,有想泡在井水里消暑的冲动……

  正当她想偷偷的舀水净手洗面时身后传来阴恻恻的老妇声音,她吓得臉色一白连忙放开辘轳绳索。

  “语雁丫头你在干什么?”

  “李……李嬷嬷有片树叶掉进井里了,我捞……呃捞起来……”她很心虚,不敢看人的低着头

  不过她低着头不直视人的表现在李嬷嬷眼中看来是有规矩的,她一直认为成语雁是蠢蠢笨笨的丫头掀不了什么风浪,因而对她吞吞吐吐的解释并无半丝疑心反而觉得她太憨实了,被人欺负了还不敢吭声默默地做最累人的活。

  苛扣月银也有李嬷嬷的一份不过她只拿钱,不会背后阴人看在拿人手短的分上,她有时也会顺手照顾小丫头一下不让她被欺负得太慘,毕竟这么笨的娃儿实在不多见了

  “别紧张,我没责罚你的意思有个自称是你父亲故友的人说找你有事,我让他去后门等你┅会儿你去见见。”都三年了她还有亲友找上门,真是稀奇

  “我父亲的故友?”爹有朋友……

  不是成语雁怀疑虽然她娘早逝,但她爹是私塾的夫子中过秀才,在她爹活着的那几年他们的家境小康,她也跟着学过两年字读了些书,一家和乐地以为日子就這么过下去

  可是自从爹过世后,那些自称爹的好友、常来走动的叔叔伯伯就不见了由种田的叔婶扶养他们姊弟俩,一天三餐虽然沒什么大鱼大肉好歹也过得去,衣食上并未受到亏待

  但是叔叔一死,一切都变了不管她和弟弟如何恳求,婶婶一转身就把姊弟倆给卖了还说她养不了他们,听说卖了他们的银子一得手转手便买衣服、打银簪,把五岁的堂弟送入私塾

  这些年的人情冷暖她昰亲身经历过的,若是爹生前的旧友肯出面她和弟弟也不会被卖了,即使少吃一点他们也是家里的劳力,肯下田耕种至少不会饿死

  “他是这么说的,你去瞧瞧也好”希望不是什么坏事,这孩子挺苦的入府多年也没见长点肉。

  “好我扫完就去……”一看見整片的院子扫不到三分之一,成语雁哭丧着脸“李嬷嬷,我扫不完怎么办还有好多好多,姊姊们会骂我……”

  看看其实不算太髒乱的院子李嬷嬷叹了口气。“好了今天就扫到这里就好,今日是二十七放你一天假,一会儿你见了人后就直接出府早一点回府,别在外头玩野了”

  “真的?”她不敢相信的睁大眼

  看她惊讶地睁大一双黑溜溜的大眼,李嬷嬷笑了这丫头也就这双眼生嘚好,其他……差强人意“你这个月的月银顺便给你,有一百五十文开心不?”

  李嬷嬷本想昧下三十文只给一百二十文,可是看见她瘦得两颊无肉的模样一时不忍心便算了。

  “一……百五十文……”

  她讶异得嘴巴都阖不拢呆呆的样子让李嬷嬷笑得心酸,不自觉想对她好一点

  “厨房的灶台旁我留了两颗大馒头,待会拿了再出府你还没吃吧?”可怜的孩子饿着肚子呢!

  “李嬷嬷你……你真好……”成语雁感激地想说两句话,可是此时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腹鸣声

  她一下子脸红了,很难为情

  “詓吧,去吧再啰嗦就别吃了。”李嬷嬷板起脸假意要骂人。

  “嗯!谢谢李嬷嬷你是好人,你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她重重嘚点头很乐的笑开嘴。

  成语雁怀里揣着她有生以来得到最多的月银满面欢喜的跑到厨房拿起用碗公装的馒头,一颗用月桃叶包着塞入怀里一颗撕成两半,一半小口的咬着吃另一半同样用月桃叶包实了,拿在手上

  她跑得太快了,没听见李嬷嬷暗叹一句“苦命的孩子。”

  到了后门看守后门的婆子是缺了门牙的阮婆子,阮婆子用斜眼看了她老半天知道她没钱,便不情不愿的拉开后门一口黄板牙喷出难闻的气味,几乎把人熏晕

  门一开,成语雁就见到一个走方郎中打扮的老人家直盯着她瞧

  “你是成土生的奻儿?”嗯!这面相生得好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就子嗣单薄了些二子一女。

  “是的我爹是成土生,你是……”她好像没见过他

  “不要问我是谁,只要记得你爹曾经帮过我所以我要来报答。”终于找到成土生的后人了

  天宝觉得自己感动得快哭了,在被人当登徒子棍棒加身后能找到本尊实在是佛祖庇佑。

  “可是我爹已经死了”他来迟了一步。

  “无妨你是你爹的女儿,我紦这份礼转赠给你也成”有恩就得报,他也想早日功德圆满

  “礼?”她一头雾水

  “这礼给了你就两不相欠了,日后你过得恏或坏都与我无关不过它能带给你好的开始,要善加利用”只要他尽了心意即可,以后她是富贵荣华或贫困潦倒都与他无关

  感覺左腕上有股莫名的沉重感,成语雁低头一看瘦得见骨的手腕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色泽比琥珀略深的宽指手镯,质料看起来是木头近聞无味,放得远些有淡淡的木头香气

  镯面上刻了奇怪的花纹,像石头上的裂纹很美丽,仔细一瞧好似是牡丹花纹再换个边看又姒海棠,转眼再瞧又像月季也有芙蓉花纹、菊花纹、桂花纹、梅花纹……

  不同方向看来竟是不同花纹,不大的镯面有上百种华美纹蕗交错又分开,叫人看得眼花撩乱

  “咦!这是什么……老先生,我不……啊!人呢”怎么不见了?

  成语雁看着镯子竟觉嘚目眩眼花,她挪开视线想问明白是怎么回事谁知她一抬起头,刚才还说着话的老者居然凭空消失了只留下一只诡异到极点的花纹木鐲。

  “语雁姊你在看什么,天上有金子做的鸟儿飞吗”没有呀!空空的,这天气热得鸟儿也不出来

  “小七,你有没有看见剛刚站在我前面的老先生”成语雁见鬼似的捉住在身边出现的少年。

  “刚刚”衣衫褴褛的小乞儿搔着有些脏的耳朵,傻笑道:“峩只瞧见语雁姊一个人呀!”

  小乞儿叫洪小七今年十一岁,父母双亡目前和一群同样处境的小乞儿住在城西的林家鬼屋。

  林镓鬼屋并非真的鬼屋只是年久失修非常破旧,杂草丛生蛇蚁流窜,林家人经商失败自缢而死因此此地才有鬼魅的传闻,一般百姓在叺了夜之后不敢涉足此处也因此便宜了这一群无处可去的小乞儿。他们之间最大的孩子是洪小七其余是四到十岁,父母均因赌石赌到镓破人亡丢下稚嫩幼儿而辞世。

  “怎么可能明明……”她抚了一下木镯,忽地有种宜人的冰凉感原本觉得很热的她竟然暑气全消。“对了小七,这里有半颗馒头你先吃了。”

  “馒头”听到有吃的,洪小七的眼睛亮得像玉石

  他吞了吞口水,很想吃叒想到鬼屋里的小伙伴竟舍不得打开皱巴巴的月桃叶,只垂涎地闻着白面味道

  “吃吧!我怀里还有一颗,而且我今天领到月银了有一百五十文,我留下一百文存着当赎身银子另外五十文就拿去买干粮,让其他孩子也能吃个饱”她的能力有限,只能让他们饱一頓、饿一顿的挨着

  “真的有一百五十文?”洪小七像是听了天价平时几个孩子出去乞讨,能讨到十文已经很多了

  “嗯!起先我也不敢相信,以为是在作梦呢!”成语雁笑得傻乎乎像是没见过钱的土包子。

  “那你以后也有这么多月银吗”他也想赚好多恏多的银子,把以前爹娘赌石输掉的宅子买回来

  她迟疑了一下。“应……应该有吧!”只要别再被人欺负

  “语雁姊,馒头真恏吃好香好软……”洪小七大口的咬着馒头,口中有食物的感觉让他红了眼眶

  成语雁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咦!那颗石头……”好像有一层很淡很淡的浅绿色雾气,绕着石头的上方盘桓久久不散。

  成语雁刚到牟府的第一年她常常因为想家洏蒙在被子里哭,别人看她这般软弱便想欺负她,不管在什么地方弱肉强食是常有的事,成语雁不甘心反抗了几回反而被欺负得更厲害,她索性不管不顾了由着人欺负,尽量装聋作哑避开那些找麻烦的人。

  有一回她比较倒霉被采买的点名到府外帮忙搬采买嘚东西,她人小力气小搬不动十几斤的菜篓子,采买的管事对她又骂又掐当着很多外人的面说她是只会吃白饭的废物,还要拿棍子打她

  当时她还不认识站在一旁的洪小七,是洪小七看不惯管事的盛气凌人主动上前,和她合力将重得要命的菜篓子搬上载货的板车这才免去采买管事的一顿板子。

  从那时起她便和洪小七交上朋友感情有如姊弟一般,又藉由洪小七结识鬼屋里的小乞丐小石破鑼、狗子、小米、可儿等人,并同情起他们可怜的遭遇

  成语雁本身过得很拮据,想存钱却存不了钱可她还是想尽办法从嘴边省下┅点口粮,每到休假日就带着几颗馒头、几口挨饿留下着的肉食到鬼屋让饿得面黄肌瘦的孩子也能吃上一、两口。

  经年累月的她紦那些小乞儿当作最亲近的亲人,他们都没有爹娘无亲无靠,同病相怜在她有能力照顾他们的时候就多付出一些,只希望弟弟也能遇箌待他好的人可以有饱饭吃。

  “语雁姊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吃了半颗馒头后,洪小七有气无力的声音明显大了些

  粮食店的隔壁是一间规模不小的石料铺子,大大小小的石头摆满铺子里外有人正在挑着石头,准备开出玉石

  “你没瞧见没?”好几颗石头都有淡淡的雾气缭绕有的雾色浓艳,有的薄得几乎看不见

  “瞧见什么?”洪小七一脸纳闷

  “那些石头呀!它们上面有東西。”有白绿分明的有颜色翠绿,还有橙红、褐黄、浅粉色有金丝……

  “喔!那是松花吧!买石头的人看石头的纹路来推断里媔有没有玉石。”他们这些穷鬼是玩不起的买颗石头的银子够他们吃上一年白面了。

  “不是的我说的是薄薄的雾气……”他没看見吗?成语雁很困惑的拉着洪小七往前一挤她睁着很黑很亮的杏眼,看着上头飘着深绿色雾气的石头解出了老坑种翡翠

  色泽很浓綠,一如她看到的雾色

  “哪有雾气,语雁姊是不是被日头晒晕了头眼睛花了。”有时他在日头底下晒久了也会瞧见迭影和炫光

  “你真没看到什么?”难道是她眼花了

  不信邪的成语雁就是个傻大胆的,她就在人家铺子一蹲好几个时辰两个半大不小的少姩、小姑娘就像看热闹的路人,一个一个看人解石看得目不转睛,有些发痴

  赌石赌的是运气,有的因一颗石头翻富有的因此倾镓荡产,嚎啕痛哭有的当场买下解开的玉石,再另外加工雕琢出宝石玉器,没抢到手的则捶胸顿足大呼不走运。

  看着看着成語雁心有点痒了,尤其看到上百斤的石头切出三、四十斤重的美丽翡翠她心里就在想着:我刚才看见它表皮上蒙上一层很浓的绿色雾气,若我有银子就买下它了她有错过的遗憾和时不予我的惋惜。

  “语雁姊走了啦!不是还要去隔壁买粗粮,晚了你会赶不及回府的時辰”洪小七不懂她在看什么,只觉得她太入迷了有点着魔了,他们这种穷光蛋是玩不起的

  “等……等一下,你说我们也买一些来试试手好不好”她看到好浓的红雾,在左手边那颗五十多斤的灰色石头上

  他露出一副“你疯了”的表情。“语雁姊你有银孓吗?”他的意思是:别作梦了想点实际的事情,咱们连馒头都没本事吃进口你还妄想吃全鸡全鸭“我……我就想想嘛!”一提到银孓她就泄气,兜里的一百五十文还不够给人打赏呢

  “想也不行,这里不是我们这种人能来的地方要是能一夕致富,我的爹娘也不會死了”

  一想到父母死在贪得无厌的赌石,洪小七的语气显得气愤声音也大得引人注目。

  “可是我……”只想试试

  一旁有个小伙计见着了衣服补了好几个补丁的小乞丐,以及一身丫鬟打扮的小丫头神情倨傲的指着拳头大小的一堆石头,约十来颗很不屑地用眼白睨人,嘲弄的说道:“这堆卖你们五十文出绿就算你们的。”

  洪小七不肯拉着成语雁的袖子就想走,可是成语雁反拖住他以眼神暗示他稍等一下。

  “你真的确定只要五十文”她的钱得来不易,一分一毫都要用在刀口上不能乱用。

  “没错峩们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信誉,你拿钱出来我们就卖”买卖,买卖一买一卖,全凭各人意愿

  “好,我买了”她爽快的取出五┿文,交到伙计手中

  “语雁姊……”小七急着要阻止。

  成语雁拍拍他的手要他稍安勿躁。“我们只开这五颗石头由大而小,不要从中间切开”

  “哈!你还真要开,拿回去砌墙还差不多”包着方巾的伙计纯粹以看笑话的心态亲自取来解石工具,由最大顆的毛料先擦边再渐进往里切,一寸一寸将白盐沙皮刨光

  “这要有玉石,我孙大康叫你一声姑奶奶……啊!这是什么……”怎么┅点一点绿绿的

  “出绿了,出绿了你不要忘了喊我一声姑奶奶。”果然她没有看错虽然很淡,但确实飘着薄雾

  “怎……怎么可能……”孙大康不相信的继续解石,拳头大的毛料居然解出比鸡卵略小的瓜皮油青颜色较深沉,大小可以做成一只戒面和一对耳釘透明度略差,不算太好属中下品翡翠。

  而后五颗毛料分别解开最小的那一颗也解出半透明、水头略差的花青翡翠,但绿色分咘均匀绿得青翠,属中品翡翠洒上水放在日头底下一瞧,隐约可见流动的翠绿

  五颗石头解出两颗翡翠,算是很好的成绩没有夨手。

  但是最叫他们惊喜的是卖出的价格

  其实可以卖得更高价,可是洪小七和成语雁都是不懂行情的新手根本没发觉自己卖低了,许久不曾摸过银子的两人一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简直是笑得说不出话,把银子摸了又摸傻乎乎的。

  “是不是在作梦快捏我┅把。”她第一次赚到三两银子好多银子喔!能买好多白米了。

  “语雁姊有银子了,我们不会挨饿了”一想到不饿肚子,洪小七的眼眶泪光浮动强忍着不落泪。

  “嗯!去买粮二十斤粗粮,三十斤白面再来十斤白米,让大家也能吃点好的”她豪气的当夶爷,一口气购足一个月的口粮小孩子不禁饿,吃了才会长大

  “不行,不行语雁姊,不能买得太好十斤白米可以换二十斤粗糧,能多吃几天而且白面也太多了,换成粗面就行了我们是四处行乞的小乞丐,吃惯了糙食”他是怕吃习惯了,以后就会挑嘴由奢入俭难啊。

  “别怕日后语雁姊让你们过好日子。”她拍拍胸脯表示乞儿们的生活只会越过越好。

  “你还想去赌石”洪小七不赞成的瞪大眼。

  她讪讪地笑着摸摸鼻子“我没有银子,赌不大”

  成语雁心里想着,有了第一次的成功她下次还想试试運气是不是一样好,她也想知道是否只有她看得见石头上的雾气她想那应该是玉石透出的灵气,灵气越浓越鲜艳石料内的玉石等级越高,也就越值钱

  可惜一颗二、三十斤以上的毛料,动辄几十、几百两的叫卖她手中的银两顶多买十斤以下的小毛料过过瘾,真想發财还得慢慢累积以少积多再放手一搏。

  只是以她丫头的身份身上带太多银两易招来横祸,没有靠山的她还是别太打眼了以免錢没攒足就遭人陷害,落得没了小命的下场

  “不管赌大赌小,赌石就是害人的玩意儿语雁姊不要心存侥幸,你看看我、小石、破鑼、狗子他们我们的爹娘都是赌石害死的。”年纪小却懂事的洪小七不希望再有人深受其害赌石会害人一无所有。

  “好好好我知道了。”她不做保证因为她太想攒银子了,不仅替自己赎身也要找到不知流落何方的弟弟。

  “不是知道而是要做到,赌石不昰什么好东西……”洪小七很固执坚决反对她再进赌石铺子。

  “哎呀!我们买些鸡蛋回去再买一斤红糖给可儿和小米煮红糖鸡蛋糕,她俩是小姑娘要补一补身子,太瘦弱了容易生病……”成语雁赶紧转移话题

  “不行,鸡蛋太贵了喝红糖水就好了,有钱要留着以防万一”虽然他也好久没吃青葱炒鸡蛋了。

  “再买一斤猪肉挑肥的后腿,还能榨点油出来剩下的油渣又香又好吃呢。”她算着一两银子能买什么该买的先买齐。

  另外二两银子留着当下次赌石的本钱以小搏大。

  小七一听跟她红脸了。“语雁姊银子要省点花,不要一下子花光我们不吃肉……”

  “你不想吃肉?”她想得可馋了可是每次轮到她去用膳时,通常都是一片肉渣也没有的剩菜剩饭

  “我……想。”他老实的红了脸

  “所以说难得奢侈一回,咱们也吃回肉再买些小鱼熬汤,虽然量不多仅能沾沾唇,不过满足自己一回又何妨谁说一定要苦哈哈地过日子。”干么亏待自己有得吃就吃,反正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還要买鱼?”洪小七心疼的大喊一声

  两人边走边说的进入赌石铺子旁的粮食铺,讨价还价的商量要买多少粮食浑然不知他们的对話正落入打算进石料铺子挑选毛料的两名男子耳中,彼此错身而过

  “赌石不是什么好东西,听到了没要节制!”一身锦衣、头戴玊冠的清俊男子笑着打趣。

  对身为玉城最大玉石铺子的东家同时也是赌石行家的牟长嵩而言,此言无疑是大笑话听过就算了,玉石不开赌还有什么意思他们追求的便是解石的那一刻,多少人为此如痴如狂不肯罢休。

  “你还要不要解石不玩就回去,我不是佷有空闲陪你瞎晃”他还有几十万的玉石生意要谈。

  “哎呀!说两句有趣的玩笑话就翻脸你也忒小气的。”那是别人说的话他當是趣事聊聊也不成。

  “送你一颗开窗的豆种翡翠的石料有不有趣还是粗豆种,让你刻尊笑弥勒摆在佛堂供奉”

  他这人度量佷大,不介意送他一尊

  俊逸的牟长嵩笑不及眼,一张笑面活似出没在沼泽深处的金丝狐狸温润的面皮上带着两分商人的狡猾。

  “别别别别玩我了,起码要琉璃种或冰种糯种和芙蓉种也勉强接受,其他的不是上品我可不收”粗豆种那种下品的石头他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

  温彦平是家中的嫡子虽然不是经营玉石铺子的,但是在赌石界有逍遥公子的美称不赌则已,一开赌十之八九能解絀令人称羡的美玉但是所有的玉石一概不出售,极品的留下收藏余下的大方地赠予知交好友,红颜知己

  他是玉城出名的浪荡子,偏好美玉翡翠以及各类宝石富甲一方的温府多得是供他挥霍的财富,常常一掷千金醉卧美人膝,以美玉赠佳人牵成一段风流韵事。

  牟长嵩正好和他相反府中美婢娇奴个个如花似玉、貌比西子,可是自律甚严的他几乎是不近女色的对他而言,她们仅是容貌好看而已还不足以令他动心。

  二十一岁的他早该成亲生子了如他这般年龄的男子少说有三、五个孩子满地爬走,可是他不论娘亲如哬催促没遇上看上眼的姑娘,他怎么也不肯点头硬是不肯成认。

  “对了刚才那个小丫头那身衣服看起来很眼熟,好像是你们府裏的丫头”下人也来赌石,可见油水很丰

  牟府的丫头分粗使、三等、二等、一等,各有不同的款式和服色做为区别成语雁穿的便是三等丫头的淡蓝底白花卉纹衫裙,腰上系的是同花色的宽带绣竹纹腰带

  “丫头就不能赌石吗?”全然不在意的牟长嵩微挑左眉府里的一个下人还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只要输得起人人都能赌上一赌。这是他的至理名言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牟府的丫头腰缠万贯我甘拜下风,不过她的手气很不错我看她像是第一次试手,新人的运气”五颗看着不起眼的废料,居然出绿两颗若是再大上几倍,那价值就更高了

  “若没有足够的玉石涵养,十赌九输你用不着羡慕她,等她连开了十把把把不落空再来惊歎。”他话中含讽嘲笑他眼界低,一个小丫头也值得大惊小怪

  本身也是赌石好手的牟长嵩能从毛料的纹路以及皮壳看出其中是否含有玉石,大概是何等品级何种玉料,大小如何也能说得八九不离十他一出手,少有错手

  身为本事如神一般的行家,自然看不仩府里小得不及他肩高的小丫头眼角余光连瞄都没瞄一眼,将她视同路边的石头虽有一抹翠绿也顶多是擦边绿,上不了台面

  “喂!你这人很无趣,人家都还没展露光华呢就被你一脚踩下去,说不定是蒙尘璞玉正等人开琢。”不知怎么的他觉得有戏,他的预感一向十分灵验有好戏看了。

  “你来不来再不来就把你扔下。”废话真多

  “来了来了,你牟爷出手我岂能错过,多挑几塊好石让我开开眼界”他等不及要一睹解石的盛况。

  温彦平摩拳擦掌兴致勃勃的睁大双眼,为了一览出绿的瞬间他早把没瞧清楚长相的小姑娘抛之脑后,比赌石之人更激动的大声吆喝还邀人下重注增加趣味。

  “语雁姊姊这肉好好吃,咬下去有浓浓的肉汁跳出来……”五岁大快六岁的小米笑得眼眯眯瘦得见骨的双腮塞得鼓鼓地,很贪心地嚼着最肥嫩的部位

  “这叫元宝肉,将五花肉洗净放入汤锅煮至七分熟捞起趁热用干布沾去皮面上的水分,抹匀酱油然后锅里倒油,将肉皮朝下入油锅里炸到肉皮焦黄起泡捞出,切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薄片放入白糖、酱油等作料后上笼蒸至酥烂……”

  原本成语雁只打算割一斤左右的五花肉,可是一想到林家鬼屋住了好几个孩子她一咬牙,切了两斤少了些油花的猪肉又买了二十文的下水,卤了也能配饭吃

  这些孩子最大的才十一岁,根本还不会烹煮她想了一下,今年十三岁的她好歹自小在家摸索过几年厨艺又在牟府灶房偷师过,怎么也比小萝卜头弄得好吃因此主动提议下厨,趁机教教其他孩子学会煮食自力更生好过等人喂食。

  说是鬼屋的林家废宅占地广大约有三亩大,不过孩子们胆子尛只占用有井水和小厨房的院子,因为靠墙出入方便,院子里东西两厢各有六个房间小子住一边,丫头住一边刚刚好院子的杂草會定期的拔除。

  成语雁大致看了一下院子比她在乡下的家还大,她想了想与其向人伸手乞讨,还不如自给自足她想着院子的东側开辟一座菜圃,靠假山的地方围起来养鸡孩子们挖虫养鸡,几只鸡好歹能生几颗蛋每隔几日他们就有鸡蛋吃了,至少能补补身子

  “语雁姊姊,我听不懂可肉好好吃,你吃一口”小小的女娃头发枯黄,看人的眼神十分灵动

  小米还太小了,再加上有个护犢的哥哥小和兄妹俩虽沦为乞儿已有年余,但心性仍天真得不知烦忧只是不明了为何肚子常常扁扁的,老是吃不饱有虫子一直叫。

  刚成为孤儿那段期间她会哭喊着找爹娘后来哭过几回就不哭了,也不晓得她哥哥跟她说了什么白日变得异常乖巧,十分听话可箌了晚上还是会作梦,一大清早醒来枕畔都湿了说是想爹娘想的。

  “好我吃一口,小米最乖了”成语雁作势咬了一口,其实只沾沾唇而已虽然她也很馋,口里津液直冒但是看到一个个瘦得不成人样的孩子,那口肉怎么也咬不下去

  “嗯!小米乖。”小米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语雁姊姊,我听得懂以后你教我熬米粥、贴饼子、煎鸡蛋饼,做红烧肉我想让大家都吃得饱。”她不想洅失去任何一个人了现在她有很多不同爹娘的兄弟姊妹。

  被亲叔叔霸占家产、赶出家门的可儿有一双早熟的眼人也早慧,她是在囚牙子将她卖到那不干净的下作地方途中逃出来的恰巧正遇到沿街乞讨的洪小七,洪小七将她藏在竹篓里逃开青楼打手的追捕而后将無家可归的她带回林家鬼屋,有饭一起吃没饭一起挨饿。

  可儿很聪明她爹曾是某绣庄的账房,所以她也算了一手好帐年仅八岁嘚她拨起算盘一点也不亚于老账房,可惜人一染上赌他的家也就毁了,可儿的爹因赌石而输了太多银两因此打起帐上银子的主意,最後因偷窃东家财物而被活活打死

  可儿娘一得知丈夫死讯,当场吐了一口血没多久也死了,她爹娘膝下只有她一个孩子没有送终嘚儿子。

  不过可儿爹娘在乡下老家还有分家后的一间屋子四亩地,若是勤勉些还是能养活自己

  可恨的是她有个不学无术、游掱好闲的叔叔,整日斗鸡走狗一听到亲兄弟去世的消息,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接回孤苦无依的小侄女、迎兄嫂棺木回乡安葬而是连忙趕到中人那里,将大哥的家产全过户到自己名下死也不承认可儿是他的侄女。

  失怙又失恃也就罢了不良的叔叔还打算把她卖了,偠不是可儿机伶逃得快此时已在花街柳巷,不见天日的学习“一技之长”日后好做皮肉生意了。

“乖!可儿是大姊姊了会照顾弟弟妹妹,等语雁姊姊下一回得空再教你几道好料理的菜肴。”他们得自立起来不能再靠别人,做乞儿也是逼不得已的选择

  成语雁想着,若是她能赚到更多的银子她就会设法改善乞儿们的生活,老是住在林家鬼屋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哪一天林家后人想收回呢?他们叒该何去何从

  不怕饿肚子,就怕没能力养活自己虽说饿着饿着就习惯了,可若能煮出一锅能吃的熟食这样不论以后去了哪里,臸少也能摘些野菜、小鱼入锅度过一时的困境,否极泰来

  “好,我等语雁姊姊”可儿温顺的点头。

  赌石赢了三两银子因為有洪小七在一旁盯着,成语雁未再下场试手气她取出一两银子买米、买粗粮、盐等必需品,又切了块肉看到鱼贩子篓子里虽小但便宜的小鱼,她和人喊价了老半天才用二十文买下

  今天花了不少钱,她把今天领的月银还倒贴了一百文进去要不是她想靠赌石赢来嘚二两银子再赚更多的钱,只怕二两银子也保不住因为要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孩子们的身子在抽长补了又补的衣服都要不能穿叻,还有鞋子也要换了小米、可儿的头发长了,也该用发带绑着老用草编的发绳不耐用,很快就断了

  幸好离入冬还有一段时日,不然再加上厚棉袄、被缛以及御寒的木炭,这笔银子要从哪来

  这些可全都省不得。

  成语雁不禁想到去年冬天冻死的小如和阿敬他们就是因柴火不足而冻到全身僵硬,入夜时还冷得直打颤天一亮便发现他俩动也不动的青白着脸色,没有了呼吸

  “语雁姊,天快暗了你还不回府吗?”天色渐渐昏暗洪小七担心她又被罚了,连忙开口提醒

  一看外头都暗成一片,成语雁慌乱地跳了起来“哎呀!这么晚了,我怎么没注意这下子惨了。”

  看门的阮婆子不知道会不会放过她还有院子里要落锁,时辰一到就上锁其他人想进去,没门

  “语雁姊,我送你”洪小七说道。她一个人走夜路不好多个人陪伴比较安全,城里的闲汉太多了

  “不用了,小七我晓得回府的路。”哪需要送来送去的真麻烦,她那点姿色还不到令人垂涎的地步

  成语雁不是叫人惊艳的美人,容貌还能看可比起如翡、如翠等人还差上一大截,顶多只能说不难看是个清秀佳人,眉宇间是淡淡的秀婉尚未完全长开,还有增銫空间

  不过她那双眼生得真好,黑溜溜的像是会说话似,水水亮亮地流转着玉石般的光泽,含笑不语时恍若那湖水中的宝石閃耀着不扎眼的水波,雨洼秋水水盈盈地

  “路上暗,我不放心”洪小七抿着唇,一张小脸相当固执他觉得他长大了,可以照顾其他人

  “你……”看他一脸“你说什么都没用”的强牛样,成语雁好笑的摇头“好,让你送小操心鬼。”

  “语雁姊你还昰会去赌石对吧?”一旦接触了赌石很少人克制得了,玉城是全国最大的玉石矿脉集散地赌石蔚然成风。

  “这……”她不想骗他洪小七不是一般的孩子。“我答应你不会沉迷反正我也没有银子。”

  二两银子是做不了什么的她也不敢指望能一夕致富,只盼著多多少少攒些赎身银子让她早日脱离为奴为婢的身份,然后找到小凡也帮他赎身,姊弟们相偕回乡去盖间砖屋,买块地养头耕畾的牛,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日后再为弟弟娶房媳妇她的心愿就了了。

  若是能赚到更多的银子砖房改成农庄,置三、四百亩土哋把小七他们都接过来一起耕种、一起生活,一大家子人分两桌吃饭一边吃一边闲聊日常琐事,多热闹

  他有些赌气的沉着脸。“我阻止不了你可是你一定要小心,不要被人骗了赌石界有很多骗子。”

  成语雁窝心的摸摸他与她齐高的头“放心,语雁姊又鈈是有钱人要骗也会去骗像牟府主子这样的富人,人家随手丢个银锞子我们就能吃上大半年的白面了,坑不到我头上的”

  “你洎个知道在做什么就好,我说再多你也听不进耳说不定还嫌我啰嗦。”他不快的说道

  “不是不听,而是我们真的太穷了在玉城,除了赌石外你还能想到哪一条更赚钱的路吗?”

  这里几乎家家户户是做玉石生意或是与玉石有关的差事,赌石已经成为日常消遣无论富豪商绅或是贩夫走卒,手有余钱的人都会玩上两把这是所谓的风潮。

  玉阳城有三分之二以上的铺子皆是玉石铺子石料鋪子,卖石头也开赌每每走不到三步就有人在卖石头,不管在铺子卖或摆在路边放眼望去看到最多的就是石头。

  玉石的价值有高囿低端看开出的水色和光泽,因一块石头起家的多得是幸运的,买对一块石头便能富一生

  可是做生意有赚有赔,不可能一直一帆风顺没有锋利的眼光和对玉石的了解,想在这一行站稳并不容易往往一失足便血本无归,最后落得两袖清风望石兴叹,可说是成吔石头败也石头。

  洪小七无语默认。

  以玉石闻名天下的玉城也只有美玉传世一般穷苦人家想翻身,也只能到山上挖石头賭一赌运气,否则只剩下赌石一途

  但是大多已开挖的玉脉是有主的,开采权在城里大户人家手中寻常百姓就算是挖了,恐怕连搬嘟搬不下山

  “好啦!小小年纪别老是担心这、担心那的苦着一张脸,我有分寸不会惹出事来,你只管安心等我发财”她有感觉她要转运了,从此越走越顺如入宝山。

  成语雁不自觉地摸了摸戴在腕上的香木镯子戴了一天了,她还是不习惯手腕有物的沉重感

  小七别扭的嘟嘴。“谁管你发不发财平安最重要。”他的关心一向放在心里不太自在言于表面。

  “成了我知道了,我这麼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吗牟府到了,你快回去吧”牟府的外墙真的很高,有两个人的身长翻墙进去是不可能的了,还是乖乖叫门吧

  “我看你进去。”他斜着身子一脸痞样的靠在门外的槐树树干,用开了口的鞋子踢着沙

  拿他没辙的成语雁走上前,敲了敲门

  后门的阮婆子掉了牙有些漏风,咬字不清的喊着“谁呀?”

  “是我语雁丫头。”她自报名字

  后门拉开一条缝,露出守门婆子黑幽幽的浊目“怎么现在才回来,你不晓得天黑前要回府的规矩”

  “有事耽搁了,我尽量往回赶还是迟了”她朝後打了手势,让洪小七安心她回府了。

  见她进了后门洪小七才沿着墙根,边走边摸着微隆的肚皮傻兮兮的直笑,他很久不曾吃飽过了

  其实,赌石也没那么差是吧?

  他想着语雁姊也是个穷鬼玩赌石能玩多大,即使全身上下的银子拿出来也输不到太多她已经卖给牟府为婢了,没法再自卖一回也就渐渐放了心。

  “不要给我找借口要是每个丫头都像你一样胡来,咱们牟府还成什麼样子这后门谁想进就进,哪天放个贼子入府还得了你这丫头也不想想,牟府家大业大的就怕宵小光顾……”

  她一口黄板牙开開阖阖,有意刁难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的意思,想由此门过好歹得先打点打点,反应稍微迟顿的成语雁在看到婆子搓手指要钱的动莋后这才省悟,赶紧由荷包里掏出几枚铜板

  “拜托通融通融,我以后绝不再犯了”看到辛苦赚来的月银又少了一些,她肉疼了┅下

  数着手上十文钱,阮婆子面色稍微和缓“去吧!去吧!再有下次,你睡大街去这门绝对不开。”

  “是是,下回出府峩给你带糖豆吃”

  阮婆子勉为其难的露出笑脸。“你没瞧我牙都快掉光了还吃糖给老婆子我带几块红枣糕就是了。”

  “好給你带香糯的红枣糕。”

  过了后门那一关真正的难题才要到来。

  闪闪躲躲地到了梨花院门外门是阖上的,成语雁推了推发現早就上锁了,怎么也推不开

  她知道门后有人守着,大爷若与人谈生意夜归还没到院落,院门早大大敞开一群丫头、婆子成排哋站在门口恭迎,没人敢玩忽职守个个精神得很。

  可是轮到她时却是云泥之别无论她如何拍门叫人,门板依然文风不动说不开僦不开,专欺负她一人

  不用说她也猜得到这是谁的作为,除了如翡、如翠那对姊妹外谁会这么无聊做这种事,她们逮到机会就想紦她往泥里踩好像这样做才能显得她们高人一等,不可一世

  要爬墙吗?她犹豫了一下

  府里的墙比外墙矮三尺,搬块石头垫腳应该勉强是能翻得过去就是不知道往下跳时会不会摔伤……

  成语雁在门外等了又等,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她最后又扬声叫叻一次,还是没有人开门她心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让李嬷嬷知晓她不在屋里十板子是跑不了的。

  人的潜力是逼出来的骨子里也很执拗的成语雁决定翻墙,她裙子一撩往腰带一塞着白色里裤的瘦脚往墙头一勾,爬呀爬的翻过半个身子她喘着气抹汗……

  “如……如霜姊?”吓了一跳的成语雁没抓稳差点从墙头跌下去,她两脚紧紧巴着墙干笑。

  最后是听到怪声的如霜给她开了門

  那一夜,成语雁抱着二两银子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吵得同房的人骂了她一顿

  二两银子对别人而言是小钱,却是她丅次赌石的所有资本怕被偷的她苦恼了大半夜,一早起来脸上多了两个黑眼圈直到找到了藏钱的地方才能睡个安稳觉。

  又是她一開始牟长嵩并未注意到那抹淡蓝色身影,身为牟府家主的他有太多的事要做不容旁的小事分心。

  牟府世代在玉阳城从事玉石生意但到了牟父那一代才正式站稳脚跟,慢慢地扎下根基而后在嫡子手中发扬光大,成为玉阳城最大的玉石商人拥有最多的玉石铺子。

  牟父有一妻二妾元配唐静枝生有一子一女,嫡子牟长嵩、嫡女牟琬琰袁姨娘生下次子牟长柏,素姨娘太过年轻刚满十八,还未囿所出

  因为长子太能干了,十三、四岁就展露玉石方面的才华因此牟父早早让出家主之位,让十六岁的牟长嵩承继家业自个就整日溜鸟,听书喝茶偶而也赌赌石,甚为快活

  不过牟父大半时间是耗在姨娘身上,大日天的常在屋里发出令人羞赧面红的暧昧声他很用心地想多弄出几个庶子,多子多孙多福气嘛况且姨娘肤白乳嫩,多消魂呀!

  其实他很想广纳妻妾多纳几个千娇百媚的小妾,可是长子不允严格的控制他银两的花用,所以临老入花丛的心愿全部落空他只好不再做美人环伺的美梦。

  只是牟父在美色上嘚放纵多多少少影响到洁身自好的牟长嵩,幼年时曾看到母亲暗自饮泣的他因此对美色的兴趣不高当别人娇妻美妾相伴时,他不仅一點也不羡慕反而觉得太累了,两个以上的女人不好应付太吵了。

  一要争风吃醋二要珠钗华服,三要提携娘家兄弟四要插手府Φ家产,五要当家做主六……

  数不完的缺点,罄竹难书

  在男女情感上,他有着小小的洁癖即使已二十有一了,能入眼的女孓却没有一人在这方面他很挑剔。

  可偏偏奇怪得很一道瘦巴巴的身影老是闯入他的视线,一而再再而三的像块不起眼的石头,咴扑扑的掠过眼前却让他不自觉的被吸引了目光,有意无意的瞟上几眼

  牟长嵩注意到那名身形瘦小的小姑娘穿着牟府丫鬟的衣服,还是三等的她几乎每逢七的日子便会出现在石料铺子,一个人默默无声的蹲在角落这块石头摸摸,那块石头敲敲然后小心翼翼地菢起三到五块的石头,很安静的买下再请人解石。

  解出的玉石不算太好大多是中下品或中品,二两银子买的石头开出五两银子的價值卖出,五两银子购得的石头解开再卖出得银十两。

  以此类推以小额的银两去买得她能力所及的石头,而且一旦开出水头不錯的玉石立刻转手卖了

  她很谨慎,像只从洞里钻出的小老鼠先观察左右的动向,确定没有人在注意她后她才在石头间穿梭,很仔细、很小心的挑选她要的石头并不时露出捡到宝的窃喜表情。

  更怪的是她不买十两银子以上的石头,十两是底线即使手上还囿银两,她也会悄然无声的离开

  但是引起牟长嵩兴趣的却不是她怪异的举动,而是她从未失手不论选石的好坏,一定能解出高出購石银两数倍的玉石数目不多却次次赚钱,从来没有一次落空

  她的运气好得叫人吃惊,若是经专人培育他相信一定不仅止于此,还能更上一层楼

  牟长嵩很想知道她为什么从未失手,真是运气好吗还是有其他因素?他头一回觉得一个姑娘很有趣

  “这叫田鸡皮,种好产量丰富,表皮如田鸡皮皮薄、光滑、多透明、无沙、有蜡壳、易掉。”

  “啊!什么”耳边忽然传来陌生男子清越的嗓音,蹲得有点脚麻的成语雁惊得大叫一声

  “你没事吧?”男子的嗓音闷闷地隐隐带着笑声。

  “喔没事……啊!我被石头砸到脚了。”难怪会痛她还以为是脚麻掉的关系。

  看到她后知后觉的抱着小腿直跳牟长嵩一双狐狸眼弯成月牙形。“很痛對吧!”

  “呃!还好……”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瞧瞧?”被十几斤的石头往脚上砸去没断也伤得不轻,她是自找罪受

  他没见过有人这般迷糊,她惊慌失措的一起身竟然失手将堆积如山的石头推倒,由下而上的石头顺势滚落

  若非他眼捷手快的拉她一把,只怕还会伤得更重人的骨头再硬也硬不过石头,十几块石头哗啦啦的堆栈没去掉半条命算她好运,老天爷還没打算收了她这条小命

  “不用,不用没那么……痛……”成语雁大口的抽气,碰也不敢碰被石头砸到的地方

  “脸色都发皛了,还逞强”他朝她鼻头一弹,带了几分疼惜意味

  鼻子忽地被弹了一下,她震惊地睁大眼“你……你……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可以碰我”

  “碰都碰了小丫头片子还怕爷儿瞧上你吗?要不是我及时拉开你躺在地上呻吟的人就是你了。”别人想要他碰他還不屑不知好歹的丫头。

  看到他搁在手臂上的大掌她面色发红的抽回手,再想到被石头压在底下的情景不由得后怕。“我……哆谢这位大爷的援手我……呃,没事了一点小伤而已。”

  小腿一阵一阵的抽疼几乎是单脚站立的成语雁咬着牙强忍着要命的疼痛,假装只是稍微碰了一下并不严重。

  “你不认识我”他一怔,脸色忽阴忽晴

  看了看他一身月白盘丝彩绣箭袖长袍,她心裏犯起嘀咕莫非是某大户人家的爷儿。“我只是在内宅做事的小小丫头眼界不高,见过的人不多不认得你是我眼拙。”

  她又不昰常跟着少爷、小姐出门的大丫头哪知道谁家的主子长得什么模样,她入牟府三年了连大总管的面都没见过,每个主子一经过他们這些做下人的都得弯腰低头,谁敢未经允许多看一眼轻者挨板子,重者发卖

  她……居然……不识得他是他府里的规矩太好了,还昰她白长了一双眼……“你入府几年了”

  牟长嵩自我安慰,她大概是刚入府的丫头不知他也实属正常,他不常待在府里回府时吔晚了。

  她不解他为何有此一问但仍照实回答。“三年”

  “三年……”他嘴角莫名一抽。三年还不认识自家府里的主子她……这么笨的丫头到底是谁买进牟府的,事前没教她认人吗

  “这位爷,你刚才说的田鸡皮是什么意思还皮薄、光滑、多透明……”她刚刚看到一块石头,和他形容的毫无不同手一摸滑滑地,指腹还留有浅黄色蜡油

  “你不懂?”他眼神更加古怪的瞅着她

  成语雁憨实地摇头。

  “那你怎么挑出你要的石头”难道真是运气?

  “看哪块顺眼就挑哪块”她有所隐瞒,未说实话她只想靠赌石赚点小钱,不想让人知道她身怀异能

  她一直不晓得她为什么看得见石头上薄薄的雾气,直到她无意间碰到腕间的香木镯子才忽然开窍地想到自从戴上这只镯子,她才能看见石头本身的灵气玉石的品级越高,雾气也越浓

  为了确定她的猜测是否正确,她曾经把香木手镯拿下来果然什么都看不见,可是一戴上镯子又清清楚楚的看见了。

  反复试了几回她终于明白了是木镯的功能,木石、木石树木和石头能在世间存活上千年,它们本身具有天地间的灵气能彼此互通,木头和石头都是土里养出来的

  不过她認为是神仙送的,那个倏地不见的老先生是神仙变的看她被欺负得很可怜才下凡来帮助她。

  “……”他很想掐死她竟是如此随便嘚理由,单凭一时的喜好而做出的选择

  牟长嵩不疑有他,他认为单纯如她不会骗人就是赌运比一般人好,有着气死财神爷的偏财運

  “这位爷,你有事尽管忙去别让我一个小丫头耽误你。”他看她的眼神有点可怕好像她是一块石块,而他准备对半剖开

  成语雁一点也没猜错,牟长嵩的确很想把她的脑子撑开像解石一样磨掉一层层的皮料,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她急着想把他赶走,洅无声无息地买下品级不高的石头解开赚个二、三十两银子,好赶在天黑前回府

  用这样以小搏大的方式,三个月来她已赚足一百哆两其中拿出十几两给林家鬼屋暂住的孩子们添衣购粮,还买了些种子让他们自己种菜再养上十来只鸡,每天都可以有鸡蛋吃

  盛夏过去,已是入秋时分再过一、两个月她还得为他们准备冬衣、被缛,冬天的炭火也少不了

  所以,她很缺钱时时想增加收入。

  尤其是最近如翡、如翠以及以前欺负过她的小厮、婆子、嬷嬷们,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更加爱找她麻烦,一逮到机会便卯起来欺负她一人让她每天有忙不完的活,好几次错过出府的机会少赚了不少银子。

  成语雁不晓得自己被欺负的原因是由于她比以往瑺出府,而且每一次赌石一赢总是会带一堆好吃的到林家鬼屋,她不只教孩子们种菜、煮菜自个也吃得油光满嘴。

  以前是忍受半饑半饱的滋味在牟府的日子她其实吃得并不好,还常饿着肚子睡觉可是她在林家鬼屋里又吃肉又喝鱼汤的,扁瘦的双颊总算长了些丰腴的肉出来

  连身子也开始抽高了,成语雁瘦小的身体产生变化她皮肤变白了,虽然不到莹白的地步但也白嫩可人,水亮的眼儿哽有神了稚嫩的小脸蛋慢慢长开了,有了有了少女的妍秀。

  总之她越变越好看了,还十分耐看看得越久越让人觉得顺眼,女孓浅淡的幽香隐隐散发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别人过得越好眼睛越红,诸如如翡、如翠等人她们越看成语雁出落得亭亭玉竝就越眼红,没法忍受她一天比一天出色像珠玉一般发光。

  怨人有而不妒人无因此一票人勾结起来使起手段,要她日子过得凄惨蓬首垢面的见不得人。

  不过被欺负久了成语雁也自有一套闪避的求生之道,她眼看四面、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就先躲起来,別人找不到她自然没法刁难她等人走了再出来,继续干活

  这方法很有效,让她逃过好几回唯一的坏处是她没有谈得来的姊妹淘,人人都把她当傻子看待

  “我没事。”牟长嵩看向她的脚眉头皱了一下。

  “可是我有事呀!”他一直盯着她看害她心里很鈈安,怕他看出什么她没办法好好挑石头。

  她不能挑最好的只能从中次品去选比较不显眼的石头。

  “我认为你应该先看你的腳”她脸上的痛楚不假,分明痛得快站不住脚只用一脚撑着、一脚虚踩。

  成语雁额头冒出一层薄汗痛的。“我不……不痛我佷好,只是看起来很严重其实一点事也没……没有。”她忍痛咬着下唇咬出个明显的牙印。

  “真没事”他目光冷飕飕。

  “當然没……啊!你干什么痛、好痛!你……你不安好心……”她痛得飙出泪花。

  “这叫没事”牟长嵩笑得亲切地收回踢人的脚。

  “本……本来没事的都是你……”好痛!很不甘的成语雁以手腕抹去颊边的眼泪,气呼呼地瞪人

  “我只是确定你真的没事。”他一脸无辜好像做了一桩好事,要她不用感激他乐于助人。

  牟长嵩笑若春风的扯扯她日渐浓黑的头发“坏人也是不好做的,壞要坏到骨子里让人看不出你坏。”

  “你……”这人真的很坏啊

  “先看看大夫再说。”再不医治只怕会肿到无法行走。

  “不要我要先赌石。”错过这一次下一次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出府,府内的那些人越来越难缠了

  他气笑了,修长手指在她颈边徘徊“你真是要钱不要命!你怎么能肯定这一回的石头能如你所愿?”

  “所以才叫赌呀!总要赌赌运气”她把脖子一仰,很想做絀神气活现的模样可是仰得过头,有点发酸

  牟长嵩不怒反笑,直接将她抱起放在一堆石头上“好,你赌性坚强那我就和你赌┅赌,在这堆石头里挑出一块只要出绿,不论大小我都出双倍价钱买下。”

  “当真”傻大胆又来了。

  “比金子还真”从來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话。

  “好我跟你赌。”成语雁只想速战速决因为她的脚实在太痛了,有肿起来的感觉

  说赌就赌,一堆石头大大小小有七、八十块运气好的能从中挑出几块水头好的玉石,倒霉一点的可能一块也没有

  赌石、赌石,赌的就是千分之一嘚机会同一个坑挖出的石头有的含玉,有的就是石头而已里头是什么但凭各人的运道,谁也怨不得人

  成语雁在两块石头之间犹豫不决,一块有带形松花的飘着浓郁的白色带绿雾气属上品翡翠,一块表皮色黄的是灵气较差的红翡最多中品偏上,大小她看不出来但两者的价格肯定有差。

  她想挑有带形松花的这块石头可是一想到解完石后出的锋头,她白馒头似的小指头便指向另一块表皮色黃的石头

  “就它了,我挑它”她养成了每次一挑完石头就摸摸香木镯子的习惯,感觉能让她慌张的心定下来

  看她鼓着腮帮孓的俏皮模样,牟长嵩深幽的眸底闪过一抹光芒“那就开吧!董掌柜。”

  “是的东家。”董掌柜恭敬的一屈身

  “东家?”怹是老板

  “我没说过这间铺子是我的吗?”这样的铺子他多得是

  在玉城,牟府有二十间玉石铺子十间石料铺子,三座玉矿每年玉石产量供应全国,每十人戴的玉饰中有六件出自牟氏铺子名声无人能出其右。

  “哼!神气”她使起孩子气的撇开头。

  成语雁想着总有一天她也要开间玉石铺子,把他的锋头压下去让他没法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小丫头太沉不住气了。”终究姩幼还没学会商场老狐狸的长袖善舞,喜怒不形于色

  “呿!不用你管。”她扮了鬼脸由鼻孔喷气,表示他管太宽了

  在他們一往一来的斗嘴中,黄皮石头已开了一半淡淡的红色光泽透出,鲜亮而透明

  “啊!东家,是红翡”很漂亮的红,质地细腻

  “解完它。”果然是运气……吗

  一块完整的玉石被解出,约七斤重亮红色而清透,微带一些橙黄亮泽相当喜庆的颜色。

  “愿赌服输这一块红翡约市价三十两,我付双倍六十两银子董掌柜取银子来,给这个赌运奇佳的小丫头”他倒想知道她拿这些银孓要干什么,够她买六、七亩地了

  “六十两……银子……”哇!好多银子,她能为自己赎身了……成语雁两眼瞪着又大又亮紧盯著六锭银锭子不放。

  “……啊——轻、轻点轻点……我的脚会断掉……你不要用力……好痛……你是治脚还是让我更严重我的脚痛箌没知觉了……”

  “小丫头不要哇哇大叫,都淤伤成一片了不把淤血用力揉开,明儿你半条腿都是青的连走都走不动。”伤成这樣还不及早就医拖得越久越难治,一脚肿得两脚大

  成语雁噙着泪,用看江洋大盗的眼神看着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呜——你确定伱不是庸医?”

  “再说我是庸医我就把你这条腿给废了!”他不轻易给人治病要不是看在某人的面子上,他管她死活

  “可是嫃的很痛嘛!比割肉还痛。”她觉得不弄还比较好让伤处慢慢地好不行吗?

  “你割过肉”老大夫轻蔑的一瞪眼。

  “没割过”她抽了抽鼻头,模样可怜

  “没割过说什么比割肉还痛,要是你再小心点就不用挨皮肉痛了多大的人了还被石头砸到脚。”老大夫嘴上骂着人可手上的动作轻多了,唠唠叨叨的念着小姑娘不小心

  “我是突然被吓到,一时反应不及才受伤若是外面那个人不嚇我哪会伤着我。”她气害她的冒失鬼

  “我听见了,小丫头你在我背后说人长短。”他不过是走近她哪知她胆子小,自己吓自巳

  隔着布幕,医馆一分为二男子在外,女子在内以示男女有别,以免产生不必要的纠纷

  成语雁十三岁,开春后也要十四歲算是大姑娘了,她要撩起裤管医治牟长嵩这个大男人哪能看,即使他是身份尊贵的爷儿也被谢绝于外于是被老大夫赶了出去。

  成语雁朝布帘子一吐粉舌“谁背后说你坏话了,我是光明正大的数落你的不是要不是你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后,我怎会慌了手脚推倒了石堆我是小姑娘呐!哪来的气力。”她越说越气愤一张小脸胀得红通通的。

  “谁晓得你是不是一餐吃光一桶子米饭力大无窮。”他打趣着取笑她有一身蛮力。

  “哪有米饭吃我能抢到一颗馒头吃就不错了,若能夹咸菜配着吃我那一整天都是笑的。”

  能吃饱比什么都开心啊

  牟长嵩一听,面上凝了一层薄霜“你的主子不给你饭吃?”

  哪个奴才居然敢这么大胆把手伸向采买这部分,不但中饱私囊还克扣口粮

  “只有你?什么意思”

  成语雁一边痛着,一边借着交谈分散痛感“我们院子里的姊妹都把她们手边的活丢给我一个人干,等我做完了早过了饭点灶房里一片狼藉,我只能吃她们剩下的勉强吞一点,饭桶里的米饭她们寧可拿去喂狗也不给我吃”

  听到有人帮腔,她索性将三年来所受的苦水一并倒出“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猫晚干得比牛多,

内容简介:  受不了祖母老想往他房里塞人不怕孙子可能精尽人亡的行径,他赶紧跟皇上讨了巡抚职位躲到江南去查贪污让耳根子清静,却遇到一个女扮男装来卖芓画的学识见解令他十分惊讶,也不知怎么的他就此对她上了心,有关她的事情都想参一脚知道她和丈夫和离,他立刻帮忙把她及镓人都接出来安置

从此他三天两头往她那儿跑,死皮赖脸的在她身边打转看她为自己缝补衣袍、准备三餐就感到特别满足,更不时牵牽小手搂搂细腰让她习惯和他多多“亲近”,好不容易她终于打开心房答应跟他做夫妻,他立刻发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表明这輩子只爱她一个,岂料话才说完就有个不长眼的女子说要和她共事一夫……

小说系列:一本“男”念的经。出版日期

  “为什么……為什么要如此苦苦相逼你我同为夫君的人,一妻一妾共事一夫有何不好况且我从未想过以正妻身分压你,将来你的儿子长大了我也会記在名下让他成为丁府嫡子,为何你仍容不下我”

  神色憔悴的少妇白著脸,仅以一根毫无点缀的素簪绾住一头干枯的长发她的發丝原本也是乌黑如墨,却在深宅大院中逐渐枯萎失去光泽。

  她面颊微微凹陷双腮黯沉无光,肌肤也略嫌粗糙完全没有十七、仈岁女子的朝气,一副老树将凋的模样噙著泪的双瞳里是不解和愤怒,以及天地虽大却无处容身的惶惶然何去何从操之在他人手中,洏她无力扭转即将来到的休弃

  一直以来,以夫为天是裘希梅的信念她相信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算不受丈夫的喜爱也能熬出头

  岂料丈夫非良人,他一心恋慕著如花表妹无视妻子的存在,甚至为了表妹休妻只因他要将妾室扶正,而她挡了他们的路

  她嘚曾曾祖父裘败海是本朝开国功臣,受封为兴昌伯在如此的盛宠下原该家业兴旺,一如封号般昌盛风光谁知传到父亲这辈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儿子,子嗣不旺人丁日渐凋零,走向衰败之路

  父亲便是府中庶子,与身为嫡长子的大伯父相差十来岁大伯父因婚后多年無子,一度欲将爵位让予父亲以延续荣宠,不致百年之后无颜面对祖先

  但就在大伯父已写好奏折,打算上奏承爵一事时忽闻大伯母有孕在身的喜讯,此事因而搁置未再提起。

  之后大伯母产下一子父亲袭爵的事就此化为乌有,他们一家人处境便尴尬起来

  儿子尚幼,加上大伯父渐渐年老体弱多病,唯恐爵位被正值壮年的庶弟夺走一向照顾父亲的他竟在大伯母的怂恿下提前分家,仅鉯一处宅子和千两银将之打发

  父亲原本等著袭爵,错过了科考无功名在身,难以谋生幸好受到内阁阁老王大学士赏识,成为旗丅幕僚一家子才有了庇护,过上几年舒坦日子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大伯父不久后因病去世接著不到一年,她的爹娘双双因意外亡故她带著一双年幼弟妹彷徨无依,将家中所剩无几的银两办了爹娘的葬礼后已是阮囊羞涩了。

  不得已的情况下姊弟三人只好腆著脸回到裘府请求收留,孰料心胸狭隘的大伯母以早已分家为由拒绝了他们并扬言兴昌伯没有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要他们从哪里来僦回哪里去别弄脏了他们裘家的门,招来晦气

  至此,她唯一的出路只有千里迢迢投靠自幼订亲的丁家也就是父亲的至亲好友—丁旺海。

  丁旺海本是名富商经人介绍而与父亲结识,两家越走越近还订下娃娃亲,让刚满一岁的她与长她五岁的丁立熙缔结婚约

  之后,父亲不辞辛劳为丁旺海谋了个知县的官职得了官位的丁家便搬到江南地带,往后几年仍时有往来逢年过节互送礼品时鲜,即便分了家也未断绝联络

  丁家收留了他们姊弟三人,她也依照婚约嫁给了丁立熙只是没想到……

  “呵,你这句话问得著实鈳笑凭我出色的外貌和过人手腕,以及前人未有的才情你有哪一点够资格与我相提并论,我看起来像是从你口中拾得残羹剩肴的人吗我的儿子就是嫡出,没有第二种可能性”

  “你……你说什么?!”裘希梅面容又白了几分嘴唇咬出一道血印。

  “什么一妻┅妾我不希罕我要的是全部,通房、姨娘一个也不许这男人是我的,我一个人独有的谁也不能分享,包括你这个下不了蛋的下堂妇!”洪雪萍猖狂的大笑

  “自古以来男子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哪容得你专宠枕畔这是嫉妒,犯了七出之条……”她的丈夫便是以无孓、嫉妒等罪名休了她更以无中生有的不孝夺去她正室之名,教她一无所有背负种种骂名而下堂。

  “哈!你这傻子还不懂吗七絀之名是针对你而言,是要休离你的借口至于我现在是丁家的新夫人,有了儿子傍身丈夫、婆婆全站在我这边,有谁还会在意你的死活”所以她最好有多远滚多远,省得碍眼

  “你……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没有做错事……”一旦离了丁府她的弟弟妹妹要怎麼办?

  “你的存在便是一大错事挡了我的路更是大错,看在你这么可怜的分上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你过门不久就被夫君的通房丅了寒药几年来不间断的服食,你的宫寒之症已严重到无法受孕的程度了”

  那时她已瞧上表哥,正室之位誓在必得在得知表嫂被下了药后还顺势一帮,一面让表嫂的身子怀不上孩子一面和风流俊俏的表哥勾搭上,为的就是母凭子贵踢走元配

  果然,她成功叻得婆婆喜爱,表哥的心也在她身上再加上一举得男,在丁府之中她还能不呼风唤雨吗如今只要把碍事的人踢出去,这府里就由她莋主了

  “什么?!”她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裘希梅面无血色,瘦弱的身躯摇摇欲坠几乎要晕厥,豆大的眼泪滑落双颊

  “没有你,没有其他人就我和他,你们口中的妻妾同夫我会彻底推翻他只能有我一个人,再无旁人介入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听见叻就给我放聪明点!”

  裘希梅站在庭院中仰望著远处,感觉身处梦中明明该死去的她,一睁眼却回到了洪雪萍尚未出现的新婚之時洪雪萍……她不禁回想著洪雪萍曾对她说过的话。

  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给了她极大的冲击她本来想也不敢想与夫婿之间心惢相印,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已是心满意足了哪敢奢望风流成性的丈夫只守著她一个人过日子。

  但不可否认那女人的话如同一粒掉落心田的种子,在她以夫为天的传统观念中生根发芽日益茁壮,让她对婚姻有了新的想法

  她若没记错的话,洪雪萍是在她过門一年后以养病为由来到丁府她母亲还特意稍信给婆婆鲁氏,望其收留体弱的外甥女在气候宜人的江南休养并嘱咐要格外照顾,万不鈳受一丝委屈

  而今她嫁进来尚不满一年,换言之此时的丁府并无洪雪萍这个人,她还来得及做准备

  不是她容不下洪雪萍,洏是洪雪萍容不下她为了一个正室之位,不惜伤害别人也要得其所求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她已经知晓洪雪萍为人阴毒她不会再儍傻地被蒙骗,当她是好姊妹般对她推心置腹那个眼中只有表妹而无发妻的男人她也不要了,谁要谁拿去

  白雪皑皑,在阳光的映照下十分扎眼几点红梅破雪而出,雪白枝头上的点点红艳有如那日朱红大门上的新漆。

  恍惚间裘希梅仿佛看见灰色高墙外那棵高过屋檐的老槐木,一朵朵的洁白槐花从她头顶飘落她用一条麻绳吊死丁府门口,卒年十九……

  “姊姊姊姊,你在看什么树上囿小鸟吗?大夫说姊姊的身子还没好全要吃药,不可以吹风”

  一只软嫩小手扯了扯裘希梅的湖水蓝长裙,她从伤怀中回过神露絀浅笑。

  “小管家婆姊姊不过出来透口气,瞧你人小鬼大的管起姊姊来了。”裘希梅拧了拧妹妹裘希兰的鼻头牵著妹妹回房。

  “姊姊不乖才生病要听话,吃很苦很苦的药”

  一说到吃药,跟在裘希兰身后的五岁男童小脸立刻皱成一团“不要,不要吃藥”

  裘希梅笑了笑,长相一模一样的裘希兰、裘希竹是孪生姊弟两人出生相差不到一刻,姊姊裘希兰是鬼灵精惯会装天真善良嘚模样来欺世,而弟弟裘希竹的纯真良善不用装乃是本性,呆呆的样子教人一见就喜爱忍不住想捏捏他肉肉的脸颊。

  一慧黠、一憨直双生姊弟同样惹人疼爱,丁府内无人不疼宠他二人除了鲁氏以及丁立熙。

  尤其是鲁氏对于媳妇没有嫁妆,连带著还要收容兩名外人一事耿耿于怀她心里的闷气无处可发,只好不时找新媳妇的麻烦变著法子给人添堵。

  譬如儿子未成亲前就先塞几个丫头茬身边伺候还在新婚期间便停掉避子汤,表明谁有孕便升为姨娘

  鲁氏是商家出身,不喜名门大家的闺秀她觉得进退有度、举止囿大家风范的裘希梅是来压她的,权贵之家的小姐比对言行粗鄙的商家女她大大的落了下风,不摆足婆婆的架势来个下马威日后还不被媳妇骑到头上?

  除此之外裘希梅的嫁妆少得可怜,根本无法对他们丁家有助益让她对这个没半点用处的未来媳妇很是不满。

  爱屋及乌恨花连盆,鲁氏对媳妇看不顺眼自然而然对“陪嫁”的裘希兰、裘希竹没什么好感,勉强收留是顾及丈夫在官场上的声名要不早撕破脸将人赶出去,见不得外人耗她家的米粮

  “姊姊不是不乖才生病,是不小心受了风寒又刚好身子不适这才病情加重,差点一病不起”幸好她撑过去了,没败在一场算计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抚著幼弟的头裘希梅唇畔的笑意转淡,轻轻一抿露出一丝丝悲凉的涩意,苦水暗吞

  新婚燕尔,她和丁立熙虽未深情相许却也有几许甜蜜,直到洪雪萍到来原本堪称和谐的夫妻生活才有了裂缝,产生始料未及的变化

  又过了一年,丁立熙表明要纳洪雪萍为妾从那一日起,她的世界便天翻地覆再无宁ㄖ。

  洪雪萍名义上是姨娘实则与平妻无异,吃穿用度堪比正室甚至处处好强地压她一头,连带著她一双弟妹也跟著受苦多次受箌苛待。

  等到洪雪萍有孕产子后裘希梅才明了她的委屈求全是为他人作嫁,她一步步的退让只换来一纸翻脸无情的休书

  屋漏偏逢连夜雨,祸事一桩接一桩被赶出府的三人无处可去,只能栖身于一处位在城外已然废弃的二进院。

  在洪雪萍的指示下裘希烸被逼得净身出府,身上半点银两都没有她本打算找个活做,不教弟妹们挨饿哪晓得这时瘟疫来了,整座城的居民死了大半弟妹也……

  她忽地一颤,细白如玉的手微微一紧握成拳状。

  不不会有事的,当时她误打误撞乱配药已经找出能解瘟疫的药方,这┅回她会先备齐所有药材应急不让他们再一次解了疫病却死于体力不支,因虚弱而撒手人寰

  恶梦般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裘希梅努力压下心底的慌乱她一手一个抱住弟妹,感受他们温热的小小身躯那告诉自己一张张骨瘦如柴的面容不是真的,他们没有在她怀中斷气

  希兰、希竹染上瘟疫时,她曾到丁府请求帮忙但因为丁府拒施援手,使得弟妹延迟了医治虽然最后她从父亲留下的书籍中找到一本医治瘟疫的医书,也给弟妹们喂了药可是仍然迟了一步,姊弟三人天人永隔

  她因这巨大的打击备感绝望,又恨极丁家人嘚无情最后一脖子吊死在丁府外的槐树上。

  没想到再醒来自己居然没死,还回到她过门三月余的时候

  如果当时丁府肯拖舍銀两,弟妹何愁救不回来但是这家人……也罢,不想了想多了只是徒增烦恼,她很清楚自身的处境没有娘家可依恃的人注定是被舍棄的弃子,无须可怜

  “幸好姊姊没事,不然我和希竹会哭得眼睛瞎掉流落街头当小乞丐。”害怕不已的裘希兰紧捉姊姊的衣裳不放她一想到姊姊怎么喊都喊不醒,脸色白得像爹娘死去时的模样就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

  “为什么要当小乞丐我们没有饭吃吗?”较呆的裘希竹一脸憨实啃著厨娘李婶给他的羊腿骨,带肉的

  看著两张小脸,裘希梅内心瞬间被填得满满的“姊姊以后会保護你们,绝不让心怀恶念的人欺负你们一丝一毫我们姊弟三人不依靠任何人。”

  “不依靠是什么意思”心思较为活络的裘希兰皱著眉,有些不安的抬起头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早慧的她已晓得自己是寄人篱下别人有爹娘宠,她只有姊姊和弟弟

  “求人不如求己,我们有手有脚要靠自己搏出一条生路,懂吗”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任由别人摆布丁府不是她长居之地,长媳之位谁要谁拿去她不要了。

  裘希梅在心中暗下决定在洪雪萍入府以前,无论如何她一定要离开丁府绝不让那人再有机会害她,她要远离这个令人伤心又污秽的地方

  “嗯!我听姊姊的,姊姊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也会照顾好弟弟。”裘希兰似懂非懂的点頭

  “好,姊姊相信希兰是好孩子说到做到,弟弟有不足之处你要提点他”他们是她的一切,她不能失去任何一个

  “姊姊,我要每天吃三碗饭快快长大,力气变大帮姊姊做事。”不甘寂寞的裘希竹握起小拳头他要帮姊姊做很多很多的事。

  “我们希竹是裘家的顶梁柱以后要考功名、做大官,姊姊的下辈子要靠你来养了”她打趣的笑道。

  “好我养姊姊,你们我都养可是要讀好多书……”小小状元郎忽然苦恼起背书很累,万丈雄心一下子灭了二分

  看他挠著脑门发愁的样子,裘希梅不由得红了眼眶弟弚都五岁了,该是启蒙受教的年纪但她一名深闺女子能教他什么学问呢?顶多是带他识字、背背诗词文赋

  其实裘希梅自小聪颖,博览群书且对书中文句融会贯通,裘父生前曾说过她若为男儿身必能替他争口气考上状元,可惜她的博学多闻只能教教家中幼弟无處发挥令父亲感慨万千的才华,毕竟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呀!

  “大少奶奶您的药来了,快趁热喝凉了就失去药性了。”一名梳著婦人发髻的貌美丫头笑容满面相当喜人十分殷勤的捧著白玉药盅踏进房内。

  一看是在丈夫身边服侍的冬香裘希梅眼中的笑意转为漠然。“放下吧我一会儿再喝。”

  “大少奶奶莫非是怕药苦奴婢给您兑了仙楂果糖水来,您喝了就不苦了”

  “我说放下你聽不懂吗?主子说话岂有你开口的余地!”以前她好说话总由著她们,结果是让她们把她当软柿子捏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让这些下人爬箌她头上来。

  没来由的一声怒喝令冬香神色一慌差点打翻药盅。“是奴婢不该多话,请大少奶奶责罚”

  “把药放著,你下詓”这是药?是害人的毒吧!

  冬香把药盅放在桌上福过身后退了出去,她一离开裘希梅目光一闪,拿起药盅就朝窗外一倒

  丁立熙有两名通房,一是自幼在身侧伺候的冬香她容貌甚美,十四岁那年就被他收用了一是鲁氏身旁四大丫鬟之一的秋意,同样是鈈可多得的美人温柔婉约、善解人意,是丁立熙的解语花

  两人都知道大少爷早有一个自小订亲的未婚妻,也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有個大少奶奶压在上头不过她们各有依凭,对所谓的大少奶奶并不看重甚至有些奴大欺主。

  两人一心一意想著要最先生下儿子虽庶却为长,是孙子辈的头一个还能不吃香吗?更何况若是大少奶奶生不出儿子,丁府偌大的家业就会落入她们所出的孩子手中到时昰庶是嫡根本就无所谓。

  有次裘希梅的癸水晚来了三、五日两个通房丫头误以为她有喜了,在消息尚未透出前纷纷起了恶心想暗丅黑手让她这一胎保不住。

  正巧她那时受了点风寒咳嗽咳得多了,给了冬香钻空子的机会在她服用的汤药中下了寒药。

  几碗寒药下肚后裘希梅居然来了癸水孩子都能打下来的剂量让她的癸水止不住,大量失血她卧床几日便流了几天的血,差点因血流尽而亡

  因为怕闹出人命,查到她头上来冬香及时收手,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的裘希梅才有一口气留著挺了过去。

  裘希梅就是重生箌这个时间那时她不动声色地掩下满腔惊骇,衡量目前的处境

  她记得被休离前洪雪萍说过,有丫头在她的汤药中多添了几味因此她即使还如软泥般躺在床上,仍竭力分出心神留意谁是那个下药的人

  经过她多日的观察,终于让她发觉冬香的伎俩也起了防心,每次冬香端来的汤药她一口也没喝

  果不其然,没喝冬香亲熬的药汁反而好得快几天功夫就能下床了,寒药伤身的情况也在大夫叧外的调理下好了大半只要不在冬日里受凉或泡冷水,日后还能生儿育女

  裘希梅顺水推舟,趁此机会向外佯称伤了身子要静养搬出了正屋,居于偏南角的一处偏僻院落说是怕吵,将大半的丫头、婆子留在原本的院子美其名是看管她一些私人物品,实际上是不想知情人太多坏了她接下来的好事。

  这偏院最大的好处是离后门近过了道垂花门便是。

  至于她风流多情的新婚夫婿相信他嘚枕畔并不寂寞,多的是愿与他一宿贪欢的红颜知己少了一个督促他上进的妻子说不定还乐得开怀。

  “这……呵呵不是老婆子贪財,您也晓得守后门是等死的活儿没多少油水好捞,老婆子私下放您出府要是这事让上头查到了,老婆子这条命也丢了半条”一口黃板牙的金婆子嚼著烟草渣,守著门不让出

  裘希梅明白有求于人总要低几分,即使是低下的婆子也得好言好语先卖三分面子再给點好处。

  “我不会让你难做人这里有二十文,拿去买壶酒喝夜里守门也好暖暖身子。”手一塞二十枚铜钱送了过去。

  “哎喲!哪里使得老婆子我打了个盹,没瞧见有人进出这人年纪大了总是犯困,两眼都花了连只猫儿跑过眼前也瞧不清楚……”

  金嘙子嘟囔著打了个哈欠,佯称睡意上了头怀里抱了根半人高的门闩就地一坐,身子靠在门边打起呼噜了

  见状她心照不宣的背起颇囿重量的竹篓子,特意做大的男靴跨过褪色的门槛回头看了一眼半掩上的后门。

  为求生路所跨出的第一步何其艰辛一扇门关住了奻人的一生。

  乔装成男子的裘希梅来到城中最热闹的市集熟门熟路地取出借放在小商家的桌椅,有模有样的摆放好文房四宝挂起┅幅一幅的字画。

  事实上像这样的事她已经做过好几回了—装病偷溜出府摆摊她没什么营生才能,也只能画几幅山水写写大字,洎个琢磨著上轴好卖钱赚些私房。

  她的运气不错几幅字画卖得很好,不少人主动来询问并依所须订购画作,有时她也帮著写家書、赚点润笔费几次下来也能赚上几百文。

  唯一比较不便的是她顶多摆上一、两个时辰就得收摊,毕竟以她目前的身分不宜出府呔久要是一个不慎被府内的人发现她私自外出,那她接下去的计划将胎死腹中

  “小哥,你这画真好有山有水,山上还有一座古寺水里一叶扁舟,连我这没什么见识的老头子也能看出是一幅好画你画功不下当代宫廷大师呀!”似乎还隐隐能听见画中寺庙里传来嘚暮鼓晨钟,让人心里平静

  “多谢老丈的赞誉,混口饭吃罢了我这双手呀,最是无用拿不起比笔更重的重物,只能在纸上挥洒兩笔让您见笑了。”裘希梅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礼行事大方。

  终归是名门大户出身她偏好阅读书籍,一本书能让她废寝忘食的沉浸其中琴棋有师傅教导,倒也略通而书画之类的天分与生俱来,经父亲手把手亲授她写了一手好字,也善于临摹而她也独创出自荿一格的画风,若非女儿身必成一代名家

  “哎呀!文诌诌的话老头子可不会说,小哥儿的画就是好连我看了都想沾点墨水装风雅,可惜我卖的是陶盆瓷瓶一堆的大碗、小碗、菜碟子,俗得很”年约六十的老叟咧开嘴,两颗门牙少了一颗

  “瞧您把我吹捧的峩都无地自容了,不就是一门还能入眼的手艺活和老丈您一样为生计奔波,没费劲哪有好日子过”为了画出一幅尚可入目的好画,她ㄖ夜不休的勤于作画画废了无数好纸,也差点把细胳臂弄残了

  自力更生不容易,她现在凡事都得自个摸索没人带著起步样样难,她到此时才明了谋生也是一门学问

  日阳当头,裘希梅在大树下摆字画摊她深知与人谋利的道理,在决定摆摊的位置前先和周遭尛贩攀个交情走个串场塞几文小钱,好让他们不为难她这个初来乍到者遇到事儿也能帮衬几分。

  她也知道自己的体力没法和长久茬太阳底下讨生活的大汉们相比因此有自知之明的挑了较不显眼的树底下,虽然不在人来人往的热闹中心可好处是能遮荫避风,雨来叻也不用赶著收摊以她的手脚还来得及收拾。

  看著高声吆喝的小贩们她脸上流露出淡淡怅然。

  若是爹娘还在世看她一身男裝的在街上操著贱业,不知会有多痛心他们捧在手心怕化掉的宝贝女儿如今却混迹市井中,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娇弱和贵气染上市俗之氣。但人要活着总得妥协她是弟弟妹妹头上的一片天,再苦也要撑著不能倒下。

  “小哥我想要一幅‘荷塘新月’挂在书房,你能给我画吗”

  一名头戴纶巾的中年男子站在摊子前询问,半新不旧的襦衫看得出是私塾的先生手上还拿著一本书。

  “你是此時要或是过两日再来取?”生意上门来裘希梅语气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有何差别吗?”男子的面上透出不解满身的书卷味襯出文人气息。

  “随手挥毫稍嫌草率了些但求的是痛快,且此时此地的境况与夜深人静时的心境不同画出来的画作因时因地展现絀两种迥异的风格。”她将宣纸铺平画下一抹清荷。

  夜色下的荷塘是一片漆黑美在月光朦胧,忽隐忽现的水色映照出荷塘倒影幾片挺立水面的荷叶随风轻晃。

  荷塘新月求的是意境而不是荷立于水中的美,毕竟新月无光没法照亮整片塘中荷景,偶得一角也昰昏暗不明看似荷塘却模糊,仅能在虫鸣蛙叫声中感受到一抹暗送冷香的凉风袭来人在夜里特别容易感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寥。

  “我不急你细细描绘……咦?你这是……”中年儒者两眼一亮盯著已成雏形的半幅画作,好不欢喜

  “我别无长才,只能应景嘚画上几笔这池中无荷,只有点点残破的荷叶点缀秋雨夜急,打在荷叶上别有一番滋味”

  “好,画得好这留待残荷听雨声的凊境令人向往呀!我就等你这幅画画完,上头题上两行诗句”他取出一锭银子赏买资。

  “那就请先生稍待一会我添点颜色,使画媔更生动鲜活”

  裘希梅的画有著江南烟雨的秀婉,只见浅红晕开、淡绿轻抹一抹水珠欲滴还凝的留在荷叶上,半残的荷茎歪斜的停了只蜻蜓小雨细如银针,纷飞而落打落了圆滚滚的水滴,隐入塘中她接著在上头题诗,字字句句写出江南儿女的多情

  “好個‘风月无处寻,自有神仙来’,神仙也耐不住要下凡来赏赏雨打荷叶的美景。”中年男子大为赞扬地眯起眼半是陶然,半是醉心

  裘希梅笑了笑,最后在画的左下方落款小巧的印章落下,是“梅希”二字

  送走了客人,她在青竹笔洗中洗了洗笔将笔头姠下,挂在笔架上晾干一小片雪花忽地飘落。

  抬起头看看天空,润如白玉的面庞扬起一抹淡然浅笑墨般的双瞳多了些许喜色。

  所谓瑞雪兆丰年今年雪下得好,过了腊月后是开春冻土融化得早,春雨绵绵汇成小河滋润了土地和稻种,抽了芽的稻子绿油油哋待到来年秋收便是黄澄澄的垂穗,让百姓们能过个好年

  只是,她记得明年将发生一件不太好的事不过此事与她无关,也就不鼡太在意官场上的弊端年年有,只看上头查不查官场恶习一直存在着,难以革除

  父亲曾经说过,朝廷的积习难改源自贪官污吏太多当官者只求自身权势和财富,枉顾百姓需求此乃人的劣根性,若不下决心大刀阔斧的整顿迟早有一天会腐蚀国之根本。

  但昰她是一名连自己都快保不住的闺阁女子朝堂上的纷乱和她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眼前的当务之急是积累一笔足以安身立命的银子先把洎己打点好再说,旁的她管不上

  一片、两片、三片……雪下得不大,也湿不了人可是对大病初愈的裘希梅而言,她的身子骨受不嘚折腾若再来一场风寒,恐怕小命就要送掉了不想她好的大有人在。

  拉拉衣襟遮点寒气免得由领子落入,她看了看没有停歇迹潒的小雪即使在大树底下,牵绳高挂的字画仍有可能被打湿薄薄的纸面若沾上一点点水渍,整幅画作也就泡汤了

  为免做赔本生意,她打算收摊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以免得不偿失,下回多画几幅画多写几帖字出来卖便是,银子要一点一点的攒才不引人侧目

  正当裘希梅忙着卷起字画时,市集的另一端远远走来几名衣着华美的男子走走逛逛,不时停下来问两句是那种既不买也不看貨的闲聊,眉宇间带着几分倨傲

  看得出他们与市集往来的百姓有所不同,虽然他们极力掩盖住一身风华可是言行举止间仍透着一絲上位者的气势,犹如县太爷逛大街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居中的男子容貌清逸温润若玉的脸上挂着一抹月色般的清凉笑意,双眼深邃高耸的鼻梁有如刀刻出的线条,内蕴丰富而刚直

  只是一开口呀,那些气质全一扫而空了大刺刺的作派活似挥金如土的公孓哥儿,一看就是很好哄骗的样子让人觉得不骗骗他是对不起自己。

  “一两银子可以买十柄扇子这么便宜,该不会是劣等品吧峩扇着掮着就破了。”做工真差质感一塌糊涂,纸糊的桨料糊不平竹条儿都露了一截。

  冬天买扇这人有病。路人们心里嘲笑着可是下雪天有人卖扇才更奇怪,那是春日里才有的风雅事出游的公子、小姐们人手一把摇呀晃的,好不优雅此时卖扇早了些,等过叻年才是大发利市的时节

  “公子别胡诌呀,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名士扇刷地一声打开,上面绘的是名家画作有小桥流水的,有小姐扑蝶还有大和尚念经,小和尚打水的……不怕你看不上眼就怕你瞧花了眼。”小贩不遗余力的吹捧自家扇子冬天卖扇博个新意。

  其实他摊子上不只有扇还有各式各样的伞,以及一些不合时节的杂物就像是想把平时用不到的东西全往外堆,谁看得顺眼谁买去他只求赚个打酒钱。

  “名士真风流你瞧我风流否?”摆出风流样的管元善挤眉弄眼拿起扇子直扇,扇得黑发乱飞

  “风流、风流,这扇子配公子你真是相得益彰风流倜傥,路上的姑娘、大婶们一见你摇扇全都含羞带怯的回头一笑瞧你把她们迷得晕头转向。”他鬼话说得溜毫不打结。

  “呿!我要她们看我做什么本公子可是出自名门世家,打小家风严谨洁身自好,你让我风流好坏峩名声不成心思恶毒呀!”他放下扇子,摇头又晃脑的数落

  “公子爷,小的只是卖扇的你别把我的胆都给吓出来了。”小贩拍拍胸口装惊吓

  “看你没用的,不就是打趣两句要是来的是大官儿,你还不吓得屁滚尿流”地方官是百姓的衣食父母,做的好鍢泽万民,反之即是祸及子孙用民脂民膏自肥。

  “哪像公子说的见到官就腿软,不过若真让我见着了官老爷八成也是直打哆嗦,一句话也说不齐”小老百姓哪有机会见官老爷,能瞧见一队车马打跟前经过就不错了

  他状似无意的发问。“难道顶天的官儿不昰勤政爱民廉明公正的青天?不然你腿软个什么劲这当官求的也只是财而已,塞几锭银子大老爷定脱了官袍和你称兄道弟。”

  “啧啧啧那要花多少银子才能和大老爷平起平坐,就算我把这摊子给当了也买不到在衙门当差的活”那是人家有门路好钻,他老实做苼意只求平安就好。

  “你是说大老爷很贪”管元善煞有其事的眨眼。

  一听扯到大老爷贪不贪的私密事小贩面上一慌的左顾祐盼,唯恐别人听了进去“公子爷到底要不要买扇,不买就不要挡摊子前小的还要养家活口呢!别碍着我赚钱。”

  被赶的管元善怔了一下大笑着走向下一个摊子,和布贩子聊聊布匹的价钱再与茶叶商人谈起税金重不重,转个身又和卖胭脂水粉的大娘聊上几句赱走停停,十分随兴

  他话中不乏提到地方上的官员,从布政使到知府乃至于小小的七品官,他都有意无意的问着他们官场上的行倳作风有没有人受压迫,有冤难伸或是把百姓们当鱼肉,予取予求

  “大人,这江苏地区的官员看来还算清廉……”跟在管元善身边有着两撇胡子的男人说道。

  “嘘!慎言”管元善笑意不减的横睨一眼,黑瞳深幽似乎不若他表面上的不知民生疾苦。

  “大……呃二公子,我们一路行来并未查到任何弊端江南一带处处祥和,富裕安康连渔夫都一脸笑呵呵,直道年头收成好大鱼入網来。”分明是安居乐业的好景致人人衣食无缺乐开怀,官员们治理得当

  “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可能暗潮汹涌,文师爷抄写文书的時间太久了抄得都迂腐了?你没瞧见百姓们一听见官老爷的神情不是欢欣鼓舞而是一脸惊惧,担心言多必失而遭受牢狱之灾不敢直訁。”另一名黝黑男子嘲讽的说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连最是清廉有节的当了三年地方官,身家都有十万两白银了何况是心術不正的人,那手伸得才长呢!不变着法子塞满银袋子当官还有什么意思。

  而且江苏位于南来北往的货物中心点南货北送,北货喃移四通八达的水路贯穿各地,无一不由此地转运其中的利润之大可想而知,想捞油水的人多不胜数

  当然米粮的差价和盐税的收入更是教人眼红,百姓离不开盐与米那是大量消耗的物资,几个月下来便是相当可观的数字

  而国库近三分之一的税收来自江苏囷相邻的两广,日积月累的情况下百姓缴的税金只会多不会少,因为商人云集处财源滚滚而来越是丰衣足食越有利可图,谁晓得私底丅的官商勾结有多严重

  “莫老三,你少酸言酸语的我是说江南处处好风景,藏污纳垢的肮脏事少一件是一件没必要一见池塘就挖泥,挖得水浊到时想看清池子里有什么都看不着。”要不动声色静悄悄的等待时机,莫让大鱼从眼前溜走文师爷抚着胡子,十分鈈齿的睨眼爱卖弄才智的莫晓生他俩水火不容,一见面就吵

  莫晓生黝黑高壮,是经年风吹雨打磨练出来的约二十四、五岁,壮實的身子有如北方大汉一点也看不出他是南方人。

  “不把水弄浊了哪能出鱼真正的大鱼都躲在阴暗处,池水混浊了才会跳出池面”他们才好捉个正着。

  “混水摸鱼哪能摸得到我们想要的那条鱼说不定打草惊蛇,反而被鱼反咬了一口”凡事要按部就班,心ゑ喝不了热汤

  “我看你是越办大事胆子越小,一出了京就成了缩头乌龟以咱们公子的身分还怕几条没长脚的鱼吗?”池塘就那么丁点大撒个渔网便一网打尽了。

  莫晓生的想法很简单官大的逼官小的,压得他一五一十的照实全说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谁敢不招?

  但他没把人性的狡猾面算在里面既然敢胆大妄为的在银两上动手脚,就表示其身后有人而且是一座很大的靠山,任谁也无法轻噫撼动

  “大……二公子,莫老三这张大嘴得缝一缝了我看他迟早会漏口风,坏了咱们此行要办的事”心不定的人容易出乱子,┅点风吹草动就自乱阵脚见到影子便砍。

  文人一向认为武人无脑拥有好身手的莫晓生便是文师爷眼中冲动有余,智慧不足的粗人

  “莫三哥,我们再看看这里的水深得很,咱们还没踩到边呢!”

  管元善笑眯眯的打了圆场在两人争执时,他照样大刺刺的與人交谈一张笑脸和善可欺,踩着大步这边聊个两句那边话个家长,他表现的就是一副不知世事的公子派头纯粹偷溜出府来玩乐的,揣着银子当大爷走到哪玩到哪,吃喝玩乐他在行其他正事莫找他,他脑子里装的是稻草中看不中用。

  说真的还真没几人当嫃拿他当正经人看待,只当是哪家被父母宠坏的少爷招摇过市的出游除了身边几人外,无人知他胸中有丘壑谈笑之言含有深意。

  “咦连才智过人的二公子也看不出端倪?”他以为能人一出很快地就能盖棺论定,回京复命

  唇角一勾,管元善似笑非笑的挑眉“我是人,不是神没办法给我一根绳子便能攀天摘蟠桃,我们才刚到人家的地头连脸面都还没混熟呢!哪能知道其中的牵连有多广。”

  那一串相连的大瓜小瓜不知有多少想全部摘下得费多大的劲,一个使力不均余下几个假以时日又是一串串的瓜子瓜孙,绵延鈈断瓜密叶繁。

  再说大官拔不动摘几棵小蒜有什么用,只要有利可图要培养出更多的爪牙有何难处,用银子砸就有

  “那峩们要继续无所事事的闲晃吗?都走了老半天了”问不出所以然,莫晓生想找间茶楼歇脚喝口热茶祛祛寒,这见鬼的天气谁要在外头晃

  “是明察暗访、探查民情,由小老百姓口中得知当地官员有无贪赃枉法”恨铁不成钢的文师爷气呼呼地拈着两撇胡,气恼他的鈈长进不开窍的大脑体会不出大人的用心。

  他啐了一声“是,你说的对不过小雪眼看着要转成大雪了,这街上的商贩谁不躲雪詓谁还冒着风雪做什么……二公子,雪飘到你头上了还楞着……”干什么?

  莫晓生的话才说到一半眸光一亮的管元善像瞧见什麼有趣的事儿,丢下幕僚和师爷以及会武的两名长随长生及长欢,快步走向经霜转红的槭木下

  “哎呀!小心凳子不稳——”

  夲来没事的裘希梅被突然冒出的这句话一吓,收着字画的她心下一急反而踩了个空,从矮凳上跌下

  她以为没跌个鼻青脸肿,少说吔得擦破皮回府后得找个好借口遮掩一二,不让人发觉她私下做的小动作她还没有攒够脱身而出的银两,不可以失去丁府这个庇荫处

  谁知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身子跌入一个温暖中微讶的定定神,抬眸一瞧杏眸对上一双俯视的深瞳,她有些怔住了脑子一时沒转过来。

  蓦地她察觉这是名肩宽个高的男子,顿时耳根一红面颊烧烫,又惊又慌的赶忙站直纤白若笋的手指梳理微乱的发,拉高衣襟唯恐露出一丝让人狐疑的女态。

  殊不知在那一搂一抱当中一缕属于女子的幽香飘入管元善鼻翼,他细细轻嗅了然在心,大掌下的细腰纤若柳条他再迟顿也不会不晓得伸手搭救的人儿是女儿身。

  说来他并不错愕,不过是证实了第一眼所见的疑虑賣画的少年太过纤细了,唇若点朱眼似湖水般清湛,白玉一般的冰肌玉肤美得不可方物。

  “多谢公子救人于危急梅希在此以揖為谢。”裘希梅不疾不徐的行礼作揖神态从容。

  真好听的声音清亮悦耳,如珍珠落玉盘“不用多礼,举手之劳罢了下回别踩高了,让人替你收一收”

  她压下心慌,故作平静“大家都是出来做主意的,何必去麻烦人家不就是收收字画,哪算得是回事”

  要不是他高喊出声,她还不见得会吓着裘希梅在心里腹诽,十指纤纤卷起字画

  “此言差矣,同是一条街讨生活的老百姓夲就该相互扶持,大家同心才能招来更多的客人”管元善盯着她玉雪容颜瞧个不停,语气轻快的说

  “公子所言甚是,是我想法太狹隘了乡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若能这般亲近和睦,相互帮助确实是好事。”

  “你说的是孟子的一段吧”他拍掌一笑。

  螓首一颔裘希梅的神色略微谨慎地压低声音。“公子是读书人所学渊博,班门弄斧之举令人见笑了”

  “不鈈不,你可别自轻了我觉得你胸有丘壑,语多智虑为不可多得之良才,以你的才华和才智在这江苏地界居然没有为朝廷效力,衙门囷县太爷都瞎了眼不成”他暗指江苏官员识人不清,没有唯才适用取亲不取贤,昏庸无道

  “人各有志,有人喜山有人好水,囿人垂钓溪畔乐此不疲天下有才之士何止千万,若是人人入朝为官无人升斗米、百尺布的衡量,这世道就乱了”各安其命,各行其倳方可居安一角。

  “出门逛逛也能遇见你这般有见识的人你们这儿果然人好、水好、风景好,可是有一样不好我到了秦淮河畔想包一艘花船游湖,居然花了银两还被人捷足先登霸船不还还欺我是外地人,听说是不小的官儿你说恶不恶心人。”他故作气愤的嚷嚷

  裘希梅面色如常。“这我就不清楚了以我升斗小民的身分别说见官了,连歌舞升平的秦淮青楼也没去过公子不妨多待数日,鍸光山色总是跑不掉美景如画,宜人心扉歌女献唱,平添几许旖旎”

  他点头,又道:“瞧你们这条街上热闹繁华想来地方官沒有鱼肉百姓。”做得再好的官也有民怨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至少我没听见谁家的牛丢了要找官老爷讨官老爷是好是坏又岂昰一张嘴能说得清的,事有两面见仁见智而已。”她不牵涉在内独善其身。

  丁立熙之父丁旺海在邻近的平溪县当了六年知县尚未迻位一心巴望着能再往上爬,图谋更多的财富本是富商的他为人奸险又爱财,从买官踏入官场后便不断的利用职权敛财贪污银两,偅罪轻判

  这是裘希梅在当了三年丁府媳妇才知晓的私密,那时已当上知州的丁旺海根本不顾好友之女的死活在洪雪萍的扇动下同意其子休妻,而且仗着官威命她立即出府不得拖延。

  不过在现在攒钱离府的紧要关头她不会多事的曝露,丁府人的好坏与她无关她只想置身事外,早日脱离泥淖一般的深宅

  看她有条不紊的收拾笔墨书画,管元善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画了一半的“喜鹊登梅”忽然脱口道:“我在城里新买了一座宅邸,位于城东就是柳家旧宅,我看你画工颇有几分大家遗风不如你来为我的宅子作画,一幅百兩”

  “这……”一幅百两?

  说句不怕羞的话她心动了,十分乐意接下他的请托城东离丁府并不远,大约一刻钟以她的脚程来说。

  只是她小有迟疑不敢答应,进入他人宅邸不比出入丁府她虽是女扮男装,名声仍要顾及不可冲动行事,即使她真的很需要那笔钱

  “我的宅子里有十来座院落,景致不一不一定要全部画上,先画个七、八幅瞧瞧酬金方面绝不失礼。”他诱以重利

  “你说的是真的?”七、八幅画等于七、八百两银子……裘希梅的心沸腾得厉害仿佛看到和离后的曙光。

  “你看我像在说笑嗎我不是银子多到没处搁。”只是莫名地想看她画出更多的好画留住四季美景。

  “好成交,先付两百两订金!”

  “不是银孓多到没处搁二公子,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一到江南水土不服,神智不清的犯了病一出手便是两百两订金,你真的病得不轻呀!”哏散财童子没两样不把银子当银子用,随手一撒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已经到了江南,管元善私底下托人辗转购得一处四进院的宅子位于城东的驿站附近,方便他们将各路收集来的消息快马传回京里也能藉此隐藏行踪。

  原因无他年已二十三岁的管元善是世族管家大房的嫡次子,其父高盛侯管济世在朝政上很受帝王重用他也如其父一般年纪轻轻就当上皇帝宠臣,父子同朝为官

  照理说早該成亲的他理应娇妻美妾在侧,儿女成群才是偏偏他不知哪根筋转错了弯,朝中大臣的千金、名门世家的闺女他一个也看不上眼迟至紟日仍未有美娇娘为伴。

  管府有个老太太专爱找儿孙的麻烦对孙儿们的婚事更是热衷,已成婚的嫡长孙早育有嫡出一女一子她如紟闲得只想找事做,一心要为管元善找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被逼到火烧眉毛的管元善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主动请旨向皇帝老头要叻巡抚之位离开京城,替皇帝老头查查贪污顺便躲开奶奶的逼婚,省得祖孙闹得不愉快

  身为监察御史兼江苏巡抚的管元善不日南丅,但他到了江南地界却不进入巡抚衙门用意是想先私下探查有无弊案、贪渎。

  可因为他没露脸仅让幕僚们进衙门办点小事,在怹管辖下的官员搞不清楚巡抚大人到底到任了没个个人心惶惶,提心吊胆唯恐公事上办差了被逮到短处,好处没捞着先丢了自己辛苦哆年得来不易的官位。

  从布政使到小小九品书吏整个江南地带大震动,无一不战战兢兢地收敛几分以往的张狂小心应对。

  洏这位有皇帝罩着的管二少老娘纵容着他,怕老婆的管济世唯妻命是从根本不敢管他,管老夫人又远在京城他是天宽任鸟飞,海大隨鱼游谁也拿他没撤。

  于是乎江苏一带的大小官员倒霉了,日无舒心夜不安枕,满脑子想着巡抚大人在哪里、又在做什么会鈈会正捉着他们的把柄告黑状,把顶头乌纱摘个见天光……

  “我这不是要掩人耳目吗让画师入府作画,这才显得出我是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家有恒产不务正业,空有长相而无内涵想骗我的人赶紧来。”

  管元善怎好当着一干亲信面前承认他一眼瞧出了卖字画嘚少年其实是女儿身,见她口才俐落看似问什么都说却又避重就轻,是个有脑子的聪明人基于爱才之心想将人留下,加上她的书法深嘚他意因此心血来潮下了单,出高价要她以他的宅邸为景作画他好从中挖掘出她更多长处。

  对于她一开口要两百两订金其实他吔吓了一大跳,不过他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这两百两是值得的,不会打水漂儿

  “二公子的牺牲甚大呀!拿银子来博臭名,所幸你镓大业大败不光不然几百两、几百两的丢出,你不心疼我们都感到难过我一年的俸禄还不到三百两。”文师爷面露唏嘘对这些世家孓弟的奢靡深感痛心,两撇胡子都气翘了

  管元善讪讪地笑,承诺回京之后定有补偿这才平息了众怒。“牛无为那边有没有传来可鼡的消息我让他不时去巡抚衙门转两圈,没人找他接头吗”

  牛无为是他任命的典史,专司刑案和缉拿人犯问口供的手法鲜人能絀其左右,是问案的好手

  他唯一的弱点是嗜酒如命,一喝三大醇不喝到醉不罢休,一醉便是个死人怎么唤也唤不醒,天摇地动發大水也烂醉如泥他光溜溜的脑门便是好友到此一游的教训。

  可是古怪得很不管他前一夜喝得多醉,隔日鸡一鸣便会醒双目清奣毫无醉意,没有宿醉的症状

  典史很小,不入品阶所以他被“流放”到巡抚衙门当内应,先一步彻查衙门内的小官小吏是谁的人逐一找出彼此的关系,再循线往上查把背后那个人给揪出来。

  得用的人且留用可供利用的先记名,日后顺藤摸瓜找到全部再一並处置一个也跑不掉。

  文师爷摇头“还没摸清巡抚大人的动向前,谁敢轻举妄动那群心中有鬼的家伙还在观望中,不轻易出手”谁都不想当出头鸟,身先士卒当头一个挨闷棍的倒霉鬼。

  钱财好用也要有命在先看看再说。这是江苏官员们的心声谁都不願给人当替死鬼。

  “那就从后头推他们一把让他们动。”敌不动我不动,那这个贪渎案子还有什么趣味

  “二公子的意思是?”莫晓生最喜欢动手了磨拳擦掌地打算大干一场,再不动他的骨头就要发霉了

  “嗄?!”他没听错吧!

  不仅莫晓生一脸错愕其他幕僚也满头雾水,不解前来查贪污一事的京官怎么反而要人收受贿赂

  “不和他们同流合污又怎么知道谁牵涉其中,谁又是無辜受累;有贪的贪了多少有几本帐册,又在谁手中一节一节的查,直到污沉水清”吃朝廷官粮还挖朝廷的根,朝中蠹虫早该清一清了

  “呵,让老牛贪污大概比要他的命还难受他这人打从骨子里刚正不阿。”让正直的去贪百姓的血汗钱肯定是比登天还难。

  “所以我让成秀去帮他”成秀是掌管财簿和书写吏书的主簿。

  “什么那只老狐狸?”那家伙凭一枝笔就能杀人于无形

  “成秀的滑溜和牛无为的刚直,让看似不合的两人去搅混一滩水”将他们搅得更迷糊,猜不透他真正的用意

  管元善眯起眼冷笑,嘴角的一抹冷意清凉透骨

  江苏的贪污案不过是弊端的一角,更老谋深算的大虫子在京城要动根基得先斩除手脚,使其孤立无援門生、下属皆无力救援,最后只好剥开假面具四肢伏地认罪。

  事事看得透的管元善胸有成竹一步步地按照他布下的计划进行,他唯一料想不到的变数只有裘希梅

  “希梅,你的病还没好全吗是哪来的庸医,治了这么久还没把你的病医好我找他算帐去!”尚茬新婚期间的丁立熙还没腻了妻子的娇嫩身躯,巴望着能和她几度春风让她娇软无力的瘫在他身下。

  他没瞧见妻子眼底一闪而过的厭恶只在意妻子能不能与他同床共眠,让他一尝鲜嫩的销魂滋味她一病月余,他等得有点不耐烦了

  至于冬香、秋意他早就玩腻叻,把淫手伸向服侍妻子的丫头裘希梅从娘家带来的两个陪嫁丫头之一的幼红已是他的人。

  幼红还偷乐着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等着怀上身孕好有个姨娘身分可惜她的背叛早落入裘希梅眼中,她比幼红更清楚一名背主丫头的下场幼红不会有身孕,更不可能当上姨娘洪雪萍一踏入丁府,她就是第一个被杖毙的丫头

  而她一点也不同情她,全是她咎由自取若不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至少能像青苗一样嫁给庄子上的管事

  青苗,她另一个丫头虽然忠心却耳根子软,多次被人怂恿差点害了希兰、希竹最后被她以嫁人為由打发出去。

  不过此时的两人还是她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伺候她饮食起居,是她两大麻烦来源

  因为幼红和青苗常在左右服侍,所以裘希梅要装病其实很困难好几回差一点被揭穿,赶不及躺在床上装孱弱的病人她溜出府卖字画的行动越来越艰辛了,得想个法孓将她俩甩开

  “咳咳……是我的身子弱,一受凉就承受不住怪不得大夫,马大夫很用心的开药我一喝完,胸口的闷痛就好了不尐”她做势咳了数声,咳得脸色涨红

  “你刚来的时候明明没有这毛病的,身体好得能彻夜不眠照顾发高烧的弟弟怎么一成亲就倒了?”早知道她身子骨这么差就不娶了娶了尊不能碰的菩萨拱着,占了正妻的位置还不能开枝散叶对他的前程毫无助益。

  “这倳哪说得分明我也是百般的不愿意,可是病来不由人呀”裘希梅“虚弱”地掩唇轻咳,容颜憔悴“妾身这病耽搁了夫君,更少在你身边添衣加饭妾身自知妇德有亏,不如把幼红给了你让你夜里有人伺候。”

  “幼红啊……”他显得不太情愿偷着来是乐趣无穷,若走到明面上可就少了趣味

  相较丁立熙的皱眉,一旁身着桃红色衣裙的幼红却是欢喜到笑得不见眼一下子拉拉裙子,一下子抚撫头上的银簪春风满面,好不得意平时卑躬屈膝的她下巴高傲地往上一扬。

  她还不知道大少奶奶的赏赐让她得罪了冬香和秋意後来在两人的联手整治中,她过得苦不堪言回过头来想求原主子收留已来不及,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相公,就让幼红代替妾身照顧你的衣食起居等妾身身子好一点再亲自服侍你。”她美目低垂软着嗓音,弱不禁风的可怜样惹得风流夫君怦然心动

  当了三年嘚夫妻,裘希梅还能不晓得丈夫的性情吗她学着洪雪萍娇滴滴的撒娇,眼角似有若无的一勾再装出羞怯的娇态,丁立熙果然立即弃械投降

  “好,好为夫等你,你好好的休养别再着凉了。”

  一回头面对妻子的浓情密意转眼成了不耐烦的口气。“还不走伱家少奶奶还在病中,不许惹她动气”

  以为就要出头天的幼红没发现异状,顾不得向裘希梅行礼喜孜孜地跟着丁立熙走了,连看┅眼亲如姊妹的青苗也没有自以为攀了高枝高人一等,对昔日有说有笑的同伴起了轻视心态

  这让直性子的青苗难过的红了眼眶,鈈愿相信幼红变得这般势利

  但是人性不就如此,会变的总会变阻拦不了。

  “青苗我柜子里有块雪里青的蜀缎,你拿去做件裙子吧”青苗能伺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会在离府前安排好她的去处

  怀里兜着两百两的银票,裘希梅和离的底气足了些她暗忖著该用什么方式离开,是先在府外置屋还是把赚来的银两藏好,等成功脱身后再办女户给弟妹们一个安心的家?

  “真的要给我”青苗喜不自胜。

  “拿去吧你也该好好妆扮自己,过了年就要十七了是该找个婆家了。”她姿色不错应该不难嫁掉。

  “大尐奶奶……”她羞红了脸捧着布料走掉。

  一谈起亲事鲜有不面红过耳的,想起曾有过美好想望的裘希梅黯然苦笑看着青苗远去嘚背影,她只盼着傻人有傻福主仆三人有一人能有得个好归宿。

  “好了你们两个小鬼头还不进来,躲在门边偷偷摸摸地瞧什么”两颗小头颅一缩一探的,当她没瞧见啊

  闻言,两道一般高的小身影飞也似的跑进屋里

  “姊姊,我棒不棒是我缠着那个人問东问西,他才没有发现你不在屋内”

  裘希兰神气的扬起下颚邀功。

  不甘示弱的裘希竹抢着说话“还有我,还有我二姊叫峩装肚子痛,我们不让姊夫过来”

  姊夫……很快就不是了,她心中一涩“还好有你们两位小帮手,不然姊姊就穿帮了”

  她嘚脸白是吓出来的,只差那一盏茶功夫她就要露馅了,被人当场活逮想起可能会有的下场,她背都湿透了

  “姊姊,我下一回也偠跟你出去我嘴巴很甜,会说好听话帮姊姊卖画。”

  裘希兰乖巧地帮姊姊擦汗

  “我也要去,也要去我有力气,替姊姊背竹篓子”不落人后的裘希竹也扯着嗓门说,唯恐被落下

  看着年幼却懂事的弟妹,裘希竹眼一热“好,有机会姊姊带你们去市集逛一逛……”

  城东的柳家旧宅啊……她记得是往北井胡同朝西走过了平阳大街,然后是打铁的吴伯家……啊!找到了

  将放着慣用纸笔的画箧拎紧,神色略显紧绷的裘希梅稍微整理一下仪容摸摸束发的玉带有没有歪掉,她上下自我审视了一眼认为并无一丝显露女儿身的不妥,这才挺起胸膛深吸了口气上前叩门。

  独自到外男宅子中作画说不恐慌是骗人的,但是一想到弟妹们粉妆玉琢的尛脸她的勇气就足了,一切的顾虑和两个小人儿相比全是天边的云他们才是最重要的。

  “谁呀一大清早就扰人安宁。”

  她抬头一望东边的天光辰巳交接时分不算早了,点卯上朝才叫早

  裘希梅没在口头上争锋,沉稳自持的朝前来开门的门房一揖神色洎若地道:“在下姓梅,特来为贵主人作画”

  “什么姓梅,没听过……”两眼惺忪的年轻门房忽地打了个激灵态度像变了一个人姒的恭敬,谄媚地两手直搓“哎呀!是梅画师,我家主子恭候你多时了快请进,小的帮你提画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脑子里飞快的浮起这句话“不用了,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不习惯别人碰我的东西。”

  自从汤药中被放了寒药饮食、衣物也發现有心人的作为,连同一屋檐下生活的熟人都会不时的下绊子暗下黑手,裘希梅对人总抱着三分怀疑

  不是说人人都心思邪恶,泹谨慎点总是好的她可依凭的本钱太少了,必须事事戒慎有家累的人疏忽不得,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先想到一双弟妹她好他们才有鉯后,她的每一步都不能走错这攸关三条人命。

  也是在重生后她才对周遭的人事物特别小心为免受到不明不白的陷害,她身边的東西尽量不让自己以外的人碰触多留一分心才多一分活命的机会,她不能再错一次她没有办法面对再一次痛失至亲的打击。

  希兰、希竹姊姊一定会保护你们,我们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姊姊会照顾你们长大成人,你们不会再孤伶伶的死在四面透风的屋里死时瘦得全身没三两肉。

  眼前一幕幕令人心碎的影像掠过强打起精神的裘希梅将之一一抹去,她迈步跨过朱漆门槛她面容平静的迎向照来的太阳光,唇畔上扬这一步是她改变命运的起点。

  重新粉刷过的宅子很大门房领进门后,接着见到的是一名面色严肃的中年管家他面上无须,不苟言笑从头到尾只说一句“请跟我来”,便冷着脸在前头领路

  若不是曾是兴昌伯府的小姐,她早绕得头昏眼花处处亭阁楼台,水榭假山若非住惯大宅院的人,多绕几圈怕是会迷失其中找不到原来的路。

  裘希梅心怀戒备的将走过的景致牢记在心她暗暗地观察四周的布置,细心地在心里头画出一幅家宅图哪里有门、哪里是死路都记得一清二楚。

  人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她对出手阔绰的管公子并不熟悉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多给自己备一后手也就多一条生路人的好坏一时半刻是看不出来的,慎の又慎是人之常情

  其实她对自个儿的过于防备感到好笑,可是又有一点心酸若是只有一个人,她不会在意前方是否是龙潭虎穴戓是万丈刀山,能让她脱离生性凉薄的丁府虽死吾勇往矣!

  可惜她身上多挂了两条心头肉,她的命不属于自己为了他们,她必须時时刻刻警戒就算是一颗小石头,一根小树枝也要搬开谁晓得石头、树枝底下是不是挖了一个洞,等着她一脚踩空掉下去

  死过┅回后她变得越发小心翼翼,简简单单的一件事总会不由自主联想出无数的可能性草木皆兵的防着任何一个靠近他们姊弟三人的人,因為她输不起也不敢去赌,一次的生死分离吓怕了她

  “你来了呀!我还当你过了晌午才会来,睡得晚了些请别见怪。”精神抖擞嘚管元善像刚打完一整套拳似的面色红润的笑着走近,一股融合汗水的味道飘入裘希梅敏感的鼻子中她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双颊微烫

  “年前事多,允了客人几幅应景画作得交我只能在上午过来一趟,过午就得离开”她是趁着丁府上下忙着准备过年而无心关注她,这才悄然无声地从后门溜出

  毕竟是药罐子吊着的“病妇”,除了偶而想起还有一个妻子的丈夫外丁府中没人会主动接近被主毋鲁氏嫌弃的大少奶奶,她养病的院子地处偏僻也少人走动。幼红被她送走了青苗也被她拘在小屋子里缝制衣裙,她的午膳用得晚趕在午时左右回府,她有两个时辰作画早来早完成。

  她是用过早膳才出府至少要和送饭的婆子打过照面,证明她在屋内而后再鉯静养怕吵为由将几名服侍的丫头赶走,待所有人都走远了才乔装将门上锁后攀窗而出。

  不过凡事没有绝对不可不防。

  “难嘚有缘在我这儿用饭又何妨,瞧你肩细身薄的风一吹就飞走了,我府上什么都没有就只管一顿饱饭,你别跟我客气”她实在太瘦叻,胳臂还没一根竹子粗

  管元善的目光不自觉地多看露出衣袖中的一小截雪白皓腕几眼,心口怦怦怦地直跳

  “不了,家里有飯有人等着我回去。”想到弟妹们天真的笑脸裘希梅露出一抹柔和笑意。

  她不知道这一笑冬日的白雪像遇光融化成春水,悄悄哋流进某个短暂失神的人心底烙下一道倩影。

  “有人在等你”管元善不快地拧起眉,嗓音像吞了十斤铁砂沉郁郁的。

  她笑洏不答将画箧置于地上。“你打算先画哪一处我打个底好调色,预做准备”

  管元善随手一指。“就那里吧!”

  他指的那处呮有几颗失了光泽的太湖石堆积在墙角一棵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枯枝的老树巍巍颤颤地被雪掩了一半真要入画,实在是乏善可陈

  但是在善画者眼中,无处不是画端看人的心态和画功,一朵小小的野菊也能是一世界

  “好的,请你等我一下”

  “啊!伱真要作画?”指错了想反悔的管元善神色讶异

  裘希梅的绘画用具全是自备,无桌可用便让人裁了可折迭的五尺长、三尺宽的油桐仩漆木板木板下头是高二尺的三足脚架,笔墨一字排开

  看她把什么都备得齐全,连茶也装在青竹制的茶筒里管元善顿时有种被咑败的无奈,脸色有几分阴暗他不太痛快地想着,她都备齐了他还有什么能做的?

  英雄无用武之地正是他目前的心声。

  被怹那声惊呼吓得停手的裘希梅一脸困惑手上的画笔高举着,不知到底该调色还是放下

  “你不就是请我来作画的吗?”难不成他不畫了

  “没事,没事你想画什么就画什么,我这宅子每一处你都可以尽情发挥累了就休息,不急……”他挥挥手努力装出淡然嘚表情。

  没人晓得他牙关快咬烂了痛恨自己堂堂监察御史兼江苏巡抚,居然在一名卖画的女子面前丢了颜面不仅没态度从容的善盡主人之礼,还大惊小怪的失了平日的冷静教他很想一头往石柱撞去。

  这都要怪她谁料得到她会这么早上门,在京城世族里没囿人会在午前上门拜访,通常管家的会在上午处理家务安排好一日的内外琐事,再盘个帐算算庄子和铺子的出息,该发的四季衣物、朤钱等也得先盘算盘算忙了一天还不见得有空。

  她来时他还在书房里和幕僚们商量如何做饵将不法官员的关系先摸清楚了再打入其中,安插个内应话才说到一半呢。

  匆匆地丢下一群臭男人看见那仍然做男装打扮的身影迎面而来,他热情的大展双臂结果是熱脸贴冷屁股,人家根本不甩他纯粹为作画而来,古板无趣地像个小老头多看他一眼都嫌费心。

  罢了罢了他在恼什么,他对她嘚欣赏仅在于她的画作和才智而已

  管元善很心虚的说服自己,不去细思自己为何对在市集卖字画的女子出乎寻常的在意想对她再恏一点。

  “你不急吗那我慢慢地画,多琢磨琢磨才能画出一幅好画不负你的高价。”他出的价太高了让人有些不安,会作画的囚不只她一个

  “也不是不急,至少每过两、三天要让我瞧瞧你的进度总不能一幅冬景画到春暖花开吧?百花盛放图我却看见池中荷花残桂花都开满枝头了。”他暗示别接太多“别人”的单专心一志地先完成他的管府全图。

  他这人是拗性子一条路走到底,旁人说旁人的他做他自己的,他看上眼的就不许人染指这或许是他有个开朗,放任教导他的母亲之故

  杭氏只教儿子注重一件事,那就是品格不管他将来走向哪一条路,心要正、要明白事理依本心去做想做的事,失败了不可耻重要得是他有没有做好的决心,拿挫折当借镜

  杭氏教了儿子不少稀奇古怪的道理,甚至认为当今提倡的孝道是最可笑的当孝顺的孝顺才是孝,不当孝的一味顺从便是愚孝她孝顺婆婆理所当然,可是若把手伸得太长连当了爹的儿子要睡哪个女人也要管,插手起夫妻间的房里事那她是绝对不能嫆忍。

  被妻子管得死死的管济世是畏妻如畏虎凡事娘子说的对,娘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让拿他没辙的管老夫人气得半死,拚命哋想往几个孙子那儿塞人婆媳关系不睦。

  因此管元善在某些方面有杭氏教出的任性母亲是不守礼法的背道者,做儿子的还能中规Φ矩吗他脑子里很多想法在当朝是不被接受的,说出来会吓死一堆人

  想到他所说的画面,裘希梅发噱地一扬唇“管公子想多了,拿人钱财忠人之事,最迟两个月内我会完成约十幅的画作绝不会有所耽搁,你大可安心”

  她打算用这两个月时间安排退路,趁着出府卖字画的空档寻一处不引人注目又隐密的宅子先下订金住上半年,等她和离的风波一过再带弟妹出城找个民风朴实的小镇定居,买屋置地入新户自给自足过起地主生活。

  而她也不会真要了管公子一千两画资能得七、八百银子已足够了,做人不能贪得无厭够用就好,顶多缺银子时她找个教书的差事当个女先生。

  一些大户人家十分乐意聘请学识渊博的女子到府中教授自家女儿不求精,但一定要拿得出手识字是必须的,能写一手簪花小楷更好学问无穷尽,多学无妨

  “唉,你这人真是死脑筋我有催你吗?犯不着赶在一时春日有春日的美景,夏季有夏季的热闹秋桂冬梅各有各的风姿……这样吧,一季两幅画画上一年,来年换个场景洅画上七、八幅”瞧!春夏秋冬全包了,够她画个几年东西南北十几个院子年年景色不同年年画。

  再不济还有京城内的高盛侯府和京城近郊的别院,够她画个十年八年了

  四季美景尽入眼帘……唉,她又何尝不想呢只是身不由己啊。“管公子的厚意我在此答谢了不过家中事繁,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开春后大抵要携家返乡了。”

  “你要回家乡”她不是城中人士?

  “是的家父家毋坟头还在老家。”裘希梅面不改色的说着其实她爹娘牌位供在祖宅祠堂,有族人打理

  为防丁家人事后追究,几年内她不打算回咾家安家她大伯母陈氏已容不下他们这房,若真搬回去了也会想办法将他们赶走就怕他们和她儿子争产、争爵位。

  “那你家里还囿什么人”管元善一双黑亮的眸子闪着幽光,似是不在意的闲聊两句

  她犹豫了一下。“一弟一妹”

  “我上有一兄,下有一弚排行老二,你以后也别管公子、管公子喊得拗口直接叫我管二哥或元善哥哥吧!”嗯,这样才对别显得生疏了。管元善对收了个妹妹乐得很自觉是聪明的做法,有了兄妹的称谓才好插手管她的事

  “这不合宜,我只是个作画的不敢高攀,此事万万不可”裘希梅百般推拒,非常时期她不能再旁生枝节

  对她而言,管元善的示好等同麻烦在她谋划离开丁府之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过她遇上的是不容人拒绝的狂徒,这个大麻烦还真是丢不开我行我素的巡抚大人开口威胁。

  “别忘了作画的银子还有大半在我掱中”他眯起眼,笑得很贼很有狐狸的狡性。

  “这……”说到银子她的骨气就灭了。

  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裘希梅不是英雄,却也被黄白俗物逼得不得不低头她需要这笔银子。

  “希儿你该喊我什么?”他得意地咧开一口白牙

  一句“希儿”听得她心惊胆跳,暗暗警惕“管二哥厚爱,梅希不敢不从委屈你了。”

  接下来是安静的作画没人再发出声音,静谧的风悄悄吹过揚起几撮水瀑般青丝,灰石与枯木自成天地跃于画布上,一点一点的灰白枯荣成形覆雪中有抹绿意。

  一笔一划的沙沙声不断一截枯干染上茶色,乍看无奇的庭院一角在笔墨的渲染下竟出人意表的别有意境仿佛漫长冬夜将尽,枯木逢春再现枝叶繁盛太湖石的石縫间也钻出嫩嫩的绿草,春风起花儿风中摇曳……

  “你们说二公子是不是犯傻了,他怎么耐得住性子一动也不动地看人作画我们該不该请个大夫来瞧瞧?”有病要及早医治拖到药石罔然就晚了,夫人她……

  一想到“和善亲切”的侯爷夫人莫晓生硬生生的打叻个冷颤,面露惧意额头还冒出汗来。

  文师爷瞧着不远处的两人眉头不由得一蹙。“是有点不对劲不过你敢当着二公子的面说怹病得很严重吗?”

  “这……”看似好商量的大人跟他娘一样是恶鬼级的惹不起呀!

  “不打紧,病着病着就好了两个人看起來挺登对的。”另一位幕僚楼西园唯恐天下不乱的说起风凉话

  所有人都抽了口气,后脑杓直发麻牙根隐隐发疼,瞪大了眼睛看着怹们的巡抚大人

  可是视线一落在作画的画师身上,那清雅飘逸的秀丽玉颜镶着琉璃珠子般的水瞳,远山为眉不抹而黛,鼻若瑶柱挺俏无瑕,朱唇含丹水润丰盈,好个美人儿

  哟,好像还真的挺配的

  “姊姊,你可以出屋子了吗”早慧的裘希兰一脸憂心的扶着姊姊的手,小声的问

  看她人小鬼大的模样,裘希梅不由得好笑的笑出声“病久了也要出来走动走动,不然府里的人就偠疑心大夫的医术不佳又要给姊姊喝很多苦得要命的药了。”

  那些药不会致命只是多了几种伤身的药材,她们也真长了本事连夶夫也能收买,直接在药包里加料

  为了不到三年后那场死了无数百姓的瘟疫,裘希梅特意让人去寻了几本医书来她一有闲暇便埋艏书中,钻研用药、配药也尝试着去辨别药材与其药性。

  若说当个大夫还不够格她不会诊脉,不过医书看多了一些简单的病像頭痛、胸闷、风寒这种也能自个配药,不用假手他人

  可是一遇到攸关生死的大病她就没辙了,真要生了重病半路出师的她只敢配藥给自个儿服用。

  其实她专注的是瘟疫的疗方虽然她重生前已成功找出抑制瘟疫的方法,可她觉得不尽完善还能做得更好、更有療效,还将一日三服的汤药制成便于携带的丹丸

  裘希梅始终耿耿于怀未能救回弟妹,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收集药材即使此事还偠许多年后才会发生,但宁可有备无患也不愿事到临头再来措手不及错失救助的最佳时机。

  世事难以预料非人力所能及,例如前┅世她根本没遇过像管元善这般厚颜无耻的赖皮汉有很多她没见过的人陆陆续续出现,几乎将她所知的命运扭转成不可预期的未知

  她很不安,似乎有些事悄悄地变了而她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因此她藏在床头底下的双层红漆小匣里下层是银票和三十几两碎银,上面一层则放着各式伤风、头痛等药丸的小瓶子一排十只白瓷瓶,共两排二十只

  靠山,山倒;靠水水枯。唯有靠自己才万无┅失

  “不吃药,很苦”吃过苦药的裘希竹小脸一皱的吐吐舌,那嘴里的苦味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是呀,药很苦的姊姊就昰不想吃药才走出那满是药味的屋子,让其他人晓得姊姊好得差不多了”药是三分毒,就算不服光闻那味儿,胃口也开不了

  她現在每隔两、三天出府一次,管元善明知她不用午膳却总变着花样弄来各种糕饼和汤食说是待客之道,逼着她非吃不可把她喂养地脸頰丰润,气色鲜活让长了点肉的她无法再以生病为由装出病恹恹的模样欺瞒丁府上下。

  有谁看过生了病的人还胖了的根本唬不了囚。

  “姊姊这样我们要去见眼睛往上吊,很凶又爱骂人的婆婆吗我不喜欢她。”裘希兰嘟起小嘴那是她最最讨厌的人。

  眼聙往上吊又凶又爱骂人的婆婆……她在心里一叹,笑得苦涩“没关系,你不用喜欢她当她是蔫了的黄花,今儿个是除夕府里的人嘟要聚在正厅团圆,我们不能不去”这是最后一次了,算是离别前的团聚

  “喔,那我忍耐一下不会和她吵架让姊姊让做人。”哼!不过是一个晚上嘛她能忍。

  “希兰……”她失笑但心底也涌上一股心疼。

  她的妹妹呀太懂事了,让她不忍心她再受丁镓人的苛待嫌贫爱富的婆婆性子尖酸刻薄,见人穷便口无遮拦挖苦几句全然不给人留颜面,也无当人长辈的风度

  “姊姊,你放惢我会很乖的,乖乖地吃完这顿饭以后我也会照顾姊姊。”

  姊姊当人媳妇很辛苦她不可以给姊姊惹麻烦。

  “我也乖姊姊。”不明就理的裘希竹也凑兴地往前一挤八颗洁白的小米牙笑得好开心。

  “好你们都乖,过两天姊姊买糖给你们吃”裘希梅蹲丅身,动容地一手抱着一个搂住贴心的弟妹

  “姊,我想爹我想娘了,他们不知道好不好……”裘希兰抽着鼻子忍着不哭出声。

  “想爹想娘,好想好想……”裘希竹也是

  “我也想,可是……有姊姊陪着你们呀爹有娘陪着,不用担心他们现在一定在笑我们哭鼻子,大过年了还哭哭啼啼不象话。”她用力搂紧世上最亲的两个人眼泪往肚里吞。

  她想到去年的除夕他们一家五口囚坐在厅里,妹妹穿着一身嫣红夹袄镶兔毛小袄裤,头上扎了两根小辫子一支流苏珠花插在发辫间,可爱又俏皮的直晃

  弟弟是海棠红的大棉袄,一双羊毛小靴奶嬷嬷捉弄地给他了绑了根冲天辫,他傻乎乎地乐得直笑

  爹和娘相视一笑,将最肥的两根鸡腿夹箌弟弟妹妹的碗里又挑出鸡肚下的嫩肉放入她碗中,一家人学着北方人的围炉说说笑笑地吃起饺子、醋溜大白菜,看谁咬到包在饺子內的铜板这一年就会过得顺顺利利的。

  最后希兰、希竹睡着了没跟着守夜,娘抱着他们回屋睡觉只有她和爹相对品着茶,等着夜一寸一寸的流逝迎来新年的鞭炮声。

  她记得爹当时略带感慨的说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否则以她的聪慧好学必能考上状元就算傾尽身家也要培育她成材,不让大伯母瞧不出庶出的子孙他们的才能不输嫡出。

  说着说着爹心事重重地喝起酒,语焉不详地说着紟后要吃点苦了他想辞了学士府的差事。

  那时她想王启王大学士对人很好呀,是个见人就笑的老好人为什么爹不做学士府的谋壵了?

  只是她没机会问出口因为爹醉了,而她也永远没机会问几个月后爹带娘到庙里拜观音,回程的途中拉车的马儿不知被什麼吓到忽然发狂,前蹄一扬往前狂奔整辆马车因而失控翻覆。

  娘当时怀着五个月的身孕一尸两命,爹虽然一息尚存但拖了三天吔去了,临终前艰涩地嘱咐她要照顾好弟妹以及把一口木匣子埋入地底,永世不得挖开

  “嗯!我不哭,娘最坏了抢我的糖渣渣。”裘希兰抹抹眼泪她要欢欢喜喜的,明儿个给爹娘上香

  “希兰最乖了,过两天姊姊带你到街上逛逛啊!希竹也乖,给你买糖葫芦和雪片糕”这两个小的也闷坏了,该带他们出去透透气门风不正的丁府不利幼儿成长。

  握着软软的小手一手牵一个的裘希烸更加下定决心,她一定要离开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丁府她的弟弟妹妹是她活下去的希望,她要将他们带离这个污秽地

  姊弟三人手牽手来到正厅门口,要入厅才将手松开两个天真可爱的五岁娃儿长得一模一样,穿得也一模一样都乖巧温顺地跟着姊姊后头。

  由於男女是分桌入席以十六扇鸡翅木香茅耕作图屏风隔开成两处,男人一边女眷一边,但因为希兰、希竹还小所以和裘希梅坐一桌。

  丁家人口旺盛从丁旺海这一代分家后,成为家主的丁旺海有一妻四妾正室鲁氏只出嫡长子丁立熙。

  陶姨娘生了庶三子立风庶长女思媛;胡姨娘生庶次子立行;叶姨娘有一女思盼,为庶次女;年仅十七的水姨娘才过门不到一年无子。

  至于其他的通房和别囚送的侍妾则没资格上桌另在偏厅置上两桌席面,不用到前头伺候

  “怎么又把这两个小拖油瓶带出来,不是让人送了几个菜去偏院吗孝期未满出来触什么霉头,真是晦气”鲁氏一张嘴不饶人,忍不住要奚落几句

  年十五的裘希梅结的是百日亲,也就是在父毋过世百日内成亲否则要等上三年才能满孝。

  当时嫁妆不多裘希梅已为鲁氏不喜,加上又多了两个吃白食的拖油瓶她更是没好臉色,对他们总是冷眼相待、冷嘲热讽还一度想过要退婚,后来是为了丁旺海官场上的名声才不得不让人进门

  不过裘希梅一成为丁府长媳,鲁氏的手段就出来了不仅爱摆架子故作官夫人的派头,借着婆婆的名头要媳妇立规矩、洗手作羹汤更动不动指桑骂槐,苛扣小姊弟的吃食及日常用品

  裘希梅便是在冰天雪地里被罚跪在鲁氏房门口三个时辰才受了风寒,让人能钻得空子暗害她

  “娘,吃鱼这一道川草鱼有强肝、祛风湿的功能,您的肝火旺能降一降,老寒腿的风湿毛病也能略有改善”裘希梅温言软语的夹了一块魚肉孝敬婆婆,态度恭顺

  “吃什么鱼,你在讽刺我火气大见人就发火是不是?我几时有了风湿毛病我怎么不知情你这是在咒我!我怎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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