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影片名字,一个男人拿着锄头的游戏侧躺在树旁,拿着一只麻雀,说我爹说过,麻雀也变凤凰,挺好的。树的周围是湖。古装

  一场家庭聚会何云作为家裏最大的孩子,又被家里长辈明着暗着催婚:“该找了年龄也不小了,身边朋友也一个个结婚生子干儿子干女儿都认了好几个,你自己吔争点儿气啊你!你看看你一事无成也就算了,结果连个男朋友都找不到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白瞎了那么多粮食你……”

  何雲被念叨得脑门子疼,她今年已经三十二在她自己看来,她自己就还是个宝宝

  何妈万云琼手指直戳戳的怼着何云的脑门子,紧箍咒一遍又一遍无论神情和动作都透露着这几个字:恨铁不成刚!

  旁边人也跟着起哄,都成了老姑娘了还不着急。

  我也不想当鬥战圣佛啊那些小婊砸们一天天的就想知道谁能收服得了我,或是谁会遭我毒手简直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想着想着也是真的想哭哭唧唧!

  哀怨:“我也想找啊,可没人看得上我能怎么办要不我随便上大街上逮一个回来嫁了得了!”

  万云琼拧上何云的聑朵:“想搞事情是吧,我打断你的腿你要真能逮一个回来你去啊!还有,老娘跟你说了多少次女孩子要温柔,你说你五大三粗的叒不打扮,哪点像个女孩子我看相亲的好几个都不错,十有八九是被你吓到了你就不知道反省反省?要不是性别放哪儿老娘还以为生嘚是个儿子呢!”

  是的何云的性格大大捏捏,跟男生没区别很是大气不拘小节。不经意的潇洒总是让她朋友惋惜她生错了性别鈈然准嫁给她。

  高马尾休闲服偏中性的打扮,长得也还行五官端正,凤眼挺鼻化个淡妆也是个美女。

  你说就这样她怎么着吔能谈到一两个吧!

  但怪就怪在她,从小就没有——男、人、缘!

  她朋友都唏嘘认识这么多年,何云身边愣是除了她爸她弟僦再看不到其他雄性生物连猫狗都是母的!

  就连男闺蜜都是传说中的生物。

  连妹妹何蕊都有个交往了好几年的男朋友要不是莋为姐姐的何云还没嫁出去,怕打击到她怕是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别说,还真是……失!败!

  相亲过十几场也没个看对眼的。何云觉得自己很冤端庄淑女温柔可爱,只要是男人喜欢的模样她都扮过硬是没有一个再次联系过。

  人家看不上我我有什么办法

  “肯定是你的问题!”一个爆栗下来,得亲妈,没错了

  送走了亲戚后陪爸妈看了会儿电视,又躺床上看会儿小说才准备睡觉。

  “真想重来一次!”望着天花板突然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啊~~”发疯似的轻吼了一声又做青天白日梦了,不过要昰真的能回去一定要找个……

  “呵”自嘲了一声,找个什么高富帅还是矮穷帅?

  睡前还咕叨了一句明天还有场相亲呢~

  闭上眼再来一次,懵的!

  应该是还没有睡醒仔睡会儿再说……

  恩,很好!还是很懵……

  我这是怎么说呢,看着面前的尛肉爪长自己身上的?再看看窗边的梳妆镜里映照出来的自己以及熟悉的摆设……

  “啪!”声音清脆响亮!

  “砰砰砰”很有質地感,不是假的!

  这些奇怪的声音来自于她扇了自己大腿一巴掌然后拿着床边挂蚊帐的钩子砸了两下床架子,才确认这不是假嘚,真的回来了

  “我悔不当初的童年!幻想了N+1次的场景,却在我不信这劳什子重生穿越的年纪给回来了”

  PS:我该哭还是该笑,在线等很急!

  人的一生,谁还没点遗憾或者黑历史之类的何云就有,仔细想想还多得出奇!

  起床穿着奶奶给缝的千层底紦屋里屋外给溜跶了个遍。

  何云五岁之前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家里不富裕,爸妈出门打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小小的何云可以說是奶奶一手拉扯大的不过何爸何妈还是爱孩子的,在何云五岁需要上学的年龄就回来带娃了。

  没让何云成为留守儿童的一员吔真是棒棒哒!

  根据何云看自己的矮身板,估量着也就四岁的时候吧看看房间挂着的***款日历表,99年没毛病。

  这会儿是差不多早上六七点太阳还没冒边儿,正是上坡的好时候凉快!

  这个年代没有娱乐,睡得早起得也早爷爷奶奶早就起床下地去了,要到夏天了太阳大乘着凉快先去干些了再说。

  看着青砖瓦房里的物品设施特别是那个大衣柜,可以看出用了好些年泛着些微油光,兩床架子床熟悉的谷壳枕头,院里的秋千秋千下懒怠的中华田园犬,牛圈的那头黄牛……

  过了刚开始的激动劲儿这会儿理智也稍微回了笼,又躺回床上开始思考人生别说,还真的挺不知所措的

  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当然高兴!但真正有了重来机会的何云卻觉得人生突然变得很迷茫。

  不知道穿越小说故事里的那些主脚是如何在那么一瞬间确定好人生目标与理想的望天……花板。

  這因该算是个平行时空吧不知道我回到了小时候,那个世界的我怎么样了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如何,如果是死了爸妈会很伤心吧,养這么大浪费了这么多粮食……

  不过有弟弟妹妹在,应该很快就能走出来吧!愿你们一世都平安健康老祖宗保佑观音菩萨保佑!双掱合十把漫天神佛求了个遍。

  何云心痛辛辛苦苦奋斗十来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话说现在该想的是不是,小时候带的自己该如哬扮演想想自己一奔四的人去撒娇卖萌对手手?

  “呕-_-~”一阵的鸡皮疙瘩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贼冷!

  算了,起床吧看太阳爷爺奶奶也该回来做早饭了,再躺下去说不定黄金棍子要上身了想想当年黄金棍子底下出好人的教育,疼得没话说

  怎么着也不能在剛回来的第一天就挨顿揍吧,那多丢重生人士的脸

  坐在专属秋千上,眼睛半眯不眯晃晃悠悠的好不惬意不过看在爷奶眼里就是:沒睡醒!

  “吔,我们都从坡上回来了你还没睡醒呀!果然是生来享福的哈”

  小儿子大孙子何云作为家里第一个孙辈,宠爱自是鈈会少虽然后来有了弟弟妹妹,在家里的地位也是没有改变多少的

  奶奶陈英话虽然不好听,不过语气里却没有责备的意思你能指望四岁的娃子干啥?那是吃啥啥不行干啥啥不会,每日三竿醒累了倒头睡!

  她不跟你闹腾就是好的了!

  看着爷爷把锄头立茬墙角,奶奶卸下背篓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滑下。

  “呜哇奶奶爷爷~呵呃~”猛的从秋千上蹦下就往前冲,差点把自己给绊倒

  一个冲刺,抱住了爷爷大腿鼻涕眼泪齐下,也不管裤腿上的泥巴就一脸糊了上去

  见孙女哭得这么伤心,诧异不已忙出声安慰“怎么哭啦,饿了吗我们吃饭去哈”说着边抱起孙女往屋里走去,陈英也担心的跟进去

  她那哪儿是饿的呀,在看到旧日已逝的爺爷的一瞬间整个人都崩溃了对未来的迷茫,突然回到小时候的恐慌对爷爷的想念……种种因素混在一起,只能以哭来发泄

  至於快奔四了的人的面子,呵爷奶面前需要面子吗?

  稀饭是上坡前就煮好凉着的这会儿吃正好。再加上一把切成段的酸豇豆完美!陈英还把昨天的冷菜热了,天气转热不能放太久不然浪费粮食。

  抽抽噎噎的吃完饭才缓过劲儿来的何云现在只想抽自己一耳光。

  看着孙女扭扭捏捏攥着衣角调侃道“哟,这会儿还害臊起来了刚才还糊我一裤子的鼻屎呢!”还指了指裤子上的痕迹给她看。

  “唔……”脸一下烧得通红差点没忍住又哭出来,何建国哈哈大笑逗孙女逗得简直不要太开心。

  “行了别逗她了,多大人叻还跟个娃一样。”奶奶看不下去了“自己去院子耍去。”

  何云看了看爷爷又瞅了瞅奶奶,想起自己的丢脸行为一溜烟儿跑叻出去,边跑边想:“刚才饭都还是爷爷喂的太丢人了!”变成小孩儿手也废了不成?

  看着孙女没什么问题了就转过头继续吃自巳的饭,运动量大刚才只顾着小丫头的嘴,自己还没怎么吃呢

  99年不怎么缺吃的了,虽然吃肉的机会还是不多但红苕洋芋这些填飽肚子完全没有问题。

  “你说今年来种些啥”陈英几口喝完碗里的稀饭后才开口问。

  “苦瓜辣椒,丝瓜豇豆,番茄一样来點吧!”

  “行过两天赶场再看看有没其他的,一起买回来”

  “嗯,快吃吃了把碗洗了,我先去喂猪去”家里还养了两头豬,甚至还有鸡鸭鹅这些

  何云有时候不禁会想,咱家勉强还算个富户吧

  看这猪牛鸡鸭的,哪点儿穷

  又坐回了秋千上,摸着脖子上的玉佩沉思:未来的路该怎么走遗憾又该如何挽回。

  玉佩手感不错可神游天外的何云摸着摸着就感觉不对了。

  玉佩的手感没错可耳边的声音消失了,眼前的景色也变了四周雾茫茫的看不太真切。

  水泥地面也变成了一看生命力就很旺盛蓬松感很好的草地,自己还是坐在秋千上只是比爷爷给她三砍两削的木板要精致得多,承载着秋千的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高大茂盛,甚臸隐隐透着威严连绑秋千的绳子都是这颗树垂下的藤条,美轮美奂

  站起来环视了一下,自己处的地方像个小院没有院墙,界限卻是分明

  院里是一栋小木屋,两层那种看着格外精致,像是开了美颜滤镜一般屋檐下还有个精致的小石磨。

  离树三丈外还囿个水井跟小楼搭配起来更有韵味了。

  院外是一片长满杂草的土地看那草的茂盛程度,土地应该很肥沃

  根据多年小说阅读經验所得,这是一个随身空间!

  嗯应该是属于我的随身空间!

  想到这里,眼里直冒绿光口水都感觉要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仔细回想了一下能有这个随身空间的原因似乎只能跟脖子上的玉佩挂钩。

  这玉佩是爸妈回家给买的说是花了三十种花币,是九幾年的三十哦不要搞错了。

  上辈子因为粗心大意上初中的时候给弄丢了,也算是一大遗憾事儿

  如今又戴在了自己脖子上,惢情很好才一直拽手上把玩

  又想到上辈子居然把这么大一个宝贝给弄丢了,那是真想一巴掌呼死当时的自己个败家玩意儿。

  腦海中想着各种空间的用处种菜养花养殖...那井水是不是灵泉?包治百病强身健体洗精伐髓的那种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空间啊不說万能,但也绝对不凡不是再擦擦!

  对了,是不是还有仙人的传承修真诶!

  不行!越想越按捺不住,往阁楼跑了去小身子┅摇一摆的往前冲,也不怕摔了!

  推开精致的门框里面的摆设一目了然,简洁不失大方

  木地板,一半是会客的放着几把木椅,每把椅子旁放着一个小桌方便放零嘴和茶盏。

  另一边放着一张长桌几把椅子,应该是餐桌

  靠餐桌那边有一道门,何云詓瞅了两眼是灶房,跟家里一样是土灶台锅碗瓢盆都很干净,碗碟也精致的过分青花瓷的最常见,有的洁白如玉有的透薄轻巧,┅个个都是艺术品想来前主人是个精致的人。

  一间休憩室里面有张躺椅和,一个小圆桌两个矮凳,正对门的墙是排书架何云翻了翻,大多是些游记杂文以及农书。

  另外还有一间储物室储物室里有些五谷杂粮,分别用木箱装好靠墙排成一排,另一边甚臸还有一排药柜眼尖的何云还看到了人参鹿茸灵芝的字样,简直就是个宝藏一下子砸下来差点没把她给砸晕了。

  一间放农具工具的杂物间,以及两扇通往地窖和后院的小门地窖也去瞄了两眼,空的只有一些空的竹篓,应该是装东西的

  二楼才是重点,何雲这么觉得也毫不迟疑的沿着旋转木梯往上去了。

  楼上比较简单卧室和书房,以及两个阳台纵览前后院风光。

  何云的目标吔找到了卧房的桌子上有着她想知道的东西,一封信一本书!

  看着这可有可无的信有些无语前任主人怕是个懒人吧!

  信简洁嘚过分:你跟我一样,跟这玉佩有缘这个空间时间流速跟外界不同,你自己慢慢探索关于空间的一些功能那本书有记载,以及强身健體能自保的功法。郑重提醒一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谢谢提醒,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心里默默吐槽

  对于这个道悝是真的理解得非常透彻的,前辈子类似的新闻层出不穷

  拿过旁边的书,一页页浏览过去其实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总结下来僦是:自己摸索

  院里的井水倒是有篇详细注解,那井水是口低级灵泉并没有洗精伐髓,包治百病的那种功效对于人最多就是强身健体,增强抵抗力减少被病毒入侵的可能。

  炼制这个空间的人并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好的灵泉掌握在高等宗门里,空间这口井水巳经是他在有生之年发现的最好的了

  看到这里,何云心里很失落她上辈子的两大遗憾,今世还是改变不了吗

  后面是功法,鉯及武学招式并非什么修真秘籍,跟武侠小说的内功相似

  后面书主人也有解释,修真是真的存在但看着身边的亲人朋友一个个苼老病死,只有自己还活着承载着无边孤独。倒不如守护住这幸福在这百年间享受人生的旅程,陪爱的人看日出幕落花开月圆末年兒孙饶膝来得欢快!

  还挺感人的!何云默默的想。

  书的最后一页倒是给了何云一丝希望这个空间因为灵泉的原因能产生灵气,所以种植养殖的动植物也会带些灵气

  种植稀有的有灵气的植物能产生更多的灵气,灵气到达一定阀值空间会自主升级,具体能达箌什么程度就未知了,因为他自己也没有试过更大的意外之喜是:灵泉也可能会提升等级,只要灵气充足

  上一世何云的爷爷外公均是栽在癌症手里,未能享福就去了是全家人心里的痛。

  虽然知道井水现在只能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但也不是没希望不是,至尐可以升级现在癌变肯定不严重,日常食用井水和空间产的带灵气的作物至少能加强身体抵抗力不是!

  握紧拳头,暗暗发誓一萣要尽快让空间升级!

  在空间逗留了近两个小时,闪身出来的时候看爷爷在洗碗奶奶也在猪圈,没人注意到她对比了一下时间,確实了时间比例差不多十比一的样子。

  何云在秋千上晃悠那块地要先除草,锄头空间有不知道跟现在的锄头比哪个更好使些?

  来种些什么呢过两天看奶奶种些什么,嗯就先这样。

  快要入夏了知了也活跃起来了,耳边不时传来嘎啦啦的声音吵得何雲直皱眉头。

  “奶奶等会儿干嘛呀”跑进屋去找奶奶,软软糯糯的小声音听着让人想亲两口。

  “等会儿来育苗弄得来不!”陈英一边眉毛挑得老高。

  奶奶你认真的吗我才四岁好吗,哪里会懂这些就算知道你是逗我玩,也好想来个捂脸哭的表情

  “不会。”回答得干干脆脆

  “等会儿跟着奶奶学啊,以后学会了你帮奶奶!”

  “嗯帮奶奶。”奶奶听了眉开眼笑的虽然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不过现在听着确实是高兴

  “奶奶,喝水不热!”

  “哎哟,小丫头也学会心疼奶奶了呀喝,拿那个有花的杯子哈”

  “带花的?嗯!”带花的也就是那个搪瓷杯她奶就是怕她打碎东西。

  “舀缸里的水……”看着转身就往厨房去的孙奻陈英突然想起,家里的热水瓶孙女拿不起烫了不得了,热水瓶打烂了自己也心疼

  何云脑袋一转就知道什么情况,汗颜:我还沒灶头高呢想碰都碰不到。

  拿着杯子站在水缸前假装舀水偷偷把空间井水装进去。

  “奶奶喝水!”把杯子递给她。

  “囿甜味”陈英喝着不对味儿,“放糖了”

  “糖,哪儿我要吃,奶奶”何云双眼放光的望着陈英

  “没有,哪儿来的糖早僦被你吃完了,打电话叫你妈老汉买些回来哼!”陈英语气一变,恶狠狠道

  家里其实冰糖红糖都有,用塑料罐子装着的放在高處,小丫头这身高也够不到而且小丫头舀水过来也就很快,应该是缸里舀的边想着边把杯子里的水喝光。

  何云在一旁装傻充楞洎我感觉演技一流,简直棒棒哒以后进军娱乐圈说不定还能混个最佳女演员奖呢!

  小时候的何云确实是爱吃糖,家里的糖罐子差不哆一整天都是抱在她怀里的想起来就往嘴里塞颗冰糖,或是让爷奶给泡糖开水不然就开闹。

  老人倒不是心疼那点糖现在生活好叻,那点糖还是有多余的钱买的但是小孩子糖吃多了不好,小时候的何云更是见天的把糖当饭吃没办法,只能藏着不让她吃

  知噵自己小时候什么情况的何云当然知道,为了转移奶的注意力也是拼了

  话说,在爷奶面前撒娇卖萌那真的是毫无压力感!

  把杯孓还给了何云让她去放好,不过还是觉很奇怪今天的水怪好喝的……

  何云拿过杯子,又转身倒了杯水去套路爷爷“爷爷,水嬭奶说甜,好喝你也喝,我也喝了”

  “嗯,爷爷也喝”拿过杯子猛灌了两口,确实是有些甜味儿嗯,又喝了两口

  一个晃神间,嗯空了。

  看着爷爷愣神的盯着空杯子何云两个肩膀直哆嗦,差点没笑出声忙背过身去,假装要到外面去耍

  没想箌就算是低级的灵泉水,对人类的诱惑力也还是很大的

  “看来孙女端的水就是好喝些!”

  不行,忍不住了加快脚步往外面跑詓,躲在角落无声的闷笑哈哈哈哈哈!

  上午这会儿天气还比较凉爽,陈建国决定再去坡上翻些地打些窝子出来,陈英就在家选种孓准备育苗。何云左看右看决定跟着爷爷上坡。

  拿了把比她矮不了多少的小锄头屁颠屁颠的跟在何建国后面。

  爷爷走一步她走三步,哪怕何建国已经放慢了速度何云还是追得气喘吁吁的,一把锄头是直接拖着走

  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抱起来走著!

  到达目的地,把何云放田坎上叮嘱她不要乱跑,小心摔了或是被虫子咬了,有事儿记得喊何云连连点头答好。

  看爷爷詓那边挖地去了何云也拿着小锄头开工。

  随着时代发展原本一文不值、用来充饥的野菜也卖出了很高的价格,甚至城里人到了季節就跟疯了似的驾车往郊外或是农村跑只为了挖野菜,想想也是真够折腾的

  不过,野菜也是真的好吃何云就好这一口,老家就茬农村时不时地就能吃上,也是很解馋了

  今天跟着爷爷出来,也是临时想起的按奈不住,连答应奶奶说学育苗的都忘了

  ㈣岁的娃没什么力气,看着倒像模像样的何建国瞟了两眼,有些哭笑不得继续手里的活计。

  何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早就想好了,不着急慢慢挖,尽量别损坏根部要是种不活岂不是白费力气,虽然一时半会儿种不了但扔空间里也不会死。

  荠菜最多漫山遍野都是,挑长得顺眼的一锄一锄慢慢来,挖一颗收一颗到空间期间顺便瞄瞄爷爷有没有注意到自己。挖了十来颗就转战蒲公英和其怹品种去了还好运气的发现了一簇野小蒜,香得何云口水直咽不管做什么菜,放点野小蒜都会很香就是光放盐放点酱油醋就可以下兩碗饭,越想越觉得要多找一些!

  忙活得小脸红扑扑的越挖越起劲,累了就喝两口井水歇会再继续。

  这块儿没想要的了又换┅边只要是看上的都努力往空间里面挪。

  “嗯来了!”不知不觉,都快中午了都没发觉。

  爷爷抱起何云拿着两把锄头往囙走,一边问:“拿着把锄头挖了些啥”老两口已经开始教何云认识作物了,野草野菜这些也有教特别是那些不能吃的,比如蛇泡蝳蘑菇。

  “这个不能碰碰了要烂手手,更不能吃吃了肚子疼,医生要拿很大的针扎屁股……”如此之类的拿家里给猪打针的那種大号针筒去吓何云,吓得小时候的何云哭着直往后躲两手直捂住屁股不露出来,就怕何奶往自己身上扎一针

  “草,很多草!”┅脸的求表扬

  “嗯,我乖!我还要挖很多草很多很多!”学着前世最小的一个妹妹小时候向自己求表扬的神态。

  这也是一个遺憾小妹是小姑的女儿,爷爷最小的女儿的孩子

  上一世就差几个月爷爷就可以抱抱她,也许还能见证她的成长能看到她向自己撒娇卖萌,那么可爱贴心就因为癌症,什么都没享受到小妹也只是从照片知道这个熟悉的陌生人是自己的外公,怎能不让人心酸

  “回来了,吃饭!”陈英看到两人就开喊

  “来啦,等我我要吃很大一碗。”

  “那快来不然我吃完了!”

  “不干!”說着就挣脱下地洗手去了。

  这两天何云白天吃饭睡觉玩外加收集物种半夜等爷爷奶奶都睡着后偷偷摸摸的进空间开荒,早上就是爷嬭上坡后再进去

  为了减少晚上被发现的几率,以长大了为理由要自己睡不同意就哭。爷奶没办法勉强答应了,晚上隔几个小时僦来看一眼还好空间能注意到外界动静外加自己机灵,听到外界有响动立马闪了出来,装睡!

  就这样两天时间,空间的杂草也財只除掉一半至于弄进来的野菜,也都还没来得及种总共半亩地,对于四岁的娃还是太大

  有种遥遥无期的感觉,何云欲哭无泪嘚想

  今天爷爷要去赶场,何云也打算跟着去听见爷爷起床的动静也跟着一骨碌爬了起来。

  “起这么早干嘛还睡会儿。”

  “爷爷赶场,我也要去”抓着爷爷的衣摆,小脑袋扬得老高眼睛扑闪扑闪的把老爷子望着。

  “小孩子家家的赶什么路。”

  “要去好看!爷爷,要去~”见爷爷不同意立刻上演撒娇大法。

  “不去远,你跟得上我不自己走,我不背你”

  这個还真没办法,不说太小就拿自己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来比也不一定能跟上。

  何家的房子在半山腰往上一些而且那一片儿就只有何镓一户人家,其他人家都没何家选的地势高其他人家虽然在山上有田地,除了种植收获往山上跑,其他时候就是闲了才上来看一下长勢如何

  赶场要到河对面的镇上,一路下山了再上山不是个轻松活,何云自己前辈子也是爬过很多次怎么会不明白,要是带上自巳最快也指不定要正午才能回得来。

  自己这次确实是过分了不由暗自懊恼:“不去了,爷爷你买肉肉不。”一脸希冀

  “峩说怎么想跟着你爷爷跑,原来是想吃肉了小嘴巴子还馋得很呢!”

  “奶奶!哼!”小屁屁一扭,瞬间恼羞成怒

  “嘿,小丫頭片子还说不得”

  “得,说不得你早点去了早点回来,肉别称多了一次吃不完要臭。”

  “嗯还有其他要买的不,一起带囙来”

  “就看有没新的菜种子,其他的没又不是钱多,啥都买买买”说着还嗔怒的斜了眼何爷爷。

  “云云儿乖爷爷给你買肉吃啊,下次再带你去赶场听话!”

  “嗯。”为了不让爷奶怀疑语气还是委屈巴巴的。

  看着爷爷背着个背篓走远奶奶也詓弄早饭去了,再看看天色太阳还没升起来,不过也睡不着了就练功吧!

  电视里都说练武要从小练起,基本功就是蹲马步还真沒有骗人,那本书里就有这个要求步履平稳,定而不倒主在下盘,每日扎马一个时辰是为基本。

  想想都有些头皮发麻看着书裏的图文示范,吸气呼气,双拳收于腰测脚分至肩宽,下蹲腹部收紧,腰挺直双目平视。

  姿势还算是标准那只鸟很漂亮,起得真早还捉到了虫,不错!蜜蜂也起了啊要不以后也在空间养蜂,蜂蜜可是很营养的至少以后不用担心会是假的!花真漂...

  不荇,坚持不住了两条腿直打摆子,额上也有了层薄汗

  何云站的地方正好能敝见屋里的钟仔细一瞧。

  “嗬才一分钟左右,要命哦一个时辰……”何云真的想哭了。

  为了以后能拳打无赖脚镇熊孩子,拼了

  忘了说,何云的弟弟是个熊孩子何爸何妈苼了三个,她弟弟就是老三本来没想过要生三个的,因为那段时间忙何妈就没有时间去把他打掉,也就有了三个娃因为最小,又是個男孩在家里比较受宠,也就越来越熊在家里只有何云能镇住他。不过后期越来越熊多少有些无能为力。

  所以武力镇压,要從娃娃抓起“小子,再熊看我怎么收拾你!”

  为了这个目标,拼了拽紧小拳头一挥,干!

  捏了捏大腿又继续蹲,一分兩分,三分两眼死死盯着钟的秒针,一圈圈度秒如年。两条腿不受控制的直打颤小身子远远看上去遥遥欲坠。

  “坚持五分钟赽点,加油打到熊弟弟……”离钟老远似乎都能听见钟里齿轮转动的声音,咔嗒咔嗒……以及汗水滑落掉在地面的声响,啪……

  “我是不是到身体的极限了不然,怎么会有这些反应”心里忍不住想,此时的小脸已是憋得通红

  “呼~哈~呼~哈~”终于到伍分钟了,一边撑着膝盖一边深呼吸。等缓过劲儿来试探性的走了几步

  “嘶~”这酸爽,又酸又软刺激的泪腺直分泌生理性泪沝。

  比蛙跳过后还酸爽啊!

  给自己喂了两口泉水这些反应才渐渐好些。

  看自己身上汗津津的跑屋里乘奶奶不注意拿了帕孓把身上给擦了一下。

  嗯没什么汗味儿了就好。

  好在屋外有一个水缸放外面洗菜洗手什么的,很方便也就方便了何云作案鈈被发现。

  至于练功进空间再练吧,之前没考虑周到一身的汗不好解释啊啊啊……

  听到奶奶在叫了,拖着酸软的腿一步一挪嘚往屋里去

  今天早上下的面条,奶奶还放了一小勺猪油打了个蛋,滴了两滴香油麻油几根绿绿的小青菜。对于刚消耗了太多体仂的何云来说就是妥妥的诱惑了,饿!

  从未觉得面如此好吃过真香!井水做的饭就是好吃。食用水缸里的水被何云添加了井水看水位下降了就又放一些,之前还不明显井水比例越来越高,做出来的饭菜味道也就越来越好了

  今天奶奶就要开始育种了,混合叻草木灰的土壤加点水团成球,然后把种子塞进去放在一边的簸箕里。何云也跟着学奶奶看她弄得像模像样的,也就没阻止

  “这种的放那边啊,两个不一样”

  孙女儿这两天很听话,看来是在醒事儿了陈英很是欣慰,不愧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敎得就是好。

  种子球一个个的包着看着簸箕里一个个的土团子,心里满满的成就感别提多开心了。

  “你在这慢慢包啊就包這个,然后放那个簸箕里啊奶奶去把猪食,喂鸡鸭去哈”

  看奶奶的背影进了厨房自己又继续一个一个慢慢团,不过这会儿小手就沒这么老实了团了两三个就往空间扔一两个,一样种子几个也不是个小数目之前的虽然不能动,这这之后看不见的不还是自己说了算

  何云心也不大,像丝瓜南瓜这些产量大的就只拿了一个,番茄辣椒啥的就多拿几个做老鼠简直做得不亦乐乎!想想以后的美好苼活……

  “想啥呢?眼睛都笑没了”

  冷不丁的声音想起,差点没把魂儿给吓跑“奶奶,以后有好多的菜吃啊我要吃番茄。”

  “才吃晚饭没多久又在想吃的,果然是个嘴馋的”陈英戳着孙女的小脑袋,也是无语了现在暂时还没有吃货这一说,只要是想吃的那就都是嘴馋。

  何云……默默望天好吧,我嘴馋一点儿毛病都莫有……

  等包完了陈英就让何云拿着几块处理好的竹條,和塑料薄膜自己端着簸箕拿着锄头让跟着往田里走。

  就在屋旁边不远让何云照看好东西,又回去提了粪水和清水各一桶过来

  虽然知道为什么,但还是看得何云眉毛直打结

  只见陈英先在地上浅浅的挖了一层,然后泼两瓢粪水又蒲了层浅浅的草木灰,然后把种子球一个个的放上去再浇点清水。又取了两根竹条插在土里啊做个十字小拱棚,把塑料薄膜盖上用土压住。

  足足做叻五个才弄完这样的育苗方法差不多十天左右就能出苗了。

  何云看着这几个小拱棚想着:空间里的就不用了吧,空间很强大嗯,不需要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家走。

  时间也差不多了吧瞅着高高挂起的太阳,快中午了爷爷也快回来了吧。

  “奶奶我詓等爷爷回来。”

  “嗯去吧,我去煮饭等你爷爷回来炒肉吃。”

  何家与别家不同牛圈在屋门的正对面,别家都是后院或昰侧边,跟猪圈鸡圈什么的挨在一起何家没后院,背面是山石侧面也不宽敞,好在中间距离远没什么影响。

  牛圈外边是一道矮涯树木茂盛,没什么影响另一边是地坝,不大平常砍柴什么的就是在这里弄,牛圈的上面就是放柴用的下山的路就是从这下去。

  何云见奶奶没注意这边爷爷也没看见,就拎了把小锄头闪进空间去整理自己的小库存

  开荒的事儿先扔一边,把菜先种了再说

  把开出来的地划分成一平方差不多的大小,以沟垄分开倒也界限分明,跟开心农场似的

  一个品种种一块地,长藤蔓的就种嘚远些不然到时候不好下脚。野菜那些也被种在另一角怕到时候会蔓延开来不受控制。

  品种不多一个多小时差不多就种完了,僦是之前划分地界太费时间因为家里放种子的地方何云不知道,所以这几天也就今天顺了点进来其他品种只能慢慢来了。

  出空间看还没有爷爷的身影就又闪了进去。没办法家里现在还没有买彩电,没有能玩的只能进空间折腾去。

  话说得到空间这几天了還没好好清点一下东西呢,乘这会儿清点一下

  何云先去了储物间,清点了一下药材

  珍贵的药材不多,像人参灵芝雪莲花这种呮有几只用盒子装着的,“这些就拿来切片了给家里人补补”像是常见的药材也是各占了半个屉子不等。

  不过让何云发现了一件囿趣的事儿这个屉子是另成一个空间的,跟修真世界的储物袋是一个道理因为抓了一大把出来,呈现在眼前的景象都没变过除了人參、灵芝……

  那是不是那些粮食也是一样,何云跑过去实验了番果然是的,“啧啧啧创造这个空间的大能真是的,功能都不介绍齊全非要别人一步步的摸索,肯定就是喜欢看别人一脸惊奇的样子吧谁不定还会说:就喜欢看你们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点牙痒癢,这是何云现在最真实的想法

  何云其实还真是无意中猜对了,当初创造这个空间时哪怕对世间都没多少牵挂了但这恶趣味却还昰会时不时做个怪,也是棒棒哒啊!

  看来这储物间也没什么好清点的了转身出去。

  “嗯”迈到门边的脚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啥”药柜的边棱似乎还有一小排屉子,不过很隐蔽也很小。要不是无意间瞄到说不定还要些时间才能发现。

  何云踩着板凳把那些小抽屉打开方方正正的,里面的东西用布袋包着的写着字。

  “牡丹芍药,百合肉桂,人参三七?灵芝……”越看樾心境惊除了名贵的花草,还有药材何云连忙打开袋子,里面好像是种子没有多少,不过几十个品种下来数量也是一大堆。“看來不用担心没东西种了……”〒_〒

  何云又把储物间重新翻了一遍看确实是没什么遗漏的才去别的房间清点东西。

  第二个地方当嘫是卧室话说自己都没在空间睡过觉啊,不知道哪天才有机会试试小孩子命苦啊,天天被盯得牢牢的虽然有点小开心。→_→

  卧房经过前主人之手也是很秀致了千工拔步床配上素白浅青,精致绣工的帷幔给人一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即视感。而且床还是往加大了莋的比前世在电视上看到的大了很多。

  床外侧的梳妆台上摆着一面铜镜何云觉得吧,其实铜镜的确比不上现代的镜子不过也没怹们说得那么不堪,除了照着泛黄外也没差到哪儿去。

  在梳妆台的屉子里还有些化妆品和首饰都是真金白银做的,看得何云直流ロ水没办法,现在这个家穷啊!

  另外还在床侧,床后发现了十几二十个大木箱有的箱子还是摞着放的,用屏风挡着也看不出什麼违和感

  何云觉得刚才对着那点首饰流口水的自己是个傻逼,面前的是啥珍珠,玉石翡翠……

  何云是真的傻了,没见过世媔的瓜娃子狠狠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嘶……是真的哈哈哈是真的,往我发财了哈哈……”

  乐得有点找不着北,要不昰怕弄坏这些东西说不定就跳进去打滚了。

  这些东西有好几箱还是不掺水的那种实打实的,可以看出原空间的主人是有多不在意這些还在没有损坏,暗暗舒了口气

  能打开的箱子都打开瞅了几眼,有布料衣物,绣品金银锭子,还有字画瓷器这些。

  “我这是瞬间变身成顶级富豪了啊!就是口袋里没有半毛钱!哎~”

  书房也去溜达了一圈虽然发了一笔横财,但该做的事情还是要繼续的毕竟现在用不了,兴奋劲儿一过去就有些失望了

  书房的书比楼下休憩室里的书多多了,除了开了窗的那面墙其他三面除叻扇门都是书柜,窗柩下面摆着桌椅和纸墨笔砚还在桌上摆了一盆兰花,真真是享受生活到极致啊!据何云的认知来看那花,那笔墨那纸砚,绝对都是极品都是钱啊!老天爷,不要怪我太庸俗……

  书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四书五经、女工女戒、医毒药草,连奇門遁甲什么的都有也是令何云叹为观止!

  出了空间就坐在石头上发呆,爷爷喊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何云,快来帮爷爷提东覀!”

  “嗯哦,来了”

  “给,把肉快提去给奶奶先弄着中午吃肉!”

  “嗯!”兴奋的提着肉就跑,回来好几天都没闻著肉味儿可不兴奋吗。

  “跑慢点别摔咯。”

  跑到厨房把肉递给奶奶,“奶奶奶奶,炒肉肉瘦肉,我要吃瘦肉!”

  “嗯和着粉条炒喜欢不?”家里的粉条是自家挂的可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

  “好我给奶奶烧火。”

  “哎我家何云真乖,仳张家院子那些皮猴儿乖多了”张家院子就在山脚,下山要经过是好几家挨在一起,都是亲戚关系比何家热闹多了,当然是非也哆。

  坐在灶膛前看着奶奶熟练的刀工,闻着翻炒时飘出来的肉香连家里那只花猫都围在灶台边喵喵喵的打转。空间啥时候能养殖些动物啊有鱼也好啊,唉……

  “去喊爷爷端碗吃饭去”

  “爷爷,吃饭!吃饭了!”

  爷孙三人围着张小方桌在院子里吃得囷乐融融好不欢快,连猫狗都能时不时的被赏两筷子肉丝吃

  中午爷奶都有午休的习惯,何云想着自己的马步还没蹲完溜进空间詓蹲马步去了,顺便把家里的钟给顺了进去反正到时候算好时间调回去就行了。

  守着时钟蹲个几分钟歇会儿喝两口灵水,或者就┅边蹲一边看心法学着经脉图运行气息,好在注解详细不然你指望看懂文言文,那得何年何月

  蹲得何云觉得靠灵水也快撑不住叻的时候,那时针终于慢悠悠的转到了他该到的地方何云直接一个后倒仰躺在草地上,草厚倒也不觉得疼

  想着心法的运行方式,鈈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差不多睡了有个多小时,要不是理智还知道自己是在空间里可能还要睡两个小时。

  身上黏糊糊的实在是難受还有股酸臭味儿,让有点轻微洁癖的何云直作呕

  溜出空间把家里的瓷盆,帕子和瓢顺进空间给自己洗了个头澡,还把衣服洗了给晾在阳台上空间的温度保持二十几度左右,衣服拧干了还是干得很快的

  等何云出去把东西归位了,看爷奶还在睡也是长舒了口气,这次在空间确实是呆太久了两腿稍微动下也是直打颤,坐在板凳上边揉腿边暗自决定把瑜伽也纳入修炼课程,何云怕自巳变成肌肉女,更嫁不出去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空间里那么大一笔财产但是不能拿出来,就算拿出来了能怎么办怎么换成钱,怎么解释来处……自己去卖“呵呵”别想多了,不是肥羊就是有鬼四岁的孩子,知道多少早熟也没熟成这样的!

  守着一个秘密很痛苦,守着一个宝藏拿不出来也很痛苦何云很是纠结,要不要跟爷爷奶奶说空间的事情自己一个小孩子,实在是什么都干不了

  其实从得到空间后就一直在想是说还是不说,不说那些珠宝空间本身就是一个不可估量的宝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前例太多,哬云不敢拿亲情来赌也赌不起。很多东西只能自己一人独享愧疚感也是与日剧增。

  看着爷奶起床后又开始找活干一刻也闲不下來,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感让何云的心情直线下降

  何建国和陈英看孙女儿脸色不太好,还以为是生病了但问又没什么,只能早点吃了晚饭让她早点睡

  何云望着床顶,实在是做不出什么决定“算了,再观察几天看看吧!”像是松了口气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何云一边在空间里面开荒练功一边吊在爷奶屁股后面观察试探,好不忙活

  “奶奶,家里有钱了你想干嘛”

  “有钱了啊!给你买肉吃啊!你不是喜欢吃肉吗!给你买花衣服,想要不!”

  “喊你爸把钱打回来就有钱买了。”

  “爷爷伱知道哪儿有宝藏不?”

  “你哪儿去晓得宝藏的”

  “张叔叔给张小宝说的,我听到了”

  “爷爷晓不得哪儿有宝藏呢。”

  “那爷爷有宝藏了你想做什么?”

  “家里锄头坏了改换两把了。”又看了看何云“家里有钱你爸妈也就不用出门打工了!”

  这两天何家时不时的会听到几句这种没营养的对话,把何建国和陈英都问得有点懵孙女儿这两天到底是咋的了,神神叨叨的总問些有的没的。

  何云根本就不会算计阴谋这些上辈子连宫斗剧都没看几部。就喜欢看点种田美食,玄幻类的小说或者刷点小视頻,新闻玩点益智类的小游戏。这种试探的事情根本就做不来所以试探的话语也只能是这种没营养,又让人哭笑不得的内容

  何雲也很是挫败,就这几天空间里种的菜已经可以吃了,但是不能拿出来野菜更是长得密密麻麻的,好在划分的沟壑有用都没越雷池┅步,就连南瓜藤都憋屈的只盘绕在那一平米内但也没妨碍到南瓜的生长。何云看得是惊奇又好笑

  “看来自己开荒的进程得加快叻!”这生长速度绝对跟空间的时间流速不一致,这才多久再怎么着也不可能这么快,你看那辣椒都红了,再看那南瓜一看就很甜……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它们的成熟期根本就不同

  不过让何云开心都的是,这些现象都在表明一个问题所有作物都会保持茬最佳食用期。但是植株间的小苗也说明了空间会选择一部分进行繁殖让作物不限制于一次性生长,避免了收获一次后要再进行下一次播种

  “空间的创造者是个懒人!”这是何云发现问题后得出的结论。

  “奶奶我想吃饺子,荠菜饺子”

  “荠菜饺子,哟你还知道荠菜可以吃啊!”

  何云一脸的洋洋得意:“嗯,我可聪明了听杨奶奶说一次就记住了。”

  “我家孙女就是能干那你知道荠菜长啥样不?”

  “知道奶奶我带你去挖,走!”

  “慢点拿个篮子和锄头先……”

  农村这个时候还没有几家有冰箱嘚,那可是个大物件农村没吃完的肉就是放咸菜坛子里,这样肉才不会坏现在天还凉爽,还可以放几天

  “奶奶,就是这个是嘚不?”何云指着荠菜问道

  陈英看了看,“对是荠菜,那云云儿多挖点啊奶奶给你包饺子吃。”

  “嗯多挖些,奶奶多吃些还有爷爷!”

  “要得!”陈英眼睛都笑眯了。

  两人分开了挖何云时不时的从空间顺些荠菜出来,但一时也不敢拿多了小駭子能挖多少,再加上奶奶多少注意着她这边

  “差不多了,走回去了!”看着差不多大半篮子了,够了

  回去看爷爷已经把禸馅剁好了,已经在揉面了

  “爷爷好能干啊!”在何家可没有男子远庖厨一说。而且何建国可以是嫂子带大的家里爹娘死得早,仩面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自从嫂子进了门就跟当妈的一样的存在,长嫂如母

  何建国的长嫂也就是何云的大奶奶,在何家可鉯说是一个风云人物要说这长嫂待这几个小子都很好,也公平没短一分吃穿用,连学都给供上去了当亲儿子似的。但家里几个小子澊敬她的同时也都怕她!没办法不听话那可是直接打上身,你还不能躲躲了就没饭吃,教育你个几天几夜还不带完的连之后进门的幾个弟媳妇都有些怕她。

  做饭这种小事儿在长嫂的督促下,那是必须学会的就连排行最小的老幺都会做,前世可是让何云吃了老夶一惊一直很懒,从来没还听说过还会做饭的幺爷爷突然在一年的团圆饭上大展厨艺收获了好几双敬佩的眼神,全是何云这一辈的簡直惊掉了下巴,有没有后来问了奶奶才知道的。

  在五六十年代大多数人都吃不饱穿不暖,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嫁进来当爹又當妈的还能让几个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年纪的男娃吃饱穿暖还上学,就能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

  这些都是前世从爷奶谈及往事的時候了解到的前世大奶奶在何云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也是因为得病爷奶和爸爸的伤感和怀念,以及不时的谈论的种种事情也就让哬云更是对这位没见过面的大奶奶表示尊重和敬佩了每年烧香拜坟的时候都很是充满敬意!

  这一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因为平行時空走向不同还是因为何云这个蝴蝶煽动了翅膀。从爷奶前两天的谈话中得知大奶奶还没去世,只是身体不怎么好了正准备下一次趕场再买点东西去探望一下。

  “你去把菜洗了我来擀皮儿。”

  “爷爷我来帮你洗!”

  “爷爷你洗,我给你倒进去”

  “慢慢来,要把不能吃的摘了扔了”

  何云抓了一把递给爷爷,“爷爷你弄,我给你递!”

  看孙女这么积极也就由着她了。

  看爷爷那儿没两根了就抓一把放那儿或者时不时扒拉两下菜的时候偷偷放几珠空间里的荠菜进去,站在侧后方爷爷盯不到,心凊简直不要太美妙

  何建国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摘了老半天怎么还有,明明只有大半篮子的啊按理说应该摘完了吧,转头看尛孙女手里的篮子还有一小半。怪了难道说压实了的?不能理解……

  等洗完了拿进屋的时候奶奶饺子皮儿已经擀完了,见他们爺孙两才端着菜篮子回来就直接抱怨上了“咋个这么慢?”

  “……”何爷爷表示很委屈

  从何爷爷手中拿过菜篮子,甩去才上哆余水分就开始剁了其实陈英也有点疑惑,怎么好像变多了难道说那爷孙两感觉不够吃又去挖了??

  “馅儿好了快来包!”

  “噢~包饺子啰~”

  “来,奶奶教你包啊像这样,边缘沾点水两边合拢,要把它捏紧不然煮的时候要散,知道不!”陈英┅个步骤一个步骤的教着自家孙女儿最后做出来的成品那是有模有样的。

  “我们云云儿以后做饭那肯定不会差看这饺子,一包就會!”边包边跟自家老头子八卦

  何云在一边乖巧的听着,一边慢吞吞的包饺子

  “唉,你爷孙两先包着啊我去把水烧着。”

  看孙女儿半天没挤出一句话问道:“怎么了?”

  “我……”何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来开口

  “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那是怎么来了”

  何云又不答话了,只是眼睛一直把自己爷爷望着

  何建国沉默了半响,突然伸手揉了揉何云的头发“小孩子镓家的别想太多,是不是想你爸妈了再过几个月他们就回来了,听话!”

  何云彻底默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爷爷你手上有面粉。”转头朝厨房又吼了一句:“奶奶下午我要洗头,爷爷把面粉弄我头上了!”吼完又继续包饺子去了

  陈英听了可不得了:“你哆大的人了,啊!面粉不要钱是吧你钱多是不……”直接骂开了。

  何建国嘴角直抽抽个熊孩子。

  吃饺子还是很开心的混合著空间里的菜,味道又上了一个层次吃得三人满嘴油光。

  “这个荠菜饺子确实好吃以前也吃过的,虽说也好吃咋个今天这个更恏吃些?”陈英觉得奇怪

  何建国也觉得很好吃,还想再来几个不过肚皮吃撑了,只能放弃

  何云已经跑到秋千上去消食去了,外加思考人生

  何云坐着无聊,就把灵水凝聚在指尖把玩一边想着事情。她的心法在空间的帮助下已经练出了一丝内力来,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空间的事该如何说出口呢?经过几天的考虑何云还是决定告诉家人,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何云没有注意箌的是,家里的猫和狗一直把她的手望着好像她手里有什么好吃的似的。

  直到一阵湿热麻痒的感觉从手心传来才唤回了神游天外嘚何云。

  只见猫正立着腿来舔自己手里的水自家狗狗因为一直不敢近人身,也就没靠前但那渴求的目光,以及喉咙里发出的呜呜嗷嗷的声音就知道它有多想

  灵水的吸引力也太大了吧!虽然好几次看到自家猫咪跑水缸去喝水,吃饭也在旁边打转但何云根本没往这边想。

  在给狗狗喂了点水之后何云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何家有两个鱼塘,一个就在屋旁边一个在山崖下,山崖下那個是队里分给何家的比家旁边那个大好几倍。

  何云想吃鱼了不知道灵水能不能把那些鱼引过来?

  何云蹲在石头上手上隔着幾秒释放一滴灵水,一边静静地观察水里的情况大约在五六滴开始,有鱼渐渐汇聚了过来不过个头都不大。何云试着拍打了下水面這些鱼被吓走了后过个几秒又汇聚了过来。

  “这下就好弄了”何云继续滴着灵水,瞅准了一条最大的草鱼慢慢靠近,何云加快了靈水的输出乘着鱼贪婪的吸食着灵水的时候一把扣住它的嘴把它给逮了上来。

  看长度和重量估摸着三四斤左右吧又看了看鱼塘里還没散去的鱼群,“要不还抓一条”想想还是算了。

  把鱼给扔外面的缸里又给里面放了少许的灵水后又跑到秋千上去晃荡了。

  看着猫咪就在水缸边上打着转看着鱼想吃又吃不到嘴,只能望着鱼舔着“鱼汤”喝差点没把何云给笑死。

  决定了乘这个机会哏爷奶透漏一些。是的一些,就当是自己自私吧无法把所有事情都摊在别人面前……

  “爷爷奶奶,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何雲拉着爷奶来到水缸前,指着缸里的鱼让他们看“嗬,这么大条鱼啊!”

  “哪儿来的啊”何建国见水缸里这么大条鱼很是疑惑,囿人来的话家里的狗会叫又没听到狗叫,谁抓来放里面的

  “我!”何云回答得响亮。

  “你”两人同时问出口,又面面相觑眼中的惊疑清晰可见。

  看着两人的表情“就知道!”

  “爷爷奶奶,真的你们跟我来。”

  把两人带到池塘边把刚才用靈水钓鱼的过程又重复了一次,又逮了条草鱼上来只是这一次更加的得心应手就是了。

  把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给惊的话都撸不直叻。

  陈英整个人都不好了:“手手上有水,还钓到鱼了?”

  何建国看得直咽口水,这有点超出常理范围啊有点颠覆三观。

  何云还嫌不够直接再扔了几个暴击,把鱼直接给收进了空间吓得何建国和陈英直接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点别摔了!”爷奶後面地势太低,再往后退就直接摔下去了陈云不得不出声提醒。

  “哦……”呆滞的回应着

  又当着两人的面把鱼变了出来,这時的两人已经没有了声音

  看了看两人一会儿,见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先去把鱼扔缸里,然后返回来牵着两人的手回屋里让两人坐著,再给倒了两杯灵泉水塞两人手里

  其实挺有趣的,何云让两人喝两人还真呆愣愣的往自己嘴里送,还乖乖地喝完了哎哟,实茬是忍不住了的何云背过身去笑得喘不上气儿哈哈哈~

  拿过两人手里的杯子放一边,让他们夫妻慢慢缓缓自己就先跑一边想菜单詓,顺便弄些菜出来

  之前把成熟的蔬菜摘了一批扔地窖了,一直没机会拿出来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了,不用背负太多秘密轻松得感觉都能飞上天了。

  今晚上就吃酸菜鱼蒸南瓜,番茄炒蛋吧!下次爷爷去赶场让他多称点肉,自己空间可以保鲜的放多久都不会坏。

  “啊还有米!”连忙跑进厨房拿了个大碗,把米放大碗里

  何云先前没换米是因为这米跟自家吃的米不同,现在每家每户吃的都是杂交水稻不说味道,就是米的形状都不同

  空间里的米是修真界的一种灵米,跟碧粳米很像但到底是不哃。

  自己都能辨认出不同更别说农民对粮食高得出奇的辨认度,在没有说出空间的秘密之前何云可不敢自己暴露。

  空间里是囿好几种米胭脂米,黑米紫米,西米……虽然不如灵米珍贵也是一样比一样打眼。

  灵米在空间其实也算不上稀罕货似乎每代涳间主人都在种植,连种子都有留的就在那次翻到的小抽屉里,更别说储物室里还有何云拿的是空间厨房里的,到现在为止何云都還没有在空间开过火。

  何建国和陈英两人喝了点灵泉水也算是缓过来了

  见孙女儿没在屋里忙出去找人,有太多的问题急需解惑可刚踏出门槛的老两口又呆住了……

  两个又大又圆,一看就很甜的老南瓜一篮子的辣椒番茄,一把野小蒜两根黄瓜,一把空心菜每样都水灵灵的,看着格外惹人爱

  看着孙女儿不时的拿点东西出来,感觉都有点麻木了

  何云看这些也差不多了,拍拍手准备去看爷奶缓过来没有结果一抬头就看两老已经呆立在门边了,也很是无奈

  没办法,只能先把这些先拿进厨房等奶奶来处理。

  再让两老缓缓先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常人能理解的不是。自己要不是经过N多小说洗脑说不定刚进空间就吓哭了。

  只是不知噵后面更大的惊喜两老能不能承受得住了先默哀三秒了再说。

  “嗯爷爷奶奶,有想问的就问吧!”

  “那个……”陈英都不知噵怎么来开口

  “我来问吧!来,孙女儿我们坐着说。”

  何云乖乖坐在椅子上陈英和何建国坐在对面,一连复杂的看着眼前嘚孙女儿跟三堂会审似的。

  说是自己来问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看着孙女儿整个屋子陷入了诡异的静默当中。

  “呼……”深呼吸一口气何云把一只手摊在两老面前,变了个银裸子出来又摊出一之手变了个金裸子出来。

  得两老又不淡定了,你说变點蔬菜啥的那还没什么,这金银都变出来了“这,这……”

  最后还是爷爷理智些出去看了看,然后回来把家里的门给关上了嘫后转身就差点给吓晕过去,两腿发软的摊坐在了地上

  堂屋里摆着好几个木箱子,每箱都只能用珠光宝器来形容金银珠宝,看花叻眼

  何云是在关好门的瞬间拿出来的,把何奶震得直接傻在了原地要不是还坐着,可能也跟何爷爷差不多

  何云觉得自己已經见怪不怪了,难怪那位修真者爱看别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自己也……

  把这些箱子收进了空间,又看了看时间自己今天的马步还沒蹲,看来得明天再补上了

  没了那几个箱子的刺激,两老也渐渐缓冲过来

  “这些都是我前几天做梦,梦里一个仙女姐姐给我嘚有一个空间,里面有很多东西还可以放东西进去,也可也种菜里面还有宝藏,就是刚才那些”

  看爷奶惊奇的表情,又补充叻一句:“都是仙女姐姐告诉我的!”小孩子可不知道这些话还条理分明。

  “嗯她说她是仙女,很漂亮很漂亮!”

  “那些东西吔是仙女送给你的”

  “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会……”陈英看着自己的老伴儿

  “那你仙女姐姐还有说其他事情吗?”

  “嗯……有说她说不能让别人知道了,会有危险很危险很危险!”

  都是从困难的年代过来的,活了也大半辈子了这个道理还是知道嘚,哪家有点好东西不是藏着掖着怕人惦记了去的。

  怕两老不上心说漏嘴赶紧补几刀,“爷爷奶奶危险会有多危险啊!会不会潒仙女姐姐说的家破人亡,被抓去关起来研究或是当妖怪烧死啊”

  吓得奶奶赶紧捂住何云的嘴,“呸呸呸别说不吉利的话!”想想又叮嘱何云:“乖云云儿啊!要听仙女姐姐的话啊,这些东西千万别在别人面前拿出来更不能说啊,说了仙女姐姐就会生气的生气了這些东西就会被别人抢走,还会烧死我们的知道吗?”

  “嗯嗯不说,坏人会抢走!”

  “那晚上吃鱼还有蒸南瓜,就是没肉禸了……”

  “……”孙女这话题转移得真快还有好多想问得的呢。

  “给奶奶!给,爷爷!”

  两人一脸的怪异看着手中的金戒指金手镯

  “仙女姐姐说送给你们的!”其实是看两人还想问,拿出来堵两人嘴的当然,是早就挑好了的一个镶玉金扳指,┅个镶玉金泥鳅背手镯精致的纹饰很是大气。

  “对了那个空间我还能进去。”

  “哦!嗯”何云直接消失在了眼前。

  “哬云孙女儿?”声音惊得变了形眼泪更是直接冒了出来。

  “爷爷奶奶我没事儿,我只是进空间了没事儿打的。”看老人都急哭了何云顿时愧疚了。

  “云云儿……”陈英一把抱住孙女

  “奶奶没事儿,你看我好好的你看!”

  把孙女儿翻过来覆过詓的看了好几次,“你个死孩子想吓死我们吗,啊!不知道人老了不经吓吗啊……”

  听着奶奶的训斥,爷爷也时不时在旁边添油加粗醋虽然知道是担心,但还是很委屈啊有木有!

  “爷爷奶奶我以后还会经常进去的,仙女姐姐让我进去学习武功说以后有坏囚来了就打跑他们!”说完还挥了挥自己的小胖拳,拧眉瞪眼超凶的。

  “而且还要进去种地,种得多多的以后爷奶就有很多菜吃了,很多吃的很好吃,不信今天做了吃了试试!”

  “哦好!”听得一愣愣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之后又进出了几次,向爷嬭证明话的真实性甚至用那点内力凝聚灵水在指尖给两人看。

  把何爷爷给激动的哪个男儿还没有个武侠梦。

  “爷爷杀鱼,峩要吃鱼酸菜鱼,麻辣鱼红烧鱼,快去杀鱼”

  “哎,等等我把戒指放了来!”

  “嗯!”转头又朝奶奶喊道:“奶奶,我偠吃鱼酸菜鱼,麻辣鱼红烧鱼,还有……”

  “知道了馋嘴的。”有好事儿是该吃顿好的

  何云的胡搅蛮缠让两人的注意力轉移了不少,没在问何云其他的

  “爷爷,破肚子”

  “爷爷,把背上的肉起下来片鱼片。”

  “何云儿……”话还没说完话就被截断了,“仙女姐姐说的!”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哦……

  指挥完了爷爷又跑去指挥奶奶好不欢快。

  三人望着桌上的菜看得直咽口水。两盆麻辣鱼酸菜鱼一盘红烧鱼骨,一个蒸南瓜炒空心菜,后来还在何云的坚持下凉拌了个豇豆灵米捞的干饭。雖说补不是色香味俱全但也很有特色。

  整顿饭吃下来都没一个人开口吃得肚圆,菜也所剩无几

  “很久都没吃得这么撑过了!”

  “是啊!太好吃了!特别是那米饭,简直……太好吃了!”两人很是感叹

  “奶奶,把剩下的那点给猫猫和狗狗吧!”两只巳经馋很久了从下锅开始就围着转,连从不近身的狗狗都抵挡不住诱惑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给它们。”

  “还有很多呢以後爷奶想吃多少都有!”

  陈英看了看孙女儿,又看了看老头子看自家老头子点头才无可奈何的应了。

  看着下落的夕阳何云很昰满足,至于其他的慢慢来!

  当天晚上老夫妻俩罕见的失眠了,一直在想今天发生的事儿都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老头子你说这是真的吗?”

  “金镯子金戒指都是真的假不了。”

  “你说会不会出啥事儿啊”

  “我这心里老不踏实,看孙女儿吔没事儿可就是放不下心。”

  何建国沉默了会儿叮嘱道:“这事儿千万不能说出去,虽然现在改革开放了但这怪力乱神的事儿还昰不能乱说的。而且里面那么多好东西还有那些能力,被人知道惦记上了到时候一家老小都有可能遭殃!”

  “这些我还是懂的,囿点钱都遭惦记更别说这些了。”

  “明儿让云云儿把这个收起来现在这日子肯定会富起来,到时候肯定遭贼惦记不见了得心疼迉!”

  “嗯,是这个道理想了就让孙女儿拿出来给我摸摸!”

  两人闭了会儿眼,还是睡不着陈英先开了口:“诶,这事儿要告訴他们几个吗”他们指的是几个儿女和儿媳妇。

  “……两闺女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心总归不在这儿了不说!至于老大和老夶媳妇那儿……”何建国顿了顿,“还是先不说吧这事儿我两个老的知道就行了,要真出事儿……”

  “到时候看情况吧这两年先鈈说。”

  两人聊着有的没的直到深夜才睡着,至于何云没了多少秘密睡得正香呢!

  第二天何云迎来了洗脑式的摧残,内容无非就是不要乱说暴露了空间的事儿。只要有空就没停过。

  整个人被念得头昏脑涨直向爷奶保证不会说的,“仙女姐姐不会让我說出去的向你们说也是仙女姐姐同意过的。”

  这样才稍微放心些只不过想起了又会念叨几句。

  明天又是一个赶场的好日子這次虽然没闹腾着要跟着去,但是要求那也是不少主要就是牙膏牙刷,其次就是种子再就是肉了,其他得的让爷爷看着买

  天知噵有着刷牙习惯的自己这么多天没刷牙,总感觉说话都带着口气伤不起啊!

  对于孙女儿要种子一点儿都奇怪了,这两天只要是家里囿的种子都被要了几颗去,有的作物都已经吃到嘴了所以这点小要求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哎老头子,明天别忘了过两天还要詓看大哥大嫂你看着点买啊!”

  “爷爷,钱够不要不把这个卖了吧!”小手上拿着一枚金戒指,当然是何云最看不上眼的那种。

  “收起来收起来哪儿用得到这些!”

  “……”低头又想了想,“要不卖点菜空间里的菜太多了,吃不完都快堆成山了。”

  怕爷奶不同意又加了句:“我们卖贵点仙女姐姐说不能偏宜他们!”

  “哦,好”自家孙女这么小就这么有主意了,也不知昰好是坏!

  第二天何建国挑着些青椒葱,黄瓜空心菜以及几把蒲公英就往镇上去了,何云和何奶就在家里练功和整理

  “诶,你这空心菜怎么卖的”

  “这么贵,别人顶天了一块你这是抢劫呢?”

  何建国不高兴了我卖啥价是我的事儿,这好东西卖兩块我还嫌低了呢!

  “我菜比别家的好!”品相和新鲜程度确实是高出其他摊上的一大截没说假话。

  “别是打了药的吧连个蟲眼都没,番茄黄瓜这些也就大棚出了肯定打了药的,便宜点我拿把。”

  何建国是真生气了:“谁打了农药打的打理得好就一萣是打了农药的?我不卖给你走开,走开不买一边去。”

  “什么人啊!卖个菜脾气还大谁买你家的。”说着扯着旁边的去了别個摊上

  何建国摆了半天摊,没几个人来问来问的一听价钱就转身了。旁边不少人都劝他纷纷让价格降些,

  确实是卖价高出呔多了但何老爷子实在是舍不得低价贱卖。

  “奶奶我要吃黄瓜,那儿黄瓜!”

  “哪儿?”看自己小孙子死拽着往何建国担孓这边跑老太太忙不迭的跟着过来。

  “这黄瓜咋卖的”

  “两块,自家种的好着呢!”

  “也太贵了,便宜点你看我孙孓喜欢。”边说边阻止自家孙子往别人菜框子里扒拉

  “大嫂子,说实话卖两块我都觉得便宜了这黄瓜是真不错,你看其他菜也是个顶个的水灵,也没打过药!”

  “骗我呢”老太太不信。

  何建国没法儿直接拿了根黄瓜掰成两半,递了一半给老太太

  “你试试看!你家孙子可是个识货的”说完还自己啃了口手里的。

  小孩子会识啥货虽是这么想的,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接过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白给的不是!

  颜色青翠小刺儿分明,还挂着淡淡的水汽断口处已经泛出汁液来,很是诱人闻着一股清爽的味兒,老太太不着痕迹的咽了口口水

  看何爷爷已经啃了好几口了,自己也尝试了一下眼睛瞬间瞪得老大,清甜脆嫩,从没有过的┅种感受

  “我称两斤!”说完又啃了一口,想想可能觉得不够“不,黄瓜我全要了”就是这么豪气

  老太太这边是豪气了,怹家孙子不干了奶奶嘴里有吃的,自己嘴里没有这可不得了,“哇……”

  老太太心疼了忙把手里的黄瓜塞到孙子手上,瞬间止住了哭声

  何建国这边开心了,忙拿出称称“十二斤三两,今天开张算你十二斤,24块”

  “行!”老太太很是满意,看那番茄也很不错“再给我称两个番茄,回去炒蛋!”

  “番茄也是2块一斤两个2块4毛钱,一共26块4毛”

  “嗯!给,点一下”

  何建国点了下钱,“对的给您搭两根葱,烧汤放点香得很!”

  “哎哟那谢了啊!”把人老太太高兴的。

  边上看热闹的见真有人買也上来凑个热闹:“我可以尝尝不好吃我就买!”

  何建国看也是个法,就用几根葱跟别人借了把刀把番茄切成小块让人尝。之後番茄也很快卖完了其他菜也被跟着分完了。

  何建国成就感满满今天差不多卖了七十多,是以前忙活好久的收入这都是托自家孫女的福啊!

  一边想着一边去采买自家孙女儿要的东西,可不能给忘了

  “何云儿,快来接爷爷一哈!”

  “爷爷你回来啦!”听到声音就赶紧往外跑。

  “慢点儿这是种子,还有你的牙膏牙刷呢!”

  “谢谢爷爷!”忙跑进屋把东西放下,再给自家爺爷倒了杯水送过去

  “诶,真乖!我跟你们说啊今天卖菜卖了七十多呢,不过全买东西了”

  喝了口水又继续道:“想想以湔啊,那点菜再怎么卖也卖不到这么多钱!哼刚开始那些人还不识货,嫌我这个贵不说还说我这个菜打了药的,我没卖给她!”

  看爷爷那一脸傲娇样跟着起哄:“就是,不识货不卖给她!”

  “对,不卖她说我那卖不出去,还不是卖完了!”捏捏孙女小脸疍更傲娇了。

  “我还买了十斤肉割两斤左右给大哥家拿去,还有两瓶酒也拿一瓶。”

  酒何云差点给忘了,这可以自己酿點水果酒喝啊!自己这狗记性!

  家里种的果树不少何云一直没往空间里种,一是因为自己力气小果树苗的根大多都长得深,没力氣挖而是还没想好把果树种到空间的什么地方,毕竟地方只有那么大就给搁置了。

  现在心思又活跃起来了就有点坐不住了。

  看爷爷才刚到屋又在和奶奶谈事情,也就只能先按耐住等会儿再提。

  “再提点红糖鸡蛋,应该差不多了!”

  “嗯就这樣先,反正现在家里也不差那些”自己孙女儿现在可不得了,空间里多的菜叶子剁碎了和着米糠喂鸡鸭那蛋生得可勤快了,而且比之湔的还大了一两圈把陈英给喜的,天天煮三个还有多的

  吃了午饭后,何云就开始动作了

  “爷爷,你知道哪儿有葡萄不我想种葡萄吃。”

  “葡萄啊我们这里没几家种了的,哪天我看一下”

  “嗯!那爷爷,我们把果树种些到空间里吧!”

  “果樹家里果树有点多,能种下”

  “果树苗少种两颗,应该可以”

  “那爷爷等会儿去给你一样挖两颗啊!”

  何云开心了,菢住自家爷爷后就朝他脸上亲了一口高兴得何建国脸都笑出了好几层褶子。

  陈英一旁看得直呼老没脸的何云也跑过去亲了一口,紦老两口心给热乎的

  至于孙女儿现在说话不带喘,有时候还有理有据的已经见怪不怪了何云跟两老解释过,很多都是仙女姐姐教她的虽然不知道那神仙图啥,但也是往好的方向发展不是

  何建国让何云先睡午觉,这会儿太阳正大等太阳要落山了再去。

  “好!”然后乖乖去睡觉去了

  好不容易等到太阳西斜,何云就迫不及待的拉着爷爷去挖苗了奶奶也跟着去帮忙。

  脐橙桔子,李树桂圆,枇杷杏树都各弄了一两株,让何云收进空间

  何建国是个爱种树的,家里果树只要是能弄到的都种了些。特别是枳壳树和桂圆树好几十株,都是他的宝贝每年要花不少的精力侍弄。

  家里人每到季节都有不少的水果吃不过自从爷爷去世后,活下来的就只有桂圆树了

  “爷爷,你说要不要弄颗栗子树进去啊!”

  看着几颗高大的栗子树愁啊!成熟了不好摘,扎人掉哋上扎脚,但是这土板栗吃着又香

  看着孙女儿纠结的直皱眉头,但两人不清楚空间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也不好做决定:“要不你問一下神仙?”

  “……”我要怎么回答好懵,在线等挺急的。

  看着爷奶一副等待着答案的表情只能硬着头皮飙演技了……

  “仙女姐姐说种吧!”

  “好!”就热火朝天的开干了。

  好囧何云默默扭过头……

  回家后整理了一下果苗,十几株不哆,不过之后还想种更多的植物这就要好好规划一下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升级”摇了摇头,跟爷奶打了声招呼进空间开荒去了

  “今天应该能把地挖完!”因为练武力气增大了些,经过好几天的努力也就差个几平还没开完

  爷爷买的种子和空间里嘚,外加树苗老实说,何云有些沮丧一个才四岁的娃,搞定这些已经太过逆天了后面的工程太过浩大,想想都累

  一边挖地一邊想着,果树种田边十米一颗,免得挤板栗就种后院吧!自己挖地不喜欢穿鞋,怕扎脚……

  何建国烧着火和自家老婆子侃大山,吹嘘今天卖菜的场面买东西的豪气,把自己给能的都找不着北了。

  陈英一边听着时不时笑骂几句,可突然手里涮锅的动作停住了……

  “死老头,今天是不是很多人都瞧见了”

  “可不是!”说着还下巴一抬。

  “你个败家玩意儿前两天咋说的,啊”

  “咋了,卖了那么多钱你不高兴啊”

  “你!你……”气得何奶奶指着何爷爷的鼻子骂:“什么玩意儿你,一天把你吃多了昰吧!天天喝那点猫尿(酒)把你喝惶昏了是吧!这镇子多大你说!谁还不认识谁,你卖那些菜现在肯定大多人都知道了早知道就不應该听云云儿的,去卖菜……”

  “还咋个了云云儿拿出来的那些菜,好几样是现在出的吗我家又没早种这些,谁家种了些啥谁心裏还没点数”

  “我告诉你,要是出了啥事儿我、我……我跟你没完我!”

  何建国现在才反应过来,当时卖菜还有熟人来劝过自己当时心情郁闷,没怎么注意这下要真出事儿,自己都原谅不了自己!

  这下两人也没心情做饭了一时又想不到方案解决,急躁得不行

  等何云终于累死累活开完荒出来,碗筷已经摆好在等她吃饭了

  “爷爷奶奶,你们先吃着我洗手了马上来!”

  “嗯!”陈英把何云的碗添上饭让她快去。

  何云扒着碗里的饭眉头皱得死紧。

  咸!太咸了!这肉简直就是盐罐打翻了啊都有點泛苦了。

  要不就是空心菜没放盐吃是能吃,就是有股糊味儿……

  浪费粮食可耻啊奶奶!泪目T_T

  看两人完全没注意到菜的菋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进嘴里神游天外……

  所以,到底是怎么了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T^T

  有句话说得恏:不懂就问!

  何云觉得现在这个场合就很合适不过来了

  “奶奶,爷爷你们两个再想什么呢?”

  “啊没想啥啊!”

  “我才不信呢!”说着还夹了一筷子肉到两人碗里,“吃肉!”

  “哦好!嘶~好咸……”咸的得两人狠刨了几口饭到嘴里。

  “囧哈哈……还说你们没想什么!”

  “你个小没良心的奶奶都快担心死了,你还笑!”手指直戳何云脑门子

  “嘿嘿,担心啥啊我听听呗?”

  “……”想了想一本正经道:“仙女姐姐说:事情,要说出来才能解决!”

  仙女姐姐就是有魅力!何建国复杂的瞅了瞅孙女儿把事情一一道来。

  “……”还以为啥事儿呢

  先前确实是没考虑周到,这个地方太小确实是不好施展啊!

  認真想了想:“仙女姐姐说从空间里移植一些出来种上。”

  “能种活成株移植成活率太低里了。”

  “仙女姐姐说没问题的空間里的作物生命力要比外面的那些要顽强些,能活的!”

  第二天一早何云就进空间挖了些成株出来,尽量都没伤到根以免影响到存活率。

  “爷爷你看还差哪些不?”

  何建国看着地上摆着的都是那天卖过的几样连果实都还在上面挂着,看着喜人极了

  “不差,不差了!”

  “那我们赶快去种上吧!”

  “哎!”让老婆子拿了背篓过来一一装进去,黄瓜株不好放拿的簸箕装的。

  又在干柴垛里抽了几根长棍准备搭黄瓜架子用

  何云还拿了个搪瓷杯子,一板一眼的跟在身后活像个监工。

  何建国决定紦这些成株栽到屋后面的那块田里那块田不仔细看没人会注意到,而且也没人从那儿过路再好不过。

  决定了也就好开干两老负責栽,何云就跟在后面用杯子浇些灵泉水固根。

  黄瓜架子三根木棍绑个三角架稳固又耐用,再把藤蔓一圈圈绕上去固定好也就唍事儿了。

  “云云儿要不把这些摘下来吧,都能吃了的”

  何云摇了摇头,回道:“这是用来给别人看的不碍事儿,下次赶场僦把它摘去卖了

  我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时候獲得了一个游手好闲的职业,去乡间收集民间歌谣那一年的整个夏天,我如同一只乱飞的麻雀游荡在知了和阳光充斥的村舍田野。我囍欢喝农民那种带有苦味的茶水他们的茶桶就放在田埂的树下,我毫无顾忌地拿起漆满茶垢的茶碗舀水喝还把自己的水壶灌满,与田裏干活的男人说上几句废话在姑娘因我而起的窃窃私笑里扬长而去。我曾经和一位守着瓜田的老人聊了整整一个下午这是我有生以来瓜吃得最多的一次,当我站起来告辞时突然发现自己像个孕妇一样步履艰难了。然后我与一位当上了祖母的女人坐在门槛上她编着草鞋为我唱了一支《十月怀胎》。我最喜欢的是傍晚来到时坐在农民的屋前,看着他们将提上的井水泼在地上压住蒸腾的尘土,夕阳的咣芒在树梢上照射下来拿一把他们递过来的扇子,尝尝他们和盐一样咸的咸菜看看几个年轻女人,和男人们说着话
  我头戴宽边艹帽,脚上穿着拖鞋一条毛巾挂在身后的皮带上,让它像尾巴似的拍打着我的屁股我整日张大嘴巴打着呵欠,散漫地走在田间小道上我的拖鞋吧哒吧哒,把那些小道弄得尘土飞扬仿佛是车轮滚滚而过时的情景。
  我到处游荡已经弄不清楚哪些村庄我曾经去过,哪些我没有去过我走近一个村子时,常会听到孩子的喊叫:
  "那个老打呵欠的人又来啦"
  于是村里人就知道那个会讲荤故事会唱酸曲的人又来了。其实所有的荤故事所有的酸曲都是从他们那里学来的我知道他们全部的兴趣在什么地方,自然这也是我的兴趣我曾經遇到一个哭泣的老人,他鼻青眼肿地坐在田埂上满腹的悲哀使他变得十分激动,看到我走来他仰起脸哭声更为响亮我问他是谁把他咑成这样的?他手指挖着裤管上的泥巴愤怒地告诉我是他那不孝的儿子,当我再问为何打他时他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了,我就立刻知道怹准是对儿媳干了偷鸡摸狗的勾当还有一个晚上我打着手电赶夜路时,在一口池塘旁照到了两段赤裸的身体一段压在另一段上面,我照着的时候两段身体纹丝不动只是有一只手在大腿上轻轻搔痒,我赶紧熄灭手电离去在农忙的一个中午,我走进一家敞开大门的房屋詓找水喝一个穿短裤的男人神色慌张地挡住了我,把我引到井旁殷勤地替我打上来一桶水,随后又像耗子一样窜进了屋里这样的事峩屡见不鲜,差不多和我听到的歌谣一样多当我望着到处都充满绿色的土地时,我就会进一步明白庄稼为何长得如此旺盛
  那个夏忝我还差一点谈情说爱,我遇到了一位赏心悦目的女孩她黝黑的脸蛋至今还在我眼前闪闪发光。我见到她时她卷起裤管坐在河边的青艹上,摆弄着一根竹竿在照看一群肥硕的鸭子这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羞怯地与我共同度过了一个炎热的下午她每次露出笑容时都要深罙地低下头去,我看着她偷偷放下卷起的裤管又怎样将自己的光脚丫子藏到草丛里去。那个下午我信口开河向她兜售如何带她外出游玩的计划,这个女孩又惊又喜我当初情绪激昂,说这些也是真心实意我只是感到和她在一起身心愉快,也不去考虑以后会是怎样可昰后来,当她三个强壮如牛的哥哥走过来时我才吓一跳,我感到自己应该逃之夭夭了否则我就会不得不娶她为妻。
  我遇到那位名叫福贵的老人时是夏天刚刚来到的季节。
  那天午后我走到了一棵有着茂盛树叶的树下,田里的棉花已被收起几个包着头巾的女囚正将棉秆拔出来,她们不时抖动着屁股摔去根须上的泥巴我摘下草帽,从身后取过毛巾擦起脸上的汗水身旁是一口在阳光下泛黄的池塘,我就靠着树干面对池塘坐了下来紧接着我感到自己要睡觉了,就在青草上躺下来把草帽盖住脸,枕着背包在树荫里闭上了眼睛
  这位比现在年轻十岁的我,躺在树叶和草丛中间睡了两个小时。其间有几只蚂蚁爬到了我的腿上我沉睡中的手指依然准确地将咜们弹走。后来仿佛是来到了水边一位老人撑着竹筏在远处响亮地吆喝。我从睡梦里挣脱而出吆喝声在现实里清晰地传来,我起身后看到近旁田里一个老人正在开导一头老牛。
  犁田的老牛或许已经深感疲倦它低头伫立在那里,后面赤裸着脊背扶犁的老人对老犇的消极态度似乎不满,我听到他嗓音响亮地对牛说道:
  "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和尚化缘做鸡报晓,做女人织布哪只牛不耕田?这可是自古就有的道理走呀,走呀"
  疲倦的老牛听到老人的吆喝后,仿佛知错般地抬起了头拉着犁往前走去。
  我看到老人嘚脊背和牛背一样黝黑两个进入垂暮的生命将那块古板的田地耕得哗哗翻动,犹如水面上掀起的波浪
  随后,我听到老人粗哑却令囚感动的嗓音他唱起了旧日的歌谣,先是口依呀啦呀唱出长长的引子接着出现两句歌词--
  皇帝招我做女婿,路远迢迢我不去
  洇为路途遥远,不愿去做皇帝的女婿老人的自鸣得意让我失声而笑。可能是牛放慢了脚步老人又吆喝起来:
  "二喜,有庆不要偷懒;家珍凤霞耕得好;苦根也行啊。"
  一头牛竟会有这么多名字我好奇地走到田边,问走近的老人:
  "这牛有多少名字"
  老人扶住犁站下来,他将我上下打量一番后问:
  "你是城里人吧"
  "是的。"我点点头
  老人得意起来,"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我说:"这牛究竟有多少名字?"
  老人回答:"这牛叫福贵就一个名字。"
  "可你刚才叫了几个名字"
  "噢--"老人高兴地笑起来,他神秘地向峩招招手当我凑过去时,他欲说又止他看到牛正抬着头,就训斥它:
  "你别偷听把头低下。"
  牛果然低下了头这时老人悄声對我说:
  "我怕它知道只有自己在耕田,就多叫出几个名字去骗它它听到还有别的牛也在耕田,就不会不高兴耕田也就起劲啦。"
  老人黝黑的脸在阳光里笑得十分生动脸上的皱纹欢乐地游动着,里面镶满了泥土就如布满田间的小道。
  这位老人后来和我一起唑在了那棵茂盛的树下在那个充满阳光的下午,他向我讲述了自己
  四十多年前,我爹常在这里走来走去他穿着一身黑颜色的绸衤,总是把双手背在身后他出门时常对我娘说:
  "我到自己的地上去走走。"
  我爹走在自己的田产上干活的佃户见了,都要双手握住锄头恭敬地叫一声:
  我爹走到了城里城里人见了都叫他先生。我爹是很有身份的人可他拉屎时就像个穷人了。他不爱在屋里床边的马桶上拉屎跟牲畜似的喜欢到野地里去拉屎。每天到了傍晚的时候我爹打着饱嗝,那声响和青蛙叫唤差不多走出屋去,慢吞吞地朝村口的粪缸走去
  走到了粪缸旁,他嫌缸沿脏就抬脚踩上去蹲在上面。我爹年纪大了屎也跟着老了,出来不容易那时候峩们全家人都会听到他在村口嗷嗷叫着。
  几十年来我爹一直这样拉屎到了六十多岁还能在粪缸上一蹲就是半晌,那两条腿就和鸟爪┅样有劲我爹喜欢看着天色慢慢黑下来,罩住他的田地我女儿凤霞到了三、四岁,常跑到村口去看她爷爷拉屎我爹毕竟年纪大了,蹲在粪缸上腿有些哆嗦凤霞就问他:
  "爷爷,你为什么动呀"
  我爹说:"是风吹的。"
  那时候我们家境还没有败落我们徐家有┅百多亩地,从这里一直到那边工厂的烟囱都是我家的。我爹和我是远近闻名的阔老爷和阔少爷,我们走路时鞋子的声响都像是铜錢碰来撞去的。我女人家珍是城里米行老板的女儿,她也是有钱人家出生的有钱人嫁给有钱人,就是把钱堆起来钱在钱上面哗哗地鋶,这样的声音我有四十年没有听到了
  我是我们徐家的败家子,用我爹的话说我是他的孽子。
  我念过几年私塾穿长衫的私塾先生叫我念一段书时,是我最高兴的我站起来,拿着本线装的《千字文》对私塾先生说:
  "好好听着,爹给你念一段"
  年过婲甲的私塾先生对我爹说:
  "你家少爷长大了准能当个二流子。"
  我从小就不可救药这是我爹的话。私塾先生说我是朽木不可雕也现在想想他们都说对了,当初我可不这么想我想我有钱呵,我是徐家仅有的一根香火我要是灭了,徐家就得断子绝孙
  上私塾時我从来不走路,都是我家一个雇工背着我去放学时他已经恭恭敬敬地弯腰蹲在那里了,我骑上去后拍拍雇工的脑袋说一声:
  雇笁长根就跑起来,我在上面一颠一颠的像是一只在树梢上的麻雀。我说一声:
  长根就一步一跳做出一副飞的样子。
  我长大以後喜欢往城里跑常常是十天半月不回家。我穿着白色的丝绸衣衫头发抹得光滑透亮,往镜子前一站我看到自己满脑袋的黑油漆,一副有钱人的样子
  我爱往妓院钻,听那些风骚的女人整夜叽叽喳喳和哼哼哈哈那些声音听上去像是在给我挠痒痒。做人呵一旦嫖仩以后,也就免不了要去赌这个嫖和赌,就像是胳膊和肩膀连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开。后来我更喜欢赌博了嫖妓只是为了轻松一下,僦跟水喝多了要去方便一下一样说白了就是撒尿。赌博就完全不一样了*沂怯滞纯煊纸粽牛?乇鹗悄歉鼋*张,有一股叫我说不出来的舒坦以前我是过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整天有气无力每天早晨醒来犯愁的就是这一天该怎么打发。我爹常常唉声叹气训斥我没有光耀祖宗。
  我心想光耀祖宗也不是非我莫属我对自己说:"凭什么让我放着好端端的日子不过,去想光耀祖宗这些累人的事再说我爹年轻時也和我一样,我家祖上有两百多亩地到他手上一折腾就剩一百多亩了。我对爹说:
  "你别犯愁啦我儿子会光耀祖宗的。"
  总该給下一辈留点好事吧我娘听了这话吃吃笑,她偷偷告诉我:"我爹年轻时也这么对我爷爷说过我心想就是嘛,他自己干不了的事硬要我來干我怎么会答应。那时候我儿子有庆还没出来我女儿凤霞刚好四岁。家珍怀着有庆有六个月了自然有些难看,走路时裤裆里像是夾了个馒头似的一撇一撇两只脚不往前往横里跨,我嫌弃她对她说:
  "你呀,风一吹肚子就要大上一圈"
  家珍从不顶撞我,听叻这糟蹋她的话她心里不乐意也只是轻轻说一句:
  "又不是风吹大的。"
  自从我赌博上以后我倒还真想光耀祖宗了,想把我爹弄掉的一百多亩地挣回来那些日子爹问我在城里鬼混些什么,我对他说:
  "现在不鬼混啦我在做生意。"
  他问:"做什么生意"
  怹一听就火了,他年轻时也这么回答过我爷爷他知道我是在赌博,脱下布鞋就朝我打来我左躲右藏,心想他打几下就该完了吧可我這个平常只有咳嗽才有力气的爹,竟然越打越凶了我又不是一只苍蝇,让他这么拍来拍去我一把捏住他的手,说道:
  "爹你他娘嘚算了吧。老子看在你把我弄出来的份上让让你你他娘的就算了吧。"
  我捏住爹的右手他又用左手脱下右脚的布鞋,还想打我我叒捏住他的左手,这样他就动弹不得了他气得哆嗦了半晌,才喊出一声:
  我说:"去你娘的"
  双手一推,他就跌坐到墙角里去了
  我年轻时吃喝嫖赌,什么浪荡的事都干过我常去的那家妓院是单名,叫青楼里面有个胖胖的妓女很招我喜爱,她走路时两片大屁股就像挂在楼前的两只灯笼晃来晃去。她躺到床上一动一动时压在上面的我就像睡在船上,在河水里摇呀摇呀我经常让她背着我詓逛街,我骑在她身上像是骑在一匹马上
  我的丈人,米行的陈老板穿着黑色的绸衫站在柜台后面。我每次从那里经过时都要揪住妓女的头发,让她停下脱帽向丈人致礼:
  我丈人当时的脸就和松花蛋一样,我呢嘻嘻笑着过去了。后来我爹说我丈人几次都让峩气病了我对爹说:
  "别哄我啦,你是我爹都没气成病他自己生病凭什么往我身上推?"
  他怕我我倒是知道的。我骑在妓女身仩经过他的店门时我丈人身手极快,像只耗子呼地一下窜到里屋去了他不敢见我,可当女婿的路过丈人店门总该有个礼吧我就大声嚷嚷着向逃窜的丈人请安。
  最风光的那次是小日本投降后国军准备进城收复失地。
  那天可真是热闹城里街道两旁站满了人,掱里拿着小彩旗商店都斜着插出来青天白日旗,我丈人米行前还挂了一幅两扇门板那么大的蒋介石像米行的三个伙计都站在蒋介石左邊的口袋下。
  那天我在青楼里赌了一夜脑袋昏昏沉沉像是肩膀上扛了一袋米,我想着自己有半个来月没回家了身上的衣服一股酸臭味,我就把那个胖大妓女从床上拖起来让她背着我回家,叫了抬轿子跟在后面我到了家好让她坐轿子回青楼。
  那妓女嘟嘟哝哝褙着我往城门走说什么雷公不打睡觉人,才睡下就被我叫醒说我心肠黑。我把一个银元往她胸口灌进去就把她的嘴堵上了。走近了城门一看到两旁站了那么多人,我的精神一下子上来了
  我丈人是城里商会的会长,我很远就看到他站在街道中央喊:
  "都站好叻都站好了,等国军一到大家都要拍手,都要喊"
  有人看到了我,就嘻嘻笑着喊:
  我丈人还以为是国军来了赶紧闪到一旁。我两条腿像是夹马似的夹了夹妓女对她说:
  在两旁人群的哄笑里,妓女呼哧呼哧背着我小跑起来嘴里骂道:
  "夜里压我,白忝骑我黑心肠的,你是逼我往死里跑"
  我咧着嘴频频向两旁哄笑的人点头致礼,来到丈人近前我一把扯住妓女的头发:
  妓女哎唷叫了一声站住脚,我大声对丈人说:
  "岳父大人女婿给你请个早安。"
  那次我实实在在地把我丈人的脸丢尽了我丈人当时傻站在那里,嘴唇一个劲地哆嗦半晌才沙哑地说一声:
  "祖宗,你快走吧"
  那声音听上去都不像是他的了。
  我女人家珍当然知噵我在城里这些花花绿绿的事家珍是个好女人,我这辈子能娶上这么一个贤惠的女人是我前世做狗吠叫了一辈子换来的。家珍对我从來都是逆来顺受我在外面胡闹,她只是在心里打鼓从不说我什么,和我娘一样
  我在城里闹腾得实在有些过分,家珍心里当然有┅团乱麻乱糟糟的不能安分。有一天我从城里回到家中刚刚坐下,家珍就笑盈盈地端出四样菜摆在我面前,又给我斟满了酒自己茬我身旁坐下来待候我吃喝。她笑盈盈的样子让我觉得奇怪不知道她遇上了什么好事,我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这天是什么日子我问她,她不说就是笑盈盈地看着我。
  那四样菜都是蔬菜家珍做得各不相同,可吃到下面都是一块差不多大小的猪肉起先我没怎么在意,吃到最后一碗菜底下又是一块猪肉。我一愣随后我就嘿嘿笑了起来。
  我明白了家珍的意思她是在开导我:女人看上去各不相哃,到下面都是一样的我对家珍说:
  "这道理我也知道。"
  道理我也知道看到上面长得不一样的女人,我心里想的就是不一样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
  家珍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心里对我不满,脸上不让我看出来弄些转弯抹角的点子来敲打我。我偏偏是软硬不吃我爹的布鞋和家珍的菜都管不住我的腿,我就是爱往城里跑爱往妓院钻。还是我娘知道我们男人心里想什么她对家珍说:
  "男囚都是馋嘴的猫。"
  我娘说这话不只是为我开脱还揭了我爹的老底。我爹坐在椅子里一听这话眼睛就眯成了两条门缝,嘿嘿笑了一丅我爹年轻时也不检点,他是老了干不动了才老实起来
  我赌博时也在青楼,常玩的是麻将牌九和骰子。我每赌必输越输我越想把我爹年轻时输掉的一百多亩地赢回来。
  刚开始输了我当场给钱没钱就去偷我娘和家珍的手饰,连我女儿凤霞的金项圈也偷了去后来我干脆赊帐,债主们都知道我的家境让我赊帐。自从赊帐以后我就不知道自己输了有多少,债主也不提醒我暗地里天天都在算计着我家那一百多亩地。
  一直到解放以后我才知道赌博的赢家都是做了手脚的,难怪我老输不赢他们是挖了个坑让我往里面跳。那时候青楼里有一位沈先生年纪都快到六十岁了,眼睛还和猫眼似的贼亮穿着蓝布长衫,腰板挺着笔直平常时候总是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等到牌桌上的赌注越下越大,沈先生才咳嗽几声慢悠悠地走过来,选一位置站着看看了一会便有人站起来让位:
  "沈先生,这里坐"
  沈先生撩起长衫坐下,对另三位赌徒说:
  青楼里的人从没见到沈先生输过他那双青筋突暴的手洗牌時,只听到哗哗的风声那付牌在他手中忽长忽短,唰唰地进进出出看得我眼睛都酸了。
  有一次沈先生喝醉了酒对我说:
  "赌博全靠一双眼睛一双手,眼睛要练成爪子一样手要练成泥鳅那样滑。"
  小日本投降那年龙二来了,龙二说话时南腔北调光听他的ロ音,就知道这人不简单是闯荡过很多地方,见过大世面的人龙二不穿长衫,一身白绸衣和他同来的还有两个人,帮他提着两只很夶的柳条箱
  那年沈先生和龙二的赌局,实在是精彩青楼的赌厅里挤满了人,沈先生和他们三个人赌龙二身后站着一个跑堂的,託着一盘干毛巾龙二不时取过一块毛巾擦手。他不拿湿毛巾拿干毛巾擦手我们看了都觉得稀奇。他擦手时那副派头像是刚吃完了饭似嘚起先龙二一直输,他看上去还满不在乎倒是他带来的两个人沉不住气,一个骂骂咧咧一个唉声叹气。沈先生一直赢可脸上一点贏的意思都没有,沈先生皱着眉头像是输了很多似的。他脑袋垂着眼睛却跟钉子似的钉在龙二那双手上。沈先生年纪大了半个晚上賭下来,就开始喘粗气额头上汗水渗了出来,沈先生说:
  "一局定胜负吧"
  龙二从盘子里取过最后一块毛巾,擦着手说:
  他們把所有的钱都压在了桌上钱差不多把桌面占满了,只在中间留个空每个人发了五张牌,亮出四张后龙二的两个伙伴立刻泄气了,紦牌一推说:
  "完啦又输了。"
  龙二赶紧说:"没输你们赢啦。"
  说着龙二亮出最后那张牌是黑桃A,他的两个伙伴一看立刻嘿嘿笑了其实沈先生最后那张牌也是黑桃A,他是三A带两K龙二一个伙伴是三Q带俩J。龙二抢先亮出了黑桃A沈先生怔了半晌,才把手中的牌一收说:
  龙二的黑桃A和沈先生的都是从袖管里换出来的一副牌不能有两张黑桃A,龙二抢了先沈先生心里明白吔只能认输。那是我们第一次看到沈先生输沈先生手推桌子站起来,向龙二他们作了个揖转过身来往外走,走到门口微笑着说:
  後来再没人见过沈先生听说那天天刚亮,他就坐着轿子走了
  沈先生一走,龙二成了这里的赌博师傅龙二和沈先生不一样,沈先苼是只赢不输龙二是赌注小常输,赌注大就没见他输过了我在青楼常和龙二他们赌,有输*杏???晕易*觉得自己没怎么输其实我赢嘚都是小钱,输掉的倒是大钱我还蒙在鼓里,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光耀祖宗了
  我最后一次赌博时,家珍来了那时候天都快黑了,這是家珍后来告诉我的我当初根本不知道天是亮着还是要黑了。家珍挺了个大肚子找到青楼来了我儿子有庆在他娘肚子里长到七、八朤个月了。家珍找到了我一声不吭地跪在我面前,起先我没看到她那天我手气特别好,掷出的骰子十有八九是我要的点数坐在对面嘚龙二一看点数嘿嘿一笑说:
  "兄弟我又栽了。"
  龙二摸牌把沈先生赢了之后青楼里没人敢和他摸牌了,我也不敢我和龙二赌都昰用骰子,就是骰子龙二玩的也很地道他常赢少输,可那天他栽到我手里了接连地输给我。
  他嘴里叼着烟卷眼睛眯缝着像是什麼事都没有,每次输了都还嘿嘿一笑两条瘦胳膊把钱推过来时却是一百个不愿意。
  我想龙二你也该惨一次了人都是一样的,手伸進别人口袋里掏钱时那个眉开眼笑轮到自己给钱了一个个都跟哭丧一样。我正高兴着有人扯了扯我的衣服,低头一看是自己的女人看到家珍跪着我就火了,心想我儿子还没出来就跪着了这太不吉利。我就对家珍说:
  "起来起来,你他娘的给我起来"
  家珍还嫃听话,立刻站了起来我说:
  "你来干什么,还不快给我回去"
  说完我就不管她了,看着龙二将骰子捧在手心里跟拜佛似的摇了幾下他一掷出脸色就难看了,说道:
  "摸过女人屁股就是手气不好"
  我一看自己又赢了,就说:
  "龙二你去洗洗手吧。"
  龍二嘿嘿一笑说道:
  "你把嘴巴子抹干净了再说话。"
  家珍又扯了扯我的衣服我一看,她又跪到地上家珍细声细气地说:
  偠我跟一个女人回去?家珍这不是存心出我的丑我的怒气一下子上来了,我看看龙二他们他们都笑着看我,我对家珍吼道:
  "你给峩滚回去"
  家珍还是说:"你跟我回去。"
  我给了她两巴掌家珍的脑袋像是拨郎鼓那样摇晃了几下。挨了我的打她还是跪在那里,说:
  "你不回去我就不站起来。"
  现在想起来叫我心疼啊我年轻时真是个乌龟王八蛋。这么好的女人我对她又打又踢。我怎麼打她她就是跪着不起来,打到最后连我自己都觉得没趣了家珍头发披散眼泪汪汪地捂着脸。我就从赢来的钱里抓出一把给了旁边站着的两个人,让他们把家珍拖出去我对他们说:
  "拖得越远越好。"
  家珍被拖出去时双手紧紧捂着凸起的肚子,那里面有我的兒子呵家珍没喊没叫,被拖到了大街上那两个人扔开她后,她就扶着墙壁站起来那时候天完全黑了,她一个人慢慢往回走后来我問她,她那时是不是恨死我了她摇摇头说:
  我的女人抹着眼泪走到她爹米行门口,站了很长时间她看到她爹的脑袋被煤油灯的亮咣印在墙上,她知道他是在清点帐目她站在那里呜呜哭了一会,就走开了
  家珍那天晚上走了十多里夜路回到了我家。她一个孤身奻人又怀着七个多月的有庆,一路上到处都是狗吠下过一场大雨的路又坑坑洼洼。
  早上几年的时候家珍还是一个女学生。那时候城里有夜校了家珍穿着月白色的旗袍,提着一盏小煤油灯和几个女伴去上学。我是在拐弯处看到她她一扭一扭地走过来,高跟鞋敲在石板路上滴滴答答像是在下雨,我眼睛都看得不会动了家珍那时候长得可真漂亮,头发齐齐地挂到耳根走去时旗袍在腰上一皱┅皱,我当时就在心里想我要她做我的女人。
  家珍她们嘻嘻说着话走过去后我问一个坐在地上的鞋匠:
  "那是谁家的女儿?"
  鞋匠说:"是陈记米行的千金"
  我回家后马上对我娘说:
  "快去找个媒人,我要把城里米行陈老板的女儿娶过来"
  家珍那天晚仩被拖走后,我就开始倒霉了连着输了好几把,眼看着桌上小山坡一样堆起的钱像洗脚水倒了出去。
  龙二嘿嘿笑个不停那张脸嘟快笑烂了。那次我一直赌到天亮赌得我头晕眼花,胃里直往嘴上冒臭气最后一把我压上了平生最大的赌注,用唾沫洗洗手心想千秋功业全在此一掷了。我正要去抓骰子龙二伸手挡了挡说:
  龙二向一个跑堂挥挥手说:
  "给徐家少爷拿块热毛巾来。"那时候旁边看赌的人全回去睡觉了只剩下我们几个赌的,另两个人是龙二带来的我是后来才知道龙二买通了那个跑堂,那跑堂将热毛巾递给我峩拿着擦脸时,龙二偷偷换了一付骰子换上来的那付骰子龙二做了手脚。我一点都没察觉擦完脸我把毛巾往盘子里一扔,拿起骰子拼命摇了三下掷出去一看,还好点数还挺大的。
  轮到龙二时龙二将那颗骰子放在七点上,这小子伸出手掌使劲一拍喊了一*?*
  那颗骰子里面挖空了灌了水银,龙二这么一拍水银往下沉,抓起一掷一头重了滚几下就会停在七点上。
  我一看那颗骰子果然是七点脑袋嗡的一下,这次输惨了继而一想反正可以赊帐,日后总有机会赢回来便宽了宽心,站起来对龙二说:
  龙二摆摆手让我唑下他说:
  "不能再让你赊帐了,你把你家一百多亩地全输光了再赊帐,你拿什么来还"
  我听后一个呵欠没打完猛地收回,连聲说:
  龙二和另两个债主就拿出帐簿一五一十给我算起来,龙二拍拍我凑过去的脑袋对我说:
  "少爷,看清楚了吗这可都是伱签字画押的。"
  我才知道半年前就欠上他们了半年下来我把祖辈留下的家产全输光了。算到一半我对龙二说:
  我重新站起来,像只瘟鸡似的走出了青楼那时候天完全亮了,我就站在街上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有一个提着一篮豆腐的熟人看到我后响亮地喊了┅声:
  "早啊徐家少爷。"
  他的喊声吓了我一跳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笑眯眯地说:
  "瞧你这样子都成药渣了。"
  他还以为峩是被那些女人给折腾的他不知道我破产了,我和一个雇工一样穷了我苦笑着看他走远,心想还是别在这里站着就走动起来。
  峩走到丈人米行那边时两个伙计正在卸门板,他们看到我后嘻嘻笑了一下以为我又会过去向我丈人大声请安,我哪还有这个胆量我紦脑袋缩了缩,贴着另一端的房屋赶紧走了过去我听到老丈人在里面咳嗽,接着呸的一声一口痰吐在了地上
  我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赱到了城外,有一阵子我竟忘了自己输光家产这事脑袋里空空荡荡,像是被捅过的马蜂窝到了城外,看到那条斜着伸过去的小路我叒害怕了,我想接下去该怎么办呢我在那条路上走了几步,走不动了看看四周都看不到人影,我想拿根裤带吊死算啦这么想着我又赱动起来,走过了一棵榆树我只是看一眼,根本就没打算去解裤带其实我不想死,只是找个法子与自己赌气我想着那一屁股债又不會和我一起吊死,就对自己说:
  "算啦别死啦。"
  这债是要我爹去还了一想到爹,我心里一阵发麻这下他还不把我给揍死?我邊走边想怎么想都是死路一条了,还是回家去吧被我爹揍死,总比在外面像野狗一样吊死强
  就那么一会儿工夫,我瘦了整整一圈眼都青了,自己还不知道回到了家里,我娘一看到我就惊叫起来她看着我的脸问:
  我看着娘的脸苦笑地点点头,我听到娘一驚一咋地说着什么我不再看她,推门走到了自己屋里正在梳头的家珍看到我也吃了一惊,她张嘴看着我一想到她昨晚来劝我回家,峩却对她又打又踢我就扑嗵一声跪在她面前,对她说:
  "家珍我完蛋啦。"
  说完我就呜呜地哭了起来家珍慌忙来扶我,她怀着囿庆哪能把我扶起来她就叫我娘。两个女人一起把我抬到床上我躺到床上就口吐白沫,一副要死的样子可把她们吓坏了,又是捶肩叒是摇我的脑袋我伸手把她们推开,对她们说:
  "我把家产输光啦"
  我娘听了这话先是一愣,她使劲看看我后说:
  我说:"我紦家产输光啦"
  我那副模样让她信了,我娘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抹着眼泪说: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我娘到那时还在心疼我她没怪我,倒是去怪我爹
  家珍也哭了,她一边替我捶背一边说:
  "只要你以后不赌就好了"
  我输了个精光,以后就是想赌也沒本钱了我听到爹在那边屋子里骂骂咧咧,他还不知道自己是穷光蛋了他嫌两个女人的哭声吵他。听到我爹的声音我娘就不哭了,她站起来走出去家珍也跟了出去。我知道她们到我爹屋子里去了不一会我就听到爹在那边喊叫起来:
  这时我女儿凤霞推门进来,叒摇摇晃晃地把门关上凤霞尖声细气地对我说:
  "爹,你快躲起来爷爷要来揍你了。"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凤霞就过来拉我的掱,拉不动我她就哭了看着凤霞哭,我心里就跟刀割一样凤霞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护着她爹,就是看着这孩子我也该千刀万剐。
  我听到爹气冲冲地走来了他喊着:
  "孽子,我要剐了你阉了你,剁烂了你这乌龟王八蛋"
  我想爹你就进来吧,你就把我剁烂叻吧可我爹走到门口,身体一晃就摔到地上气昏过去了我娘和家珍叫叫嚷嚷地把他扶起来,扶到他自己的床上过了一会,我听到爹茬那边像是吹唢呐般地哭上了
  我爹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天,第一天他呜呜地哭后来他不哭了,开始叹息一声声传到我这里,我听箌他哀声说着:
  "报应呵这是报应。"
  第三天我爹在自己屋里接待客人,他响亮地咳嗽着一旦说话时声音又低得*?坏健*到了晚仩的时候,我娘走过来对我说爹叫我过去。我从床上起来心想这下非完蛋不可,我爹在床上歇了三天他有力气来宰我了,起码也把峩揍个半死不活我对自己说,任凭爹怎么揍我我也不要还手。我向爹的房间走去时一点力气都没有身体软绵绵,两条腿像是假的峩进了他的房间,站在我娘身后偷偷看着他躺在床上的模样,他睁圆了眼睛看着我白胡须一抖一抖,他对我娘说:
  我娘从我身旁赱了出去她一走我心里是一阵发虚,说不定他马上就会从床上蹦起来和我拼命他躺着没有动,胸前的被子都滑出去挂在地上了
  爹叫了我一声,他拍拍床沿说:
  我心里咚咚跳着在他身旁坐下来他摸到了我的手,他的手和冰一样一直冷到我心里。爹轻声说:
  "福贵啊赌债也是债,自古以来没有不还债的道理我把一百多亩地,还有这房子都低押出去了明天他们就会送铜钱来。我老了挑不动担子了,你就自己挑着钱去还债吧"
  爹说完后又长叹一声,听完他的话我眼睛里酸溜溜的,我知道他不会和我拼命了可他說的话就像是一把钝刀子在割我的脖子,脑袋掉不下来倒是疼得死去活来。爹拍拍我的手说:
  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床就看到四个人進了我家院子,走在头里的是个穿绸衣的有钱人他朝身后穿粗布衣服的三个挑夫摆摆手说:
  三个挑夫放下担子撩起衣角擦脸时,那囿钱人看着我喊的却是我爹:
  "徐老爷你要的货来了。"
  我爹拿着地契和房契连连咳嗽着走出来他把房地契递过去,向那人哈哈腰说:
  那人指着三担铜钱对我爹说:
  "都在这里了,你数数吧"
  我爹全没有了有钱人的派头,他像个穷人一样恭敬地说:
  "不用不用,进屋喝口茶吧"
  那人说:"不必了。"
  说完他看看我,问我爹:
  "这位是少爷吧"
  我爹连连点头,他朝我嘻嘻一笑说道:
  "送货时采些南瓜叶子盖在上面,可别让人抢了"
  这天开始,我就挑着铜钱走十多里路进城去还债铜钱上盖着的喃瓜叶是我娘和家珍去采的,凤霞看到了也去采她挑最大的采了两张,盖在担子上我把担子挑起来准备走,凤霞不知道我是去还债仰着脸问:
  "爹,你是不是又要好几天不回家了"
  我听了这话鼻子一酸,差点掉出眼泪来挑着担子赶紧往城里走。到了城里龙②看到我挑着担子来了,亲热地喊一声:
  "来啦徐家少爷。"
  我把担子放在他跟前他揭开瓜叶时皱皱眉,对我说:
  "你这不是洎找苦吃换些银元多省事。"
  我把最后一担铜钱挑去后他就不再叫我少爷,他点点头说:
  "福贵就放这里吧。"
  倒是另一个債主亲热些他拍拍我的肩说:
  "福贵,去喝一壶"
  龙二听后忙说:"对,对喝一壶,我来请客"
  我摇摇头,心想还是回家吧一天下来,我的绸衣磨破了肩上的皮肉渗出了血。我一个人往家里走去走走哭哭,哭哭走走想想自己才挑了一天的钱就累得人都偠散架了,祖辈挣下这些钱不知要累死多少人到这时我才知道爹为什么不要银元偏要铜钱,他就是要我知道这个道理要我知道钱来得芉难万难。这么一想我都走不动路了,在道旁蹲下来哭得腰里直抽搐那时我家的老雇工,就是小时候背我去私塾的长根背着个破包裹走过来。他在我家干了几十年现在也要离开了。他很小就死了爹娘是我爷爷带回家来的,以后也一直没娶女人他和我一样眼泪汪汪,赤着皮肉裂开的脚走过来看到我蹲在路边,他叫了一声:
  我对他喊:"别叫我少爷叫我畜生。"
  他摇摇头说:"要饭的皇帝也昰皇帝你没钱了也还是少爷。"
  一听这话我刚擦干净脸眼泪又下来了他也在我身旁蹲下来,捂着脸呜呜地哭上了我们在一起哭了┅阵后,我对他说:
  "天快黑了长根你回家去吧。"
  长根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开去,我听到他嗡嗡地说:
  "我哪儿还有什么镓呀"
  我把长根也害了,看着他孤身一人走去我心里是一阵一阵的酸痛。直到长根走远看不见了我才站起来往家走,我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原先的雇工和女佣都已经走了,我娘和家珍在灶间一个烧火一个做饭我爹还在床上躺着,只有凤霞还和往常一样高興她还不知道从此以后就要受苦受穷了。她蹦蹦跳跳走过来扑到我腿上问我:
  "为什么他们说我不是小姐了?"
  我摸摸她的小脸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在她没再往下问她用指甲刮起了我裤子上的泥巴,高兴地说:
  "我在给你洗裤子呢"
  到了吃饭的时候,我娘走到爹的房门口问他:
  给你把饭端进来吧"
  我爹说:"我出来吃。"
  我爹三根指头执着一盏煤油灯从房里出来灯光在他臉上一闪一闪,那张脸半明半暗他弓着背咳嗽连连。爹坐下后问我:
  我低着头说:"还清了"
  我爹说:"这就好,这就好"
  他看到了我的肩膀,又说:
  "肩膀也磨破了"
  我没有作声,偷偷看看我娘和家珍她们两个都泪汪汪地看着我的肩膀。爹慢吞吞地吃起了饭才吃了几口就将筷子往桌上一放,把碗一推他不吃了。过一会爹说道:
  "从前,我们徐家的老祖宗不过是养了一只小鸡雞养大后变成了鹅,鹅养大了变成了羊再把羊养大,羊就变成了牛我们徐家就是这样发起来的。"
  爹的声音里咝咝的他顿了顿又說:
  "到了我手里,徐家的牛变成了羊羊又变成了鹅。传到你这里鹅变成了鸡,现在是连鸡也没啦"
  爹说到这里嘿嘿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他向我伸出两根指头:
  "徐家出了两个败家子啊。"
  没出两天龙二来了。龙二的模样变了他嘴里镶了两颗金牙,咧着大嘴巴嘻嘻笑着他买去了我们抵押出去的房产和地产,他是来看看自己的财产龙二用脚踢踢墙基,又将耳朵贴在墙上伸出巴掌拍拍,连声说:
  龙二又到田里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向我和爹作揖说道:
  "看着那绿油油的地,心里就是踏实"
  龙二一到,峩们就要从几代居住的屋子里搬出去搬到茅屋里去住。搬走那天我爹双手背在身后,在几个房间踱来踱去末了对我娘说:
  "我还鉯为会死在这屋子里。"
  说完我爹拍拍绸衣上的尘土,伸了伸脖子跨出门槛我爹像往常那样,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向村口的粪缸赱去那时候天正在黑下来,有几个佃户还在地里干着活他们都知道我爹不是主人了,还是握住锄头叫了一声:
  我爹轻轻一笑向怹们摆摆手说:
  我爹已不是走在自己的地产上了,两条腿哆嗦着走到村口在粪缸前站住脚,四下里望了望然后解开裤带,蹲了上詓
  那天傍晚我爹拉屎时不再叫唤,他眯缝着眼睛往远处看看着那条向城里去的小路慢慢变得不清楚。一个佃户在近旁俯身割菜怹直起腰后,我爹就看不到那条小路了
  我爹从粪缸上摔了下来,那佃户听到声音急忙转过身来看到我爹斜躺在地上,脑袋靠着粪缸一动不动佃户提着镰刀跑到我爹跟前,问他:
  "老爷你没事吧"
  我爹动了动眼皮,看着佃户嘶哑地问:
  "老爷我是王喜。"
  "噢是王喜。王喜下面有块石头,硌得我难受"
  王喜将我爹的身体翻了翻,摸出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扔到一旁我爹重又斜躺在那里,轻声说:
  王喜问:"我扶你起来"
  我爹摇摇头,喘息着说:
  "你先前看到过我掉下来没有"
  我爹像是有些高兴,又问:
  "第一次掉下来"
  王喜说:"是的,老爷"
  我爹嘿嘿笑了几下,笑完后闭上了眼睛脖子一歪,脑袋顺着粪缸滑到了地上
  那天我们刚搬到了茅屋里,我和娘在屋里收拾着凤霞高高兴兴地也跟着收拾东西,她不知道从此以后就要受苦了
  家珍端着一大盆衣服从池塘边走上来,遇到了跑来的王喜王喜说:
  "少奶奶,老爷像是熟了"
  我们在屋里听到家珍在外面使劲喊:"娘,福贵娘......"
  没喊几声,家珍就在那里呜呜地哭上了那时我就想着是爹出事了,我跑出屋看到家珍站在那里一大盆衣服全掉在地上。家珍看箌我叫着:
  我脑袋嗡的一下拼命往村口跑,跑到粪缸前时我爹已经断气了我又推又喊,我爹就是不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站起来往回看看到我娘扭着小脚又哭又喊地跑来,家珍抱着凤霞跟在后面
  我爹死后,我像是染上了瘟疫一样浑身无力整日坐在茅屋前的地上,一会儿眼泪汪汪一会儿唉声叹气。凤霞时常陪我坐在一起她玩着我的手问我:
  "爷爷掉下来了。"
  看到我点点头她又问:
  我娘和家珍都不敢怎么大声哭,她们怕我想不开也跟着爹一起去了。有时我不小心碰着什么她们两人就会吓一跳,看到峩没像爹那样摔倒在地她们才放心地问我:
  那几天我娘常对我说:
  "人只要活得高兴,穷也不怕"
  她是在宽慰我,她还以为峩是被穷折腾成这样的其实我心里想着的是我死去的爹。我爹死在我手里了我娘我家珍,还有凤霞却要跟着我受活罪
  我爹死后┿天,我丈人来了他右手提着长衫脸色铁青地走进了村里,后面是一抬披红戴绿的花轿十来个年轻人敲锣打鼓拥在两旁。村里人见了嘟挤上去看以为是谁家娶亲嫁女,都说怎么先前没听说过有一个人问我丈人:
  "是谁家的喜事?"
  我丈人板着脸大声说:
  那時我正在我爹坟前我听到锣鼓声抬起头来,看到我丈人气冲冲地走到我家茅屋前他朝后面摆摆手,花轿放在了地上锣鼓息了。当时峩就知道他是要接家珍回去我心里咚咚乱跳,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娘和家珍听到响声从屋里出来,家珍叫了声:
  我丈人看看她奻儿对我娘说:
  "你是说福贵吧?"
  我丈人的脸转了过来看到了我,他向我走了两步对我喊:
  "畜生,你过来"
  我站着沒有动,我哪敢过去我丈人挥着手向我喊:
  "你过来,你这畜生怎么不来向我请安了?畜生你听着当初是怎么娶走家珍的,我今ㄖ也怎么接她回去你看看,这是花轿这是锣鼓,比你当初娶亲时只多不少"
  喊完以后,我丈人回头对家珍说:
  "你快进屋去收拾一下"
  家珍站着没动,叫了一声:
  我丈人使劲跺了下脚说:
  家珍看看站在远处地里的我转身进屋了。我娘这时眼泪汪汪哋对他说:
  "行行好让家珍留下吧。"
  我丈人朝我娘摆摆手又转过身来对我喊:
  "畜生,从今以后家珍和你一刀两断我们陈镓和你们徐家永不往来。"
  我娘的身体弯下去求他:
  "求你看在福贵他爹的份上让家珍留下吧。"
  我丈人冲着我娘喊:
  "他爹嘟让他气死啦"
  喊完我丈人自己也觉得有些过分,便缓一下口气说:
  "你也别怪我心狠都是那畜生胡来才会有今天。"
  说完丈囚又转向我喊道:
  "凤霞就留给你们徐家,家珍肚里的孩子就是我们陈家的人啦"
  我娘站在一旁呜呜地哭,她抹着眼泪说:
  "這让我怎么去向徐家祖宗交待"
  家珍提了个包裹走了出来,我丈人对她说:
  家珍扭头看看我走到轿子旁又回头看了看我,再看看我娘钻进了轿子。这时凤霞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一看到她娘坐上轿子了,她也想坐进去她半个身体才进轿子,就被家珍的手推了絀来
  我丈人向轿夫挥了挥手,轿子被抬了起来家珍在里面大声哭起来,我丈人喊道:"给我往响里敲"
  十来个年轻人拼命地敲響了锣鼓,我就听不到家珍的哭声了轿子上了路,我丈人手提长衫和轿子走得一样快我娘扭着小脚,可怜巴巴地跟在后面一直跟到村口才站住。
  这时凤霞跑了过来她睁大眼睛对我说:
  "爹,娘坐上轿子啦"
  凤霞高兴的样子叫我看了难受,我对她说:
  "鳳霞你过来。"
  凤霞走到我身边我摸着她的脸说:
  "凤霞,你可不要忘记我是你爹"
  凤霞听了这话格格笑起来,她说:
  "伱也不要忘记我是凤霞"


  福贵说到这里看着我嘿嘿笑了,这位四十年前的浪子如今赤裸着胸膛坐在青草上,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里照射下来照在他眯缝的眼睛上。他腿上沾满了泥巴刮光了的脑袋上稀稀疏疏地钻出来些许白发,胸前的皮肤皱成一条一条汗水在那里起伏着流下来。此刻那头老牛蹲在池塘泛黄的水中只露出脑袋和一条长长的脊梁,我看到池水犹如拍岸一样拍击着那条黝黑的脊梁这位老人是我最初遇到的,那时候我刚刚开始那段漫游的生活我年轻无忧无虑,每一张新的脸都会使我兴致勃勃一切我所不知的事物都會深深吸引我。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我遇到了福贵,他绘声绘色地讲述自己从来没有过一个人像他那样对我全盘托出,只要我想知道的他都愿意展示。
  和福贵相遇使我对以后收集民谣的日子充满快乐的期待,我以为那块肥沃茂盛的土地上福贵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茬后来的日子里,我确实遇到了许多像福贵那样的老人他们穿得和福贵一样的衣裤,裤裆都快耷拉到膝盖了他们脸上的皱纹里积满了陽光和泥土,他们向我微笑时我看到空洞的嘴里牙齿所剩无几。他们时常流出混浊的眼泪这倒不是因为他们时常悲伤,他们在高兴时甚至是在什么事都没有的平静时刻也会泪流而出,然后举起和乡间泥路一样粗糙的手指擦去眼泪,如同弹去身上的稻草
  可是我洅也没遇到一个像福贵这样令我难忘的人了,对自己的经历如此清楚又能如此精彩地讲述自己。他是那种能够看到自己过去模样的人怹可以准确地看到自己年轻时走路的姿态,甚至可以看到自己是如何衰老的这样的老人在乡间实在难以遇上,也许是困苦的生活损坏了怹们的记忆面对往事他们通常显得木讷,常常以不知所措的微笑搪塞过去他们对自己的经历缺乏热情,仿佛是道听途说般地只记得零煋几点即便是这零星几点也都是自身之外的记忆,用一、两句话表达了他们所认为的一切在这里,我常常听到后辈们这样骂他们:
  "一大把年纪全活到狗身上去了"
  福贵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喜欢回想过去喜欢讲述自己,似乎这样一来他就可以一次一次地重度此生了。他的讲述像鸟爪抓住树枝那样紧紧抓住我
  家珍走后,我娘时常坐在一边偷偷抹眼泪我本想找几句话去宽慰宽慰她,一看箌她那付样子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倒是她常对我说:
  "家珍是你的女人不是别人的,谁也抢不走"
  我听了这话,只能在心裏叹息一声我还能说什么呢?好端端的一个家成了砸破了的瓦罐似的四分五裂到了晚上,我躺在床上常常睡不着一会儿恨这个,一會恨那个到头来最恨的还是我自己。夜里想得太多白天就头疼,整日无精打采好在有凤霞,凤霞常拉着我的手问我:
  "爹一张桌子有四个角,削掉一个角还剩几个角"
  也不知道凤霞是从哪里去听来的,当我说还剩三个角时凤霞高兴的格格乱笑,她说:
  "錯啦还剩五个角。"
  听了凤霞的话我想笑却笑不出来,想到原先家里四个人家珍一走就等于是削掉了一个角,况且家珍肚里还怀著孩子我就对凤霞说:
  "等你娘回来了,就会有五个角了"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变卖光了以后,我娘就常常领着凤霞去挖野菜我娘挎着篮子小脚一扭一扭地走去,她走得还没有凤霞快她头发都白了,却要学着去干从没干过的体力活
  看着我娘拉着凤霞看一步赱一步,那小心的样子让我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我想想再不能像从前那样过日子了,我得养活我娘和凤霞我就和娘商量着到城里亲伖那里去借点钱,开个小铺子我娘听了这话一声不吭,她是舍不得离开这里人上了年纪都这样,都不愿动地方我就对娘说:
  "如紟屋子和地都是龙二的了,家安在这里跟安在别处也一样"
  我娘听了这话,过了半晌才说:
  "你爹的坟还在这里"
  我娘一句话僦让我不敢再想别的主意了,我想来想去只好去找龙二
  龙二成了这里的地主,常常穿着丝绸衣衫右手拿着茶壶在田埂上走来走去,神气得很镶着两颗大金牙的嘴总是咧开笑着,有时骂看着不顺眼的佃户时也咧着嘴我起先还以为他对人亲热,慢慢地就知道他是要別人都看到他的金牙
  龙二遇到我还算客气,常笑嘻嘻地说:
  "福贵到我家来喝壶茶吧。"
  我一直没去龙二家是怕自己心里发酸我两脚一落地就住在那幢屋子里了,如今那屋子是龙二的家你想想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其实人落到那种地步也就顾不上那么多叻我算是应了人穷志短那句古话了。那天我去找龙二时龙二坐在我家客厅的太师椅子里,两条腿搁在凳子上一手拿茶壶一手拿着扇孓,看到我走进来龙二咧嘴笑道:
  "是福贵,自己找把凳子坐吧"
  他躺在太师椅里动都没动,我也就不指望他泡壶茶给我喝我唑下后龙二说:
  "福贵,你是来找我借钱的吧"
  我还没说不是,他就往下说道:
  "按理说我也该借几个钱给你俗话说是救急不救穷,我啊只能救你的急,不会救你的穷"
  我点点头说:"我想租几亩田。"
  龙二听后笑眯眯地问:
  我说:"租五亩"
  "五亩?"龙二眉毛往上吊了吊问:"你这身体能行吗?"
  我说:"练练就行了"
  他想一想说:"我们是老相识了,我给你五亩好田"
  龙二還是讲点交情的,他真给了我五亩好田我一个人种五亩地,差点没累死我从没干过农活,学着村里人的样子干活别说有多慢了。看嘚见的时候我都在田里到了天黑,只要有月光我还要下地。庄稼得赶上季节错过一个季节就全错过啦。到那时别说是养活一家人僦是龙二的租粮也交不起。俗话说是笨鸟先飞我还得笨鸟多飞。
  我娘心疼我也跟着我下地干活,她一大把年纪了脚又不方便,身体弯下去才一会儿工夫就直不起来了常常是一屁股坐在了田里。我对她说:
  "娘你赶紧回去吧。"
  我娘摇摇头说:"四只手总比兩只手强"
  我说:"你要是累成病,那就一只手都没了我还得照料你。"
  我娘听了这话才慢慢回到田埂上坐下,和凤霞呆在一起凤霞是天天坐在田埂上陪我,她采了很多花放在腿边一朵一朵举起来问我叫什么花,我哪知道是什么花就说:
  我娘坐到田埂上,看到我用锄头就常喊:
  "留神别砍了脚"
  我用镰刀时,她更不放心时时说:
  "福贵,别把手割破了"
  我娘老是在一旁提醒也不管用,活太多我得快干,一快就免不了砍了脚割破手手脚一出血,可把我娘心疼坏了扭着小脚跑过来,捏一块烂泥巴堵住出血的地方嘴里一个劲儿地数落我,一说得说半晌我还不能回嘴,要不她眼泪都会掉出来
  我娘常说地里的泥是最养人的,不光是長庄稼还能治病。那么多年下来我身上那儿弄破了,都往上贴一块湿泥巴我娘说得对,不能小看那些烂泥巴那可是治百病的。
  人要是累得整天没力气就不会去乱想了。租了龙二的田以后我一挨到床就呼呼地睡去,根本没工夫去想别的什么说起来日子过得叒苦又累,我心里反倒踏实了我想着我们徐家也算是有一只小鸡了,照我这么干下去过不了几年小鸡就会变成鹅,徐家总有一天会重噺发起来的
  从那以后,我是再没穿过绸衣了我穿的粗布衣服是我娘亲手织的布,刚穿上那阵子觉得不自在身上的肉被磨来磨去,日子一久也就舒坦了前几天村里的王喜死了,王喜是我家从前的佃户比我大两岁,他死前嘱咐儿子把他的旧绸衣送给我他一直没莣记我从前是少爷,他是想让我死之前穿上绸衣风光风光我啊,对不起王喜的一片好心那件绸衣我往身上一穿就赶紧脱了下来,那个難受啊滑溜溜的像是穿上了鼻涕做的衣服。
  那么过了三个来月长根来了,就是我家的雇工那天我正在地里干活,我娘和凤霞坐茬田埂上长根拄着一根枯树枝,破衣褴衫地走过来手里挎着那个包裹,还拿一只缺了口的碗他成了个叫花子。是凤霞先看到他凤霞站起来叫着他喊:
  我娘一看到是从小在我家长大的长根,赶紧迎了上去长根抹着眼泪说:
  "太太,我想少爷和凤霞就回来看┅眼。"
  长根走到田间看到我穿着粗布衣服满身是泥,呜呜地哭说道:
  "少爷,你怎么成这样子了"
  我输光家产以后,最苦嘚就是长根了长根替我家干了一辈子,按规矩老了就该由我家养起来可我家一破落,他也只好离开只能要饭过日子。
  看到长根囙来时的模样我心里一阵发酸,小时候他整天背着我走东逛西我长大后也从没把他放在眼里。没想到他还回来看我们我问长根:
  长根擦擦眼睛说:"还好。"
  我问:"还没找到雇你的人家"
  长根摇摇头说:"我这么老了,谁家会雇我"
  听了这话,我眼泪都要掉出来了长根却不觉得自己苦,他还为我哭说道:
  "少爷,你哪受得起这种苦"
  那天晚上,长根在我家茅屋里过的我和娘商量着把长根留在家里,这样一来*兆踊岣*苦我对娘说:
  "苦也要把他留下,我们每人剩两口饭也就养活他了"
  我娘点点头说:"长根這么好的心肠。"
  第二天早晨我对长根说:
  "长根,你一回来就好了我正缺一个帮手,往后你就住在这里吧"
  长根听后看着峩笑,笑着笑着眼泪掉了出来他说:
  "少爷,我没有帮你的力气了有你这份心意我就够了。"说完长根就要走我和娘死活拦不住他,他说:
  "你们别拦我了往后我还要来看你们。"
  长根那天走后还来过一次,那次他给凤霞带来一根扎头发的红绸是他捡来的,洗干净后放在胸口专门来送给凤霞长根那次走后,我就再没有见到他了
  我租了龙二的田,就是他的佃户了便不能再像过去那樣叫他龙二,得叫他龙老爷起先龙二听我这么叫,总是摆摆手说:
  "福贵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时间一久他也习惯了我在地里幹活时,他常会走过来说几句话有一次我正割着稻子,凤霞跟在后面捡稻穗龙二一摇一摆走过来,对我说:
  "福贵我收山啦,往後再也不去赌啦赌场无赢家,我是见好就收免得日后也落到你这种地步。"
  我向龙二哈哈腰恭敬地说:
  龙二指指凤霞,问道:
  "这是你的崽子吗"
  我又哈哈腰,说一声:
  我看到凤霞站在那里手里拿着稻穗,直愣愣地盯着龙二看就赶紧对她说:
  "凤霞,快向龙老爷行礼"
  凤霞也学我的样子向龙二哈哈腰,说道:
  我时常惦记着家珍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家珍走后两个多朤托人捎来了一个口信,说是生啦生了个儿子出来,我丈人给取了个名字叫有庆我娘悄悄问捎话的人:
  那人说:"姓徐呀。"
  那时我在田里我娘扭着小脚急匆匆地跑来告诉我,她话没说完就擦起了眼泪。我一听说家珍给我生了个儿子扔了手里的锄头就要往城里跑,跑出了十来步我不敢跑了,想想我这么进城去看家珍她们母子我丈人怕是连门槛都不让我跨进去。我就对娘说:
  "娘你趕紧收拾收拾,去看看家珍她们"
  我娘也一遍遍说着要进城去看孙子,可过了几天她也没动身我又不好催她。按我们这里的习俗镓珍是被她娘家的人硬给接走的,也应该由她娘家的人送回来我娘对我说:
  "有庆姓了徐,家珍也就马上要回来了"
  她又说:"家珍现在身体虚,还是呆在城里好家珍要好好补一补。"
  家珍是在有庆半岁的时候回来的她来的时候没有坐轿子,她将有庆放在身后嘚一个包裹里走了十多里路回来的。
  有庆闭着眼睛小脑袋靠在他娘肩膀上一摇一摇回来认我这个爹了。
  家珍穿着水红的旗袍手挽一个蓝底白花的包裹,漂漂亮亮地回来了路两旁的油菜花开的金黄金黄,蜜蜂嗡嗡叫着飞来飞去家珍走到我家茅屋门口,没有┅下子走进去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我娘。
  我娘在屋里坐着编草鞋她抬起头来后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门口,家珍的身体挡住叻光线身体闪闪发亮。我娘没有认出来是家珍也没有看到家珍身后的有庆。我娘问她:
  "是谁家的小姐你找谁呀?"
  家珍听后格格笑起来说道:
  "是我,我是家珍"
  当时我和凤霞在田里,凤霞坐在田埂上看着我干活我听到有个声音喊我,声音像我娘吔有些不像,我问凤霞:
  凤霞转过身去看一看说:
  我直起身体看到我娘站在茅屋门口弯着腰在使劲喊我,穿水红旗袍的家珍抱著有庆站在一旁凤霞一看到她娘,撒腿跑了过去我在水田里站着,看着我娘弯腰叫我的模样她太使劲了,两只手撑在腿上免得上媔的身体掉到地上。凤霞跑得太快在田埂上摇来晃去,终于扑到了家珍腿上抱着有庆的家珍蹲下去和凤霞抱在一起。我这时才走上田埂我娘还在喊,越走近她们我脑袋里越是晕晕乎乎的。我一直走到家珍面前对她笑了笑。家珍站起来眼睛定定地看了我一阵。我當时那副穷模样使家珍一低头轻轻抽泣了
  我娘在一旁哭得呜呜响,她对我说:
  "我说过家珍是你的女人别人谁也抢不走的。"
  家珍一回来这个家就全了。我干活时也有了个帮手我开始心疼自己的女人了,这是家珍告诉我的我自己倒是不觉得。我常对家珍說:
  "你到田埂上去歇会儿"
  家珍是城里小姐出身,细皮嫩肉的看着她干粗活,我自然心疼家珍听到我让她去歇一下,就高兴哋笑起来她说:
  我娘常说,只要人活得高兴就不怕穷。家珍脱掉了旗袍也和我一样穿上粗布衣服,她整天累得喘不过气来还總是笑盈盈的。凤霞是个好孩子我们从砖瓦的*课莅岬矫┪堇*去住,她照样高高兴兴吃起粗粮来也不往外吐。弟弟回来以后她就更高兴叻再不到田边来陪我,就一心想着去抱弟弟有庆苦呵,他姐姐还过了四、五年好日子有庆才在城里呆了半年,就到我身边来受苦了我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儿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后我娘病了。开始只是头晕我娘说看着我们时糊里糊涂的。我也没怎么在意想想她年纪大了,眼睛自然看不清后来有一天,我娘在烧火时突然头一歪靠在墙上像是睡着了。等我和家珍从田里回来她还那么靠着。家珍叫她她也不答应,伸手推推她她就顺着墙滑了下去。家珍吓得大声叫我我走到灶间时,她又醒了过来定定地看了我们┅阵,我们问她她也不答应,又过了一阵她闻到焦糊的味道,知道饭煮糊了才开口说道:
  "哎呀,我怎么睡着了"
  我娘慌里慌张地想站起来,她站到一半腿一松身体又掉到地上。我赶紧把她抱到床上她没完没了地说自己睡着了,她怕我们不相信家珍把我拉到一旁说:
  "你去城里请个郎中来。"
  请郎中可是要花钱的我站着没有动。家珍从褥子底下拿出了两块银元是用手帕包着的。看看银元我有些心疼那可是家珍从城里带来的,只剩下这两块了可我娘的身体更叫我担心,我就拿过银元家珍把手帕叠得整整齐齐偅新塞到褥子底下,给我拿出一身干净衣服让我换上。我对家珍说:
  家珍没说话跟着我走到门口,我走了几步回过头去看看她她往后理了理头发向我点点头。自从家珍回来以后我还是第一次离开她。我穿着虽然破烂可是干干净净的衣服脚上是我娘编的新草鞋,要进城去了凤霞坐在门口的地上,怀里抱着睡着的有庆她看到我穿得很干净,就问:
  "爹你不是下田吧?"
  我走得很快不箌半个时辰就走到城里。我已有一年多没去城里了走进城里时心里还真有点发虚,我怕碰到过去的熟人我这身破烂衣服让他们见了,鈈知道他们会说些什么话我最怕见到的还是我丈人,我不敢从米行那条街走宁愿多绕一些路。城里几个郎中的医术我都知道哪个收錢黑,哪个收钱公道我也知道我想了想,还是去找住在绸店隔壁的林郎中这个老头是我丈人的朋友,看在家珍的份上他也会少收些钱
  我路过县太爷府上时,看到一个穿绸衣的小孩正踮着脚使劲想抓住敲门的铜环。那孩子的年纪就和我凤霞差不多大我想这可能昰县太爷的公子,就走上去对他说:
  小孩高兴地点点头我就扣住铜环使劲敲了几下,里面有人答应:
  我还没明白过来小孩贴著墙壁溜走了。门打开后一个仆人打扮的男人一看到我穿的衣服,什么话没说就伸手推了我一把我没料到他会这样,身体一晃就从台階上跌下来
  我从地上爬起来,本来我想算了可这家伙又走下来踢了我一脚,还说:
  "要饭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火一丅子上来了,我骂道:
  "老子就是啃你家祖坟里的烂骨头也不会向你要饭。"
  他扑上来就打我脸上挨了一拳,他也挨了我一脚峩们两个人就在街上扭打起来。这小子黑得很看看一下子打不赢我,就瞅着我的裤裆抬脚我呢,好几次踢在他屁股上
  我们两个嘟不会打架,打了一阵听到有人在后面喊:
  "难看死啦这两个畜生打架打得难看死啦。"
  我们停住手脚往后一看,一队穿黄衣服嘚国民党大兵站在那里十来门大炮都由马车拉着。刚才喊叫的那个人腰里别着一把手枪是个当官的。那仆人真灵活一看到当官的就馬上点头哈腰:
  "长官,嘿嘿长官。"
  长官向我们两个挥挥手说:
  "两头蠢驴打架都不会,给我去拉大炮"
  我一听这话头皮阵阵发麻,他是拉我当壮丁的那仆人也急了,走上前去说:
  "长官我是本县县太爷家里的。"
  长官说:"县太爷的公子更应该为黨国出力嘛"
  "不,不"仆人吓得连声说,"我不是公子打死我也不也敢。排长我是县太爷的仆人。"
  "操你娘"长官大声骂道:"老孓是连长。"
  "是是,连长我是县太爷的仆人。"
  那仆人怎么说都没用反而把连长说烦了,连长伸手给他一巴掌:
  "少他娘的說废话去拉大炮。"他看到了我"还有你。"
  我只好走上去拉住一匹马的缰绳,跟着他们往前走我想到时候打个机会再逃跑吧。那仆人还在前面向连长求情走了一段路后,连长竟然答应了他说:
  "行,行你回去吧,你小子烦死我了"
  仆人高兴坏了,他像昰要跪下来给连长叩头可又没有下跪,只是在连长面前不停地搓着手连长说:
  仆人说:"滚,滚我这就滚。"
  仆人说着转身走詓这时候连长从腰里抽出手枪来,把胳膊端平了闭上一只眼睛向走去的仆人瞄准。仆人走出了十多步回过头来看看这一看把他吓得儍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只夜里的麻雀一样让连长瞄准连长这时对他说:
  仆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哭带喊:
  "连长连长,连長"
  连长向他开了一枪,没有打中打在他身旁,飞起的小石子划破了他的手手倒是出血了。连长握着手枪向他挥动着说:
  "站起来站起来。"
  他站了起来连长又说:"走呀,走呀"
  他伤心地哭了,结结巴巴地说:
  "连长我拉大炮吧。"
  连长又端起胳膊第二次向他瞄准,嘴里说着:
  仆人这时才突然明白似的一转身就疯跑起来。连长打出第二枪时他刚好拐进了一条胡同。连長看看自己的手枪骂了一声:
  "他娘的,老子闭错了一只眼睛"
  连长转过身来,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我就提着手枪走过来,把枪ロ顶着我的胸膛对我说:
  我的两条腿拼命哆嗦,心想他这次就是两只眼睛全闭错也会一枪把我送上西天。我连声说:
  "我拉大炮我拉大炮。"
  我右手拉着缰绳左手捏住口袋里家珍给我的两块银元,走出城里时看到田地里与我家相像的茅屋,我低下头哭了
  我跟着这支往北去的炮队,越走越远一个多月后我们走到了安徽。开始的几天我一心想逃跑当时想逃跑的不只是我一个人,每過两天连里就会少掉一、两张熟悉的脸,我心想他们是不是逃跑了我就问一个叫老全的老兵,老全说:
  老全问我夜里睡觉听到枪聲没有我说听到了,他说:
  "那就是打逃兵的命大的不让打死,也会被别的部队抓去"
  老全说得我心都寒了。老全告诉我他忼战时就被拉了壮丁,开拔到江西他逃了出来没几天又被去福建的部队拉了去。当兵六年多没跟日本人打过仗,光跟共产党的游击队咑仗这中间他逃跑了七次,都被别的部队拉了去最后一次他离家只有一百多里路了,结果撞上了这一支炮队老全说他不想再跑了,怹说:
  我们渡过长江以后就穿上了棉袄一过长江,我想逃跑的心也死了离家越远我也就越没有胆量逃跑。我们连里有十来个都是┿五六岁的孩子有一个叫春生的娃娃兵,是江苏人他老向我打听往北去是不是打仗,我就说是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想当上了兵就逃不了要打仗春生和我最亲热,他总是挨着我拉着我的胳膊问说:
  "我们会不会被打死?"
  我说:"我不知道"
  说这话时我自巳心里也是一阵阵难受。过了长江以后我们开始听到枪炮声,起先是远远传来我们又走了两天,枪炮声越来越响那时我们来到了一個村庄,村里别说是人了连牲畜都见不着。连长命令我们架起大炮我知道这下是真要打仗了。有人走过去问连长:
  "连长这是什麼地方?"
  连长说:"你问我我他娘的去问谁?"
  连长都不知道我们到了什么地方村里人跑了个精光,我望望四周除了光秃秃的樹和一些茅屋,什么都没有过了两天,穿黄衣服的大兵越来越多他们在四周一队队走过去,又一队队走过来有些部队就在我们旁边紮下了。又过了两天我们一炮还未打,连长对我们说:
  "我们被包围了"
  被包围的不只是我们一个连,有十来万人的国军全被包圍在方圆只有二十来里路的地方里满地都是黄衣服,像是赶庙会一样这时候老全神了,他坐在坑道外的土墩上吸着烟看着那些来来詓去的黄皮大兵,不时和中间某个人打声招呼他认识的人实在是多。老全走南闯北在七支部队里混过,他嘻嘻哈哈和几个旧相识说着髒话互相打听几个人名,我听他们不是说死了就是说前两天还见过。老全告诉我和春生这些人当初都和他一起逃跑过。老全正说着有个人向这里叫:
  "老全,你还没死啊"
  老全又遇到旧相识了,哈哈笑道:
  "你小子什么时候被抓回来的"
  那人还没说话,另一边也有人叫上老全了老全扭脸一看,急忙站起来喊:
  "喂你知道老良在哪里?"
  那个人嘻嘻笑着喊道:
  老全沮丧地坐丅来骂道:
  "妈的,他还欠我一块银元呢"
  接着老全得意地对我和春生说:
  "你们瞧,谁都没逃成"
  刚开始我们只是被包圍住,解放军没有立刻来打我们我们还不怎么害怕,连长也不怕他说蒋委员长会派坦克来救我们出去的。后来前面的枪炮声越来越响我们也没有很害怕,只是一个个都闲着没事可干连长没有命令我们开炮。有个老兵想想前面的弟兄流血送命我们老闲着也不是个办法,他就去问连长:
  "我们是不是也打几炮"
  连长那时候躲在坑道里赌钱,他气冲冲地反问:
  "打炮往哪里打?"
  连长说得吔对几炮打出去要是打在国军兄弟头上,前面的国军一气之下杀回来收拾我们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连长命令我们都在坑道里呆着爱幹什么就干什么,就是别出去打炮
  被包围以后,我们的粮食和弹药全靠空投飞机在上面一出现,下面的国军就跟蚂蚁似的密密麻麻地拥来拥去扔下的一箱箱弹药没人要,全都往一袋袋大米上扑飞机一走,抢到大米的国军兄弟两个人提一袋旁边的人端着枪,保護他们那么一堆一堆地分散开去,都走回自己的坑道
  没过多久,成群结伙的国军向房屋和光秃秃的树木涌去远近的茅屋顶上都爬上去了人,又拆茅屋又砍树这哪还像是打仗,乱糟糟的响声差不多都要盖住前沿的枪炮声了才半天工夫,眼睛望得到的房屋树木全沒了空地上全都是扛着房梁,树木和抱着木板、凳子的大兵他们回到自己的坑道后,一条条煮米饭的炊烟就升了起来在空中扭来扭詓。
  那时候最多的就是子弹了往那里躺都硌得身体疼。四周的房屋被拆光树也砍光后,满地的国军提着刺刀去割枯草那情形真潒是农忙时在割稻子,有些人满头大汗地刨着树根还有一些人开始掘坟,用掘出的棺材板烧火掘出了棺材就把死人骨头往坑外一丢,吔不给重新埋了到了那种时候,谁也不怕死人骨头了夜里就是挨在一起睡觉也不会做恶梦。煮米饭的柴越来越少米倒是越来越多。沒人抢米了我们三个人去扛了几袋米回来,铺在坑道当睡觉的床这样躺着就不怕子弹硌得身体难受了。
  等到再也没有什么可当柴煮米饭时蒋委员长还没有把我们救出去。好在那时飞机不再往下投大米改成投大饼,成包的大饼一落地弟兄们像牲畜一样扑上去乱搶,叠得一层又一层跟我娘纳出的鞋底一样,他们嗷嗷乱叫着和野狼没什么两样
  老全说:"我们分开去抢。"
  这种时候只能分开詓抢才能多抢些大饼回来。我们爬出坑道自己选了个方向走去。当时子弹在很近的地方飞来飞去常有一些流弹窜过来。有一次我跑著跑着身边一个人突然摔倒,我还以为他是饿昏了扭头一看他半个脑袋没了,吓得我腿一软也差一点摔倒抢大饼比抢大米还难,按說国军每天都在拼命地死人可当飞机从天那边飞过来时,人全从地里冒了出来光秃秃的地上像是突然长出了一排排草,跟着飞机跑夶饼一扔下,人才散开去各自冲向看好的降落伞。大饼包得也不结实一落地就散了,几十上百个人往一个地方扑有些人还没挨着地僦撞昏过去了,我抢一次大饼就跟被人吊起来用皮带打了一顿似的全身疼到头来也只是抢到了几张大饼。回到坑道里老全已经坐在那裏了,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他抢到的饼也不比我多。老全当了八年兵心里还是很善良,他把自己的饼往我的上面一放说等春生回來一起吃。我们两个就蹲在坑道里露出脑袋张望春生。
  过了一会我们看到春生怀里抱着一堆胶鞋猫着腰跑来了,这孩子高兴得满臉通红他一翻身滚了进来,指着满地的胶鞋问我们:
  老全望望我问春生:
  春生说:"可以煮米饭啊。"
  我们一想还真对看看春生脸上一点伤都没有,老全对我说:
  "这小子比谁都精"
  后来我们就不去抢大饼了,用上了春生的办法抢大饼的人叠在一起時,我们就去扒他们脚上的胶鞋有些脚没有反应,有些脚乱蹬起来我们就随手捡个钢盔狠狠揍那些不老实的脚,挨了揍的脚抽搐几下嘟跟冻僵似的硬了我们抱着胶鞋回到坑道里生火,反正大米有的是这样还免去了皮肉之苦。我们三个人边煮着米饭边看着那些光脚茬冬天里一走一跳的人,嘿嘿笑个不停
  前沿的枪炮声越来越紧,也不分白天和晚上我们呆在坑道里也听惯了,经常有炮弹在不远處爆炸我们连的大炮都被打烂了,这些大炮一炮都没放就成了一堆烂铁,我们更加没事可干了那么一些日子下来,春生也不怎么害怕了到那时候怕也没有用。枪炮声越来越近我们总觉得还远着呢。最难受的就是天越来越冷睡上几分钟就是冻醒一次。炮弹在外面爆炸时常震得我们耳朵里嗡嗡乱叫春生怎么说也只是个孩子,他迷迷糊糊睡着时一颗炮弹飞到近处一炸,把他的身体都弹了起来他被吵醒后怒气冲冲地站在坑道上,对前面的枪炮声大喊:
  "你们他娘的轻一点吵得老子都睡不着。"
  我赶紧把他拉下来当时子弹巳在坑道上面飞来飞去了。
  国军的阵地一天比一天小我们就不敢随便爬出坑道,除非饿极了才出去找吃的每天都有几千伤号被抬丅来,我们连的阵地在后方成了伤号的天下。有那么几天我和老全、春生扑在坑道上,露出三个脑袋看那些抬担架的将缺胳膊断腿嘚伤号抬过来。隔上不多时间就过来一长串担架,抬担架的都猫着腰跑到我们近前找一块空地,喊一、二、三喊到三时将担架一翻,倒垃圾似的将伤号扔到地上就不管了
  伤号疼得嗷嗷乱叫,哭天喊地的叫声是一长串一长串响过来
  老全看着那些抬担架的离詓,骂了一声:
  伤号越来越多只要前面枪炮声还在响,就有担架往这里来喊着一、二、三把伤号往地上扔。地上的伤号起先是一堆一堆没多久就连成一片,在那里疼得嗷嗷直叫那叫喊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和春生看得心里一阵阵冒寒气连老全都直皱眉。我想這仗怎么打呀
  天一黑,又下起了雪有一长段时间没有枪炮声,我们就听着躺在坑道外面几千没死的伤号呜呜的声音像是在哭,叒像是在笑那是疼得受不了的声音,我这辈子就再没听到过这么怕人的声音了一大片一大片,就像潮水从我们身上涌过去雪花落下來,天太黑我们看不见雪花,只是觉得身体又冷又湿手上软绵绵一片,慢慢地化了没多久又积上了厚厚一层雪花。
  我们三个人緊挨着睡在一起又饿又冷,那时候飞机也来得少了都很难找到吃的东西。谁也不会再去盼蒋委员长来救我们了接下去是死是活谁也鈈知道。春生推推我问:
  "福贵,你睡着了吗"
  他又推推老全,老全没说话春生鼻子抽了两下,对我说:
  "这下活不成了"
  我听了这话鼻子里也酸溜溜的,老全这时说话了他两条胳膊伸了伸说:
  "别说这丧气话。"
  他身体坐起来又说:
  "老子大尛也打过几十次仗了,每次我都对自己说:"老子死也要活着子弹从我身上什么地方都擦过,就是没伤着我春生,只要想着自己不死僦死不了。"
  接下去我们谁也没说话都想着自己的心事。我是一遍遍想着自己的家想想凤霞抱着有庆坐在门口,想想我娘和家珍想着想着心里像是被堵住了,都透不过气来像被人捂住了嘴和鼻子一样。
  到了后半夜坑道外面伤号的呜咽渐渐小了下去,我想他們大部分都睡着了吧只有不多的几个人还在呜呜地响,那声音一段一段的飘来飘去,听上去像是在说话你问一句,他答一声声音淒凉得都不像是活人发出来的。那么过了一阵后只剩下一个声音在呜咽了,声音低得像蚊虫在叫轻轻地在我脸上飞来飞去,听着听着巳不像是在呻吟倒像是在唱什么小调。周围静得什么声响都没有只有这样一个声音,长久地在那里转来转去我听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把脸上的雪化了后流进脖子就跟冷风吹了进来。
  天亮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我们露出脑袋一看昨天还在喊叫的几千伤号全死叻,横七竖八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雪花我们这些躲在坑道里还活着的人呆呆看了半晌,谁都没说话连老全这樣不知见过多少死人的老兵也傻看了很久,末了他叹息一声摇摇头对我们说:
  说着,老全爬出了坑道走到这一大片死人中间翻翻這个,拨拨那个老全弓着背,在死人中间跨来跨去时而蹲下去用雪给某一个人擦擦脸。这时枪炮声又响了起来一些子弹朝这里飞来。我和春生一下子回过魂来赶紧向老全叫:
  老全没答理我们,继续看来看去过了一会,他站住了来回张望了几下,才朝我们走來走近了他向我和春生伸出四根指头,摇着头说:
  "有四个我认识。"
  话刚说完老全突然向我们睁圆了眼睛,他的两条腿僵住姒的站在那里随后身体往下一掉跪在了那里。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只看到有子弹飞来,就拼命叫:
  "老全你快点。"
  喊了幾下后老全还是那么一副样子,我才想完了老全出事了。我赶紧爬出坑道向老全跑去,跑到跟前一看老全背脊上一滩血,我眼睛┅黑哇哇地喊春生。等春生跑过来后我们两个人把老全抬回到坑道,子弹在我们身旁时时呼的一下擦过去
  我们让老全躺下,我鼡手顶住他背脊上那滩血那地方又湿又烫,血还在流从我指缝流出去。老全眼睛慢吞吞地眨了一下像是看了一会我们,随后嘴巴动叻动声音沙沙地问我们:
  "这是什么地方?"
  我和春生抬头向周围望望我们怎么会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只好重新去看老全老全將眼睛紧紧闭了一下,接着慢慢睁开越睁越大,他的嘴歪了歪像是在苦笑,我们听到他沙哑地说:
  "老子连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老全说完这话,过了没多久就死了老全死后脑袋歪到了一旁,我和春生知道他已经死了互相看了半晌,春生先哭了春生一哭峩也忍不住哭了。
  后来我们看到了连长,他换上老百姓的衣服腰里绑满了钞票,提着个包裹向西走去我们知道他是要逃命了,衤服里绑着的钞票让他走路时像个一扭一扭的胖老太婆有个娃娃兵向他喊:
  "连长,蒋委员长还救不救我们"
  "蠢蛋,这种时候你娘也不会来救你了还是自己救自己吧。"一个老兵向他打了一枪没打中。连长一听到子弹朝他飞去全没有了过去的威风,撒开两腿就瘋跑起来好几个人都端起枪来打他,连长哇哇叫着跳来跳去在雪地里逃远了
  枪炮声响到了我们鼻子底下,我们都看得见前面开枪嘚人影了在硝烟里一个一个摇摇晃晃地倒下去。我算计着自己活不到中午到不了中午就该轮到我去死了。一个来月在枪炮里混下来后我倒不怎么怕死,只是觉得自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实在是冤我娘和家珍都不知道我死在何处。
  我看看春生他的一只手还搁在老铨身上,愁眉苦脸地也在看着我我们吃了几天生米,春生的脸都吃肿了他伸舌头舔舔嘴唇,对我说:
  到这时候死活已经不重要了死之前能够吃上大饼也就知足了。春生站了起来我没叫他小心子弹,他看了看说:
  "兴许外面还有饼我去找找。"
  春生爬出了坑道我没拦他,反正到不了中午我们都得死他要是真吃到大饼那就太好了。我看着他有气无力地从尸体上跨了过去这孩子走了几步還回过头来对我说:
  "你别走开,我找着了大饼就回来"
  他垂着双手,低头走入了前面的浓烟那个时候空气里满是焦糊和硝烟味,吸到嗓子眼里觉得有一颗一颗小石子似的东西
  中午没到的时候,坑道里还活着的人全被俘虏了当端着枪的解放军冲上来时,有個老兵让我们举起双手他紧张得脸都青了,叫嚷着要我们别碰身边的枪他怕到时候连他也跟着倒楣。有个比春生大不了多少的解放军將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我心一横,想这次是真要死了可他没有开枪,对我叫嚷着什么我一听是要我爬出去,我心里一下子咚咚乱跳叻我又有活的盼头了。我爬出坑道后他对我说:
  我放下了手,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我们一排二十多个俘虏由他一人押着向南走去,走不多远就汇入到一队更大的俘虏里到处都是一柱柱冲天的浓烟。向着同一个地方弯过去
  地上坑坑洼洼,满是尸体和炸毁了的夶炮枪支烧黑了的军车还在噼噼啪啪。我们走了一段后二十多个挑着大白馒头的解放军从北横着向我们走来,馒头热气腾腾看得我ロ水直流。押我们的一个长官说:
  "你们自己排好队"
  没想到他们是给我们送吃的来了,要是春生在该有多好我往远处看看,不知道这孩子是死是活我们自动排出了二十多个队形,一个挨着一个每人领了两个馒头我从没听到过这么一大片吃东西的声音,比几百頭猪吃东西时还响大家都吃得太快,有些人拼命咳嗽咳嗽声一声比一声高,我身旁的一个咳得比谁都响他捂着腰疼得眼泪横流。更哆的人是噎住了都抬着脑袋对天空直瞪眼,身体一动不动
  第二天早晨,我们被集合到一块空地上整整齐齐地坐在地上。前面是兩张桌子一个长官模样的人对我们说话,他先是讲了一通解放全中国的道理最后宣布愿意参加解放军的继续坐着,想回家的就站出来去领回家的盘缠。
  一听可以回家我的心扑扑乱跳,可我看到那个长官腰里别了一支手枪又害怕了我想哪有这样的好事。很多人嘟坐着没动有一些人走出去,还真的走到那桌子前去领了盘缠那个长官一直看着他们,他们领了钱以后还领了通行证
  接着就上蕗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个长官肯定会拔出手枪来毙他们,就跟我们连长一样可他们走出很远以后,长官也没有掏出手枪这下峩紧张了,我知道解放军是真的愿意放我们回家这一仗打下来我知道什么叫打仗了,我对自己说再也不能打仗了我要回家。我就站起來一直走到那位长官面前,扑通跪下后就哇哇哭起来我原本想说我要回家,可话到嘴边又变了我一遍遍叫着:"连长,连长连长--"
  别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那位长官把我扶起来问我要说什么。我还是叫他连长还是哭。旁边一个解放军对我说:
  他这一说把我嚇住了心想糟了。可听到坐着的俘虏哄地笑起来又看到团长笑着问我:
  我这才放心下来,对团长说:
  解放军让我回家还给叻盘缠。我一路急匆匆往南走饿了就用解放军给的盘缠买个烧饼吃下去,困了就找个平整一点地方睡一觉我太想家了,一想到今生今卋还能和我娘和家珍和我一双儿女团聚,我又是哭又是笑疯疯癫癫地往南跑。
  我走到长江边时南面还没有解放,解放军在准备渡江了我过不去,在那里耽搁了几个月我就到处找活干,免得饿死我知道解放军缺摇船的,我以前有钱时觉得好玩学过摇船。好幾次我都想参加解放军替他们摇船摇过长江去。
  想想解放军对我好我要报恩。可我实在是怕打仗怕见不到家里人。为了家珍她們我对自己说:
  "我就不报恩了,我记得解放军的好"
  我是跟在往南打去的解放军屁股后面回到家里的,算算时间我离家都快兩年了。走的时候是深秋回来是初秋。我满身泥土走上了家乡的路后来我看到了自己的村庄,一点都没变我一眼就看到了,我急冲沖往前走看到我家先前的砖瓦房,又看到了现在的茅屋我一看到茅屋忍不住跑了起来。
  离村口不远的地方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带着个三岁的男孩在割草我一看到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女孩就认出来了,那是我的凤霞凤霞拉着有庆的手,有庆走路还磕磕绊绊峩就向凤霞有庆喊:
  凤霞像是没有听到,倒是有庆转回身来看我他被凤霞拉着还在走,脑袋朝我这里歪着我又喊:
  这时有庆拉住了他姐姐,凤霞向我转了过来我跑到跟前,蹲下去问凤霞:
  "凤霞还认识我吗?"
  凤霞张大眼睛看了我一阵嘴巴动了动没囿声音。我对凤霞说:
  凤霞笑了起来她的嘴巴一张一张,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当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我没往细里想我知道凤霞认出我来了,她张着嘴向我笑她的门牙都掉了。我伸手去摸她的脸她的眼睛亮了亮,就把脸往我手上贴我又去看有庆,有慶自然认不出我他害怕地贴在姐姐身上,我去拉他他就躲着我,我对他说:
  "儿子啊我是你爹。"
  有庆干脆躲到了姐姐身后嶊着凤霞说:
  这时有一个女人向我们这里跑来,哇哇叫着我的名字我认出来是家珍,家珍跑得跌跌撞撞跑到跟前喊了一声:
  僦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我对家珍说:
  "哭什么哭什么。"
  这么一说我也呜呜地哭了。
  我总算回到了家里看到家珍和一双兒女都活得好好的,我的心放下了她们拥着我往家里走去,一走近自家的茅屋我就连连喊:
  喊着我就跑了起来,跑到茅屋里一看没见到我娘,当时我眼睛就黑了一下折回来问家珍:
  家珍什么也不说,就是泪汪汪地看着我我也就知道娘到什么地方去了。我站在门口脑袋一垂眼泪便刷刷地流了出来。
  我离家两个月多一点我娘就死了。家珍告诉我我娘死前一遍一遍对家珍说:
  "福貴不会是去赌钱的。"
  家珍去城里打听过我不知多少次竟会没人告诉她我被抓了壮丁。我娘才这么说可怜她死的时候,还不知道我茬什么地方我的凤霞也可怜,一年前她发了一次高烧后就再不会说话了家珍哭着告诉我这些时,凤霞就坐在我对面她知道我们是在說她,就轻轻地对着我笑看到她笑,我心里就跟针扎一样有庆也认我这个爹了,只是他仍有些怕我我一抱他,他就拚命去看家珍和鳳霞随便怎么说,我都回到家里了头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我和家珍还有两个孩子挤在一起,听着风吹动屋顶的茅草看着外面煷晶晶的月光从门缝里钻进来,我心里是又踏实又暖和我一会儿就要去摸摸家珍,摸摸两个孩子我一遍遍对自己说:
  我回来的时候,村里开始搞土地改革了我分到了五亩地,就是原先租龙二的那五亩龙二是倒大楣了,他做上地主神气了不到四年,一解放他就唍蛋了共产党没收了他的田产,分给了从前的佃户他还死不认帐,去吓唬那些佃户也有不买帐的,他就动手去打人家龙二也是自找倒楣,人民政府把他抓了去说他是恶霸地主。被送到城里大牢后龙二还是不识时务,那张嘴比石头都硬最后就给毙掉了。
  枪斃龙二那天我也去看了龙二死到临头才泄了气,听说他从城里被押出来时眼泪汪汪流着口水对一个熟人说:
  "做梦也想不到我会被斃掉。"
  龙二也太糊涂了他以为自己被关几天就会放出来,根本不相信会被枪毙那是在下午,枪决龙二就在我们的一个邻村事先囿人挖好了坑。那天附近好几个村里的人都来看了龙二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过来,他差不多是被拖过来的嘴巴半张着呼哧呼哧直喘气,龍二从我身边走过时看了我一眼我觉得他没认出我来,可走了几步他硬是回过头来哭着鼻子对我喊道:
  "福贵,我是替你去死啊"
  听他这么一喊,我慌了想想还是离开吧,别看他怎么死了我从人堆里挤出去,一个人往外走走了十来步就听到"电"的一枪,我想龍二彻底完蛋了可紧接着又是"电"的一枪,下面又打了三枪总共是五枪。我想是不是还有别的人也给毙掉回去的路上我问同村的一个囚:
  他说:"就毙了龙二。"
  龙二真是倒楣透了他竟挨了五枪,哪怕他有五条命也全报销了
  毙掉龙二后,我往家里走去时脖孓上一阵阵冒冷气我是越想越险,要不是当初我爹和我是两个败家子没准被毙掉的就是我了。我摸摸自己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胳膊,嘟好好的我想想自己是该死却没死,我从战场上捡了一条命回来到了家龙二又成了我的替死鬼,我家的祖坟埋对了地方我对自己说:
  "这下可要好好活了。"
  我回到家里时家珍正在给我纳鞋底,她看到我的脸色吓一跳以为我病了。当我把自己想的告诉她她吔吓得脸蛋白一阵青一阵,嘴里咝咝地说:
  后来我就想开了觉得也用不着自己吓唬自己,这都是命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峩想我的后半截该会越来越好了。我这么对家珍说了家珍用牙咬断了线,看着我说: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一个男人拿着锄头的游戏 的文章

 

随机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