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香》03-05节( 15:38:51)_网易女人
《芙蓉香》03-05节( 15:3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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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半吧”相会童心动
有这样一个有意思的酒吧，它位于广州一个不是很起眼的地段，却有着很高的知名度。酒吧的门面比较普通，也不是很大，门口上方“半吧”两个字不算最突出，反而是门两旁对联似的字句非常醒目。左面写着：“右手握着热闹的人追求安静。”右面当然就写着：“左手握着安静的人追求热闹。”酒吧有意思的地方是，从小门面走进去，会发现里面非常宽敞，中间有一条不长，但很宽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分开了左右两条通道，呈一个丁字形。左面通道走过去，是一个布置得很有情调的酒吧，如门口写着的那样，里面让人感到舒服的安静。右面通道走过去，是一个让人释放热情的喝酒的好地方，和门口的字句刚好吻合。由于隔音设备做得很好，站在中间的通道上，不会受到左右两方面的影响。每次客人来这里，都不得不佩服老板在建筑上的匠心独运，以及对“半吧”的诠释。
周末，李童把女儿安置到母亲家以后，就来到了“半吧”。几乎从“半吧”刚开始营业，她就来光顾，是这里的钻石会员。顾名思义，她真的有一个标志着“半吧”的坠子，这个坠子可以一物两用，既可作坠子，也可做用。半月形的银白色贝壳代表月亮，色泽光润，柔和，四片大小几乎相等的半月形贝壳组成“半”字的前四笔；两颗四分之一份的南非钻代表星星，由18K白金镶嵌两头，贯穿于贝壳中间。贝壳与钻石互相艺术性的造成个“半”字型，看起来也像一只展翅的蜻蜓。
她来“半吧”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她想来。而且，今天刚好是“半吧”的6周岁，有点特殊的是今天钻石会员可以免费。
虽然名贵首饰不少，可李童还是很喜欢“半吧”的半月坠子，佩带好就出发了。尽管常常来“半吧”消遣，但是她从来没有去过右面代表热闹的酒吧看过。走到半路，迟疑地收回脚步，折向右面的酒吧。一进门，刺激的声浪立刻扑面而来，一束束冶艳的激光舞动着诡异的身躯不时照耀在酒吧的每个角落。里面不管是喝酒的，跳舞的，猜枚的，不管是坐着的，站着的，说没说话的，眼睛中都闪烁着放纵的光芒，傲慢的个性洋溢在身体的每个部分。李童挑了一个单人座位坐下，静静地听着狂野的音乐，静静地看着每一个人，享受着他们带来的自由与放纵。
坐了一会儿，李童决定还是离开，毕竟这种吵闹给神经带来很大的压迫，她不能够待在那儿太久，况且，今天她来“半吧”的目的不是来这的。结了帐，她直奔左面的酒吧。
一进入熟悉的门面，一股熟悉的宁静带着淡淡的清新把刚才压迫在耳膜里的烦嚣洗得干干净净，耳朵上的负压由于忽然减轻，整个人像躺在云端上那样自由、轻松。真的不得不佩服老板在情调上的编排是那么有水平，尤其把隔音设备做到这么好，使得相邻的桌子不会受到影响。空气中弥漫着的是各种茶叶混合在一起的味道，算不上很清香，却充满着特殊的气味。在这里除了茶，什么饮料都不供应，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品茶的场所。
点了一杯普洱，打开面前的液晶电脑，李童悠然地靠在大背椅上安安静静地看着旅游网页，沉醉在各地风景图片之中。
手机的振动提醒了李童，一看手机，有几个未接电话，是女儿打来的。还有两条短信，都是从同一个号码发出的，奇怪的是这个手机号码却不认识。其中两条信息是这样的：
“好久不见，有个酒吧有点意思，想介绍你去坐坐。”
“众里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原来就在失物招领处。哈哈，一时无聊，别生气啊。”
看着信息，李童的脑海里在努力地搜索这究竟是谁呢？说不定是恶作剧或者是那些交友的无聊信息。她觉得还是不要理睬为妙，省得一招惹上，他们可是有着死缠烂打的好本领。她没理会短信的内容，拨了号码和女儿说了一会儿话。挂掉后，她的心里总是在想那条挺有趣又不失文采的短信，模糊的记忆让她好象捕捉到什么，这让她忍不住回复了一条信息：
“昨夜偷爬芒果树，果未到手，人却被逮住。衣裤被扣好狼狈，还要罚款真受罪。众里寻你千百度，蓦然回首，原来就在失物招领处。”
发了以后，李童简直有点得意自己的急才，她喝了口茶，挨在椅子上环顾四周，嘴角边翘起了得意的微笑。看看周围，柔和的灯光烘托出一种祥和的宁静，有的细语呢喃，有的出神遐想，还有的和自己一样是手指一族，在低头发短信。真要好好感谢我们这个地球上伟大的科学家，因为有了他们的创造发明，人们的生活才会这样多姿多彩，与人交流的方式才会多样化，也便捷了许多，在生活中，数字的魅力真的不简单。
手机又振动起来，短信来了：“昨夜走路撞大树。独自昏倒，躺在小北路。衣帽全丢真后悔，为伊搞得太狼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发现，此人正在，失物招领处。”
李童一看，失声笑了出来，声音清脆、愉悦，引来周围注意的目光。她立刻不好意思地赶快拿起手机低下头装作在看，看着那人的短信，嘴角还是忍不住留着笑容。她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他”。这个他究竟是谁，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他”就是有那么一点才气，当时自己不就是给他的“风铃”句子打动的吗？她按下按键：“原来是你”。
很快的，回复来了“原来是我呀，难道不是我吗？原来你已经把我忘记。”李童真没想到又是在自己独处的时候这个人出现了，他两次出现都很会挑时间。对于这个有点文气的人，李童是有好感的，她看着手机，决定回复一个好玩点的给他，思考了好一阵子，有了：
“昨夜大风刮大树。独上高楼，站都站不住。衣裤单薄好受罪，为伊思念真够累。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发现，伊人就在，自家对面住！”
再补充说明一条短信：“看，我没把你忘记吧。”
“嗯，有个酒吧很不错，有时间去坐坐。”
“我现在就在一酒吧中，这里也很不错，有空来坐坐。”
“哦？”李童的手机忽然连续收到三条同样的信息：“哦？”搞到李童很莫名其妙。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机又震起来，这次不是信息，而是有电话来了。她接了电话，轻声地喊了几声，都没有人说话，正在纳闷的时候，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了悠扬的音乐声，怎么这么熟悉啊？她静静地听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很熟悉，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拿开手机一听，这不是“半吧”里的音乐吗？她立刻对着电话说：“你在半吧？！”还是没有人回答，她站起来准备张望的时候，只见有个人拿着手机对着自己微微笑，并且扬着手示意她听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是：“你就不要请我坐下吗？风铃小姐？”这次轮到李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惟有连声说“噢”。那个人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她的对面，并且很温和地自我介绍：“叫我楚杭生吧，因为在杭州出生，我妈妈又是杭州大美女，思乡情结，所以给她儿子起了个很好的名字。”李童一边听一边打量这个，或许有四十岁了，高高的个子，大概有一米八，样子比较普通，小小的眼睛还要配上一副眼镜，大大的鼻子，宽阔的嘴巴上有两片很丰润的嘴唇。说起话来的声音有点破破的感觉。反正就是一个满大街都能够找到那种中年的模样。忽然，楚杭生笑了笑说：“我今天还一个劲儿地琢磨着怎样向你推介‘半吧’呢。原来，你已经是这里的老顾客。”李童有点不知所以，楚杭生指了指她的脖子说：“这个，应该是钻石会员才会有的。你看。”他向李童展示了一下他上的饰物，原来他也有一个“半”的标志性物品，不过照顾男生的要求，简化了“半”的材料，通通改成18K白金。“我觉得这里的老板肯定是个女的，要不干吗弄个这么难弄的标志性物品，我都想破头了，也不知道该怎么佩带这玩意儿。”
李童看着他也有“半吧”独有的标志意外地产生一股亲切感，可是大脑总是不大灵光，面对着一个短信聊过天，但是素未谋面的男人，她不知道该怎样表现，好像应该对这个陌生的男人提高警惕，可是他那样活生生地站在面前，怎么也无法往坏人方向去想，李童几乎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楚杭生看出了她有点不知所措，其实他何尝不是满怀好奇心才走过来跟她接触，眼前这个一看就是生过孩子的妇女，虽然姿色平平，身材一般，可是眉宇间流露出一股独特的风韵让他感觉很舒服，加上曾经和她短信聊过，心里平添了几分好感。他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容，让他看起来非常有亲和力：“怎么？不愿意跟我坐下来喝杯茶吗？”
李童听了，唯有坐下来面对这个中年男人。心底一直盘垣着该怎样表现才不至于过于拘谨，又不过于让这个陌生男人觉得很容易亲近。
楚杭生似乎有点看不出李童的尴尬，呷了口茶，说：“你看，如果你是男人，该怎么处置这样一个饰物啊。”
李童听到的不是询问的语气，更多的是闲话家常。不管怎样，有话题总比两个人呆呆地对坐好多了，而且话题是大家都有亲切感的东西。她抬眼看了看对方，只见“半吧”饰物就别在淡蓝色的衬衣扣子上，不算特别起眼，可又让人感觉到主人和有品位。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说：“像你这样别着挺好的，不错。”为了让对方确信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还点了点头。
楚杭生看着面前这个有点紧张的样子，心里暗暗想笑。
“听你说话很地道，可看样子，好象是外省人。”李童不敢一开口就说是北方人，虽然，对于广州人来讲，只要不讲粤语的都可以狭隘地定义为北方人，可对一个讲北方话的人来说，其定义就大不一样了，她不想让这个男人有被广州人歧视的感觉。
“嗨，我说，你好象没有专心听我讲话呀，我不告诉你了吗，我是杭州生的，我爸妈也是杭州人。”李童心里想着：谁叫你刚才吓我一跳，我光顾着看你的样子就够了，哪还留心听你讲话。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里泡，不用带小孩吗？”
不知道为什么，李童给他这么一问，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好象不是一个很称职的妈妈。我女儿放在我妈那儿。今天是‘半’的周年纪念，我过来坐坐，好歹，也是它成长的见证人呢。”
“别这样说，每个人都有想放松的时候。” 楚杭生语气一转，好象在自言自语，又好象在努力解释给李童明白那样：“‘半’的确是个好地方，它像一座早就存在的城堡，仿佛是我们童年时给自己建造好长大后住进来的梦家园。那时候我们小小的肩膀太单薄，无法支撑起头上的一片天空，为了这，我们不断地努力着，勤奋着，达成一个又一的人生目标，让自己一点又一点地强壮起来足够有力量去亲近它，接触它。现在，我们稍微有点能力了，就应该在适当的时候让我们体内那个被俗事束缚得太久的灵魂释放出来，让他自由自在地出入童年时早就建设好的快乐城堡。坐在这里，它能给人完全松弛的感觉。就像在大草原行走那样，浑然的绿色与蓝色，天与地都是茫茫一大片，宇宙之间似乎只有你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来打扰你，灵魂被洗涤的感觉真的好棒。”
李童看着他一脸的向往，没想到他能对“半吧”有这么好的诠释，如同没想到他能对“风铃”有很好的诠释那样。看他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侃侃而谈“半吧”，好象在对一个老朋友说心底话那样亲切。
楚杭生笑了笑说：“干吗一副这样的表情看着我？我以为你和我会有同样的感受，要不为啥你会常来这流连。”
李童不禁失笑：“对，对，对，我要不是把‘半’当作我的老朋友，也不会经常来这里和它。不过老兄，每次约会的费用还真不少呢，我想，‘半’的老板有点歧视穷人哦。”
楚杭生认真地想了想，笑说：“仔细算一下，还真不是便宜。不过正如我刚才说的，它是一座童年的梦家园，长大后的我们，如果经济上没一点能力，怎么去完成小时候的梦想呢？还在为口奔忙的人哪来的闲情逸致去享受人生啊？所以说，为什么世界上想发财的人会有那么多，金钱的确是个万能的好家伙。”
“你是做生意的？”李童的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凭自己对面前这个有才气的男人的好感，真的，彻底地不希望他是个生意人，一想起家里的那位成功的生意人，胃部想不抽筋都难。不料楚杭生的回答更绝妙：“我不做生意还能做什么？像我这样一心想发财过奢华生活的人，不做生意还能做什么？”
李童的心底莫名其妙地好一阵失望，连语气都有点怪怪的：“哦，这样啊。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一个大文学家？哈哈，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才能成为文学家，一种是生活很优越，从来不懂得压力的人，他写纯粹是为了打发时间。那种人能成为真正文学家的几率很低；一种是穷困潦倒，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靠卖文字养活自己，可是这样的买卖也太不公平了，世界上能够靠卖文字发财致富的人真是寥寥无几啊。其余的，仅仅靠卖字解决一下生活问题而已。现实的社会里，做梦和金钱实在扯不到一块儿。不巧的是，我既不出身豪门，又更不想过穷日子，所以，我根本做不了什么文学家。我看你就很有文学家的气质，小日子过得蛮可以的，老公很有钱吧？要不你来当也不错。”
“我？”李童失笑说，脑海里闪了一闪今年新年的时候编写完祝福小诗时候对自己“笔荒”的哀悼，连带地也想起，正因为那首小诗才会让世界上从来不认识的“我”和“他”今晚坐在了这里毫无防备地聊起来。
忽然，李童发现有张很大的脸谱摆在眼前，不禁吓了一跳，原来那个楚杭生靠了近来。楚杭生咧开大嘴巴说：“不好意思哦，咱北方人太粗鄙，吓着你了？我是近视眼，想看你清楚一点，为什么你总可以忘了你的客人而出神的？”
“你？你看出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眼角的鱼尾纹。你有多大了？三十以上了吧？别生气啊，我说话比较直率。”
“哼，让你什么都说了，好象我一生气就是不对似的。我干吗要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讨论我年龄的事情？”
“好，好，咱不讨论年龄的问题。说真的，你不是什么美女，但很有一股子让人觉得特别的气质。你说你是老师，教什么的？”
李童瞪了他一眼：“你这人还真奇怪，不是讨论女人的年龄就是关心人家的外貌，听了你对我容貌的评价，不知应不应该高兴呢。”
“哈哈，别介意啊，我只是说心底话，要是不爱听就不讲。”李童看着面前大笑的男人，心里忽然涌起一阵的感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一间酒吧里和“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如此肆无忌惮地聊天，居然和“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讨论完自己的年龄又讨论自己的容貌。人生真的好奇妙，因为一条错发的新年祝福语，让从来不知道有对方存在的两个人坐到了面对面的位置谈笑风生。
“有个小小的忠告，希望你能接纳。女人过了三十岁就应该懂得好好保养自己。常熬夜会使皮肤衰老，即使上多少化妆品也不管用。所以，小姐，现在已经不早了，你应该回家睡觉。你住哪里？我开车来的，送你，怎样？”
李童心里又是一震，今天晚上这个男人给自己太多意想不到的感觉，真没想到他如此细心，连这么点小事情都留意到。关心皮肤这样的小事情，怎么说，都不应该由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提出来的，偏偏他说了，虽说是卤莽点，但一片关心让李童的心很受落。可是，她的心底仍然有那么点怪时间这个坏家伙，浓浓的聊天味道被它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脸上勉强露出十分轻松自在的神情说：“是哦，时间也不早了，该回去。我自己会打车，不麻烦你。”李童心里说着：“再怎么听也知道我是说客气话，你不会不懂吧？”楚杭生瞪大眼睛看着她，喊道：“傻呀，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回去。我开车来的，送你吧。”
来到地下停车场，楚杭生找到自己的车，一辆纯银色的别克。他先给李童打开车门，才绕道去开司机车门。李童钻进车子后，一眼就被摆放在车子里一个装饰品吸引住。一个放大了的水晶“半吧”标志，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车上看见这个标志性物品。据她所知，“半”的标志在市面是没有卖的，只是老板为内部顾客设计的一个独有饰物而已。而且“半吧”还算不上知名品牌，去那里消费的顾客都是一群会品位，会欣赏，也能掏得起钱的白领、金领群体，应该没有仿冒的价。
楚杭生看出了李童满脸的惊愕，笑笑说：“我和这家店的老板有点相识，在他订货的时候，顺便要他为我做一个。全广州市，就我有这么一个正版，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有盗版出现。”他没有告诉李童，其实，他也是股东之一，“半吧”所有的设计都和这位仁兄分不开的。
楚杭生发动好车子，推档、挂档，倒车，起动。李童默默地看着他熟练地操纵车子。车子开上了马路，楚杭生适时地播放起音乐，车厢里立刻响起悠扬的声音，是黄品源略带磁性的歌声。李童挨靠在椅背上静静地听着，然后转过头，借询问的机会，偷偷地观察这个男人开车的侧面，鼻梁上架的那副眼镜肯定很贵，看起来超薄，很轻，眼镜后面的小眼睛正专心致志地看着路面的情况，不时地转来转去。他的鼻子好高，很长，鼻孔大大的，在侧面都能够看见鼻孔。他的皮肤很糙，脸上的皱纹虽然不多，但已能看得见。胡子刮得十分干净，下巴青青的颜色把主人男性荷尔蒙分泌旺盛的秘密泄露了出来。这是一张充满男性味道的脸，尽管不能够用俊美或者阳刚等与美丽相关的形容词来形容他的脸，但是看起来很舒服，仿佛多年以前已经见过这张脸，仿佛曾经和这张脸有过亲密的约定似的，让李童看了还想看，总有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吸引她不想离开视线。
“你喜欢黄品源？”
“恩，无所谓，我喜欢老男人的歌，不喜欢小男孩的咿咿呀呀。可能我也老了。”
“你有多老？”李童才想起来，他究竟有多大呢？
“我属蛇，你说我有多大。”
李童心里默默算了一下，今年是鸡年，他刚好40岁。她不禁宛然一笑：“没想到，今年你刚好不惑之年。我刚好而立之年，真巧。”
楚杭生哈哈一笑：“你真好骗，不用我问，就把年龄都告诉我了。人民教师真的是太纯真，所以我说你有文学家的气质，恩，很不错。”
“你？你这人真坏，就那么爱挪揄人啊？“李童给他说得有点急，笑骂道。楚杭生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响亮起来，轻松的气氛洋溢在整个车厢。
李童从来都没有想到，因为一个错发的手机号码，会让自己和眼前这个男人互发短信，继而在“半吧”这么个奇妙的地方初遇、聊天。现在，又坐在了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车里谈笑风生，说些很私隐的话题。李童忍不住转过头，趁他专心开车再偷偷看看这张早就认识却从没见过的脸，偷偷看眼镜后面那双左右观察的小眼睛。忽然她想到，就在自己坐的这个座椅上，应该有个女人常常这样看他的脸，不过那个女人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感触，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仔细观察脸上的细微表现，她应该是以主人的角度去看这张脸，或者像看自己脸那样随意去看开车的人。这张不知道人家上下过多少次的座椅今天晚上居然坐上的是自己，是一个和开车的男人素未谋面的30岁的女人，不晓得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坐到这张椅子上呢？
在李童胡思乱想之际，车子不知觉驶到了天河路上。楚杭生左右看看路面，问：“到天河了，我应该怎样走呢？ ”李童回过神来，急忙说：“好了，我现在下车就行了。”“你住这里吗？具体在哪里？现在很晚了，我得把你送到家才行。”李童微微一笑说：“没关系的，现在真的很晚了，我可不能够坐在一个陌生男人的车里回家的，不是吗？” 楚杭生醒悟过来，讪讪一笑说：“好，那我现在放下你了。你要小心，天河路面不是很安全的。你一下车立刻打个出租车回家吧。要是回家后方便的话发个短信告诉我你到家了。”李童瞪大眼睛看他，似乎被面前这个热情有点过了头的男人吓住了，匆忙下了车。他摇下车窗，在车内挥手示意她快点打车。李童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连同说话也的语速也快起来：“今天晚上很谢谢你的服务。还有，很高兴认识你。” 楚杭生使劲点点头说：“恩，好，你要小心。我也很高兴认识到大才女。”李童真切地听到“才女”两个字，这个词让她很受用，于是，她加快了脚步拦截了一辆出租车，飞快地跳上车。在车内，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会跳得那样厉害，而且，一路小跑上出租车的时候，她感觉得到背后那双敏锐的眼睛正盯着她。
李童的感觉没有错，楚杭生的确紧盯着她上了出租车后才启动汽车。这晚对于他来说，是有点特别的。他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半吧有这样的遭遇。过年前，因为自己偶然的有空和心血来潮，和那个女人短信联络过，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遇见她。直到今晚上遇见了，感觉有点特别。那个身材因为生过小孩而略微有点变形女人，样貌平凡不过，却会让他有点特别的感受，那种不是雄性动物看另外一种雌性动物的感受，也不是那种靠气味好激素能引发变化的。总之，就是让他留下深深的印象，让他有一种不同于平时的感官刺激。
对，就是感官刺激！日后，每想起那个女人，楚杭生都会联想到这个词，仿佛连这个词都会催化他的情感。为什么忽然想起这个词呢？他曾经给李童解释过。他说：一个男人可以对一个陌生女人产生许多种感受，好比吃不同的食物。肉体上的刺激，无论对方是否丰乳肥臀还是平板身材，都能使体内原始的、自然的反应表现出来，好比吃着一顿丰盛的牛排大餐；有种是纯粹精神上的满足，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刘天皇对小龙女的倾慕，那好比一瓶纯净水那样清洁；有的是来自心理阴暗面的涌动，像公交车上，我们会看到一些文质彬彬的青年对一些衣服较少，袒胸露背的女人性骚扰，其中最大的乐趣是来自于偷偷摸摸的，隐隐约约的，和吃咖喱差不多。这些都是比较单一的感受，可是感官刺激呢？它除了眼、耳、口、鼻，还要调动起大脑、思维、心脏，神经纤维等等，这些加起来一同接收来自那个女人的气场，一同和那个女人产生碰撞，犹如品味一杯龙井，不暴烈，也不会一笑而散，温润中见长绵，甘甜中显细致。
楚杭生坐在车内，感到体内一阵燥热，于是加大了空调和送风，车厢内马上变得冷气十足，接着，他把音响也扭到很大，播放的是刀郎的歌。汽车继续在较为安静的马路上行驶，来到一个红绿灯前，枯燥的等灯时间刚好让他抽空点燃一根香烟，香烟的牌子是“芙蓉王”，点着，猛吸几口。绿灯亮起来，他习惯性地把烟放下，专心开车。这是他自始都认为比别的开车人士好多了去的良好习惯——驾驶汽车时不叼着香烟。
冷飕飕的空气侵占着他的皮肤，接近摇滚的、沧桑的刀郎回荡在耳际，还混合着醇香的烟草味道，就这样在与李童分别后，楚杭生一路疾驰回家。
李童下车后，立刻坐上出租车回家。她和家婆各自住开，今天晚上女儿睡在妈妈那边。李童回到自己的家，丈夫还没有回来，他早就说好，今天晚上要有应酬，所以，她才那么随意出去玩，再晚回家也没有人知道，家婆那边也管不了。
到家后，李童美美地给自己一个热水浴，洗完澡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她其实完全可以发个短信给楚杭生，但是她没有那样做，也故意不上QQ，她不愿意做得太明显，而且总觉得今天晚上的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在“半吧”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太奇特了，到现在，她还没有好好地消化这段奇遇。她更不想和楚杭生保持得太密切的联系，得让骚动的心缓一缓，冷却一下才行。
人与人的缘分就是那么奇妙，有些人寻寻觅觅，苦苦追求仍找不到要寻找的对象；有些人从来没有想过要与生活圈子以外的人有所交集，偏偏上天毫无征兆地给你送来了，让你不知所措；有些交点让人一看就知道这就是属于自己的，马上给它烙下自我的标签；可有些交点当它出现的时候，只会让人迷茫、无奈，叹气。
第四节 情起情动情难抑
自从和楚杭生真正见过面，他们俩的短信越来越频繁起来，有时候还会在QQ里聊天。时间让两颗在几十亿人当中从没有想过相遇而意外相遇的的心联系了在一起，这两颗完全陌生的心在时间的作祟下慢慢地熟悉起来，逐渐地让对方成为了自己生活的某一个习惯，某一个不可缺少的部分。
上完课，李童回到办公室检查手机有没有信息，结果没有期待中的人出现。算了一下，她和楚杭生有三、四天没有联系过。那天他们本来还在QQ里说着话，突然楚杭生有急事说要走。这一走，音信全无，就好象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一个叫楚杭生的人似的。由于前段时间培养出来的短信、QQ习惯，一下子因为楚杭生的消失而变得非常不自在，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什么，空空的感觉。李童不敢乱发短信骚扰楚杭生，她担心因为一条无聊短信影响了别人的生活。可是，潜意识老早就发出警告，他们的短信已经在影响别人的生活了。
坐在办公室的座位上，李童无聊地敲打着键盘，屏幕上立刻出现一连串毫无意义的字符串。她又随手把它们全部删除掉。就这样不断地机械重复着。抽屉里的手机静悄悄地躺着，毫无声息。李童的眼睛虽然看着荧屏，可目光之余总是锁在那台不争气的手机上面，连手机屏幕的反光也能让她惊跳起来，立刻低头一看。希望当然是落空的。有时她忍不住把玩一下手机，似乎手心的热量能唤醒沉睡的手机，让它发光、发热。
如此无聊地过了半个小时，她什么活也没干到。实在忍不下去，都好几天了！她终于拿起手机，想了想，输入：“悬赏失踪人。”她也没管那么多，就发出去。亲眼看着手机的小信封发送出去以后，到底有点如释负重的感觉。随即，她又有点后悔，不由得有点自责，干吗要等待他的信息，等了又有什么用处呢？干吗会忍不住发信息给他，或许他正在和她在一起呢，要是发现了，该怎么呢？现在不是在上班时间吗？还有那么多的作业本还没改，等会儿的课要怎么处理呢？理智在不断地批评李童的不理智，理智也战胜了刚才的不理智，她拿起笔，集中精神起来批改那些学生的作文。还没改多少篇作文，手机终于响起来了，她的心突突地乱跳起来，会是他吗？是他出现了吗？抓在手上的笔紧张得抖动起来，手心立刻冒汗。尽管窃喜，可她偏偏固执地继续批改手头上的作文，红笔在纸上沙沙地作响。终于一鼓作气改好作文了，李童昂起头慢慢地转了转，放松一下刚才紧绷着的神经，然后，心中默念着什么才拿起手机，看着手机上的小信封凝视了半会，才打开信息――真的是他！
“在开会，别捣乱。”
等待了那么多天，消失了那么多天，他到底是出现了，仅仅是六个字，却有了股满满的，莫名其妙的幸福感充斥着整个胸腔，让她的双眼立刻闪动起如少女般娇羞的微笑。她放下手机，精神爽利地继续埋头干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又响起来，李童没有理会。后来，手机又响，她忍不住打开一看：“在卖命为咱赚钱呢。”李童的脸上这回是真的忍不住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今天李童只上半天的课，下午就可以自由活动。她并没有离开，而是坚决把手头上的其余作业本通通改好，并且在学生的家庭留言本里写下几句关于他们最近在校的各种情况。等把这些工夫都干完，已经是下午2点，学生的午休时间刚刚结束，他们纷纷回到学校里，本来安静的校园立刻吵杂起来。同事们也纷纷回到办公室，他们发现她还在埋头工作，就开玩笑说：“miss李，这么勤快啊，今年我们评先进的时候，肯定要投你一票。”李童也笑起来说：“好啊！不要光评先进的时候投票，什么时候我参选特级的时候，你们也要投票哦。”玩笑开过，李童开始着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她边收拾，边想起刚才的玩笑，心里也觉得好玩，什么时候先进和自己扯上关系了？
走出校门，马路上的热浪立刻包裹住全身，太阳在天空上肆虐着，地面的所有东西都在忍受着煎熬，广州真够热的。李童打着伞站在灼热的候车亭里等公交车，尽管钱财涌提议过好多次要给她配一辆小轿车，可李童就是不愿意开着私家车去上班，领薪水，感觉好象很怪异，而且，以她目前个人收入来说，不要说买车，养车都困难，干吗要在工作范围里那么显摆呢？以别人的钱来显摆自己不是李童的作风，所以，她还是坚持自己坐公交车上、下班。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李童拿出手机把今天和楚杭生有关接、发的短信一一重新回味一遍，随后毫不犹豫地通通删除掉。当李童把所有的短信删除后，心情却变得异样复杂。她在懊恼自己连续几天在等待楚杭生短信的出现，那种近乎抓狂的等待让她觉得好象个傻瓜一样笨蛋。同时，她也讨厌自己在等到楚杭生短信出现时候那种兴奋，简直有点莫名其妙兴奋。“兴奋个啥！”她在暗暗骂自己。她想到了丈夫钱财涌，从结婚伊始，她就对他满怀感激。是这个整天谈钱，谈利益的男人让她有了个安稳的港湾，使她不再漂泊，不再害怕和恐惧；也是这个男人，给她送来了个聪明伶俐、天真可爱的女儿，使她成为了一个完整的女人。可为什么自己还不知足呢？李童有时候真的很讨厌无端冒出来的充满短信的日子，上天究竟是在考验她的意志呢，还是在给她真正开起玩笑来。最近她脑海里总会浮现一句古话：饱暖思淫欲。是不是钱财涌给她营造了太丰富的物质生活，让她不用为了柴米油盐烦恼，没有了生活负担的安逸日子使这个普通女人总冒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她看看车前面驾驶着车的司机，这个在为口奔忙的男人，肯定不会有那么多的闲情逸致去谈什么文学，谈什么短信，更加不会有功夫去搞什么婚外情。一想到“婚外情”这三个字，李童不禁拼命摇头否认，我和他之间纯粹是因为很珍惜这个因错误而认识的缘分，很珍惜对方所拥有的文学气质，根本不会逾越到那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童坐在车上摇摇晃晃，满心被最近和楚杭生不寻常的文字联络困扰着，很快就到家了。当她用钥匙打开屋子大门的一瞬间，心灵似乎有种放松和慰藉的感觉。她随手关上大门，原地站着，用心地看看这个天天在这里生活的家。玄关位的小喷水池在不停地冒泡泡，池子里的锦鲤鱼越长越大，它们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摆尾休闲。远处的枣红色沙发是自己常常躺着看电视的地方，沙发旁边的小圆桌是专门给自己用来放水杯的。这个住了7年的家，每一件家具、杂什都是自己和丈夫一起去添置的，它凝聚了自己多少的青春岁月。过去的日子里，有多少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这里放松，有多少次心满意足地享受这片静土带来的安稳。回到家里，楚杭生这个领域以外的名字就应该彻底消失。他，与他有关的一切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当中。李童努力地甩甩头，发誓似的要让楚杭生彻底关在“家”这座城堡以外，要让它在坚固的堡垒面前消失饴尽。
李童调整好心态，精神马上调动起来。她动起手搞卫生，搞完卫生，跑到市场买菜，准备晚上丰盛的晚餐。在充满异味的市场逛了几圈，李童的手里提着满满的晚餐材料回家。一回到家，她马上洗好粉葛，把它砍成几大块，然后开炉子猛火煎鲮鱼，把鱼煎至半熟就熄火，用上煲汤袋装好鱼，打上结。拍上一块姜，再找4颗蜜枣，然后把所有的材料放到高压锅里熬汤。粉葛煲鲮鱼味道不仅好喝，而且去骨火，最适宜老公这种长期喝酒应酬的人喝。煲下汤，李童着手把丝瓜洗干净，切成细小的几片，清蒸丝瓜是女儿爱吃的菜。还有，清蒸清远鸡，他们父女俩都喜欢吃鸡，简直是大小鸡王。菜篮里还有牛肚、青椒，这是爆吵牛肚的材料。李童边把菜料洗干净边盘算着等会该怎样烹调，还忙不迭地看时间，怕过了接女儿放学的时间。
4点30分，她准时赶到幼儿园接女儿放学回家，和女儿洗澡、玩游戏。5点45分，打电话询问丈夫什么时候回家，就着手做饭。7点15分刚过，钱财涌回到家，刚好饭热菜香，他边大快朵颐边盛赞老婆好厨艺，边逗着女儿抢吃鸡肉。李童看着父女俩吃得那样开心，从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幸福的涟漪，尽管是淡淡的，可是从心灵深处慢慢地浮游上升，来到空气中与饭菜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凝结成的就是“家”的味道。
饭后，李童忙着收拾碗筷，钱财涌招呼女儿过来坐在他旁边：“女女，来，告诉爸爸，今天在学校学了什么？”小君君愉快地坐在父亲的身边，并没有说她在学校的事情，反而要求父亲把新买的3G手机拿出来玩弄。钱财涌二话没说就拿出来和女儿一起把玩。父女俩头挨靠着头，边玩手机边不时发出大笑。
一切的家庭活动琐琐碎碎却真真实实，是生活当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没有风花雪月，没有激情四射，有的是生命活动的点点滴滴。
夜深了，所有的生活活动都在夜幕下结束，人的身体终于归于安静，可心灵深处有只幽灵在黑暗当中游走出来咬着李童。她躺在床上的时候，不期然地想到了本以为已经拒绝在堡垒之外的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让她总有所牵挂，让她心脏里的某条神经纤维隐隐做痛。无奈，反复、矛盾、压抑、懊恼等交织成一张大网，把她困顿在里面。
世间有些事情，尽管没有亲口去承认，或者已经不需要亲口承认都那么明显了，尽管一再地强调“应该”与“不应该”，尽管一再地警告自己前面的路布满荆棘，尽管一再地被绳子两头的力量拉扯着，但是仍在心灵深处涌动出强大的，义无反顾的力量陪她闯一闯！
第五节 软语劝儿早添灯
李童经过上次心理上的自我调整后，在与楚杭生相处的时候特别注意分寸和隐藏自己的驿动的心。凑巧那段时间楚杭生生意上遭遇到一些挫折，他也没有多大的精力去谈风花雪月。他们就那样或有或无地保持着联系，谈的大多数是楚杭生生意上的烦恼，李童因为不懂，只能够尽其力安慰一下他烦躁不安的情绪。两个人的关系回归到比较平淡的状态，这样让李童倍感安全。
春暖花开，又一年的春节。
迎接农历新年的过程总是热闹非凡的，对于李童与楚杭生来讲，更有一层特别的意义，因为他们认识就是在春节那段时间，认识于新年祝福语之初。由于楚杭生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郁闷，李童都不敢怎样去惹他，所以放寒假的时间里，她几乎没有和楚杭生有过联系，天天在家带女儿，做家务活，忙碌着过年的筹备工作。日子一旦平静下来，李童矛盾、烦恼的心情减少了很多，令她以为已经能够忘记和楚杭生有短信、有QQ的习惯了。
这天，女儿跟奶奶去了姑妈家玩，剩下李童一个人在家。平时人来人往，女儿在身边呱噪的时候没有多少感觉，现在独处了，内心的某根神经在隐隐地抽动起来。李童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方，飘向何处。下意识地，她拿起手机，盯着那排整齐的按键出神。“到底要不要发短信？到底要不要发短信？”一个问题组成反复的问号在她心中逐渐扩展、变大。为了平息这样不安的情绪，李童打开电视机，把声音调至大到吓人。
没有办法阻止心魔的力量！不管天是否要塌下来，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找他！她马上输入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手机屏幕上的小信封发出去以后，她才发现心脏无端跳得异常快，大冷天的，手心的汗却直冒，屏幕湿润了一大片。她拿起手帕擦拭手机上的汗，擦了一遍又一遍，每次来回，都希望等手帕拿开的那瞬间暗下去的手机会亮起灯。不知道擦了多少遍，手机终于亮灯了！李童迅速地打开信息，果然是楚杭生！
“怎么了？”
李童一看这条信息，心中无名火立刻蹿了上来，真没有想到，许多天没见，自己主动找上门去居然碰了一鼻子灰。她想也没想，发了过去：“没事，我找错人了！”她以为楚杭生看得懂短信里的意思，会马上回复过来，谁知道短信发出去后，如泥沉大海一般，不见踪影。
李童哭了。她为自己的愚蠢后悔不已，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道：“李童，你是个大笨蛋吗？为什么忍不住给他发短信？现在他不回复你了，你不是自取其辱了吗？你是他什么人啊，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一定要回复你短信呢？你真是个大傻瓜，有自己的小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吗要招惹这么一个男人？干吗要让搅乱自己的生活秩序呢？你是天底下最笨的笨女人，是天底下最贪心的贪心鬼，是天底下最不懂惜福的坏女人。”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墙壁上的分针每移动一下，李童的神经也被刺激一下，过了不知道多少个分针与秒针的折磨，李童再也坐不住了，她打开电脑，在QQ里给楚杭生写下一句一句的留言。
“明知道不该胡思乱想，可还是胡思乱想。明知道不该等待，可还是等待。笑话我吧，我真是个大笨瓜。”
“好笨！我真不应该给你发短信，明知道不会有回头，还给你发什么短信。”
“要我常有所等待，而失望，已经很不对；再要我有所担心，而难过，就更加不对。”
年底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是楚杭生生意上比较顺利的时候，但是今年，他好倒霉，从下半年开始，他的生意一直都处在胶着状态，越到年底越不畅快，使他十分郁闷。他也明白这几个月来因为工作上的事，和李童的联系保持得很疏远，让这个女人伤心、难过是在所难免的了。那天，李童发短信来的时候，他正好和一客户在发脾气，对方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忽然提出要提升价格的要求，使他原本不顺利的工作雪上加霜。
这天下午，楚杭生的心情稍微平静了点。他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收看李童给他的留言。一开QQ，看到了李童的满腹怨言。看完后，他点了根烟，挨靠在大班椅上，若有所思。对于李童的不满意，他能够理解，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自己还得工作赚钱呢？男人没有了赚钱的能力，等同于动物失去了猎物的本事，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注定要让弱者死去。他怎么能甘心做个弱者呢？追求成功与胜利感觉是他人生的目标。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手机发了短信过去。
李童陪伴着女儿玩了一个上午，有点累了，哄女儿睡下后，自己也昏沉沉地将要入睡，手机的震动把她弄醒了。本来她不想被打扰，后来还是打开看看究竟是谁。一看是楚杭生的短信，还没打开就来气，她想好了，不管怎样，都得狠狠地骂他一顿发泄发泄。
手机的小信封打开，一行字出现在眼前：
“把你放在我的胸腔里，和我的心脏一起跳动，共同感受我的压力和呼吸，等待与喜悦。好吗？”
一行字，如同一股热血注入体内，把四肢百骸急剧地燃烧起来。几个月以来的期盼与失落，伤心与懊悔统统销毁在寥寥数字当中。楚杭生从来没有过的话语重重地砸在李童的心里，也把好不容易修复的堡垒砸得灰飞湮灭。
大年三十到了。李童按照习惯，坐在电脑前发新年祝福语。今年比往年多了一个仪式，她得把新年祝福语提前第一个发给一个名叫楚杭生的男人。为了给他增添点喜气和祝福，特意写道：
“狗声叫，人欢笑，
一年福气自然到。
身体好，旺财道，
大吉大运喜气报。”
楚杭生收到新年祝福短信的时候，心情颇佳，他暗暗希望能够如李童所写的那样，等钞票跑进口袋之后，得好好地补偿一下这个充满才情的女人。
年初六，钱财涌组织她娘家一起去海南岛度假。李童有个弟弟，比她小两岁，电子计算机系研究所毕业后，进入政府医疗系统任公务员。由于他技术强硬，为单位做了很多贡献，和单位领导的关系不错，年纪轻轻就已经是该部门的主管了。他较早结婚，太太是单位同事，比较年轻就生了孩子，比隐君小半岁。单位分房子后，他们就买了辆商务车，方便出行。
钱财涌特别喜欢这个小表弟，除了他聪明伶俐，嘴巴甜得流糖外，更主要的当然是——是个男孩！小孩子特别醒目，谁对他好，他就粘谁，何况这个姑丈十分有钱，常送豪华玩具给他，让他在同伴面前特有面子。他一看见钱财涌，立刻跑过去，一巴掌，啪的，又响又脆打在他的屁股上。钱财涌根本不用看都知道是谁跟他恶作剧，他翻过手一把捞起小家伙往空中抛去，小男孩兴奋得哇哇大叫，一大一小你追我跑的玩得不亦乐乎。一群人围绕在车子旁看他们玩耍，李童的父母更是欣喜得笑呵呵。小隐君看着爸爸和表弟玩得那么兴起，很不高兴，跑上驾驶座使劲摁喇叭，大声叫：“爸爸，快开车啦！”刺耳的声音打断两人的玩闹，大家纷纷上车。上了车，隐君要求表弟和她坐到车厢后面玩，两个孤独的独生子女凑在一起总能找到很多玩乐的东西，大人们也不管他们，各自坐上车子，两家人，两台车热热闹闹地往的目的地出发。
李童的父母一人坐一台车，李童的妈妈跟她坐一辆，同行的还有钱财涌的表哥，叫阿豪。李童的妈妈跟他闲话起家常：“阿豪啊，真的不好意思啦，大过年的，我们去玩，小涌也是，还要麻烦你来陪。”阿豪是个四十多岁的人，人比较老实，没什么学问，也没有一技之长，全靠有本事的表弟带挈让他开公司的泥头车跑长途，一个人养活一家四口人，他听到李童的妈妈那么客气，笑着大声说：“阿婶，你客气啦。老表叫度，（表弟要我帮忙）无理由托手仉（没有理由推托的）。我地（我们）跑长途惯左，比较熟悉嘛。今次佢带我认得点样去海南岛玩，（这次，他带着我认识怎样去海南岛玩）下次，我就容易去啦嘛。”
“哦？你打算去海南岛玩吗？”
“兮啊，成日开车都唔兮屋企，（是的，天天开车不在家）我老婆话趁寒假，带两条化骨龙（两个小孩）去边度（哪里）玩吓，难得老表叫我跟埋黎开车，（跟着来开车）等我熟悉左D线路，返广州后，老表借部车捭我一家大细自助游。（表弟借车给我一家人自助游）”阿豪讲得兴高采烈。李童的妈妈知道他一个人挣钱养家不容易，看他讲得得意，估计今年收入不错，开玩笑地说：“好啊，阿豪，今年发财了啊，恭喜哦。”阿豪听了，憨憨地笑笑：“一DD啦，（一点点）多得老表识搵钱，（赚钱）年尾分左两万蚊花红，（两万元）所以有小小钱（一点点）去玩吓罗。”
钱财涌听到这，心里暗暗得意，不禁腾出右手拍了拍李童的大腿，哼哼地叫了声老婆。李童妈妈听到这，不用看就知道坐在前面的女儿肯定翻白眼，她怕阿豪继续说下去，惹女儿不高兴，连忙岔开话题跟阿豪聊他那两个儿子。
李童的确在翻白眼，她知道老公那句潜台词是什么，无非就是说：“你看，给我开车的司机工资都比你那破教师的工资高多了去，你干吗就那么舍不得所谓的铁饭碗？”李童根本没好气对钱财涌，转过头去看车外的风景，车外的景色有别于平时看惯的城市，独特的乡村风味在眼前疾驰而过，有个名字没来由地随着空气忽闪而过，李童心里暗暗叹口气，明知道不应该在这样的情况下让这个名字所带来的气味涌上心头，她害怕此时那股仅仅属于那个人的气味包围上来侵占她的身体，于是默默地转过头盯着开车的老公看，眼睛一眨也不眨，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
一行人，两辆车，边走边吃，边住宿，全都由钱财涌张罗，他们慢悠悠地终于到达了海南岛亚龙湾的度假村。钱财涌安顿大家入住预先定好的房间，然后他提议不休息先去海边玩，小孩子一听高兴得很，马上同意，大人们也兴致勃勃地同意，于是大家安安顿好后，吵吵嚷嚷地走出度假村往海边去，只有李童的妈妈不想去，李童留下来陪她。
李童和女儿道别后，给母亲冲了杯带来的普洱，两个人舒舒服服地坐着。李童的妈妈笑了声说：“小涌好像没有什么变化，跟我初见他那样。”李童嗯了一声，说：“好像男人都差不多，不容易老。”
“童童，你有没有想过如了他的愿呢？”李童的妈妈忽然冒出这么一问，李童当然知道她所指什么，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妈，你怎么忽然有这么奇怪的想法的呀？”
“一点儿都不奇怪，我一直琢磨着要跟你讲这件事的。我想问你，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李童特别怕想这个问题，更不想和妈妈交流，她逃避地倒躺在床上，轻声地说：“妈，你别为我操这个心啦，我自己会看着办的。”李童的妈妈根本不理会她这一套，摇摇手：“要知道你现在等于饮鸩止渴，拖是个好办法吗？像上次你瞒着他打掉了孩子的事情，是绝对不可以再发生的了，明白了吗？”李童不明白母亲为何忽然这么不依不饶，在她心目中，妈妈是个最讲道理的人，也是最能够理解她的人，今天这样步步紧逼很不像母亲的作风。她把头埋在枕头里，闷声说：“哦，我的好妈妈，你什么时候被钱家的人收买了？”
“傻孩子，你说天底下什么人，什么事情可以收买得了我呢？除非是我女儿的终身幸福，那是非要被收买不可的，而且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地被收买。”她顿了顿，正色地问：“要是他非要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按照你现在死活不肯的原则，他要是出去找个女人帮他生了儿子，你估计自己有没有能力或者说勇气去面对？你觉得为了这件事硬生生地把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家庭拆散了，值得吗？为了你的原则，至你的女儿，至你的幸福于不顾，是否值得呢？”她的妈妈似乎觉得这样发问还不够警醒女儿，继续说着：“当初你要跟他来往时候，我曾经给你提过醒，他们家的情况就是非要有个儿子不可的，你是否有把握在他们家得到幸福。还记得你是怎样回答妈妈的吗？你说‘我相信两个人的真爱可以解决一切难题’那么好，现在我来问你，究竟你还爱这个男人吗？”问到这，她停顿了下来。
李童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她想过的，后来总结出来的答案的确是 “是”比“否”要多，听到母亲这样发问，倒让她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
“你觉得这个男人还爱你吗？还疼你吗？”李童对于这个问题倒不难回答，想了想，点点头。
“套句老话，找一个爱自己多于自己爱的是幸福的。我看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你的这个丈夫也是太惯你了，才给了你逞强的机会，否则，他发起狠来，在外面找个女人，你又奈何得了他吗？离婚？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李童摇摇头，“我知道他不会轻易这样胡来，我也知道他重视现在的家庭。但是……算了，我们不说了，好吗？大过年的，我们一家子来度假，想些高兴的事情好吗？”
“你懂得享受一家子的天伦之乐就好。我从来没有为这件事说过你，今天，我站在母亲的立场，希望你可以坚持自己的原则，并获得快乐。但是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情况下，我希望你慎重做出皆大欢喜的选择，而不是两败俱伤或者遗憾一生的错误决定。要知道，得到一个幸福家庭是女人最大的快乐，这样的快乐本来就掌握在你手中，你思考过没有，放飞了它，其中的代价可以承受得起吗？”
李童有点招架不住妈妈的一番轰炸，无力地说：“为了满足他的需要，我就要牺牲教师这个职业，丧失我做人的尊严，抛弃曾经付出的奋斗，沦落到看人脸色生活，迷失了自我价值的呀。这样的后果，也是我不知道可否承受得起的。”
“难道只有做老师才可以体现你有尊严，有自我价值吗？”李童的妈妈几乎喊出来：“傻女儿，你怎么就想不通呢？我和你爸爸商量过了，照目前的情况，你弟弟生活比较有保障，我们也不打算留什么给他。我们住的房子，写你名字，我们两个老人家的退休金不少，都存着，到时候全给了你。即使失去了公务员工作，在经济上也足以抬头挺胸做人的。何况，我了解我的女儿，心比天高的丫头，怎么会让自己真的沦落到摊大手板要人钱那么没有骨气呢？”
李童在心里不由得惊叹母亲对自己的了解，也被她一番话说得有点动摇。可是，在她心里有太多的“可是”，这些“可是”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清晰地，准确地，勇往无前地做出决定。她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把自己完全埋在枕头和被褥之中，心里在大喊：我不甘心啊，就是不甘心哪，凭什么要我毫无条件，毫无原则地满足他的心愿？凭什么要牺牲我来达成他可笑的心愿啊？凭什么要我依附他而活？凭什么我就要那么卑贱，那么无力抗拒呢？妈妈，你说的难道我不懂吗？难道你不可以体谅我的感受为我增加点抗拒的力气吗？哦！妈妈，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为什么你不帮帮女儿去抗争呢？现在连你都这样说了，要知道我是多么孤立无援啊，难道走到最后，我还是应了你的话，无法逃避，无可奈何地要为他们生儿子吗？凭什么他就可以仗势欺人呢？凭什么注定我就要受欺负的那个人呢？李童埋在枕头里闷声地央求：“妈！以后再也不要跟我讨论这个问题，我不要想，不要听，他爱干什么，干什么好了。”李童的妈妈还想继续说下去，可是看到女儿倍受折磨的样子，最终还是把满腹的话语吞进肚子里。
本文来源：网易女人
责任编辑：王晓易_NE0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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